《虫族之我不成王》 第1章 索耶 索耶躺在一片垃圾堆里。 荒星的垃圾海,整个荒星除去中央一座人类建成的小型城市,就是一望无际的成堆垃圾。 腐肉、油污、塑料、白骨……污水黑油苍蝇飞虫形成垃圾场的浪花,在这里甚至找不到一小颗金属零件,一小块干燥木头,任何一件有用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被一扫而空,包括人。 人体,尤其是索耶现在这样,奄奄一息、毫不反抗的人体,若是此时有人看见他,必定会欣喜若狂,毕竟一具人体身上的每件器官都是宝贵的资源。 索耶仰躺在地,竭力抬起手,带起地上一片黏腻的黑油。 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还是没有死掉,现在抬手都很吃力。 手指间的黑水滴了两滴滴到索耶脸上,索耶眯了眯眼,忍住难受,眼前因饥饿泛起亮色的白点,他再次眨眨眼,试图看清自己的手。 眼前出现一只极其白皙修长的手,没有一丁点这世界的人常有的茧和血痕,也一点都不像他的手。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脸,这个地方没有镜子,玻璃更是稀缺物品,水也浑浊近黑,但他拿过自己这双一点不像自己的手摸过自己的脸——果然,一点都不像他的脸。 他再也没去碰过脸。 但每次只要看见自己的手,就已经能足够清楚地认识到,现在的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这个世界,也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索耶眼前有点模糊了,他又眨了下眼,思维已经迟钝,感知都有些滞后,只能愣愣地想,这样缺水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有泪可流。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一片静谧的夜幕,等待天光泛白,不出意料的话,那时就会有人出没巡逻,并发现他。 但他对周围的感知似乎越来越迟缓,时间在他的感觉里变得越发缓慢,过了好像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人来。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在不远处出现,他又提了点神,耐心等待着。 先是布料摩挲的声音。 再是咚的一声脆响。 后来便成了皮肤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放大,索耶知道,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尽力转头,嘴巴轻轻翕动,想要在那人出声前开口。 “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又是一道沉重的闷响,他轻轻睁大了点眼,看到一张人脸突然倒在他眼前。 这人长了一张这个世界不太常见的脸,但也不能说怪异,反而更像索耶上辈子见到的外国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淡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耳边,□□的制服勾勒出有型的身形,浓密的眼睫似乎因痛苦而颤抖,称得上是一个帅气的人。 索耶沉默了,冷起脸,有点生气。 他还没昏呢,这人居然先昏倒了。 …… “哟,两个人,今儿个大丰收。” 索耶不愿面对倒在他身边的人,撇过了脸继续等待,终于又等到了人。 他听到一阵闷哼,声音很近,应该是身边这人发出来的,随后,皮鞋重重碾着皮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体型不错,看着还行啊。” “哼,体型再好能多个肾?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毛病,最好查干净了再收。” “管他娘的,只要有人要,拿到钱不就成了?” 索耶费力转过头,想要看清来人。 他望着用力踩着地上男人背部的人,说出早就在心里重复过无数次的话:“你……” “嘿老天!快过来,这有个顶漂亮的小鬼。” 那人看他一转头眼睛就亮了,朝后头喊:“底下这个也是好货,都消停点甭瞎跑了!这俩宝贝够咱们潇洒快活好一阵子了。” 索耶顿了一下,摆烂似地在地上放松,仰躺在地。 也许是他太虚弱,说不清话了。 算了。 他想,这个方法看来不可行。 “喂小鬼!” 那人见他闭上眼,往地上啐了一口,讥笑道:“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躺在这里是在等死吗?来呗宝贝,转过头让哥几个想想你可以往哪死?” “哈哈!” 索耶一动不动,那人抬起皮鞋就要往他脸上踩,“老天,这张脸不知道就值多少个肾,反正还在咱们手上,咱们要不先玩……呃啊啊啊啊!” “老大!”周围响起惊叫。 “靠这男的还能动!” “武器,武器!你们的刀呢?!给我砍死这个死白脸!” 锃—— 索耶脸皮发痒,黏稠的液体滴落在他脸庞,流进了耳边。 眼睫似乎也沾上了点,黏的他有点难受,那液体传过来的气味腥甜,不出意料是血。 这儿的人习惯了杀戮,这个地方也刀剑无眼,索耶在乱刀之下平静地躺着,轻轻睁开了眼,看到一把尖刺自上而下朝他眼睛疾速刺来—— 他没有眨眼。 眼前出现一只大手。 噗嗤。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索耶的眼尾,他冷冷地看着。 那柄尖刺足有男人的半掌大,从男人掌中心穿透,刺破了他的掌骨,尖身上的鲜血里混杂了破碎的骨头,黎明的阴风一吹,吹得索耶脸上的液体冰凉。 男人抬手,一寸一寸将尖刺抬高,慢慢远离了索耶,手柄挣脱那人的手,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下砸碎了他的鼻骨。 “啊啊啊啊!” 尖叫此起彼伏。 男人嘴唇微抿,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在轻轻看向地上少年的一瞬间,眼神里的痛意散去,再也忍不住布满眷恋,他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地动了动,想要抹掉少年脸上肮脏的血液。 但他的手是脏的,暴徒也还没走。男人转而盯着试图伤害索耶的暴徒们,眼神狠戾,边往前走,边用力将穿破手掌的刀柄拔出来。 迸出的血液,再没有一滴落到索耶脸上。 …… 索耶还是没有死。 男人似乎喂了他一点血,他口中腥甜,吃力地坐起来。 旁边只有一个昏迷的男人,和几具死透的尸体。 不是第一批人的尸体,男人移动了他的位置,远离了人类城市,又杀了一批找来的人类。 索耶的身边放了点白面肉干,应当是从死者身上搜刮来的,他只咬了点白面,把口中的腥味冲散,又把那些东西撇开,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紧闭着眼,昏倒在地,说不清是累昏的还是疼混的。他手中握着一柄尖刺,索耶扯了扯那把刺,一开始还没有扯出来,但男人好像很快感应到有人靠近,竟轻轻放开了手。 尖刺跟在血水里泡过一样全是红的,男人不想索耶沾血,索耶却是没有所谓的,他拿起尖刺打量一番,用尖锐的一端挑了挑男人手掌的缺口。 男人手掌一阵痉挛,疼得不自觉收缩,没有醒来。 索耶转而换了个方向,尖刺对准男人胸前的伤口,割下了点他伤口处的血肉。 男人闷哼,眼睛颤了一颤,睁开了眼。 索耶再次戳了戳他的胸口,没什么表情。 “醒了。” 男人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索耶又割下了他一块肉。 男人转头,竭力想看清索耶的模样。 索耶若是有一面镜子,便能看出他的脸其实与前世的自己并无多少不同。 只是如今更白皙、更清透些——从前因工作熬夜、追求刺激、沉溺于各种极限活动而留下的暗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亮而细腻的冷白肤色。 还有他的眼睛,索耶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那双眼睛也总是随主人的性格微微半垂着,前世华夏人特有的黑眸会因此显现出淡淡的疏离感,而现在,那双黑眸变成了半透明的金棕色,在疏离的同时,又透露出居高临下的孤高。 被索耶这样看着,男人眼里竟泛起细细密密的迷恋,他眨眨眼,嘴角溢出一丝压抑冲动的血痕。 索耶垂眼看他。 他观察着,观察男人胸前的伤口,那伤口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男人表现出一点欣喜,意识到索耶的视线,说:“您喜欢吗,您喜欢我的心脏吗?” 索耶点点他胸前的伤口,无所谓道:“怎么,你要给我吗?” 男人抬手握住胸前的刀刺,低沉的声音充满向往。 “您何必问呢,能为主人献上一切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誉,如果您喜欢,请允许我每日为您送上最新鲜的心脏。” 索耶面无表情。 他好像知道了,眼前这个东西,可能真的不是个人。 他扔下手里的刀柄,男人也没有力气支撑它,刀刺被丢在地上,在男人耳边响起清脆的叮铃声。 索耶转身就走。 身后急促的慌乱声响起,“主人……!” 索耶走了有一段路,皮肉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始终未减,他冷着脸转头,看到男人跪在他不远处的身后,仰头朝他牵起一丝讨好的笑。 他嗤笑一声,恶意道:“你贱不贱啊,你是变态吗?上赶着来给人当狗?” 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似有惊喜,索耶不想知道他在惊喜什么。 而后,男人才像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神暗淡下来。 “主人,这段路很危险。”他苦涩道,为主人身处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里而自责。 垃圾场的路,索耶此前并不常走,毕竟他在这里,是个“没有牌子”的人,是不受任何势力保护的人。 他平时的工作在镇上,从不参与那些帮派之间的活动,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里危险。 城市里的人都知道,垃圾场是帮派的天下,无论斗殴还是埋尸,这里都极其合适,何况它还是个资源投放地。 索耶走过来,看了男人一会,看到男人不忘拖着那把刺,“是啊,怎么样?你这幅样子还想做什么,想让我来保护你吗?” 男人急迫地往前跪了一跪,“我的伤马上就快好了,我可以的,我能保护您,我会用生命捍卫您的安危。” 索耶看他的胸口,刚刚那一刀子下去,划出来的伤口又快愈合了。 所以,还在他面前跪来跪去的干什么呢。 天已经很亮了,大概是上午九十点的样子,周围还没有什么动静,今天的垃圾投放点应该在小镇的另一边。 索耶想了想,抱着胸,居高临下朝男人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男人有些慌乱,他竟然做了违背主人意愿的事? “主人……”他话里饱含自责,“万分抱歉,我会弥补您的损失。” 索耶笑了,“好啊。” 男人欣喜于索耶的又一次笑容中,虽然只是弥补,也为自己能帮助主人感到由衷的喜悦。为主人办事,才能证明他的存在与价值,他喜悦着,看到主人拿起他手中的刀,递到他面前。 他听话地接过刀,放在胸前。 主人笑了,他盯着主人璀璨的眼睛,沉迷其中细碎的星光,听到主人道: “真好,那你拿起这把刀,杀了我吧。” 男人猛地一哆嗦,吓得手一抖,刀刺应声而落。 开文啦!希望喜欢,如有问题欢迎指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索耶 第2章 你是谁 索耶走在前面,男人落后了他好几步,手里紧紧抱着那把尖细的刀刺,生怕他突然一转身,拿起刺对准自己就来一刀。 充当太阳的恒星在远处运转,烧得地面炙热,这里的天气就像这个星球一样不正常,昼夜温差极大。在白天的烘烤下,一路上隔一段就能看到几具尸体。 尸体是新鲜的,看起来并没有死多久。 索耶不太认识周围的路,都是凭着尸体的方向走。他清楚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他们身上的每一道致命伤,都明显来源于身后男人手上的刀。 这些尸体存在不了多久。 每隔一段时间,帮派都会心照不宣地处理掉高风险的有机垃圾,尤其是生物的尸体,避免瘟疫流行,索耶刚刚躺着的地方就是其中一个处理厂。 “嗡——” 几十架大型无人机一样的东西在天上盘旋,嗡鸣几声消失在天边的云层里。它们陆陆续续地消失,也没有从云层的另一端出现。 今日的垃圾投放完毕。 远处也终于出现熟悉的人类城市。 索耶低低咳嗽几声,喉咙有一阵发痒,他走了太久,早上那一点血液根本没法支撑他的消耗,走到这里,他又想干脆往地上一趟,睡觉算了。 但今天尝试过一次就够了,他也不想总去尝试濒临死亡的味道,如果可以,他更想体验一击毙命的快感,或者那种安乐死的平淡。 男人本来还安静地走在索耶身后,现在又突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他。 索耶无所谓地接过肉干,咬了一口。 男人肉眼可见地欣喜起来,受宠若惊道:“谢谢您……” 索耶不是个物欲重的人,从不在乎衣食住行的质量,显现在性格上,便是个不会对任何事物有好奇心和探索欲的人。就像现在,他就不会去在乎男人为什么道谢,也不想探究这人没由来的讨好。 周围的人多了起来。 不像索耶是真正意义上的淡欲,即使经历过前世多姿多彩的生活环境,也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作为生活在城市最边缘的这些人,他们是真正为生活所迫。 他们的一切物质条件只向满足生存最基本需要看齐,衣物都是用垃圾星里淘来的布料裁剪重制而成,一件一件披在身上,看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不幸的是,索耶也正是其中一位。 索耶的家,是用黏糊的潮湿箱子,晒干后组装起来的密闭空间。 处于一处阴暗的巷子角落。 巷子的一边有一道暗门,连接一家用混泥土钢筋制成的漂亮酒吧,为这群底层民众提供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但来往最多的还是帮派成员;另一边是一幢木头做的小屋,姑且算是索耶的邻居。 领居正从索耶的屋前的巷子口经过。 领居奶奶自己佝偻着背,还搀扶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边走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过的小巷石墙上,刻有两句硕大的人类标语: 人民之上,人类友邦 领居奶奶看到他,通红着眼抹掉眼泪,被搀扶的男子在转身之时,袖子处没干透的血滴一晃,晃到了那标语的“人”字上。 索耶走过来,淡金色的眼睛瞥过男子没了只手臂的断袖,他身后的男人则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一步步往索耶的位置靠近。 邻居奶奶身上也沾满了血,眼里的泪怎么抹都抹不掉,“日安,索耶大人,让您看笑话了。我这苦命的儿今天运气不好,办事时被坍塌的垃圾砸中,手臂被……” 她一时哽咽,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您别伤心了,”她儿子低头,单手扯下身上的衣服,堵住流血的伤口,“布朗大人还表扬我了,我发现了一个大金属块,这周的工钱我有双倍。” 邻居奶奶猛地抬头,“我儿子的命还不值一个金属块!老天,这是什么苦命的世道,他连药都不给你发!” 她儿子埋头不语。 索耶看着她儿子手臂上的伤,邻居奶奶仍在兀自悲痛,她确实有悲伤的资格,“……前年我丈夫病死,去年米尔应召征兵,至今还没有一点消息,两个月前官爷大人用一袋币子钱,将我家艾米带走……我现在只有你了沃格特,可如今你竟也……!我们日子以后该怎么过呀,我苦命的儿啊!” “索耶大人。” 邻居奶奶神色痛苦,看着神情淡淡的索耶,才想到什么一样,哽咽道:“我知道您神通广大,上次您还救活了因黑脏病濒死的帕克,您、您是不是也能……” “母亲,您别这样。” 沃格特神色不悦。 断臂的痛苦没有在他脸上显现,即使受了可能影响一生的重伤,也仍然不愿没有因痛苦佝偻脊背,面对向索耶絮絮叨叨透露家庭史的母亲,表现的十分不快。 索耶垂眼看了一阵,“我进屋拿点东西,先给他消消毒吧。” “好……好!”邻居奶奶反应过来,忙不迭道。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儿子跟在索耶身后,看着他进入那个约有两人高的大箱子里,被关在了门外也不敢多说什么。 索耶进屋走进隔帘挡着的研究室,他的研究室占了整个箱子的四分之三,剩下的空间只够放下一张折叠床和吃饭用的桌椅,还有一面研究室放不下的书堆。 书堆摆在靠近研究室的角落,书与书之间用报纸隔离进行简单的分类,书本最上面摆着一个电子板,索耶无聊时,会将书本里的内容收录进电子板里。 即使那些内容他已经全记在了脑子里。 走出箱子时,索耶手里拿着一只石碗,里面放着几粒药片。 这个地方不是没有森林,森林里面也有稀罕的草药与鲜花,但它远在城市的另一边,里面也全是变异的凶兽和浑身沾毒的怪物。 如果有勇士能进去走一遭活着回来,必定能得到大家的欢迎与掌声。但比起去什么森林闯荡,勇士们还是更愿意等待垃圾的降临。 如果可以,索耶倒是有兴趣去里面玩一玩。 当索耶捣碎药片,要给沃格特敷上时,一旁的男人突然出声:“怎么能让您做这种肮脏的活,请您让我来吧。” 沃格特不悦地皱起眉,邻居奶奶赶紧拍了他一下。 男人穿着一身□□的制服,脸色冷硬,手上还拿着一把稀罕的金属刀,眼中的眸色蔚蓝,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对其不敬的角色,虽然仅凭外貌就能知道索耶大人绝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傍上大军官! 索耶无所谓地递过去,男人双手接过,看得邻居奶奶颤颤巍巍。 男人下手不轻不重,只是单纯地完成任务,邻居奶奶看着不再流血的手臂松了口气,希冀的眼神重新看向索耶,“索耶大人,那他的手……” “等等吧奶奶,”索耶坐在箱子外放着的小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托腮道,“他这是残疾,也许只能用治疗仓,一周内如果能凑齐一百星币,我会尽量帮您周旋。” 远处出现枪击的扫射声,大家不约而同地避开人类基地,在垃圾场的天地间厮杀,但枪剑无眼,总有那么一两颗子弹会离开垃圾场,飞到人类们的头上,这是个无未来的世界,杀戮与麻木充斥。 邻居奶奶神色惊喜,治疗仓可不是个用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竟然只用一百星币就能用上,“是的,是的,上帝保佑您,索耶大人,我的儿子有救了!” 领居奶奶欢天喜地地带着儿子回家,阴暗的角落里,又只剩下索耶和男人。 男人看着这被索耶称作“房屋”的大箱子,难受地拧起眉,“主人……” 索耶左右摇着椅子,“别用你那麻烦的称呼叫我。” 主人这个称呼,听着既别扭又亲密,怪恶心的。 男人懊恼地低下头,随即道:“大人……” “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少人看着你吗,你应该知道吧?” 索耶饶有兴趣地看着男人身上的衣服,“你这身衣服这么显眼,你倒是完全没有感觉,是习惯被人这么看了吗,大军官?” 男人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索耶笑了笑,“你是谁?” 男人下意识地握紧刀,惹得索耶又“呵”了一声,他握得更紧了,对索耶的笑既喜悦又应激。 就在不久之前,大人这么笑的时候,下一句说的还是:杀了我。 男人的声音低沉:“我叫希尔,希尔·弗兰克。” “你是人类吗?” 索耶随意地说道。 希尔知道这是个人类星球,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索耶的脸色,“我是……虫族。” “和人类打仗的那个虫族?” 索耶背靠墙体,听着远处枪击的频率,他发现希尔也在注意这那场枪击战,整个人蓄势待发,似乎只要有子弹敢不长眼地影响到这里,就要立刻冲到索耶面前。 希尔不知道索耶对人类的态度,斟酌着道:“只是形势紧张。” “哦,”索耶管他什么紧不紧张,“那我呢?” “您……是我们的雄虫大人,”希尔小心道,“是我们的王。” 索耶发出一声轻笑,淡金色的眸子一弯,伸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那我的命,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咯?” 希尔凝望索耶的笑容,不自觉地跟着说:“是的大人,您是我们虫族的珍宝。” 索耶透过希尔的身影,看到巷子外有几个小孩小心地探头往这边看,看到希尔身上的衣服,流露出敬畏的向往,发现他看过来,又害怕地转头就跑,索耶轻轻叹了一叹,轻声道: “可是,我真的很想死啊。” 希尔神色一怔,怔怔地愣了很久,等反应过来,眼泪竟早已浸染了衣襟。 第3章 雄虫 “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的……” 如果有可能,希尔希望这句话能唤起一点大人的生存意识。 即使这句话他已经说得足够艰难,低下头的样子也很狼狈。 “哦。”少年一副没什么说话**的样子。 希尔往前靠了一点,却见索耶无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又凝滞了脚步,“大人……至少让我为您换一间屋子。” 椅子摇晃的声音停了。 索耶看过来,半垂的眼底带着冰冷的审视。 希尔比索耶高大很多,即使索耶站起来,也只到希尔的胸膛,何况他现在还是坐着。 但希尔在这样的目光下,根本没有站着让大人仰视的想法,他缓缓在大人面前半跪下,胸口处布料的缺口因褶皱而敞开,里面的伤口完全好全了。 这个动作似乎可以更好的让他放松,希尔稳住难受的心悸后,才汇报道:“大人,刚才的那个人类,他手臂上的伤口分明早有药物残留的痕迹。” 索耶没说话。 希尔看他也不再说什么死不死亡的事,缓了一口气,道:“他的房子在您西边,今日的投放点也在西边,他们若是回来,定然不会经过您家门前,那药物虽处理的干净,但想必那时我不接过敷药的事,他们也会主动接过,不过是想故意博取您的同情。 “您是一位善良的雄……人,上午把我喊醒,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但我绝不允许您的善良被他们利用,请您……” 大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希尔的说话声渐低,慢慢停了下来。 “大人……?” 希尔不由慌乱一瞬。 “你是以为,跟着我到了这里,就能理所当然地接近我,有了插手我生活的机会吗?”索耶问。 希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不过是一只打了次照面的虫子。” 椅子其实已经很老旧了,本就是旧木头的二次利用,但并不妨碍索耶去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来到这里差不多有一年了,他也学会了点这个地方的怪伦怪调,“随便说两句话就想把我带到哪儿去?你眼睛里的**恶心透了,希尔先生。” 希尔反应过来,立刻效忠道:“我永远不会做违背您意愿的事!” “上午的事,你还没替我做到。”索耶冷声道。 他看到希尔抿起唇,蓝色眼睛里显现出慌乱与哀求,这人又要哭了:“只有这个……这有这个不行,大人,求求您……不要再做这种事……” “哪种事?” 少年语气轻快,不无恶劣。 希尔摇头,吓得又流泪了,似乎连一点往那个方向想的勇气都没有,“大人……” 索耶把腿放下,稍稍弯下了腰,凑近了希尔一点,和希尔流着泪的眼睛对视,冷冷道: “收起你那跟道德绑架似的目光,看起来麻烦死了。” 少年漂亮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的不耐,即使脸上还沾有不少泥垢和血迹,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盛气凌人的姿态。 以至于虽然希尔还在伤心,但还是望着他的样子看愣了,随即反应过来大人说的话,马上低下了头。 他没听过“道德绑架”这个词,但也能从字面上理解意思,意识到他对大人的渴望,正是大人感到不耐的来源。 想要跟着大人,首先要做的,是克制他的渴望。 索耶看着他低下的头颅,站起来,转身离去。 希尔动了动身侧的手,没有跟着。 炙热的太阳烤不到阴暗的角落,索耶洗漱过后,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关了一下午。 当老旧的电灯闪烁的光越来越亮时,他长呼了一口气,走出大门,天上的夜幕彻底降临了。 希尔正蹲坐在原地,好像没有挪动过位置,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换成了这儿常见的浅白布料,看到索耶出来,拿出怀里的面包和粗麻袋子,走过来双手捧到他面前。 “大人,你吃点东西吧。”希尔低声道。 索耶四天里就只在今天吃了一点白面,一小块肉干和血,他这一年来几乎都是这么过的,只有在饿到腹部痉挛时才会想起来吃点东西。 因为吃过东西,现在他还没什么感觉。 不过,即使他这么作贱自己的身体,营养不良的信号却始终没有在外表上表现出来。每次他看到自己的手,都会不经意地想,自己果然不是一个人。 虫子的基因真强大。 就算他再迟钝,再不在乎这个世界,来这儿将近一年了,他也该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无论是强大的身体素质,后背凸出的尾勾,还是…… 索耶看了眼摆在面前的手。 苍白,透彻,掌心处的穿透伤已经不见,上面的血痕也已经擦拭干净,虽宽厚有力,却找不到一点握枪或刀所形成的茧,他可不信希尔没有练过枪,虫子不都是全民皆兵吗。 索耶随意地接过面包。 白天希尔杀的那些人可不是白杀的,那些人身上所有能找到的值钱东西都被希尔搜刮了个干净,用钱币买了件衣服和一些粮食,剩余的钱则统一放进小袋子里。 想必那些说不清楚名字的帮派们,已经得知这儿来了一个杀人狂的消息。 他捡回来了一个麻烦的东西。 索耶在希尔面前咬了口面包,轻巧地走过希尔身边。 他披了一件乌黑的长袍,是按照印象里西方巫师的模样找隔壁的大婶做的,只是高高的三角帽改成了常规样式的卫衣帽,帽子的前端稍长,刚好可以盖住他金棕色的眼睛。 长长的衣摆掠过希尔的指尖,希尔静静地转身,也想跟上。 “你要是想跟上来,就别用你那张显眼的脸。”希尔还没动身,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就从前面传来。 希尔刚刚就看到,大人眼睛以下的脸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的下巴更宽,轮廓更硬朗了些,整个人的身形更加高大,肩膀宽阔,步子又缓又稳,之前的少年感完全消失,看起来更像一个沉稳的硬朗男子。 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从大人身上蔓延开来,希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背影,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是……精神力。 精神力作为一个远古的名词,如今已经成了存在于教科书里的内容,虫族里的雄虫已经消失太久,每一只与万众期待中诞生的雄虫,都是虫族的珍宝和无可置疑的王。 雌虫们永远会心甘情愿地被精神力驱使控制,放任自己在精神域中沉沦,而虫子们狂躁的发情期,也注定只有雄虫的精神力才能安抚。 没有雄虫的虫族社会,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虫族的寿命很长,在雄虫降临的社会中,虫子们的平均寿命可以达到四百岁,而到了二十岁之后,雌虫们便会迎来人生中第一个发情期。 如果没有雄虫降临,雌虫们只能靠硬熬度过狂乱的发情阶段,在此期间同时经历最虚弱的精神渴求和最狂乱的物质毁灭。 只有雄虫的精神力能安抚暴乱的雌虫。 因此,当五千年前雄虫开始减少时,强烈的恐慌便在虫族社会蔓延,雌虫们不顾一切地对外扩张,搜刮宇宙最稀奇漂亮的物件捧到雄虫们的面前,希冀他们能健康快乐的成长。 但雄虫仍在一点点减少,查不出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某种遨游宇宙时不经意染上的污染源,或者是上帝给恶劣的虫子们开的更恶劣的玩笑。 三千年前,随着最后一只雄虫的逝去,极致的绝望与疯狂的发情暴动席卷了整个虫族。它们就此沦为宇宙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机器。失去了雄虫的制约,它们早已没有退路,也丧失了任何克制的可能。 精神力,是雄虫的独有力量,它既是击溃外敌的武器,也能用以安抚雌虫,甚至操控意识。雌虫总会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种操控,而若想以此控制敌人,则需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 谁能想到,这个人类占领的小型垃圾星球,竟有一只珍贵的雄虫。 * 脸,是改不了的。 希尔也绝不会去麻烦索耶,他必须有跟从的分寸,不仅是为了以后的随行,也是不愿惹索耶不快。 他便去街边又买了一块布料和木头,用布料遮住金色的头发,将木头刻成一张勉强能入眼的面具,默默跟在了索耶身后。 索耶没有阻止。 夜间是地下势力涌动的时间,酒吧的生意也才刚刚开始。 名字为百炼的漂亮酒吧就位于索耶家的旁边,之间连着一道小巷的暗门,但索耶并没有从暗门进入,也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 他在红绿交错的灯光下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周围狂欢与尖叫响彻,索耶静静地坐了一会,一杯装有鲜红液体的酒杯摆在了他面前。 “嘿,小孩儿!”前台工作的男人叫杰弗里,身上的白衣闪烁着红与绿,他把酒杯递给索耶,“说实话,每次你来这儿,我都不想给你呈酒。” 杰弗里自诩文明世界的公子,还记得远古时期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虚伪,“我说,你也不用每回都装成这幅样子。” 他早就见过索耶这幅皮子底下的小身板。 “你也可以给我来一杯牛奶。”索耶轻轻摇晃杯里的液体,在希尔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抿了一口。 “老天,让我在酒吧里给你倒牛奶,”杰弗里嚷嚷,“你想砸了我的生意吗?” 所以说是虚伪。 索耶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也无所谓杰弗里的看法,只是宽广的高大形态更能避免一些不怀好意的隐晦目光。 “我想换个条件。” 索耶说。 “嘿,你今天还带了个保镖来。”杰弗里笑嘻嘻地看了眼希尔。 索耶不说话。 “好吧,”杰弗里无趣地弯下腰,“那你想交换什么?” “你仓库里的治疗仓,”索耶说,“它只能用一次了,不是吗?” 第4章 酒吧 希尔把表情掩盖在面具后面,站在离大人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会打扰到大人,又能将大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盯着大人与那个浑身上下散发轻浮气味的男人对话,因面具得以肆意地做出担心,嫉妒,迷恋等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扭曲表情,而不教大人不快。 他看着大人喝了一口酒,担心饮酒危害大人健康,又不可控制地嫉妒被大人抿在口中的劣质酒杯。 这里没有好酒,只有刺鼻的劣质熏香,希尔专注地盯着大人微微张开的薄唇,想象液体流进大人喉咙,被大人吞咽进腹的感觉,想起今天早上大人喝自己血的漂亮模样,好想再喂大人一点血,还有心脏,他全身上下的所有东西,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大人会喜欢他的眼睛吗……旁边那个虚伪男怎么还围在大人身边? “哎,你的保镖先生盯着我看了好久了。” 杰弗里笑嘻嘻地和索耶碰杯,故意往前坐了一下,“跟要杀了我似的。” 索耶“哦”了一声,向身后看了一眼,“他遮的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隔得也挺远,反正他什么都看不到。 桌上的酒只少了一点儿,杰弗里还为他重新斟上,闻言不满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神,听着宝贝,在这个星球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双比我更犀利的眼睛了。” 说着,他就偏头往希尔那边看,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远离索耶,夸张地吐出一口气,“老天,我发誓我要是再靠近你一点,今晚我绝对会身首异处——这位勇士今天到底杀了多少人,他身上的血腥味比这儿所有的人加起来都要浓了。” 索耶喝酒。 杰弗里惯爱用一些夸张的用词和比喻,这些比喻的灵感统一来源于他对事对物的直觉,总之,希尔身上是没有血腥味的,如果有,索耶不会放任他跟着自己,希尔也不会到现在还缩在酒吧角落里默默无闻。 见他无动于衷,杰弗里委屈道:“作为朋友,你难道不帮我警告一下那位恐怖的先生吗?” 索耶尽了点为数不多的朋友情:“他听得到。” 杰弗里闭嘴了。 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希尔,看到希尔正盯着索耶看,没再给他一个眼神,才与索耶保持安全的距离,小声说:“就算为了我今晚的小命,我也不能将治疗仓给你。我只能为你弄来黑市的入场券,里面的东西是值是亏,只能看你自己了。” 索耶应了一声。 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什么治疗仓,这可是杰弗里保命的家伙,他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 之前杰弗里还说什么都不愿意帮他弄来入场券,但相比他的保命神器,看来还是弄来入场券更容易让他接受些。 虽然今天索耶带来了只虫子。 杰弗里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酒,嘟囔一声,“你这双手可一点不像摸枪的。” 索耶道:“这是你用直觉判断的?” 杰弗里道:“嘿,要不是用上了直觉,我都不会让你进我的酒吧,小朋友先生。” “你真能做出强效药,用那些没用的废药粒片?”希尔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杰弗里也不知道他能听到多少,周围其实挺吵的,但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可是和他们打包票了,你要是真能做出来,别管他什么治疗仓空间仓,这些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哦。”索耶提不起劲了。 他不会喝酒,喝了两口醉意便上脸了,长长的兜帽遮住他的眼睛,一点胭脂红从脸蛋蔓延进帽檐,近乎能想象到少年抬起迷蒙的眸子,那抹红点缀在眼尾的模样。 希尔呼吸都放轻了。 “真奇怪,你不是一心求死吗,怎么想起找我要治疗仓来了?” 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边,希尔内心升起尖锐的心悸,冷冷的目光射向杰弗里。 杰弗里瑟缩一阵,搞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是啊……”索耶喃喃地咬着酒杯的杯壁,“你找个人杀了我吧。” “我可不干这种没道德的事。” 杰弗里在希尔要杀人的目光里赶紧发声,“你可千万别死啊,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索耶不想干大事。 好不容易将希尔安抚好,杰弗里骨子里的搞事心态又按捺不住,在突然地一片欢呼与雷鸣鼓掌声中,又暗戳戳说:“嘿,你不是制药师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制个毒药来……噢万分抱歉我不该说话的。” ——这个碍事的、可恨的人类。 希尔握紧拳,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冲过去一刀砍了那个虚伪男的脖子,但不行,这个男人对主……大人还有用,他不能忤逆大人的意思。 索耶在一片嚷嚷和嘈杂声中只听见了一个“毒”字,他对此有所反应,迟钝地偏过头,手指无力地蜷着,指尖还勾着玻璃杯不肯放下,残余的酒液在杯里荡漾。 索耶盯着杯子里的液体,苦恼道:“诶,可是死不掉啊……” 杰弗里久不见希尔动作,松了一口气,听得这话,以为索耶就是个口头上自我感动,实际只能对着药瓶子干瞪眼的胆小鬼,哼哼哼笑了几声,却忽然感到一阵无息的风声撕过脸庞,脸上有股温热的液体流动。 杰弗里笑容僵在脸上,手往脸上一抹,手上是一滩的血。 他不敢说话了。 ——他是不是离索耶太远了? 外面的天黑得浓郁,大概是快将近凌晨三点了,还留在酒吧里的人们犹自狂欢,索耶睡了半宿,醒时就见杰弗里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干什么?”索耶站起来。 “……没什么事。”杰弗里摆动台上的东西,不无虚伪地邀请道,“今晚想留在我家住宿吗,楼上还有空房间。” 至少面子上,大家都是友好的朋友。 “不要。” 果不其然,索耶拒绝了。 “好吧,祝你归途愉快,”杰弗里脸上的伤已经包扎好,白色的纱布在他帅气的脸上留下一道勇气的证明,他微笑着道: “冬天快要来了。” 外面很冷。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脱光衣服都要热得冒汗,到了晚上,周围零零散散的行人就已经裹上了好几层布料,希尔急匆匆走出门,手里拿着一床从杰弗里那儿得来的厚实被子和衣服。 索耶穿着那身薄薄的长袍,静静地在街道里晃悠,希尔偶尔抱着那床被子离开一会,回来时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腥味,被子衣服上却没有看到一点血。 那些家伙是一直盯着他们吗,希尔全身上下都遮得密不透风,他在脸型身形上都做了变化,但还是被他们找了过来。 索耶倒是无所谓他们找上来,但如果那些人没法打败这只虫子,再杀了他,他也不想被一群无聊的人盯来盯去。 他走在路上,从酒吧的正门到他的家,只需要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大道上可以迎面吹上呼啸的穿堂风,但他箱子所在的巷子是一个死胡同。 好在巷子边有个暗门可以打开通风,但并不妨碍它就是个阴暗,僻静,鸟不拉屎的腌臜地,希尔进入小巷,再一次看到巷子里的阴暗角落,还是拧起了眉。 索耶钻进箱子里,希尔在他身后道:“大人,让我帮您铺张床吧。” 即使吹了风,索耶也还困着:“我要睡觉。” 他回了自己的家,就不再进行伪装了,身体重新变回原来的体型,方便他更好地钻入箱子。 见到索耶迷糊的样子,希尔内心柔软,轻轻跟在他身后,在索耶迷迷糊糊前去洗脸擦身前,将被子铺上大人的小床上。 小床上有张薄被,希尔想起大人原本睡在这张床上就心疼,但他无法违背大人的意愿,只能尽他所能提高大人的生活质量。 看着大人的漂亮的睡颜,希尔高兴极了。 他渴望亲吻大人的脸蛋,额头,眼睛,漂亮的指尖和全身上下令他着迷的地方,想真正像一个令虫羡慕的雌侍一样伺候大人起居。 但不行。 大人还不愿意。 希尔轻轻起身,离开大人的居住地。 虫子是个适应力极强的种族,在任何极端的环境中都能迅速的适应生存,何况只是在一个温度稍低的街道里睡觉。 完全可以就这样一辈子跟在大人身边,一想到大人的未来每时每刻都能有他的参与,希尔便忍不住弯起眉眼。 好喜欢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