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殊途照雪》 第1章 关于我重生的那件事 易若晴重生了。 重生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她完全不记得重生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睁眼就回到了婴童时期。 易家世代经商,祖上似乎有亲缘曾投身于修仙之途,但易若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并不曾真正了解过。 在当今世道里,修仙乃众目所归之处,上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人人皆能唠两句修仙之事。 易若晴依稀记得自己前世也曾跟闺中密友谈及此类趣事,可惜未曾真正涉足过。 没想到“重生”这类只能在话本里见到的事迹,竟然真正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易若晴好奇打量着周遭,祖母、父亲、母亲都比印象里年轻了不少,她试图说话,发出的却只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本以为自己今生的成长轨迹会与上一世无甚区别,但在易若晴重生的第二天,无极仙尊降临了。 这跟前世完全不同,前世的她从未和修仙之人打过交道,更别说是无极仙尊这等化神期人物了。 仙人降临,易宅蓬荜生辉,见过大世面的易父易母一下子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极仙尊一挥拂尘,便将小小易若晴抱在了怀里:“老道昨日亦有预感,似乎命中一徒已降临于此,特此来拜访,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道长,您这是说什么,快请进,快请进。” 易父易母赶紧将人领进门,又命下人备好茶水,要将道长招待好。 无极仙尊点了点易若晴的眉心,眼中露出了几分疑惑:“你这娃儿好生奇怪。” 易若晴心中一顿,立即明白无极仙尊已经看穿这具婴童的内里是什么了。 易若晴抓住他的衣袍,咿咿呀呀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 易母误解了道长的意思,紧张问:“道长,小女可是身体出问题了?” “无妨,夫人不必担心。”无极仙尊安抚似的刮了刮易若晴的鼻尖道:“这娃儿颇有仙缘,老道有意收她为徒。” 易父喜出所望,家里出了一个仙缘,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易母却有所担忧,但也知晓修仙之事看命,而她的女儿恰好就是修仙的命缘,就算她千般不愿,也是拦不住的。 至此,易若晴踏上了漫漫修仙途。 她本人倒是没什么情愿不情愿的,毕竟本身对世俗之事就比较淡漠,修仙清净,倒也算适合她。 起初,她对修仙之事知之甚少,所以的见识都来自于前世的道听途说和酒楼听书。 她本以为自己入了某一个仙派小宗,毕竟无极仙尊穿着粗布麻衣便来寻她了,实在不像一个名门望宗的大仙尊。 “小娃儿,我算中自己命中必有四徒,而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 “从今以后,你就是灵霄宗天池峰的大师姐了。” 灵霄宗,天池峰? 好耳熟啊。 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灵霄宗?! 易若晴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除了它是修仙界第一门宗外,它还诞生了修真界第一大魔头: 闻花亦。 这件事情当时闹得风风火火,连身为凡人的她都知晓。 闻花亦本性极恶,道心不稳,于元春三十六年,火烧藏书阁,打伤一众同门后判逃至魔宫,她在魔宫韬光养晦数年后,一朝攻进灵霄宗,杀了自己的师尊,灭了自己的同门。 至此,修真界第一魔修诞生。 而她,易若晴,将要成为大魔头的师姐了。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的人,易若晴从会走路开始就努力修行,到处打听名叫闻花亦的女孩。 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师尊收了二师弟袁连,三师妹周稚雀,四师弟裴若安后,都未曾见到闻花亦的身影。 四徒已齐,易若晴便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师尊曾经说过自己命中只有四徒。 刚完成任务的易若晴提着长剑走在回宗的路上,心情颇好,反正四徒已齐,这大魔头闻花亦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北风呼啸而过,墨绿色竹林掀起一**巨浪,几只青色灵鸟拖着长尾从天际划过,发出一声声长鸣。 砰。 有东西掉下来了。 还是个人,好稀奇。 易若晴有些担心地探了探小女孩的鼻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浑身是血:“喂,你要死了吗?” 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掌抓住易若晴的衣角,如同抓住活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救......我” 北风呼啸而过,易若晴立在原地静静望着留下两个字后便昏迷的小女孩,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师尊好像说过,她今日不宜出门。 当小女孩再次睁眼时,入目的一个满眼担忧的白嫩圆脸和比她还气虚体弱的木头脸,而她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寸步难行。 木头脸:“她醒了,师兄快去喊师尊过来吧。” 白嫩圆脸立马点头,不久后他便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进了门。 被这三人围着一顿输出,这才让小娃儿了解自己现在所在何处,所处何种境地。 她在灵霄宗的天池峰,她活下来了。 白发老人是天池峰的峰主,同时也是灵霄宗的大长老,无极仙尊。 圆脸师兄名叫袁连,小女孩不禁默默吐槽一句人如其名。 一旁坐着轮椅,死气沉沉的木头脸是宗内有名的医师—裴若安,平日里远居药园,这次是专门被叫回来给她治疗的。 这二人都是峰主的亲传弟子,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大师姐和三师姐外出执行任务,暂未归宗。 袁连说了一长串话来介绍灵霄宗,忽地想起来还没问过小女孩的姓名:“小娃儿,你叫什么呀?” 小女孩闻言一顿,低头把玩着缠着自己手掌的绷带,洁白无暇的绷带已被艳丽红色渲染。 片刻后,她抬头笑了起来,明明是稚嫩幼稚的面容,此刻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我叫闻花亦。” 花开花落,亦笑亦悲。 若易若晴此刻在场,便会震惊懊恼,她苦苦寻找的大魔头幼年体竟然被自己亲手捡回来了! 紧接着,她就会进行打包送走一条龙服务,将大魔头的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可惜,她并不在场,也因此错失了毁灭大魔王的最佳机会。 无极仙尊捋了捋自己发白的长须,听到闻花亦的名字后,目光逐渐深沉。 他沉思片刻,笑着摸了摸闻花亦的脑袋:“都是命数啊。” 无极仙尊的手掌宽厚又温暖,闻花亦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裴若安给闻花亦把了个脉,蹙眉道:“你脉象不稳,易致心境紊乱不平。我给你再开几服药,近日切勿动气。” 无极仙尊:“小娃儿,你可安心在此修养。” 随后,他又对袁连道:“连儿,你好生照顾这小娃儿。” 袁连拱手行礼道:“师尊,弟子知晓。” 闻花亦不作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位仙人,心道自己运气好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比如表面如此,实际是想将她炼作炉鼎之类的......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从那天以后,闻花亦再也没见过白发仙尊和裴若安,只有袁连整日忙前顾后地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跟小时候照顾她的嬷嬷一样。 直到闻花亦伤口全部愈合,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袁连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花亦,我舍不得你啊,呜呜呜......” 多日相处下来,闻花亦也意识到了这位袁师兄是位多情种,养只小猫小狗都能依依不舍好深情。 闻花亦努力将自己的衣摆抽了出来,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多谢袁师兄近日的悉心照料,我也不想走,但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 “怎么没有理由了!”袁连一跃而起,抓住闻花亦的肩膀:“花亦,你要不要修仙,你如果想要学习修仙术法,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这......”闻花亦故作为难道:“我当然想的,但仙尊是何等人也,我担心......” “你别担心,师兄我去搞定!” 说完,袁连一溜烟跑出房门,直往峰顶而去。 闻花亦望着袁连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眼底不复之前的乖巧,取而代之的是狐狸般的狡黠。 对不起了,圆脸师兄。 可她现在还不能下山,她本就是从歹人手底逃出来的亡命鬼,身上背着必要报的血海深仇。 若是现在下山,不过几日,便会被抓回去,成为刀下亡魂。 她必须要留下来。 开坑,写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关于我重生的那件事 第2章 小师妹关禁闭 不知袁连与仙尊说了些什么,夜半,闻花亦刚入睡时,便在梦境中遇见了无极仙尊与两名身形高挑的金纹蓝袍少女。 梦境先是白茫一片,后而现出假山流水,郁郁葱葱,闲亭几处。 无极仙尊便驻步于一棵花开盛大的玉兰树下,朝她招手。 闻花亦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孤女闻花亦,见过仙尊,谢仙尊收留之恩。” 无极仙尊神态神态安详从容,透露着历经岁月的宁静,似乎所有的过错都能在他的面前得到宽恕原谅。 闻花亦没由来得心生一股依赖,多了几分安心。 无极仙尊笑道:“听连儿说,小娃儿你有意踏上修仙之途,可有此事啊?” “弟子正有此意,还望仙尊成全。” 闻花亦以额抵地,毕恭毕敬地跪着,手心捏着一把虚汗,紧张得心脏快要跳了出来。 “师尊,我正觉得天池峰无聊呢,来个小师妹多好呀!”一带着圆框小墨镜的少女说道。 “无聊?”少女清冷略带威严的嗓音接着道:“三师妹是嫌平日里的课业太少了?” “咦,大师姐你不懂,就是因为整天都是课业,才无聊呢!”周稚雀反驳道。 易若晴不语,不再理会周稚雀的胡言乱语,径直朝闻花亦走了过去。 她一把抱起惊愕的闻花亦,掌心从她的后颈开始游走,脊背,尾椎,丹田,胸口,双臂。 一套行云流水的流程下来,闻花亦只觉得被触碰过的肌肤泛着细碎的麻痹感。 易若晴眼底闪过几分惊艳,难得多看了闻花亦几眼,随即又恢复了往日冷淡的模样:“师尊,她的根骨极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不愧是未来的修真界大魔头。 “哦豁。” 周稚雀也朝闻花亦看去,大师姐从来不出错,既然她这么说,那这小丫头必定是个修炼奇才了。 “师尊,师尊,既然这个小丫头是个奇才,那您快点把她收下吧!” 周稚雀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根骨奇佳的小师妹了,那说出去得多带面儿啊。 “但。”易若晴眉心微皱,开口道:“她心性不稳,戾气极重,极易入魔,还望师尊三思。” 闻花亦徒然睁大双眸,恶狠狠地朝易若晴看去,内心骂道:只摸了个筋骨,怎么就能看出我心性不稳,戾气极重了? 真是个好厉害的大师姐啊。 易若晴不用特地感知,也能察觉闻花亦恨不得将她戳几个洞的眼神。 她不紧不慢地回望过去,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火花四射。 “相逢即是缘。” 无极仙尊抚了抚长须,他的面孔年迈沧桑,眼神却闪烁着亮光,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随后道:“晴儿,修仙之人除了术法之外,修得便是心性,不必太过苛责。” “我早已算到自己命中必定再有一徒,亦儿你明天过来行拜师礼吧。” 易若晴垂眸望着行跪地礼的闻花亦,又回神看向自己的双手,不再说些什么。 师尊原本确实只有四徒,她这个大师姐才是多出来的。 “!!”闻花亦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笑意,有了几分属于少女的童稚:“多谢仙尊!” 周稚雀在旁调笑道:“明日拜师礼后,可要记得改口叫师尊哦,小师妹。” 至此,梦境戛然而止,闻花亦在离去时,特地看了一眼易若晴的神情,想要欣赏一番对方的气急败坏。 但,意外地,易若晴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甚至在闻花亦脱离梦境时,还对她做了一句口型: 小师妹。 闻花亦脱离梦境后,周稚雀行了个礼便也退出了梦境,只留易若晴与无极仙尊面面相觑。 易若晴没想到,闻花亦还是出现了,更没想到还是她亲手带回灵霄宗的。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定数,闻花亦还是成为了师尊的第五位弟子。 易若晴曾经也想将一切都告知师尊,让师尊早做打算,可她无法谈及半个字,天道在制止她。 只要她想透露关于前世的半个字,喉间便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而这在旁人看来也只是大师姐又犯愣了。 易若晴委婉提醒道:“师尊,您曾说过自己命中只有四徒,为何突然决定要收闻花亦为徒了?” 无极仙尊闻言,望着天空沉思片刻后,露出慈祥又和蔼地笑容拍了拍易若晴的脑袋:“万般皆是命数。” “师尊,什么是命数?” “你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命数,你将来所要承受的也是命数。” “徒儿愚昧,仍是不解。” “不解才是上策,你若是什么命数都知晓了,人生还有什么乐趣盼头?” 易若晴眼神微微错愕,对师尊所说的命数仍是一知半解。 照师尊的意思来说,她的重生也是命数了? 那命数是谁定的,它凭什么定下这些,又为什么定下这些? 易若晴还想讨教更多些,无极仙尊却将手指抵在了她的心口,语气高深莫测:“嘘,该知晓时方知晓。” 可惜,师尊说的该知晓时隔了五年也没到来。 五年后,正在悔心林打坐的易若晴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大师姐,大师姐,你管管小师妹啊,她又去邻宗偷学法术了,这次可是被邻宗长老提溜着领子扔回来的!”一名圆脸弟子气呼呼道。 被唤作大师姐的女子徐徐睁眼,双眸清冷如寒冰,眼底却是微不可见的无奈,她微微叹气道:“她人呢?” “我这就带小师妹来见您。” 圆脸弟子转身而去,不过多久就带回一位个子不高的少女而来。 少女看着不过十四五岁,正是猫嫌狗不理的好年纪。 她脸上带着几处青紫,袖口破了四五道口子,浑身灰扑扑的,好像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小狗。 即使刚从邻宗被扔出来,又被大师姐冷冷盯着,小狗也完全不惧,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笑:“我就好奇,学他几个术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什么叫学几个术法,那可是人家的秘术,怎么被你说得一文不值,想学就学似的!”袁连摇晃着小师妹的肩膀,白嫩的脸蛋气得涨红:“小师妹,你偷学他宗秘术,若对方要打死你,我们也是没理由护着的!” “我只是倒霉被发现了。”小师妹目光望向地面,闷声回道。 “哎呦喂,给我气得......”圆脸弟子实在被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给气得不行,他转头看向大师姐,希望大师姐主持公道。 身为宗门最长的大师姐,易若晴接收到讯号后,缓缓走至小师妹面前,神色漠然平静:“小师妹偷学他宗术法,大抵也是勤勉好学。” “?!”圆脸震惊,宗门里人人都知道,大师姐与小师妹不合。 而今儿,大师姐竟然夸赞小师妹了,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不如送去西山冷室里静修术法去吧,等练精学透了再放出来。”易若晴不紧不慢道。 圆脸恢复淡定,哦豁,原来在这等着呢。 闻花亦面色一僵,之前坦然自若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眼神晦涩不明。 她最讨厌的就是关禁闭,寂静无声的黑夜空庭总会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 闻花亦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若当前罚她的是师尊,那她肯定会立刻服软,撒娇卖乖。 可面前的是易若晴,她在整个宗门里上上下下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她闻花亦今天就算是在西山冷室憋死,也绝不会朝易若晴低头。 绝对不会。 “大师姐英明果断,小师妹哪有不从的道理。”闻花亦面上虽是笑着,语气却阴阳的很:“还望师姐别只顾着关,而忘了放才好。” 易若晴的个子稍高些,又是名誉满门的矜傲大师姐,自带一股子逼人的压迫感。 她信步朝闻花亦走去,却并未停留,擦肩而过时的一道阴影遮住了闻花亦的半边身子:“时间到了,自然会放你出来。” 至于什么时候才是时间到了,那也是她说了算。 袁连恭送大师姐离开,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发呆,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幕了。 灵霄宗是修仙界第一宗,一举一动都受众人关注。 除却宗法推广外,最受吃瓜大众喜爱的就是:今天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互怼了吗? 人人皆阅的灵文小报上更是有一处专门的版块刊登记录,供人赏阅。 而他已经猜到今天的小报上会写些什么了。 袁连一边苦笑,一边领着闻花亦朝西山冷室过去:“小师妹,你也别太担心,师尊马上就出关了,他会捞你出来的。” 袁连出声安慰着,却并未听见身后之人的回复。 他疑惑回头,发现小师妹正在背着身子捣鼓些什么,还不等袁连细看,闻花亦便转身推着他向前走。 “师兄,我们快点走吧,西山冷室还怪远的。” 袁连一脸莫明,他怎么记得小师妹刚刚还一脸苦大仇深,不愿意去的模样,怎么短短一会儿又迫不及待赶着要走了? 嘭!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建筑倒塌的声音。 袁连下意识问道:“什么东西?” 闻花亦急忙回道:“没有东西,快走,快走。” 再不走,易若晴那个坏女人就要杀回来了。 远处,爆炸声的源头,易若晴脸色阴沉地望着自己不复白净的衣裙及满地的焦黑。 不久之前,她刚御剑落地,便从远处缠上来一堆画着符的纸人。 纸人虽小,数量却极多,密密麻麻看得人心惊。 原本小纸人群是冲着易若晴本人来的,好在她反应极快,纵身躲了过去,可惜她准备用来闭关的竹室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现已成了半边焦炭。 不少新入门的弟子恰巧路过此地,于是闻声而来,还未看清全貌,便见着一位杀气腾腾的大师姐提着本命剑朝西山去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那好像昨日里明台上宣讲的大师姐?”人群中一弟子问道。 “那就是大师姐,长得好看,所以我印象深着呢!” “那这竹室怎么突然炸了一块,怪吓人的。” “来来来,大家听我说!” 忽地,人群里冒出一身穿镶边金纹蓝袍的女子,她双眼放光,手里挥舞着一根拂尘,浑身散发着癫狂的八卦气息。 “大家注意了啊,刚刚飞出去那位是我们灵霄宗的剑修之光,未来宗主的不二之选。要美貌有美貌,要实力有实力的大师姐,易若晴!” “哦哦哦!!!” 周稚雀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声音激亢,引得底下一群人不自觉跟着配合热血起来。 “周师姐,周师姐,那大师姐刚刚为什么这么生气的冲出去啊?”底下一弟子举手问道。 “就是,就是,为什么呀周师姐?” 众人都是通过层层选拔,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灵霄宗的弟子,正是对宗内的一花一草都好奇地不得了的阶段,更别说是大师姐这般触手难及的顶级人物了。 “嘘”周稚雀伸出一根手指,从众人面前晃过,示意大家安静听她说。 于是底下的弟子们立马安静乖巧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偶尔有路过的内门弟子们见到这一幕,也只是相视一笑,暗道:周师姐又开始了,大师姐和小师妹正是因为有她,才会一直在灵文小报上的热度不降。 周稚雀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张落在地上的残缺小纸人,指向覆着焦黑的朱砂痕迹道:“看见混着金粉的朱砂没?整个灵霄宗只有一人才有资格使用。” “谁呀,谁呀?”有些急性子的新弟子受不了周师姐卖的关子,追问着。 “那就是我们灵霄宗千娇万宠,被称之为符修天才,但性子顽劣,总是喜欢招惹大师姐的小师妹,闻花亦是也!” 众人被这一长串前缀的砸得晕头转向,仅有寥寥数人抓住了重点:大师姐、小师妹、争锋相对。 周稚雀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于是咳嗽两声,娓娓而来道:“要说她们俩啊,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囚禁play(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师妹关禁闭 第3章 可是我讨厌你 “就是这样啦~”周稚雀叠着二郎腿,坐在巨石上,耸了耸双肩道:“小师妹差点因为大师姐的这那句心性不稳,戾气极重而无缘仙途,你们说她咋可能给大师姐好脸色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底下的弟子们个个容光焕发,那是八卦之心被满足后的餍足感。 “周师姐,还有其他关于两位师姐的有趣事迹么?” “当然有啦,但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周稚雀见目的达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灵文小报,从众人面前晃过:“你们想看的这里全都有啊,灵文小报还特地出了关于大师姐和小师妹的特刊哈” “一文钱一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各位师弟师妹” “师姐,来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师姐,这里这里!” 夕阳西下,暮色渲染黄昏,周稚雀心满意足地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走人,并再一次发誓自己会永远感激两位钱袋子的恩情。 为了感谢其中一位钱袋子的出力,周稚雀甚至大发慈悲地掏出一笔钱作为竹室的维修费。 【灵文小报特刊—第1095回】 灵霄宗大师姐和小师妹今日互怼了吗? 怼了。 夜幕低垂,星光微弱,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闻花亦送走了圆脸师兄后,百无聊赖地躺在木地板上,昏昏欲睡的同时,脑海中还回想着邻宗的术法。 当初易若晴说得没错,她是根骨极佳,千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 别人需要学很多遍的剑术与术法符箓,她看两三遍就会了。 这一认知曾让她一度很膨胀,但没过多久,这份膨胀的小心思就被按了下去。 如果说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那易若晴就是受尽天道宠爱的万年难得一遇的天之骄女。 无论是符箓、剑术、法术......易若晴只要看过一眼便能记住,几个回合下来,甚至可以融会贯通,为其所用。 若不是易若晴铁了心要修剑道,只怕这世上要有一堆什么奇才,天才,怪才因心结而陨落了。 啧,越想越心烦。 “易若晴......” “什么?” 闻花亦未料到自己的随口呢喃,当真得到了本尊的回应,她瞪大双眸,猛得起身后退,好似见到了恶鬼一般。 易若晴原本想来教训一下顽劣的小师妹,但见到对方这副见了鬼的模样,她反而生出了几分好笑的心情。 “不是你叫我么,躲什么?” “我也没想到大师姐您真应啊。” 闻花亦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抬道:“师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易若晴素指一弹,一张残破不堪的小纸人就出现在了闻花亦的面前:“小师妹可认识这张符纸。” “认识啊。”闻花亦伸手取过半空中的小纸人,一溜儿地窜到易若晴的面前晃了晃:“我特意为师姐画的,师姐可还欢喜。” “很是欢喜。”易若晴面无表情拔出本命剑,接着道:“因此特来向师妹讨教制符之道。” 闻花亦目光掠过泛着冷光的长剑,笑着后退一步,同时毫不客气地掏出几张符箓:“那我们就从描募轮廓开始吧,大·师·姐” 那一晚,二人打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刀光剑影啊,连西山冷室都快被拆了大半。 闻花亦知晓自己打不过易若晴,索性最后耍起了无赖,以肚子饿为由,拒绝再战。 毕竟,她只是一个炼气九层,还未筑基辟谷的小娃儿。 易若晴早就料到她会耍这招,自己也懒得再浪费时间,毕竟有这功夫还不如拿去修炼算了。 易若晴越过躺在地上装尸体的闻花亦,刚准备御剑飞行,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一道惊雷劈下,随之而来的是磅礴大雨。 完犊子了。 闻花亦深知大师姐极爱干净,甚至到了有点病态的地步。 若是想让易若晴御剑穿越雨幕,那比让她与自己在冷室厮杀百八十个回合更来得痛苦。 闻花亦望着跟木头似的杵在门口的易若晴,深深叹了口气。 纵使万般不愿,闻花亦还是恪守同门互帮互爱的准则说道:“大师姐,冷室虽小,却也是能挤挤的。” 易若晴幽怨地望着满地残骸,不再言语。 五年以来,日日相对,闻花亦当然知道她的烦人大师姐在想什么了。 闻花亦挥了挥衣袖,运了个小术法,将残骸归位,将地面清扫干净。 她极力发挥着自己最后一点耐心:“您当然是有选择的,飞出去,或者,躺下来。” 易若晴又朝外看了几眼,最终还是选择在冷室内择一软垫盘坐着,开始运气练功。 闻花亦侧躺着,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随便拿过一颗灵果,开始阴阳怪气:“大师姐,嚼嚼嚼,真是好努力,嚼嚼嚼,我等真是,望尘莫及,嚼嚼嚼......” 易若晴不为所动,但扫了一眼摆烂的闻花亦,还是忍不住道:“你现在是炼气九层,正是突破的关键时刻,要打好......唔” 易若晴拿出堵住嘴巴的灵果,冷冷看向始作俑者。 闻花亦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大师姐,忠言逆耳,我不爱听,您别唠叨了。” 唠叨?! 她怎么敢嫌弃自己唠叨,真是一点长幼尊卑的意识也没有。 好心喂了驴肝肺。 易若晴擦了擦灵果,恶狠狠咬了一口,随即转过身去,发誓不再自讨没趣。 夜半,雨势渐息,正是盛夏里,虫鸣声渐起,空气中浮满了青草,树木的独特气味。 乌云散去的雨后月光极亮,给黑夜里的一切拢上一层雾似的细纱。 易若晴从冥想中回神,月光透过木窗倾洒在她的身上,在地面上透射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影子随着易若晴起身的动作而动,最后落在了闻花亦熟睡的脸上。 因雨势刚停,水汽从门窗的缝隙里侵入,冷室的地面上笼罩着一片潮湿,朦胧。 易若晴见雨停了,便准备起身御剑,下一秒痛苦的呢喃声回荡在耳边。 闻花亦做恶梦了。 无法无天,招猫逗狗的闻花亦也会有做噩梦的时候? 易若晴好似发现了新奇事物的七岁小孩似的凑了过去,用剑穗挠了挠闻花亦的额头。 但,毫无反应。 易若晴有些惋惜,早知道跟长鸣峰借个玉影仪来了,这要录下来,闻花亦以后肯定不敢再造次。 “住手...爹......你别杀娘...” “?!” 易若晴不自觉手心一松,湖蓝色的剑穗便盖住了闻花亦的双眼,而另一端还被她牢牢的攥在手心。 睡梦中的闻花亦被一道细碎的痒感惊醒,下意识扯掉了覆盖住视线的物品。 短暂的失神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是一条绑着青莲玉佩的流苏剑穗。 闻花亦扭头看向易若晴,见其似乎极不自然地收回手掌,低头轻咳一声。 “你醒了。” 刚从梦中惊醒的闻花亦,还处在尸身血海的恍惚中,她无心搭理一旁的大师姐。 闻花亦起身,摇摇晃晃地推开冷室的木门,驱赶的意味再明显不过:“雨已经停了,大师姐你该走了。” 若换做平时,易若晴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 但此时此刻的她却丝毫没有动作,目光定定地看向门外。 闻花亦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只见易若晴朝门口快走几步,一把扯过正在发愣的闻花亦,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使其不得不看向冷室前开满大片灵莲的湖泊。 “小师妹,莲花开了。” 如墨般的湖泊里泛起幽蓝薄雾,百年未绽的莲花此刻正泛着月华,琉璃质地的瓣膜上经络分明,花蕊喷涌出靛蓝色灵雾。 一阵微风拂过,灵雾弥漫。闻花亦被这一幕引得出了神,先前被噩梦缠绕的烦闷也一消而散。 她曾听闻灵霄宗供养在西山湖池中的灵莲,乃是北冥冰魄仙子遗落的圣器所化,需吸收百年的日月精华方可绽放,可助修炼大增。 但在天材地宝数不胜数的灵霄宗,这样的传说太多了,况且西山又无什禁制保护,因此闻花亦从未将此传说放在心上。 易若晴褪去外袍,只着一身素白衣衫,赤足踏进莲池,她的一对眉眼生得清幽,墨色长发倾泻,肤色雪白细腻,踏进莲池的那一瞬,仿佛天山极寒之地的一片冰,将要融化似的。 连闻花亦这样讨厌她的人,此刻也呼吸一滞,只道美色误人。 “愣着做什么,还要我请你不成?”冰山美人如此说道。 “来了。”闻花亦表面应着,内心却想着迟早要买个哑药,毒哑她。 湖水极寒,冻得闻花亦龇牙咧嘴,她瞧了一眼面色坦然的大师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绝不能落了下势。 灵雾顺着指尖流入血脉经络,冲刷着闻花亦的灵脉,但她第一次接受到这么澎湃的灵气,难免找不到操控的要领,只觉得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难受的很。 易若晴察觉到了闻花亦的难受,她将长发拢至背后,修长白净的指尖轻抵闻花亦的眉心,嗓音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平静的魔力:“平心静气,不要去抗拒它们,让气跟着我的指尖走。” 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没过一会儿,闻花亦便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躁动的灵气逐渐平静了下来。 闻花亦望着停留在自己胸口的指尖,忽地笑出声来。 易若晴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闻花亦笑道:“五年前,我还未入师门时,大师姐你就是如此检查我的根骨。你还说,我的根骨极佳,但心性不稳,让师尊不要收我为徒。” “我现在仍旧这么认为。”易若晴一字一句道。 空气霎时间凝固,气温骤降得比刺骨的湖水还要冰冷,只存在了片刻的温馨融洽的同门师姐妹情荡然无存。 闻花亦脸色阴沉的吓人,幽暗的眼底蕴藏着惊涛骇浪,薄唇微抿,笑意令人瘆得慌。 “真是难为师姐了,明明厌极了我,却还要装出一副同门情谊深厚的模样。” “我没有讨厌你。”易若晴蹙眉回道,似乎并不了解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可我讨厌你,师姐,请回吧。” 闻花亦转身离去,漂浮的衣裙划过易若晴的指尖,比剑刃还伤人。 大师姐·长嘴但是说错话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可是我讨厌你 第4章 我们向来不熟 今日是师尊讲早课的日子,所有的弟子都必须到齐。 袁连早早进了讲堂,为师尊做好准备。裴若安坐着轮椅姗姗来迟,闻花亦与周稚雀勾肩搭背,不知在笑些什么。 但闻花亦在堂前碰见易若晴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便敛了下去,恹恹地唤了声大师姐。 有了莲池一事后,易若晴与闻花亦的相处模式更恶劣了。 可易若晴不善说谎,也不屑于说谎,若闻花亦再问一次,她还是会回答:“我现在仍旧这么认为。” 二人的目光短暂接触后,又不约而同地迅速避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搞笑得很。 哦豁。 周稚雀感觉自己闻到了空气中传来八卦的气味,她收紧勾搭着小师妹的手臂,凑近她耳边道:“和大师姐吵架了呀?” “没有,我们向来不熟。”闻花亦木木应道。 周稚雀闻言,扶住自己眼前无甚作用的小圆框墨镜,阴阳怪气道:“我~们~向~来~不~熟~” 闻花亦冷笑道:“三师姐不如再大声点,我担心大师姐听不到呢。” 周稚雀调笑道:“那可是大师姐,我哪敢造次。” 易若晴不知道面前这两人又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整个灵霄宗就属她们最臭味相投。 易若晴伸手扯过闻花亦的手腕,在其手腕内侧一触即离,速度快得闻花亦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闻花亦惋惜自己反应太慢,都没来得及狠狠甩她一巴掌。 易若晴轻垂眼皮,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炼气大圆满,差一步筑基。” 闻花亦扯了扯嘴角,嘲道:“多谢大师姐费心。” “我们几个里就剩你一人未筑基,自然得多费心。”易若晴面无表情地反击着:“稚雀,你这两天盯着她在莲池修炼,筑不了基,这辈子就别出来了。” 周稚雀:“好的,大师姐~” 闻花亦:“......” 好生气,但混蛋大师姐说得都是对的。 易若晴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便朝竹室走去,这是她最常待着,最容易静心的地方。 易若晴很爱惜灵霄宗及宗内的一切,所以她绝对不允许闻花亦成为未来的大魔头。 在闻花亦刚入宗门时,易若晴想过要不直接将她处理掉算了,一劳永逸。 可她过不去师尊那关,并且谋害同门可是重罪。一旦下手,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她目前还没有成为魔修的打算。 既然没有办法除掉闻花亦,那就只能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管着。 可易若晴好像天生和闻花亦八字犯冲似的,怎么也处不来。 一见面就必定动口或者动手,真是奇了怪了。 比起感化拯救,易若晴确信自己可以打到闻花亦屈服,迫使对方成为改邪归正。 但前面也说了,灵霄宗不允残害同门,易若晴要是真对闻花亦动手,那将来被赶出师门,成为修真界第一魔修的就得是她了。 闻花亦被关在西山冷室前的莲池三天了,袁连和周稚雀每天都会轮流监督她,搞得她都没法去其他宗偷学点本事了。 虽然她已经是炼气大圆满了,但突破这事是看机缘的,哪有这么容易就筑基啊。 闻花亦摆弄着眼前的蓝色剑穗,愤愤不平道:“三师姐,如果我一辈子筑不了基,难不成大师姐还要关我一辈子?” 近距离观察二人整整五年,洞悉一切的周稚雀,一甩拂尘,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古怪的笑容,心道:大师姐就是这么想的。 但她面上仍旧一边推着闻花亦向莲池走去,一边说道:“怎么会,你天赋高,多去莲池泡泡,筑基是迟早的事。” “你要听大师姐的话。” “为什么?”闻花亦定住脚步,侧身偏向周稚雀,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听易若晴的话,因为她是大师姐吗?” 周稚雀:“不是人人都可以称之为大师姐,除了清冷居高、修为高强、清醒克己外,最重要的两点外就是包容和体贴。” “什么东西?”闻花亦没忍住惊出声,三师姐说谁包容,谁体贴? “你说的是那个,你打她一下,她能还你十下,然后把你从天池峰最顶端扔下去,天天拽着二五八万的易若晴?” 周稚雀闻言一笑,毫不留情的一个暴栗砸在闻花亦脑袋上:“不可直呼大师姐的名讳。” 闻花亦吃痛地摸了摸肿包:“三师姐,我问真的。” “我答得也是真的。”周稚雀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大师姐,她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好。” 闻花亦语塞,她不认可周稚雀口中巨无敌好的易若晴,但也说不出什么论点去反驳她。 毕竟,整个灵霄宗只有她最讨厌易若晴。 闻花亦打了个哈欠,拿着三师姐刚递过来的灵文小报入了莲池。 作为所有八卦汇集而成的巅峰之作,闻花亦看得津津有味,什么甜妃带球跑,皇子与佞臣,霸道长公主爱上我之类的。 直到她眸光一扫,看见了所有文章里占地面积最大的《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端详。 她其实一直知道,修真界里有不少无所事事的人喜欢看她和易若晴的八卦,但闻花亦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也不在乎外界如何评判她和易若晴的关系。 但今天,她浸泡在与易若晴一同发现的莲池里,前几日夜里的场面不停在脑海里重现。 忽地,她来兴致了。 闻花亦第一次翻开灵文小报的《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感叹到这种无聊的东西竟然出了到了一千多回还在连载,看来修真界还是太和平了。 来吧,让本小姐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惊爆!灵霄宗大师姐夜袭西山冷室闭关小师妹,孤女寡女共处一室,战况激烈,翻云覆雨赴莲池!】 据知情人士透露,灵霄宗大师姐易若晴于近日提剑夜闯小师妹闻花亦闭关的西山冷室。 未过多久,冷室周围剑气与符光交织,疑在参悟《九霄凌云决》秘术。(知情人士:那晚大师姐的本命剑鸣响七次,前所未见!) 二人参悟情意绵绵剑后,于子时共赴莲池,百年难得一见的冰魄莲花突然绽放,二人鸳鸯戏水,好一阵快活!(吃瓜群众:听说她们共食一株同心莲哦~) (文末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灵霄宗匿名道友提供线索,虚实不定,仅供娱乐。特别警示:近日南方小村离奇死亡的凡人剧增,天行院已介入调查,金丹以下的修士请勿靠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连《九霄凌云诀》的影子都没见着,还分食一株同心莲? 可真会搞噱头,闻花亦倚莲哂笑。 闻花亦凭空捏出几道小纸人,将灵文小报放在它们头顶,低声道:“给易若晴送去。” 这种稀奇古怪又离谱的东西,可不能让她一个人独享。 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莲花进入闻花亦的体内,她隐隐察觉自己有筑基的迹象。 于是,她立刻静息,闭目运气,感受灵气在体内游走。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紫色灵柱自她体内破蛹而出,直冲天际,四散的灵气掀落了不少花瓣,洋洋洒洒铺了满池。 “恭喜小师妹筑基。”周稚雀和正巧赶来换班的袁连祝贺道。 “多谢师兄,多谢师姐。”闻花亦应道。 远处,灵霄宗议事厅门前。 正准备踏门而入的易若晴,被远处西山一道不算扎眼的淡紫色灵柱引去了视线,如此独特的灵气光芒只一人拥有,易若晴唇角微微勾起道:“还不算差劲。” 议事厅内,宗主与一众弟子正就着乾坤映像仪的内容议论不停。而易若晴作为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时常需要抽出时间来议事厅学习如何处理宗内事务,今日也不例外。 她见众人正聊得火热,自己也不便开口打扰,于是默默找了角落望着乾坤映像仪内的一切。 那是一具十分满头白发的尸体,面容枯槁,躯体干瘦,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宗主,我看不出来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啊?” “对啊,宗主,这看着就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大爷啊。” 议事厅的众人纷纷开口道,他们想不通宗主为何要特地召集他们这帮金丹弟子聚集于此,就为了看一具平平无奇的尸体。 宗主眯着眼,不悦地环顾四周,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随着宗主的目光渐渐变小,直至寂静。最终,宗主满含威严的目光落在了墙边的易若晴身上:“若晴,你来说这具尸体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具尸体的皮囊保存完整,紧紧贴着骨骼,没有腐烂的过程。”易若晴顿了顿接着道:“头发花白,但肌肤平整无褶皱,也无老者常有的褐斑,是个年轻人。” “若晴说得对,这是一具被抽走了寿元的年轻尸体。”宗主的眼神逐渐转为赞许,神色也和悦不少:“在南方一个名叫临谷村的地方,天行院发现了大量的这类尸体。他们无一不是被抽走了寿元的年轻男女。因此,我们怀疑是魔修所为,需要一批金丹弟子前去辅助天行院调查此事。” 宗主一挥衣袖,一张刻着灵霄宗宗徽的古铜令牌便落入了易若晴的手里,他沉声道:“众弟子听令,本宗主现任命天池峰首席大弟子易若晴为领队,率金丹期弟子明日前往临谷村助天行院破案!” 以易若晴为首的金丹期弟子们众声一致:“弟子领命,绝不负所托!” 议事厅会散后,多数弟子慢慢向门口移去,易若晴也不例外。 就当易若晴快走出大门时,宗主忽地想起来似的,在众人身后轻飘飘留下一句:“若晴啊,无极让你记得把你那个顽劣的小师妹也带上。” 啪,议事厅的大门裂了。 而始作俑者正神色不明地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易若晴语气淡淡道:“不好意思,没控制住灵气。” 好可怕! 最靠近易若晴的几名弟子瑟瑟发抖,他们分明从易若晴的脸上看见了杀意。 真的是太可怕了! 无极仙尊对于自己宝贝徒弟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一如既往慈祥的笑着:“晴儿,怎么了?” 易若晴神情严肃,语气认真道:“师尊,小师妹不能下山。” 无极仙尊慢条斯理地回道:“亦儿也到下山历练的年龄了,有何不能去的。” 因为她出了灵霄宗就会变成修真界第一大魔头,然后回来灭了我们满门,但这种话对师尊又说不出口。 易若晴:“师妹刚刚筑基,此次任务队伍里全是金丹修士,她修为不够。” “无妨,只是历练,添点见闻便行,也不指望她派上什么用场。”无极仙尊依旧笑着说道。 易若晴紧盯着师尊握着拂尘的手背,最终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弟子知晓。” 师尊见她的第一眼便能知晓她是重活一世之人,又一路将她领入修仙之门,没有师尊,就不会有现在立于灵霄宗之顶的她。 师尊是她这世上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师尊既然坚持要让闻花亦跟着去,那肯定有师尊自己的道理,她只需要照做便可。 易若晴怨念十足地让袁连将此事转告给闻花亦,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那张惹人心烦的漂亮脸蛋。 袁连得知闻花亦可以下山历练的消息后,比本人还要兴奋数倍,通宵不睡的拉着周稚雀为闻花亦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 周稚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她现在已经辟谷且不需要睡眠,但她还是喜欢保留着身为普通凡人时的习惯,每日睡上几个时辰。 她望着袁连忙忙碌碌的身影,被睡意占领的大脑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了,她曾和闻花亦讨论过的问题。 周稚雀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望着蓝天飘过的白云道:“亦儿,你不觉得二师兄总是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有点子烦吗?” 彼时正被大师姐罚抄道德经的闻花亦,笔锋一顿:“我对二师兄的感情很复杂。” 周稚雀转头不解,心道除了同门师兄妹的情分外,还有什么复杂的。 树叶摇曳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面前的宣纸沙沙作响,天地广袤无垠。 闻花亦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望天,微风抚过她的发梢与裙摆。 “我想让二师兄当我娘。” 周稚雀一个不慎,咬断了嘴里的草根,小圆框墨镜也应声落地。 “那......确实挺复杂的哈” 周稚雀:哦豁,有戏看了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我们向来不熟 第5章 青莲玉佩 当闻花亦拎着圆脸师兄给她准备的大包小包上灵船时,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和解脱感。 人怎么可以两个时辰不间歇地一直叨叨,她的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灵船领事带着闻花亦去了自己的屋子,屋子整体不大,但很干净,一张桌案,一张床铺,对她来说刚好够用。 当灵船冲出云层时,窗舷外便展出一幅流动的画卷,云海层叠,远处堆积如雪山的蓝灰色雷雨云正逐步靠近,在接触到灵船结界的那一刻又化为乌有,一消而散。 闻花亦张开双臂,任由自己摔进软绵绵的床铺里,嘴角忍不住勾起,内心隐隐透露着兴奋。 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下山历练,希望能遇到有趣的事情。 闻花亦刚刚筑基不久,又是第一次坐上灵船,兴奋了一会儿后,一不小心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昏暗,远处的明月高悬,星辰璀璨。 闻花亦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苏醒后的肚子开始发出抗议声,示意自己需要补充食物。 闻花亦打开圆脸师兄提前准备好的包裹,摸索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找出了一张大饼。她伸手取饼时,手背隔着布料碰到了一处硬物。 这是什么? 闻花亦打开包裹着硬物的布料,一条缠着湖蓝色剑穗的莲花玉佩跃然眼前。 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那晚,她跟易若晴不欢而散之后,她忘记把剑穗还给对方了。 原就憋着一肚子火气,闻花亦又向来爱看易若晴跳脚,本想看高高在上的大师姐低声下气地求她归还玉佩,但时间隔得太久,闻花亦后来又忙于修炼突破,竟然忘了这回事。 闻花亦在手中把玩着剑穗,之前时间匆忙,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手中的莲花玉佩。 青白玉雕琢的并蒂莲,莲瓣层叠如云。十八片半透的羊脂玉花瓣以失蜡法铸形,薄处仅蝉翼之厚,日光下流转着冰纹水痕。莲心嵌着七颗金丝掐就的莲子。 莲茎以错金银工艺缠绕着湖蓝色流苏,三千蚕丝细捻的穗子间穿缀着十二枚翡翠莲叶,叶脉用比发丝还细的金线勾勒。 闻花亦不禁忆起,易若晴第一次拿着佩剑教她剑法时,整枚剑穗如同活过来一般,玉莲轻颤如临水照影,流苏翻涌似墨浪逐波,翡翠莲叶相击发出碎玉般的清响。 最妙在月夜,玉佩吸收天地精华后泛起萤火微光,莲瓣间隙透出的光晕恰似佛前灯花。 这般造物已超越寻常配饰,倒像是某位剑仙剖了半缕神魂封存其中。 闻花亦目光凝在莲心正中央,那一抹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红色晕染,鬼使神差的,闻花亦觉得自己被摄去了心魂,半分眼神也移不得。 但闻花亦有原则,不是她的东西,她半分也不会碰。 闻花亦提溜起剑穗,敲开隔壁大师姐的房门。 易若晴一袭素衣,眉目清绝,乌黑顺长的发丝随意披散落在胸前,碎发贴在脸上,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易若晴比闻花亦年长几岁,身量也更高挑些。闻花亦不得不仰面与她说话,或许是在月色朦胧,雾气升腾的半空,她发觉易若晴的眸子比往日更明亮些,眸底似乎倒映着漫漫星河,褪去了冷寂,多了几分清愁。 美色误人。 “有事?” 易若晴一如既往的冷谈嗓音唤醒了仍在走神的闻花亦。 “你的玉佩剑穗。” 闻花亦晃了晃手中的湖蓝剑穗,将其抛向易若晴的怀中。 其实她们鲜有私底下共处的时刻,而共处时也很少唤对方大师姐及小师妹这样的称呼。 如果真有这样的时刻,多半是她们又要开口讽刺对方了。 比如当下。 闻花亦熟练地开口嘲讽道:“事无巨细的大师姐也有忘事的时候啊,真是稀奇。” “确实。”易若晴难得没有怼回去,而是应了下来,眼神中略带几分迷茫。 这下换闻花亦不会接了,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按照原本的走向,在她开口后,易若晴应该毫不犹豫的怼回来,然后她也再次发起攻击,几个来回后,二人一拍而散。 最后,她气呼呼地回到房间,打开传音器跟周稚雀吐槽,今天她又是如何跟大师姐吵架的。 “我出生时,天地异象,衔玉而生,而那块玉指的就是这块青莲玉佩”易若晴指腹慢慢抚摸着手心的青莲玉佩,语气不悲不喜:“我与玉佩于同源诞生,它是有灵性的。” 闻花亦被这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既然这么重要,大师姐为何一直没找我讨要?” “因为我并未意识到它丢了。” 易若晴转身望向房间角落里的本命剑,而剑柄那里空空如也。 青莲玉佩长居她身边,十几年下来,易若晴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时间久了,她便无所谓能不能时常见着它。若是无意间丢了,玉佩也会自己跑回来。 经闻花亦这一遭,易若晴才想起来,她已经有十余天没见着自己的玉佩了。 闻花亦没控制自己翻个了白眼,早知道不做什么热心肠了,还眼巴巴地将东西送回来,合着人家压根没想起来。 闻花亦转身摆摆手道:“真无聊,我走了。” 易若晴望着邻边阖上的大门,随即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玉佩,喃喃道:“如果她不送你回来,你是不是一直打算待在那里了?” 玉佩闻言发出微弱的青色光芒,似是在回应易若晴。 临谷村距离灵霄宗大抵有三日行程,闻花亦下船第一件事情就是活动经脉骨骼,然后领着几位内门弟子朝另一方向跑去。 太饿啦,吃了整整三天的水果干粮,快吃吐啦。 闻花亦急需打打牙祭,但还没跑出十里地,就被易若晴扯着领子拽了回来:“先去与天行院汇合。” “啧。” 闻花亦神情不爽,双手环抱,任由易若晴拖着自己前行。 内门弟子见此,也行云流水地转身回来,跟着大师姐朝汇合地点走去。 灵霄宗一行人到达村口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落至山头,半面霞光半面阴,而临谷村则被完整笼罩在山的阴暗面。 约有半人高的村碑上刻着歪歪扭扭“临谷村”三个打字,字面用的是红色朱砂,远远望去像是一滩泼歪了的血渍。 临谷村四面环山,只留一道山路用于与外界相通。闻花亦站在村口,微风袭来,夹杂着一阵泥土腐烂的腥气和隐隐约约泛紫的瘴气。 村民的吊脚楼全部朝西倾斜,檐角挂着褪色的招魂铃,青铜铃舌刮擦锈蚀内壁时,迸出指甲刮陶罐般的锐响。铃身震颤带出金属疲劳的吱呀声,像白骨在棺材板内缓慢翻身。 泥泞不堪的碎石路上铺散着黄钱张张,纸钱灰飘扬在半空。每家每户前几乎都摆着一张槐木棺材,瓦当滴落的积水在棺材盖上砸出深痕后,顺着棺材椁滑落。 易若晴不动声色地按下躁动的本命剑,确认灵霄宗十名金丹弟子均在现场后,却一不小心看见了正笑得意味不明的闻花亦。 闻花亦察觉到易若晴的视线后,坦然的与其相视,笑容也更张扬了不少:“大师姐,怎么了?” “没什么,你跟紧我。” 易若晴领着一众弟子穿梭在街道上,不少村民见到他们这般架势都吓得躲回门后,稍微胆子大些的则会透过门缝悄悄望着。 “道长,道长们好啊,各位道长竟然来得这般早,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一名官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少女,蹦蹦跳跳地领着一行人向前走来。易若晴不认识少女,但她见过其身后的几名穿着天行院服饰的人。 其中一名便是赵太傅的长子,赵星行。 易若晴家中世代经商,难免要与官场上的打交道,更何况前世的她恰巧与其妹赵星奕是闺中好友,因此多多少少也接触过赵星行此人,二人关系还算交好。 只不过,今生的她一早便入了灵霄宗修炼,现在的赵星行和赵星奕应当是不认识她的。 赵星行:“敢问道友可是灵霄宗无极仙尊的首席大弟子,易若晴姑娘?” 易若晴:“正是,我等一行人奉宗主之令前来相助。” “久仰大名。”赵星行眼前一亮,“我是天行院的赵星行,后面是同行的队友。这位姑娘是本地的阿苗姑娘,是我们的响导。” 阿苗见到自己出场了,嘻嘻一笑,走到二人中间。 她身着粉色绣花上衣,深靛色百褶长裙,脚踝缠着一圈银铃,随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 “各位道长请随我来,已经有新的住处为各位准备好了。” 闻花亦颇有兴致地打量周边的环境,这里比她小时候住的魔宫还鬼气森森,真有意思。 随即,她的目光又停留在最前方的阿苗身上,眸光轻闪,这姑娘也很有意思。 易若晴刻意放慢脚步,走到闻花亦身旁,低声道:“你我住一起。” 闻花亦不假思索回道:“我不要。” 易若晴青筋暴起,警告自己要注意场合,不能跟在宗里一样,提着佩剑就打上去。 她也不想和闻花亦住一起啊,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想让闻花亦远离成魔之路的第一步已经失败了。 她不知道前世的闻花亦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与魔修相接的,所以只能时时刻刻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避免出现差错。 易若晴弯腰倾身,贴近闻花亦的耳边,嗓音清冷如山林间的泉溪,带着一丝凉意。 “小师妹三思。” 第6章 来和我睡 闻花亦就不三思。 她住的吊脚楼就在易若晴三里之外,环境还算不错,就是湿气重了些。 次日清晨,闻花亦醒来后觉得鼻腔闷闷的,这里的气候潮湿阴凉,而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过了。 咚咚咚。 闻花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敲门,肯定是她那越发烦人的大师姐,易若晴。 自从离开灵霄宗后,易若晴恨不得再长两双眼睛天天盯着她似的,寸步不离。 果不其然,闻花亦一开门,已经穿戴整齐,手提佩剑的易若晴就跟棍子似的杵在她面前。 “大师姐起得可真早。” “没睡。”易若晴将闻花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又扒拉开她的身子,朝其身后望去,确认一切正常后,随口胡诌道:“你这里漏风,太冷,今晚去我那边。” “不去,我就喜欢漏风的。”闻花亦拍开易若晴搭着自己肩膀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闻花亦在斋楼狼吞虎咽时,离她最近的天行院弟子却是满脸菜色,欲言又止道:“你少吃一点。” 闻花亦塞满了腮帮子,疑惑道:“怎么,有毒?” 天行院弟子摇摇头,回道:“不是,我们待会儿要去尸检。你现在吃这么多,等下要难受的。” 闻花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又吃了三个包子,两碗粥,直到撑到走不动,才心满意足地跟上大部队向祭祀灵堂走去。 灵堂位于村子后部,大多数临谷村人忌讳死亡与鬼神,除了个别逝世者的家属在此外,就只剩灵霄宗与天行院等人。 临谷村早些年一直闭村,直到前两年朝廷派人为逝去的先皇寻找葬墓之地才被发现。 也是从那开始,临谷村的人才开始学习官话,与外界交流。 村长年纪大了,哪有什么精力去学官话,因此他的每句话都由阿苗转述。 据阿苗转述,从五年前开始,临谷村的年轻男子便开始离奇死亡。 起初,他们高烧不停,身体乏力。接着,他们便时常觉得饥饿,怎么吃也吃不饱,身体持续消瘦。最终,只剩一层皮肉后,突然就一夜白头,再无气息。 阿苗:“最厉害的医师,在我们村里,也去瞧过。但都没用,父亲他也是这么死的。” 语毕,阿苗不禁掩面哭泣,她身着桃色对襟大袖,转身掩面哭泣时似雨落桃花般令人怜惜。 易若晴瞧着阿苗的目光闪出一丝疑惑,临谷村前两年刚开村,这里大多数人还保留着对外乡人的陌生警惕,官话更是说不了几句。 阿苗姑娘的官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是她知道的官词却不少,一看便知是有人悉心教导过。 易若晴:“阿苗姑娘的官话可是自学?” 阿苗擦了擦眼泪,啜泣道:“我的母亲是中原人。” 赵星行:“怪不得阿苗姑娘的官话这么利索呢!” 虽然顺序乱了些。 易若晴与闻花亦听到阿苗的话后,却忍不住挑眉,多看了她几眼。 临谷村两年前才对外开放,那身为中原人的阿苗母亲是如何认识阿苗父亲的呢? 赵星行戴着羊肠手套,仔细端详面前的尸体,明明才二十出头,但头发花白,眼眶凹陷,肌肤完整平滑无外伤,生前未遭受过无端折磨。 易若晴戴上另一副手套,食指轻按死者的腹部,没有回弹。 她朝赵星行递过一把刨尸用的小刀,意思再明显不过,示意他刨开腹部。 这具尸体死了约了七八日,已经开始腐烂,赵星行切开腹部的那一刻,恶臭开始弥漫,灵堂不少人开始作呕,后退。 唯有闻花亦颇有兴趣的踱步上前,站在二人中间,兴致勃勃地看着赵星行解刨。 赵星行身边少有这般胆大的姑娘,愣道:“这位姑娘是?” 易若晴一边施法给闻花亦的口鼻罩了一层覆膜,一边回道:“同门小师妹,闻花亦。” 赵星行闻言比了个大拇指:“闻姑娘以后一定大有出息。” 能不有出息么? 她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魔头呢。 易若晴如此想到。 赵星行忙碌了好一会儿,终于让众人能清晰看到尸体内部。 众人之一的闻花亦凑得最近,乐道:“空的,没有内脏。” 离得最近的赵星行被这一笑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寒意顺着尾椎上行,望向闻花亦的眼神逐渐惊悚。 赵星行见过高墙楼阁里的温婉闺秀,见过并肩作战的侠义坤道,见过身居高位的为政之列。 可此人的存在刷新了他的认知,邪气又怪异。 若不是灵霄宗未来的宗主候选人都承认她是自己的同门师妹,赵星行一定会怀疑闻花亦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将世魔修。 易若晴一点也未觉得闻花亦笑得渗人,自然而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且看得认真:“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回弹。” 殊不知二人觉得稀松平常的对话,惊得一众修士不禁后退半步。 他们平日里只有刨开魔兽肚子取灵核的时候,才会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 哪里想到自己还会有亲眼见到同类开膛破腹的场面。 “呕,对不起,我早饭要吐出来了。” “我也......” “忍着,大师姐还在呢。要是吐了,有损门风,会被骂的。” 灵霄宗一行人干脆眼不见为净,誓死不往尸体处看。 天行院的人本想跑出去吐一吐的,但见灵霄宗一行人不动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便燃了起来,于是他们也一步不动。 笑话,他们可是从各大高门世家里选出来的佼佼者,隶属皇家,怎么可能输给一堆江湖里的白衣门派。 就此,两派人马都憋着一股劲儿僵持不下。 安静到近乎于诡异的氛围里,易若晴突然朝向赵星行,淡淡问道:“你可有不适?” 一阵暖流自心底涌出,赵星行对其多了几分好感,心道:怪不得院长会找灵霄宗的弟子前来帮忙,果真都是正道人士。 赵星行温和回道:“并未染上尸毒,一切正常。” 易若晴点点头,转身朝灵霄宗的一众弟子开口道:“两人一组,我们负责北堂的已故者。” 随后,她朝天行院等人微微颔首:“南堂就交给贵院了。” 赵星行的温和面具一瞬间碎裂,他可算想通为何易若晴第一时间会将刨尸用的小刀交给他了,原来是拿他试手了! 赵星行向来脸皮薄,一想到他刚刚还对易若晴有了几分好感,现在美象破碎,赵星行只觉得脸上躁得慌,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似是觉得赵星行还不够害臊一般,闻花亦双手环抱,轻轻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赵千户挺多情啊。” 暴击。 赵星行脸色通红,他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来,恨不得时光倒流,挽回尊荣。 但好在赵星行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家伙,更不会和女子计较。自己在角落里害臊了一会儿后,就再次投身于查案当中。 立于远处的阿苗摩挲腰间的长笛,斜靠着灵堂里红漆落了满地的斑驳高柱,眼神冷冷地看着忙忙碌碌的一众人等。 夜晚,灯火摇晃的斋楼里人烟稀少,多数人受不了白日里的大场面,闷在自己的吊脚楼里毫无胃口,而作为少数人的赵星行、阿苗、闻花亦及易若晴此刻正围桌而坐。 闻花亦老神在在地坐在满是覆着一层油烟的桌椅上,翻着手里的菜单:“油茶、三色饭、腌鱼,临谷三宝是指什么?” “蚂蚱、蜂蛹、九香虫。”对面的阿苗回道。 闻花亦对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来一份。” 阿苗轻笑:“闻姑娘,好眼光,临谷村的特色这是。” 易若晴和赵星行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对在阴湿泥地里穿梭爬行的蛇鼠虫蚁向来避而远之。 赵星行作为男子,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僵硬着附和。 易若晴闭目不语,反正她辟谷,不吃就完事了。 待临谷三宝上桌后,闻花亦和阿苗吃得津津有味。 赵星行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进食,唯有易若晴脑子还在思考今日灵堂种种,有天行院及灵霄宗弟子经手的每一具尸体的内里都空空如也,仅有一张皮囊包裹着白骨。 可尸体毫无任何创面,不可能是外力因素导致的。 若她的猜想没错,这些人应当是内脏被慢慢吞噬而尽后死亡。如若是此,那存在的疑点太多了。 为何每个死者皆是男性,且死前一夜白头? 为何每个死者都会高烧不断,这高烧是何引起的? 为何没有一个死者临终前告诉家人,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消失殆尽,是无法诉说,还是他们压根不知晓? 这一切都太可疑了。 闻花亦拨弄着碗里炸得金黄的虫子:“你们临谷村挺多虫子的,是每种都能吃吗?” “唔丝。(不是)”阿苗猛喝一大口水,混着乱七八糟的食物吞入腹中:“我们临谷村也是有毒虫的,吃了人会死的。” “嗯?”闻花亦拉长尾音,随后持着筷子的手撑着下巴,定定得看着阿苗,眼底是风云涌动的诡谲:“那你们养蛊吗?”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赵星行明显察觉到隔壁桌的临谷村人身形一僵,似乎是听到了大不讳的字眼,他们骨子里流露出的恐惧是无法装出来的。 易若晴眸光一聚,只觉得这疑案中的其中一环已经扣上。 她曾在藏经阁里的偏文立看到过:异族有擅长驭蛊者,可惑人心,驱人行,乃大恶。 “咳咳......”阿苗锤着胸口,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去。她左右环顾一圈,招招手示意三人悄悄凑过来。 “嘘,这些话可不兴说啊!”阿苗神经兮兮接着道,“中原人怕蛊虫,我们难道就不怕了?要是有蛊男蛊女,跑得更快啊我们!” 易若晴了然,想必阿苗口中说的蛊男蛊女应当就是擅长养蛊的异族人士。 她抬头透过摇摇晃晃的昏黄烛火看向闻花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闻花亦不明就里地对上大师姐的目光。 “作甚?” “你应该很害怕,来和我睡。” 不是,大师姐,她有病吧! 一本正经但闷骚的大师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来和我睡 第7章 蝴蝶姑娘 是夜,乌鸦睁着猩红的眼眸立于枝头,嘶哑的叫声响彻天际。弦月高悬于夜幕,不见半点星光相伴。晚风吹拂起黄色纸钱,越过月色,飘飘荡荡落在伏地爬行的鳞蛇毒蚁上。 阿苗立于灵堂的黑瓦屋顶之上,不复白日的活泼阳光,此时的她眸光冷冽,深黑的眼眸一眼望不到底,说不上是恼怒还是怨毒地盯着盛满尸体的棺材。 “一群多管闲事的家伙。” 这灵堂内都是她辛辛苦苦积攒而来的男尸,每一具尸体都是孵养蛊虫不可多得的好养料。可现在,一具都没用了,全被那些好事的正道人士给超度净化了。 阿苗咂舌,将笛子置于唇边,缓缓吹动。不消多时,一只只极小极黑的浑圆小虫咬破尸体的舌尖,淅淅索索,密密麻麻地朝吹笛者爬去。 阿苗打开腰间的葫芦,引着虫子们进去,待最后一只小黑虫也进去后。阿苗便阖上了塞子,心满意足地带着它们往乱葬岗走去。 次日,闻花亦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她盯着木制天花板发了一会儿愣后,一枕头砸向了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易若晴。 易若晴轻轻一挥手,枕头便稳稳落回了床上,她抬眸淡淡看了一眼闻花亦:“灵霄宗弟子不可放肆忘形,需克己克礼。回去后,禁闭三日,抄写门规十遍。” 胡说,去他的克己复礼,明明就是在报复她拿枕头砸她。 昨日夜里,易若晴住的吊脚楼突然塌了,塌得稀巴烂,徒留风清月明的大师姐在冷风中独坐。 听闻声响的众人急忙赶过来,确定只是正常塌陷,无小人作祟后,便一哄而散。 热心肠的赵星行道:“这吊脚楼万万不可再住,易姑娘不如去同门师妹那里借住几晚。” 赵星行不知晓灵霄宗里的弯弯绕绕,也从不看什么灵文小报。他想得很简单易姑娘和闻姑娘所属同门,那她们的关系肯定很好吧! 可惜天色昏暗,赵星行看不清易若晴身后神色紧张,张牙舞爪的灵霄宗修士。 赵大人,使不得,真的使不得啊! 灵霄宗的修士们眼睛都要抽筋了,但对面的赵星行及天行院一干人等愣是啥都没察觉到,依旧老实端厚地笑着。 唯有夙愿达成的易若晴,朝赵星行颔首,投去赞许的目光。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花亦,茫然地望着一众人敲响她的房门,塞了一个人进来后,又如潮水般退去。 本以为自己在做梦来着,第二天苏醒后,她望着坐在一旁打坐的大师姐,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死去的回忆正在攻击她。 “呵。”闻花亦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理会恼人的大师姐。 易若晴望着她这幅模样,心有所感地起身后退,掌心握住佩剑。果不其然,下一秒,闻花亦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手持佩剑朝易若晴刺了过去。 闻花亦是顶着脑袋上的肿包进斋楼的,天行院的好心人还想多问两句,灵霄宗的弟子便已经了然地开始向他们解释:“习惯就好,我们在宗里天天能见着。” 见着什么?大师姐和小师妹天天刀剑相向? 天行院弟子汗颜:“你们灵霄宗还挺朴实的......” 平日里常受三师姐周稚雀照拂的弟子,从善如流地打开一份灵文小报,放在天行院弟子面前:“你多订阅几份灵文小报,涨涨销......啊,不是,涨涨见识,对你有好处。” 天行院弟子半信半疑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灵文小报,殊不知自己已经踏入了名为《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的巨坑。 闻花亦一口一个小烧饼,恶狠狠地盯着易若晴,仿佛也要将她拆食入腹。而对面的易若晴熟视无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慢条斯理地喝着面前的小米粥。 忽地,唢呐声刺破晨雾,一红一白两支队伍在窄街骤然相撞于斋楼之下。 喜轿披红挂彩,棺椁素缟覆身,两班乐手吹得青筋暴起,调门却各自淹没在对方的声浪里。 新郎官勒马蹙眉,孝子抱牌位的手指节发白。抬杠的脚夫们互相瞪视,喜轿与棺材只差三步便抵在一处。围观者越聚越多,卖蒸糕的跛子趁机支起摊子,孩童们骑在楼上嬉笑—这可比社戏热闹多了。 “吉时不能误!”喜婆甩着帕子尖叫。 “亡人入土为安!”送葬者摇铃厉喝。 僵持中,棺材前的长明灯忽被喜轿流苏勾倒。火苗窜上纸扎金童的刹那,两边人马突然默契地错身而过。 红绸与纸钱在风中绞成漩涡,喜轿颠簸着冲向朝阳,灵车沉默地滑向坟山。 闻花亦叼着小烧饼,倚着窗沿,微风拂过发丝,她垂眸望着这场闹剧,眸底情绪不明。 晨雾仍缠绕不散,像一层半透的素纱笼罩在闻花亦的身上,只剩下温吞的暖意,平日里刻薄阴沉的小师妹在光与雾的交织里也变得飘忽不定,好像随时会消失。 易若晴的心里忽地便空了一块,她想起了前世里外人口中描述的大魔头闻花亦,凶狠残暴、蛇蝎心肠、眦睚必报。 可她眼里的闻花亦,幼稚至极,总是像小兽一般张牙舞爪。嘴里狠话说了十句,却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坏事都未做过,充其量是个脾气不好的傲慢小师妹。 偶尔也会像这般,闻花亦的目光向远处飘去,不知在看向何处。安静又脆弱,像一片雪花停在指尖,像一缕烟将散未散—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它就会无声无息地消散,再也抓不住。 “闻花亦。” 或许是担心向来目中无人又跋扈的小师妹真的变成一片薄冰,碎裂消融于天地之间,易若晴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字。 “你又干吗?” 少女皱着眉,凶凶地瞪向自己琐事一堆的烦人大师姐,她还在为自己脑袋上的肿包生气呢。 “没什么。”见到熟悉的闻花亦回来后,易若晴悄悄松了一口气:“我们该去查案了。” “知道了,真啰嗦。” 今日,他们去探查的是一户儿子正值高烧的人家。 易若晴探手将其眼帘撑开,又观其口鼻耳道,一番探查后道:“普通风寒高烧,无甚异常。” 闻花亦接着道:“没有蛊虫?” “呸呸呸。”正抱着儿子嚎啕大哭的大妈,骂出了一串流利的官话:“你们这些天天虚头巴脑的道长,说什么晦气话呢!什么蛊虫,都呸呸呸!!!” 说话的这位妇人虽身着临谷村特有的服饰,但无论样貌还是说话的腔调都是地地道道的的中原人。 易若晴问道:“大娘,您是嫁到临谷村的中原人?” “什么嫁不嫁的,我是......”脾气暴躁的大娘还想要接着说下去,却被另一头的临谷村人给打断了。 他们对着易若晴一行人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东西,最终都将目光放在阿苗身上,示意她进行转述。 阿苗:“见谅见谅,各位道长,刘大娘的丈夫早逝,拉扯儿子长大也不容易,因此脾气急了些。她以前是蝴蝶姑娘,是实打实的中原人。” 蝴蝶姑娘? 易若晴察觉刘大娘在听到阿苗说这四个字时,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但她在听临谷村人说话时,神色除了焦急外再无其他。 易若晴接着问道:“刘大娘您在临谷村多久了,可以听懂所有的临谷村话吗?” 刘大娘哼哼两声道:“我在这里十六年了,什么都听得懂!” 既然刘大娘什么都听得懂,但刚才听临谷村人说话时,却无任何恐惧的情绪在里面。也就是说,蝴蝶姑娘一词是阿苗故意透露给她们的。 一灵霄宗弟子不禁问道:“阿苗姑娘,请问蝴蝶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阿苗先是沉默,沉静的目光在刘大娘身上久久停留。而先前高昂头颅,气势涨高的刘大娘此刻也忍不住低下脑袋,将脸旁埋进了儿子的肩膀里。 听临谷村的老人讲,远古的时候,人与任何动物都可以通婚。 有一家兄弟七八个,大的几个都讨了人间的姑娘来做媳妇,唯独小儿子讨了个蝴蝶姑娘来做媳妇。 几年以后,蝴蝶姑娘只剩下了一个又丑又小的干瘪女儿。婆婆对小儿子爱如宝贝,对蝴蝶姑娘和她的女儿恨之入骨,盼着她们早死,再叫小儿子讨一个人间姑娘来做媳妇,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所以什么脏活重活都叫蝴蝶姑娘做。 别的姐姐做饭时,婆婆都安排两个人,轮到蝴蝶姑娘做饭时,婆婆只安排她一人。有一天早上,蝴蝶姑娘把饭蒸熟以后,婆婆硬逼着她把七八十人吃饭的大甑子从灶上抬下来。 蝴蝶姑娘逼不得已,只好硬抬。甑子刚从锅里拨起来,她身子却往后一仰,滚烫的饭全部倒出来压在她身上。 婆婆见了也不去拉她一把,待她从饭堆里挣扎着爬出来时全身都被烫起了水泡。 吃早饭的时候,小儿子回来了,蝴蝶姑娘哭诉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最后说:“我要走了,你再也不要来找我!” 蝴蝶姑娘说完,哭着慢慢地向村口走去。小儿子见妻子快要离开村口时,连忙跑去。到了那里一看,妻子已经死了。他含着悲痛的泪水把妻子埋葬起来。 从此,他守在妻子的坟旁,天天提些毒虫蚂蚁烧在火里祭妻子的灵魂,一时一刻也不愿离开妻子的坟堆。 临谷村以此来宣扬小儿子与蝴蝶姑娘的伉俪情深。 “可笑。” 闻花亦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刘大娘家里。 易若晴知悉闻花亦在说什么可笑,明明是女性被囚禁于大山的悲惨故事,婆婆四处刁难,丈夫毫无作为,最终客死他乡,还要被渲染成虚假的爱情。 怎么不可笑呢? 无奖竞猜:为什么蝴蝶姑娘会突然死了呢? 蝴蝶姑娘原文改编自《苗族鬼神》-高波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蝴蝶姑娘 第8章 被小师妹咬了 “阿苗,求求你了。” “大娘给你磕头了,大娘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大娘的儿子是无辜的啊!” “你看大娘什么也没跟那些中原道士说啊!” 阿苗双手环抱,冷眼看着伏地求饶的刘大娘,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哦?那大娘你原本想说些什么呢?”阿苗笑得天真,眼底的寒意却让人不禁胆颤:“放心,大娘,生儿跟我一样,都有蝴蝶姑娘的血,心心相惜,一点小教训而已,我给你。” 阿苗蹲下身来,靛蓝色百褶长裙的裙边压着刘大娘沾满灰尘的双手,脚踝上的银铃在寂静的夜里叮铃作响,仿佛黑白无常的索命铃。 她与刘大娘保持平视,双手托腮,疑惑道:“大娘,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呢,我明明帮你杀了你一直恐惧的丈夫啊?” 天真又残忍。 她们说不定很适合做朋友呢。 这是闻花亦见到当下场面的第一个念头,她立于墙头,借着头顶的月色望着这一出好戏:“真有意思。” 阿苗闻言转身,见到来人后,刚想伸手取笛。一张以金箔绘制的符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至她的手边,火苗乍起,愈演愈烈,逼得她不得不松开拿笛子的手。 “教你一招,发现敌人后立即出手,别等看清,到时就晚了!” 还不等阿苗反应过来,闻花亦已经跃至她的眼前,毫不犹豫地一掌击向她的胸前,顺便打晕了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刘大娘。 阿苗到底是高山僻壤里出来的,哪里打得过自小在宗门里修炼的闻花亦,她硬生生挨了这一掌。 闻花亦即刻蹲下,左腿扫向阿苗下盘,将其击倒在地,讥讽道:“你也太弱了吧。” “连我都打不过,你怎么在易若晴手底下逃脱?” 阿苗自知已经暴露,自暴自弃般狠狠垂向地面,准备启用自己的底牌,跟众人同归于尽。 闻花亦嗤笑,在她动手前,一张静止符便已经贴在了阿苗的额前。 阿苗气急了自己的漂亮衣裳沾满了灰尘,又恨自己做了几年的局如今将要功亏一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怎么动不动就要死的。 闻花亦翻了个白眼,一脚踩在阿苗的背上,逼得她白皙漂亮的脸蛋紧紧贴在地上:“冲动,也不够聪明,还很弱。” 冲动、愚蠢、还很弱的阿苗在脑子里想了一万八千遍如何将面前的少女虐杀,闻花亦见对方终于安静下来后,缓缓开口道:“但我欣赏你,用自己的生命作五毒阵的阵眼,应该很不容易吧。” 阿苗瞪大双眼,惊愕道:“你怎么知.......” “嘘。”闻花亦收回脚,食指置于唇前,蹲下身子俯视面前狼狈不堪的阿苗:“我还知道是谁教你用五毒阵的,你不用告诉我太多,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讲。” “你要说的东西都留给其他人吧,他们已经在怀疑你了,只不过没找到证据而已。” 闻花亦凑近阿苗,嘴角噙着一抹轻慢笑意,可瞧着瞧着,那笑渐渐变了意味,生出几分恐怖来:“你只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而我这次来,是和你做个交易的。” 刚刚浮出来的月色让乌云遮去了半截,四周暗下来,是一个有些阴郁的夜晚。 阿苗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闻花亦离去的地方,心中满是出卖了灵魂的骇然。 随后,她望着闻花亦离去的背影,摩挲了几下沾满粉色药粉的指尖,笑面狡黠:“你也别好过。” 那只是一点会放大情绪的药粉罢了。 闻花亦轻手轻脚地打开吊脚楼的木门,果不其然见到了一身怒气的易若晴在等着她。 还是出去的太久了。 易若晴生气不似旁边般张牙舞爪,她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用湖面般波澜不惊的眼眸望着你,你从中看不出什么指责的意味,但你知道她就是生气了,只是不说而已。 易若晴的目光紧紧追随闻花亦,望着她进门,脱去外衣,给自己倒了杯茶,但始终不敢对上自己的双眼:“你去哪里了。” 闻花亦不假思索地撒谎:“去练功了。” “花亦。”易若晴慢慢接近闻花亦,将她逼得后退,直到闻花亦的腰已经贴到了桌沿,再也无法后退半分:“不要骗我。” 闻花亦下意识偏过头去,不愿与易若晴靠得太近。 易若晴蹙眉,抬手捏住闻花亦的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 闻花亦不得不面向招人厌的大师姐,她的呼吸一滞,少女独有的清冽香气萦绕鼻息,白皙的肌肤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感,总是保持着冷静和自持的眉眼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忧郁,如同现在一般。 闻花亦不喜欢易若晴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她也不知道,她也曾未触及的自己。 易若晴极少唤她的名字,些许几次还是在他人面前。 彼时的闻花亦太渴望强大了,所以在完成灵霄宗功课的间隙,还会悄悄跑去其他宗门偷学对方的秘术。 不会掩藏行踪的小小的她,被抓到了好几次。 每当这时,易若晴就会敲她一脑袋的肿包,然后孤身一人领着不服气的她挨家挨户的道歉:“花亦年纪尚小,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大师姐,她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好。] 那日,她与三师姐在西山冷室莲池前的对话忽地在脑海中重映。 好? 哪里好了? 闻花亦气上心头,总是时时刻刻监视她,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似的! 总是动不动就打她,还老是喜欢玩关禁闭那一套,幼稚不幼稚啊?! 不就比她早出生几年吗?如果没这几年,成为大师姐说不定是她呢! 多年来堆积在心底的不满在此刻爆发。 闻花亦低垂着脑袋,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闻花亦?”易若晴抬手去碰闻花亦的脸庞,下一秒,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啊!” 闻花亦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略大一些,咬人的力气也不见小。易若晴试了几下不但没能推开她,反倒让闻花亦察觉到阻力,从而抱得更紧了。 易若晴无奈叹气,反正她向来能忍痛,索性随闻花亦咬着。 易若晴双手环住她的腰,单腿插入闻花亦的□□,支撑住她的重心,避免闻花亦摔倒。 闻花亦一直咬着不松口,易若晴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她的思绪开始飘远。 这五年来,虽然她总是在心里想着要阻止闻花亦变成大魔头,可她始终无从下手。 因为她记不得前世关于闻花亦的其他信息,只知晓怀中之人会变成大魔头后再无其他。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回忆起前世中关于闻花亦的一切。 前世的赵星行也在天行院当值,为了阻止大魔头闻花亦制造的混乱事件,他几乎快跑断腿。 赵星奕死后,他们偶尔也会聚在一起怀念故人。 每当此刻,赵星行还会夹带私货,跟她吐苦水,除了吐槽大魔头的成长史外,还附带大魔头砸了哪家宗门,毁了哪个世家,捣了哪处秘境。 可这些对话在易若晴的脑海里始终如同覆着一层迷雾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过了好一会儿,闻花亦逐渐开始脱力,整个人的上半身都紧紧靠在易若晴的怀里。易若晴感觉怀中人的松动:“终于舍得松口了?” 闻花亦知道大师姐端庄自持的外表下是一幅极其不要脸的性子,气息虚弱道:“你逗小狗吗?” 易若晴换了个姿势,让闻花亦仰躺在自己怀里,点点头:“会咬人的坏小狗。” 闻花亦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眼皮却逐渐沉重,最终扛不住药性昏睡了过去。 易若晴轻捻她衣领旁的粉色药粉,摇头心道:未来的大魔头这么容易中招可怎么办。 次日清晨,终于清醒的闻花亦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羞耻感快要将她淹没,想着干脆去死一死好了。 环顾四周,当事人之一的易若晴并不在,她似乎没有再追究闻花亦去了何处的意思。 闻花亦坐起身,不停揉搓自己的脸蛋,随后猛地闷进被褥中泄愤般吼叫,直到心情平复。 斋楼内,赵星行正拉着易若晴商讨天行院查到的信息,无意间瞟见了她脖颈上的伤痕:“易姑娘被什么咬了吗?好圆的伤口。” 还未等易若晴答复,一旁颇有眼色的天行院弟子就踹了赵星行一脚,朝易若晴憨笑道:“姑娘别理他,他是个傻的。” 易若晴露出不解的神情,直觉告诉她天行院的弟子应当误解了些什么,可她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昨日四处搜查证据的各方弟子们纷纷告知自己发现了新的线索,大多集中在村子北部,靠近乱葬岗的地方。 易若晴等人闻讯立即赶去,斋楼处于村子南部,需要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才能到达村子北部。 路程刚过半,赵星行突然一脸严肃:“等一下。” “赵大人,怎么了?”众人做出防御姿势,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赵星行拨开人群,行至摆满各类首饰的小摊前,挑中了一款玉白色梨花样式的玉佩:“我妹妹肯定喜欢这个。” 众人:“......” 易若晴:“......” 闻花亦:“......” 易若晴扶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还是这么爱妹妹。 赵星行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令易若晴没想到的是,闻花亦竟也在摊前站立,若有所思地观摩起一条莲花样式的玉佩。 [这是师傅赠予我的,我现在送给你。] 恍惚间,易若晴脑海中冒出了少女身着红衣,坐在红色腊梅树上,下巴微微扬起,朝她狡黠一笑的模样。 红衣少女恣意张扬的身影与摊前神色认真的闻花亦的身影逐渐重合。 这是什么?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会出现这样一段记忆? 易若晴晃了晃脑袋,努力稳住心神,隐隐约约觉得记忆中身影模糊的少女与闻花亦有所关联,甚至与她的重生有所牵连。 “老板,这条玉佩我们要了。” 闻花亦转头看向已经掏出荷包付钱的大师姐 ,最终什么也没说,随手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大师姐:爱老婆,就要给老婆买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被小师妹咬了 第9章 失控的小师妹 临谷村北部,天行院弟子已将乱葬岗的尸体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并将他们的嘴巴张开。 与灵堂的尸体不同,这里的每一具尸体的舌尖都有一点黑色的痕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 易若晴微眯着眼,思索片刻后,朝身后的灵霄宗弟子道:“你们再回一趟灵堂,去看看那里的已故者。” “是,大师姐。” 闻花亦双手环抱,不为所动地站在易若晴身后,心想:大师姐倒是挺敏锐的。 阿苗静静立于一旁不语,只是紧紧捏着自己的笛子,准备随时逃跑。 赵星行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易姑娘是怀疑,有人在我们走后又对灵堂的尸体动手脚了?” 易若晴点点头:“乱葬岗的已故者逝去已久,尸身溃烂,且腹部明显凹陷,内脏被啃食殆尽已久,对始作俑者来说,他们已经没用了。” 赵星行接着道:“尸体唯一缺少的便是内脏,也就是说,在凶手看来,内脏是他们身上最有价值的存在。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价值呢?” “对啊,死人的内脏能有啥价值啊?” “就是,还能吃了不成?” “啊,说不定这次的凶手是隐居深山的吃人魔,专门以食人内脏为乐。” 众人纷纷接茬,猜测到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吃人魔。 闻花亦瞟了角落里阴沉着脸的阿苗,微微叹气:“真是好厉害的吃人魔,一月连吃十八人,还能在几十位金丹修士的面前做到毫无痕迹,全身未退。” “对啊,真是好厉害的吃人魔。”还没反应过来的天行院弟子被身旁好友狠狠打了一下:“哎呦,你打我作甚。” “哪有这么厉害的吃人魔在,闻姑娘说的是反话啊!”另一天行院弟子转身朝闻花亦拱手作揖:“还望闻姑娘指点。” 闻花亦并未回应,只是抬眸与易若晴对视,易若晴接受信号后,便继续开口道:“就我们所见而言,乱葬岗的的已故者比灵堂的舌尖上多了一处黑色小口。” “我曾在灵霄宗的藏经阁里看过一本书,书上详细记录了,某异族养蛊者可操控蛊虫进入活人体内,以其内脏为养料。待内脏被啃食殆尽后,便从破出舌尖,回到主人的身边。” 赵星行也恍然大悟,终于跟上了二者的思路:“所以,易姑娘你让灵霄宗各位回到灵堂,就是想确认他们体内的蛊虫是否被召回。” “我们这些日子对临谷村的各个出入口都严防死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果灵堂尸体内的蛊虫真的被召回,那就说明凶手就村内,一直没有离开。” 易若晴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名凶手应该很弱,还没能力完全操控蛊虫。” 角落里默默听着的阿苗,突然咬牙切齿道:“易姑娘何出此言,用蛊者,你觉得很弱,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很弱啊,到底是为什么!!! 易若晴不紧不慢道:“因为每位已故者生前都发了一场高烧,用蛊者应当是没有信心控制年轻力壮的男子,所以动了手段先让他们脱力虚弱。” 或许是易若晴今日说得话太多了,比闻花亦前三年听到的加起来都多,她开始腻烦了。 于是,闻花亦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接着道:“思维混沌,身体虚弱的男子可好控制多了。只要成功让蛊虫进入他们的身体,内脏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供养蛊虫的养料可不能死得太快,不然多浪费啊。这就是为什么每个快死了的家伙,在高烧后都会疯狂进食的原因,养料还是越新鲜越好用。” 赵星行一合掌:“这些死者在高烧后看起来活动正常,其实大脑已经被蛊虫控制,沦为没有思考能力的蛊虫养料了。怪不得没有一位死者在生前告诉自己的家属,内脏正在消失。” 易若晴冷冷道:“因为他们根本说不出口。” 真相至此已经明了,但仍旧存在一项疑点。 一天行院弟子真诚发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会一夜白头啊?” 闻花亦轻笑,眯起黑眸,眸底略过意思不易察觉的玩味之色:“或许得问问凶手本人。” “哼。”阿苗猛地后退,掏出腰间的御骨笛吹响。 刹那间,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的蛊虫,再次钻入尸体之内,所有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便都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挡在阿苗的身前“问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全场陷入寂静...... 易若晴面无表情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爆么? 闻花亦则捂住嘴巴,背过身去偷笑,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隐隐颤抖。 赵星行瞪大双眼,愣道:“啊?阿苗姑娘你原来是凶手吗?” 阿苗闻言身子一僵,举着御蛊笛的手微微发颤:“你们......在怀疑我......不是吗?” 赵星行:“我没有。” 天行院弟子:“我们没有。” 刚从灵堂赶回来,目睹了一切的灵霄宗弟子:“我们也没有。” 在稀稀拉拉的一堆没有之中,唯有易若晴和闻花亦举起了手。 易若晴一本正经道:“我有。” 闻花亦一脸欠揍道:“我有。” 易若晴起初只是觉得阿苗的身世有些离奇,母亲是中原人,父亲确是临谷村人,这在一直执行锁村政策的临谷村是十分罕见的,但万一人家是天赐良缘呢? 可阿苗却故意透露出关于蝴蝶姑娘的故事,似乎是想要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易若晴索性顺藤摸瓜,私底下让袁连帮忙查了一些关于临谷村的事迹,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一些东西。 临谷村根本不是因为两年前官道为寻找先帝殡葬地而发现的,而是有一名女子拼命逃出来去官府报案而发现的。 女子自称清河县人,被临谷村的人拐了回去当作蝴蝶姑娘,替他们生孩子。 她说,是一位会用虫子的少女帮她逃出来的,代价是揭露临谷村的存在。 赵星行秉着不懂就问的原则问道:“易姑娘,你怎么确定阿苗姑娘就是用蛊者呢?” 闻花亦:“用眼睛看的。” 众人:“啊?” 闻花亦:“临谷村背朝大山,阴暗潮湿,是天然的养蛊地,但这里的村民都很害怕蛊虫,所以他们必定会使用一些方法驱赶蛊虫。” 易若晴点点头:“不少村民的门前都铺满了硫磺朱砂用于驱赶虫子,甚至身上也会佩戴驱赶用的药囊。” 天行院的一名女执剑看易若晴的眼神都亮了几分,她接着道:“但阿苗姑娘身上却什么也没有。” 用蛊者怎么会佩戴驱赶蛊虫的玩意儿呢,她恨不得蛊虫全朝她涌来才是。 天行院女执剑此话一出,众人也渐渐回忆起了和阿苗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 比如阿苗姑娘不住在村里,而是独自住在远离村子的吊脚楼; 比如村民会和阿苗姑娘聊天,但总是有意无意和她保持距离; 诸如此类等等。 好一个[他们已经在怀疑你了,只不过没找到证据而已],阿苗此刻才明了自己被诈了一道,她目光如炬越过重重尸海,仿佛要将闻花亦千刀万剐。 闻花亦笑着拿出一叠符箓,无惧无畏地看了回去。 她说谎了又怎样,谁让对方真的信了呢? “好啊,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他们会一夜白头。”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阿苗已经没了退路,她破罐子破摔道:“因为我抽了他们的寿元,献给了灭道魔尊大人!” “阿苗姑娘你竟然是魔修!” 众人很难想象,面若桃花,性格开朗的阿苗姑娘竟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但魔修本身与他们的样貌就无甚不同,也没人规定魔修不能有讨人喜的性格。 只是魔修大多嗜血好斗,多半会在杀戮之地出现,因此很好辨认。若平日里需要辨认哪位是魔修,只能从他们的术法里看出用得到底是灵气还是魔气。 易若晴挡在闻花亦面前,明显注意到她听到灭道魔尊后的颤抖,以为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终于学会恐惧了:“你刚筑基,这里用不到你。” 闻花亦抓住易若晴的手腕,身躯是不自然的颤抖。 她低垂着脑袋,避免让任何看见她此刻兴奋且满含杀意的神色。 终于,终于让她抓到父亲的尾巴了。 这五年来,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父亲站在血泊里朝她招手的模样,梦见母亲为保护她被硬生生掏出心脏的模样。 闻花亦一跃而起,数十张雷电符直冲云霄,一触而发的空气中,噼里啪啦炸起细碎电流,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被层层乌云覆盖,雷电在云层翻涌,蓄势待发。 它们灵活穿梭,威力却惊天动地,道道击向行动缓慢的行尸走肉。 灰尘与焦气四起,有了闻花亦的带头,众人一哄而上,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血液乱舞,四肢横飞,嘶吼声到处都是。 闻花亦双眸猩红,难以言喻的兴奋畅快在心底蒸腾,在她的带领下,场面逐渐变得混乱不堪,死伤无数,骨子里的嗜血在兴奋,在叫嚣,在呐喊。 要杀戮,要复仇,要统治...... 闻花亦失控了。 她要毁了这一切。 “闻花亦!”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闻花亦意犹未尽地回头。 即使在尘烟四起,血液横飞的肮脏战场上,易若晴依旧一尘不染。她身着白衣,衣袂飞舞,提剑立于厮杀的人群中,蹙着眉心,略带担忧地望着她。 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尸朝易若晴扑过去,她抬手挥剑,一招便将行尸的脑袋割下,而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闻花亦。 见到这一幕的闻花亦,笑得开怀,笑得癫狂。她抬手又是数余张雷电符,道道雷击都是冲着易若晴去的,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疯子。 立于人群之外,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阿苗,无意间瞥见了这一幕,其人生观收到了小小的冲击。 怎么会有人在跟敌人战斗的时候,还攻击自己的伙伴呢,况且那是她的大师姐啊!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易若晴轻易地避开从天而降的雷击,快速行至闻花亦面前,微微躬身与她对视:“睡吧。” 手起剑落,阿苗以为她要杀了闻花亦,猛地合住自己的眼睛,随后缓缓抬手才发现,易若晴只是用剑柄打晕了闻花亦。 她好爱她。 这都不杀。 易若晴一手环住闻花亦,将她交给灵霄宗弟子,示意他们退至后线,找个安全的地方。 灵霄宗弟子看出来大师姐要开大了,于是迅速抬着闻花亦,招呼着一众人等赶紧撤出。 易若晴起身,目光一凛,长剑立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 阿苗大感不妙,但战势不允许她思考太久。 [这五毒阵除了帮忙吸取寿元外,还能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阿苗深呼一口气,再次睁眼后,已经恢复了冷静:“五毒阵,启。”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自下而上冲上阵阵黑柱,最后一道黑柱则是从阿苗的身上出现,她哇地一口吐出满口鲜血,魔气四溢。 原本行动缓慢,力气不算大的行尸好似受到了魔气加持,体型涨大了一倍,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就连原本已经被砍成碎块的尸体也以乱七八糟的形态拼了起来,朝众人扑去。 局势一下就发生了变化,临谷村内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许多人都在一瞬间白发满头,一颗颗发着金光的圆球从他们的体内抽离。 “救命啊,爹爹,娘亲!” “我要死了!” “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 原本只想自保的阿苗手足无措地望着村里四处逃亡,在五毒阵里变得白发满头的村民。 住手! 我要杀的不是他们! 住手住手住手!! 阿苗双膝跪地,拼命敲打着囚禁自己的黑柱,一下又一下,直到指甲划破了掌心,她拼命嘶吼着:“求求你们了,谁都好,快去救救他们......" 这文怎么比北极冰川还有凉啊[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失控的小师妹 第10章 没能飞出去 赵星行手持长剑,劈开一具又一具腐烂的尸身,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吼道:“凡天行院者,列阵,护住临谷村村民。” 天行院众人:“是!” “易......”赵星行本想呼唤易若晴,让她赶紧聚集灵霄宗弟子列阵。 谁知灵霄宗弟子已经自发成列,前列御敌,后列护送伤者撤出这混乱之地,再望易若晴正全神贯注地念着口诀。 赵星行正神静气,注意力回到己方,心中默念道:“交给你了,易若晴。” 一片混乱嘈杂之中,易若晴只觉得心中沉静,安宁地仿佛置身于大雪纷飞中,天地间只她孤身一人。 她的瞳仁泛起淡淡蓝光,眼白处霜雾般的银光缠绕着丝丝寒气,瞳孔深处仿佛藏着一座雪山冰川,冰冷而深邃,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寒潮袭来,闻花亦召来的乌云还未来得及消散,便被易若晴召来的乌云覆盖,原本隐藏在云层中的雷电也被冰雪取代。 好冷。 连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色。 好像数千丈高的极寒冰川压在了身上,喘不过气来。 在场的人无一不如此想着。 “破。” 随着易若晴一声令下,刹那间,以她为中心的地面爆发出无数尖锐的冰刺,像是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瞬间将前排行尸贯穿。 冻结的躯体保持着狰狞的姿态,如同扭曲的冰雕。 但尸潮没有恐惧,后续的怪物踩着同伴的碎冰继续涌来,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 易若晴冷笑,双手猛然合十。空气中的水分急速凝结,化作漫天冰刃,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行尸的头颅被削飞,躯干被钉穿,粘稠的黑血尚未落地便冻成血珠。 远处,原本直冲云霄的黑色魔柱也被冰蓝色灵气缠绕,冰层逐渐向内蔓延,在极强的灵压之下,魔柱骤然破裂,化作细细雪绒落下。 一抹雪绒落在阿苗的眼尾,顺着脸颊滑落,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 所有人都震撼于自己刚刚目睹的一切,仍在叫嚣着的神经末梢宣召着,他们刚刚切身体会的铺天盖地的巨大灵压来源于面前的白衣女子。 灵霄宗大师姐易若晴,自此一战成名。 易若晴提着长剑,湖蓝色的剑穗在风中摇曳,青莲玉佩中的血色闪着妖异的光芒,她剑指跪地掩面哭泣的阿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闻花亦是在恶梦中惊醒的,魔气四溢的父亲双手沾满鲜血,站在母亲的尸体前,朝她狰狞的笑着:“乖宝儿,到爹爹这边来。” 画面一转,她站在尸山血海中,不远处的圆脸师兄捂着已经失去断臂的伤口哭着骂她,二师姐原本明媚漂亮的眼珠变得浑浊不堪,伸手茫然地摸索着,哭喊着。 而师尊的尸体,静静地钉在了灵霄宗开山之碑上。 画面最后一转,她身着红衣,孤身一人立于漫天大雪里的腊梅树下。 “闻花亦。” 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前方呼唤她。 “闻花亦,醒醒。” 熟悉的嗓音,在灵霄宗的莲池里听过,在行尸横行的战场里听过,在如今充斥药香的诊间听过。 “听到了,我没死呢,大师姐。” 闻花亦掀开眼帘,起身揉了揉被大师姐痛击的脖颈,拍开了来人放在她腰间的素手。 易若晴松了口气,端过桌上的药碗,一勺一勺逼着闻花亦喝。 闻花亦躲避不及,十分抗拒:“我自己喝。” 易若晴:“只怕我离开后,你就自己浇花去了吧。” 闻花亦:“......” 被说中了。 闻花亦端过她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随后用眼神意识易若晴赶紧滚,她要休息了。 易若晴起身,满意地拿着空碗离开:“好生休息,我们明日启程回灵霄宗。” 在木门阖上的那一刻,闻花亦立即起身冲向花瓶,嘴里的药汁吐了个干净:“呸,苦死了......” 易若晴赶去斋楼与众人做最后的案情梳理,刚踏入斋楼大门没多久,就见一陌生大娘跪坐在地上,而众人满脸尴尬。 易若晴:“怎么了?” 灵霄宗弟子:“这是之前见过的刘大娘,她的儿子就是高烧不断的生儿。” 易若晴稍一回忆,总算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刘大娘:“大娘为何跪着,请她坐下吧。” “大娘她......是来求情的。”灵霄宗弟子面露难色:“替阿苗姑娘。” “嗯?”易若晴诧异地看向跪在地上,明明已经窘迫不堪,神色紧张害怕,连头也不敢抬,但是却努力挺直脊背的刘大娘:“我以为经此一役,你会恨极了阿苗姑娘。”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大师姐!!! 灵霄宗弟子如此想到。 赵星行上前扶起刘大娘:“大娘你何必呢,此事已定,明天我们就押送阿苗姑娘去天行院受审。” 刘大娘原本要顺势而起的膝盖,听见此话后,又猛地跪了回去,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喊道:“各位大人,阿苗会变得这样,都是我的错啊!是我的错!” “是我杀了她娘!” 灵霄宗与天行院弟子面面相觑,这怎么又牵扯到另一件杀人案了?! 刘大娘原本姓王,她丈夫是村中早些年里,少有的,出过村的男人,为了顺应中原文化造了中原名叫刘一,于是大家都叫她刘大娘。 而她本名叫王盼儿。 王盼儿年幼时家里穷得叮当响,为了生计,不得不向京城进发。毕竟富人扔掉的残羹剩渣都能养活一家子穷人。 她家里有三个姊妹,她最大,两个妹妹分别叫招儿和来儿。 爹娘想要儿子想得快疯了,好不容易怀上了第四个孩子,但他们都快饿死了,哪有办法再养一个孩子? 爹想了个办法,把她卖了换钱。 反正,养女儿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么?既如此,她倒也算派上了那么一丁点儿用场。 后来,她跟买了她的刘一朝着大山里前行。她丈夫的本地名叫什么,她也不在乎,不外乎于叽里呱啦一大串字眼,她也听不懂。 她还算命好,在临谷村呆了几年生了两个儿子,但刘一还想要一个,于是小儿子名叫生儿。 这几年里,她多少也能听懂几句临谷话,在刘一和别人的交谈里,她明白她这种从外地来的女人都叫做蝴蝶姑娘。 临谷村毕竟是封闭存在的,鲜有男人出去过,因此像她这般的蝴蝶姑娘,她再未见过第二个。 后来小生儿会走路了,她也学会了用临谷村的服饰来遮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某一天,刘一的狗友带着一家子来拜访了,王盼儿见过这男人很多次,但她总觉得这男人邪性,总是不自觉想避着。 男人的妻子很漂亮,看样貌竟是跟她一样的中原女子,可女人的眼睛很浑浊,明明大着肚子,却浑身青紫,没一块好肉。 他们的小娃儿也是这般,只是眼神更为明亮,这是王盼儿第一次见到阿苗。 刘一说,他的狗友也想要个儿子,可头胎竟是个女儿,后面生了几个都是女儿,干脆被他掐死了。 毕竟,女儿嘛,养那么多也没用。 他们一家这次来拜访,就是来沾沾他们家儿子气的,希望回去后,这胎能是个儿子。 王盼儿并没有觉得他这番措辞有何不对,反而诡异地升腾起一份自豪。 看吧,儿子就是比女儿有用,她生了儿子后身上的青紫都少了,别人家还要特地来沾沾她的生儿子的福气。 一来二去,王盼儿就和这狗友家的妻子女儿熟了起来,阿苗长得好看,性子也讨人喜,王盼儿很是喜欢她。 无意间,王盼儿发现狗友妻子竟在教女儿中原话,这可给她吓得不轻:“大妹子,你别怪盼儿姐话粗,但咱们嫁过来的,生是临谷人,死是临谷鬼,以前的东西都该忘干净了。” 女子闻言只是笑笑:“盼儿姐,我若真成了这里的鬼,那也必定是索命的恶鬼。” 王盼儿被这段话吓得不轻,她听刘一说过,这漂亮女子是狗友通过特殊手段带回来的。 刘一也说过,狗友邪得很,尽量别招惹。 或许刘一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他与狗友同行时,眼中总是带着几分惧怕。 王盼儿偶尔也会想念中原的爹娘,所以对女人和阿苗格外照顾。时间久了,三人倒更像是真正的家人。 直到某一个夜里,灰头土脸的女人兴奋地找到王盼儿:“我爹娘来找我了,盼儿姐,我们逃跑吧,我们自由了!”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 自由,什么是自由? 这疯女人在说什么? “那一晚,母亲,是我见过最美的。”地牢里的阿苗四肢都被锁链固定住了,她神色平静向面前的闻花亦叙述自己的过去:“你偷偷跑过来没关系么?” “没关系,他们还以为我乖乖待在诊所呢。”闻花亦毫不在乎的席地而坐:“你接着讲。” 刘大娘说她要准备一下,让母亲和她在村口等着。 天真的她们等来的却是举着火把的临谷村人,明黄色的火焰在墨染的夜晚里亮得能将她们灼伤。 母亲最先反应过来自己被背叛了,她将阿苗藏进灌木丛里,让她一个人去找外公外婆,让她一定要逃出去。 然后,母亲就变成了一只在黑夜里发着光亮的蝴蝶。 她没找到外公外婆,反倒是看见了一堆身着华服的碎尸块,散发着新鲜的血气,看起来刚死不久。 而父亲的蛊虫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他们。 给自己写难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没能飞出去 第11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阿苗乖乖回到了家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父亲依旧整日不见身影,依旧和他的好友们胡吃海喝,醉得昏天黑地。 自小在临谷村长大的阿苗,当然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下一次,要抓个什么样的蝴蝶姑娘呢? “他们不该死么?协助他们,装作天真无邪,软弱无助借此来欺骗女子回村的幼子不该死么?”阿苗狠狠一甩手,沉重斑驳的锁链便在墙上落下深深一道印子,触目惊心.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毁了这个村子。” 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蝴蝶姑娘。 “我帮你。”闻花亦双腿盘坐,单手托腮,另一手依旧摆弄着腰间的莲花玉佩:“但跟先前说得一样,你要出卖灵魂给我。” 是了,那天闻花亦悄悄溜出去找阿苗便是为了此事。 闻花亦可以助阿苗达成一个愿望,但相对的,她要将自己的灵魂卖给闻花亦,这辈子都唯她是命。 阿苗依旧不信,面前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毁掉临谷村的样子。 闻花亦突然问了阿苗一句:“你知道五毒阵是谁给你的么?” “是无意路过此地的魔修。”阿苗不明所以,想不通闻花亦突然问这作甚:“他们说此阵可以助我达成心愿,但必须以我自身为阵眼,方可发动。” 闻花亦闻言一笑:“他们是不是说,这五毒阵可抽取人的寿元,可以助你不被怀疑,悄无声息地杀了那些人。” “他们是不是还说,虽然以你为阵眼,但是不损耗性命,关键时刻还可以保你一命。” 阿苗瞪大双眼,心中骇然,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阴湿,长满青苔的墙面,嗓音沙哑:“你怎么知道?” 闻花亦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烬,挥剑劈开了捆着阿苗的锁链,笑意诡谲:“因为这五毒阵,是我做得呀。” “我还可以告诉你,抽取寿元是真,保你性命是假。” “五毒阵一开始就是消耗启阵者的寿元来发动的。” 闻花亦从小就是个天赋异禀,聪明至极的孩子,尤其是符箓和阵法,只要看过一遍,她就能学会并以此为基础造出新的阵法。 她曾是父亲最骄傲得意的孩子,没有之一。 五毒阵不过是她幼时无聊随手造的小玩意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 魔宫的那些个符师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她踏入临谷村,见到阿苗的第一眼,就知晓这傻丫头到底想做些什么,又正在做些什么。 “你确定,蛊虫都种进该死之人的身体里了吧?” 阿苗被自己刚刚得知的一切冲击地有点蒙蒙的,只得木然地点头。 “那就行了。” 闻花亦扯掉腰间的莲花玉佩,将它扔在了地上。 随后,她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阿苗从未见过的如墨般厚重的魔气从闻花亦的身体里涌出。 原本白日里已经平息的五毒阵再次崛起,且比之前的范围更加广阔,力量更加强大,几乎包围了整个临谷村,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再次响起。 一、二、三、四......阿苗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生怕第五道魔柱从她的身上涌出。 闻花亦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散发着魔气血液滴在了玉佩上。 刹那间,一道蕴含着巨大魔气的力量从玉佩中涌出,冲破了地牢的天花板,直冲云霄。 “什么动静?” “是地牢里传来的,那个魔修要逃跑了!” “来人,快来人!” “等着看好戏吧。”闻花亦掏出一条手帕,蒙住自己的面容,朝阿苗道:“需要我教你逃跑么?” 阿苗满头黑线,总觉得闻花亦不仅是一星半点地看轻自己:“我自己会!” “行,后会有期。” 闻花亦轻一点头,便不再管阿苗。 这么大的动静,她得赶紧回去,若她离开太久,易若晴肯定要怀疑他。 正在苦诉衷肠的刘大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差点晕过去,她也顾不上什么求情不求情了,急忙跑回去找自己的小生儿。 易若晴第一时间下令,命灵霄宗弟子尽快疏散人群,保证村民的安全。 天行院也一并协助。 赵星行望着易若晴着急忙慌离去的背影,大喊道:“易姑娘,你去哪里啊?” 她要去找闻花亦,她不应该留下闻花亦一个人的,她早该想到的。 临谷村案件的始作俑者虽然抓到了,但保不齐还有同伙在,说不定存在其他可以驱动五毒阵的魔修呢? 留闻花亦一个人在诊所,实在是,太危险了。 易若晴破门而入,见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闻花亦后,松了口气。 闻花亦冷冷望着她,心道:还好提前回来了,易若晴天天眼睛长在她身上似的,果然在怀疑她。 下一刻,冷眼相望的闻花亦便落入了一道温暖的怀中。 “还好你没事。” “对不起,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闻花亦呼吸微滞,大脑空了一瞬:“大师姐,你.....中邪了吧。” 易若晴满脑子都是战场、魔修、五毒阵,一时间没读出闻花亦的讽刺,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没有。” 如果魔修阿苗真的有同伙在,那昏迷虚弱的闻花亦就是最危险的,随时容易被其惨下毒手。 易若晴不禁有点懊悔,她这个大师姐还是做得不够好。 或许是谁家的烛台瘫倒,燃了随风的床帘。或许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想一把火烧了一切。 临谷村着起来了,火势越演越烈,建筑物四处倒塌,炙热的火舌贴着地面,浓烟铺面,呛得人眼泪直流。 乱哄哄的人群发出阵阵咳嗽声,惊慌失措的人人们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哭声震地。 寥寥无几的金色寿元不停从人们的身体里抽取,一点一滴汇聚至五毒阵中。 刘大娘紧紧环抱着小生儿,逐渐逼近的火舌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爹娘来找我了,盼儿姐,我们逃跑吧,我们自由了!] 多年前的王盼儿并不能理解女人的话,只觉得她疯癫。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临谷村的闭村政策,诞出了越来越多的残疾儿。 村长终于发现,他们不能再如此下去了,他们需要更多的蝴蝶姑娘。 像她和她这般的蝴蝶姑娘逐渐增多,有顺从的,有麻木的,有逃跑的,有刚烈的。她们不停地发声,不停地逃跑,不停地冲撞。 王盼儿从一开始的无感,到后来的质疑,抵触,直至最后的恍然大悟,悔不当初。 而这段历程,经过了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的蝴蝶姑娘。 她的觉醒建立在一堆被折断翅膀的蝴蝶姑娘的尸体上。 阿苗站在高处,火焰映照她的脸旁,明暗不一。 直到炙热的火焰亮光,刺得她眼眶发酸,泛红。阿苗才终于舍得眨了眨,一行清泪顺着脸旁滑落。 母亲,您可以安息了。 易若晴将闻花亦送上灵船后,又给她加了层护罩,嘱咐她好生待着后,便赶去前线支援众人。 闻花亦很讨厌她这般对待幼童的行为,但贸然离开护罩也会触发护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思来想去后还是乖乖坐着等易若晴回来。 “咚咚”阿苗望见乖乖待在金色护罩里的闻花亦,做了个鬼脸,假装敲门:“请问花亦宝宝在家吗?” “......你想死吗?”闻花亦冷冷道。 终于完成了此生夙愿的阿苗,此刻已抛去了阴霾,完全是一副阳光开朗大女孩的模样:“不啊,我是贩卖灵魂来的。” “你可要想好了。”闻花亦定定看着她:“以后的路只会比现在更难走。” 阿苗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是她少有的,说得还算顺畅的官话。 “接着。”闻花亦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散发着魔气的羊皮卷:“签上你的名字,我们契约就算成立了。” 阿苗接住羊皮卷,头也不抬地开始写自己的名字:“现在,你也没说,要我干嘛?” 闻花亦嘴角向下,眼神阴沉,心中的恨意如同蔓延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我要你投靠魔宫,想尽设法地接近灭道魔尊,然后跟我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阿苗闻言一愣,真诚发问道:“投靠是什么意思?” 闻花亦:“......” 阿苗:在学官话了,真的在学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12章 前世:临谷村篇[番外] 我叫闻花亦。 父亲是在魔修领域叱咤风云的灭道魔尊,母亲是同样呼风唤雨的幽兰魔尊。 我曾经的目标是超越他们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魔头。 但在父亲决定杀妻女证道时,我就有了一个新的目标:杀了父亲,然后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魔头。 可惜,我太弱了。 于是,我在逃命的过程中,设计加入灵霄宗,成为无极仙尊的第四个徒弟。 我会在这里养精蓄锐,规划复仇大计。 灵霄宗是个好地方,灵气充足,里面的正道人士也都天真好骗,非常适合多待一段时间。 唯一让我苦恼的就是,没有魔气! 拜托,我是魔修诶,再充足的灵气有什么用? 根本没用! 所以,我只能时常跑出宗门,假借偷学邻宗秘术为掩护,偷偷下山吸收魔气。 为此,我必须得经常提防来抓我的师兄师姐们,避免我的魔修身份暴露。 后来的某一日,我听说圆脸师兄受宗主之令,需得下山执行任务。我当即两眼放光,这不是一个浑水摸鱼吸收魔气的好机会么。 我哭着闹着求师兄带我一起去那劳什子临谷村,师兄一向心软,最终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我很喜欢临谷村,鬼气森森的,很像以前待过的魔宫,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在临谷村的日子里,圆脸师兄天天领着一众灵霄宗弟子和天行院的人跑来跑去,似乎在查什么案子,根本没空管我。 我偷笑,这正是我想要的。 难得自由身,我闲来无聊便在临谷村里到处乱逛。 然后,就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一个瘦到皮包骨的年轻男人,突然在我面前倒下,抽搐了几下后,他便瞬间变得苍老,青丝变白发。 真有意思。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我幼时造得五毒阵导致的。 我拿出小刀,顺手将尸体拖到暗处解刨。 哦豁,没有内脏。 看来这具尸体被当成养料了,那蛊虫藏在哪里呢? 我思来想去,将目光锁定在尸体的舌头上。下一秒,手起刀落,一条完整的舌头便落在地上,又黑又小的蛊虫从舌尖跑了出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顺着蛊虫的行迹去寻找主人在何处。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见着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异族女孩儿,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我一下就想到了该如何利用这个女孩,她是天赐的棋子。 白日里人多碍眼,我便趁着月色潜入粉衣裳的家里,将她逼至墙角。 我不喜欢废话,于是直入主题:“你有两个选择,等我杀你或者把你的灵魂给我。” 女孩想要反抗,可我没有那个耐心。直接将自己的魔气灌入她的灵识,强迫她建立灵魂契约。 女孩痛苦地嚎叫了很久,叫得我都烦了。 于是,我颇为怜悯道:“既然你已经把灵魂给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完成你的愿望吧.” 她说,想要杀掉该死之人,想要毁了临谷村。 我不是很理解什么叫该死之人,也不是很想了解,但后半句我熟啊! 毁灭,是我从小到大最拿手的事情了。 我让女孩儿催动五毒阵,制造混乱,然后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火焰,行尸交织在一起。惊恐四散的人群以及慌乱无措的正道,密密麻麻跟小虫子似的在火海废墟里穿梭...... 我真是太爱这个场面了,爱到梦里都愿意回忆好几遍的程度。 女孩儿哭着跪在我的身旁,青丝逐渐变成白发,她求我住手。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五毒阵需要消耗用阵者性命。 那可不行,这丫头我留着还有用呢。 我拿过她腰间的御蛊笛,将自己的指尖血滴在上面,让它替代女孩成为阵眼。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哭得更厉害了,说什么这是她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 母亲的遗物啊...... 我轻轻一笑,当着她的面掰断了御蛊笛:“教你一招,断开的笛子更能发挥力量哦。” 其实我在撒谎,对方明显也未相信,而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我。 我不在乎,反正她的灵魂在我手上,任我拿捏。 完美地处理这件事情后,我让女孩儿潜入魔宫做我的眼线。 我盯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觉得她的白发实在惹眼,需要隐藏一下。 我刚想开口叫住她的名字,却发现根本没问过她叫什么。 也是这一愣神,女孩儿已经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算了,名字什么的也不重要。 我神不知鬼不觉得回到了圆脸师兄用的队伍里,反正昨天的场面这么混乱,没人会注意到我去哪里了。 我坐在灵船上,心情愉悦地向下俯视,如今的临谷村死伤无数,地面上全是残骸,布满灰烬,宛如人间地狱。 修真界第一大魔头的第一步,我走得很满意。 试了一下用第一人称来写前世的大魔头闻花亦,整体大白话偏多,更像是闻花亦脑海里的想法直接变成句子跃出。 很明显前世的闻花亦是个更加丧心病狂的家伙,但为啥两世的闻花亦差距会这么大,后面会一点点揭露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前世:临谷村篇 第13章 灵霄宗的那些事 修真界第一大魔头的第一步,我走得很满意。 闻花亦倚靠着灵船边沿,迎面吹着小风,美滋滋地吃着灵果,如此想到。 原本纠结不定的魔宫眼线已经敲定,临谷村在她的手笔下也烧了大半,大魔头就该这样,走到哪里,哪里遭殃。 但易若晴好像跟官府建议重建临谷村,说开个游玩项目什么的很合适。 唔,也就是说她下次去的时候,还能吃到临谷三宝。 “小师姐,小师姐,最新的灵文小报看不看?” “看。” 闻花亦虽是无极仙尊五徒里最小的那个,但高低也是个亲传弟子,普通的内门和外门弟子还是要尊称她一声小师姐的。 “小师姐给你灵果吃。” 被几位师兄师姐压的久了,闻花亦难免憋屈,难得有人喊她一声小师姐,她还是很受用的。 “嘿嘿,谢谢小师姐。” “不客气,小师姐大方。” 领了灵果的灵霄宗弟子,心道小师姐比以前好相处多了。 依稀记得五年前,小师姐刚入宗时,见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根本没人敢去惹这位随时会爆炸的可怕小师姐。 但这位小师姐有个优点,就是招惹,并且只招惹大师姐。 她为了让大师姐日子不好过,那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师姐吃不了辣,小师姐就日日钻进膳房,在饭菜里悄摸加辣椒。 大师姐常用雪莲花香皂,小师姐就偷偷换成桂花、梨花、桃花等等。 大师姐常在练武场练剑,小师姐就悄悄把她的剑藏起来。 还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相似事件...... 而这些案发地点常有不同的弟子看守,小师姐为了方便干坏事,通常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贿赂。 一来二去,竟也跟他们这些弟子渐渐熟悉了起来。 闻花亦打开刚到手的灵文小报,大概浏览了一遍,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索性直接翻到了《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的二三事》。 【秘闻速递】惊!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日夜共处一室究竟为何?! 据线人爆料,前日酉时三刻,临谷村百年吊脚楼突然坍塌,烟尘重惊现灵霄宗大师姐与天行院赵某某的身影,二人究竟为何共现身于此处?!(吃瓜群众:似乎是赵某某钟情于灵霄宗大师姐,正在猛烈追求中......) 据某知情修士透露,灵霄宗大师姐与小师妹不知为何嫌隙再增,大师姐连夜搬进其闺房日夜欺辱。(知情人士: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好大的声响!) (文末声明:以上内容源自匿名道友提供线索,虚实不定,仅供娱乐。特别宣发:太子妃意外昏迷,太子府正竭力寻找各方医师,可自行报名!) 好一个灵文小报,怎敢将她放在劣处,写得竟然不是她日夜欺辱易若晴。 真是太过分了。 闻花亦起身,将灵文小报撕了个碎,然后提着佩剑冲向易若晴的居室。 不过多久,刀剑相向的声音便随之响起。 灵船过了几日到达灵霄宗,闻花亦与易若晴便打了几日。 裴若安坐着轮椅在给自己的药草浇水时,便听到了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放下花洒,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脸青紫的闻花亦。 若他猜得没错,能下如此狠手的,估计只有大师姐了。 “四师兄,好久不见,你的脸色红......还是这么苍白啊。” “小师妹,过来。” 清晨的雾里,身着灰袍的裴若安在一众青翠苍郁的药圃里格格不入,远远看去仿佛一张死气沉沉的墓碑立在那里,让人毛骨悚然。 闻花亦却早已习惯,轻车熟路地穿过药圃小径,行至他的面前。 裴若安慢慢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一种病态的白,没有丝毫红晕。明明过分精致略带贵气的容貌,也因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而显出几分鬼气的绮靡。 他在轮椅旁一顿摸索,接着拿出两个绿色的小瓶子递给闻花亦:“拿去,比金疮药好用,另一瓶是给大师姐的。” 闻花亦:“谢师兄。” 若说闻花亦在谁的面前最乖巧,除了无极仙尊外,必属裴若安是也。 除了她日常跌打损伤都由裴若安负责外,最主要的是,她这位四师兄是个走一步喘三下的病秧子。 闻花亦总担心自己一个喷嚏,就给这位四师兄给喷死了。 裴若安见闻花亦领了自己的药后,还未离开,疑惑道:“小师妹,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四师兄。”闻花亦轻轻唤了他一声,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身旁的灵文小报上:“我可以帮你。” 裴若安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指收紧,面上仍是不显:“帮我什么?” 她的指尖落在灵文小报的最后一行上:太子妃意外昏迷,太子府正竭力寻找各方医师,可自行报名! “四师兄,我可以帮你复仇。” “但是,得用你的灵魂来作交易筹码。” 易若晴在竹室打坐修炼时,恰巧收到了师尊的通讯玉牌,似乎是有要事相商。 无极仙尊作为天池峰的峰主,灵霄宗的首席大长老,其宫殿位于整座山峰的最高点,普通修士难以接近。 若想进入宫殿必须徒步登上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不可使用任何仙器。 如果仅仅是登梯倒不算什么,困难的是每登上一阶梯,都需要消耗相应的灵力。 多数修为低下的修士,都折在了半途。 易若晴御剑行至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的最低端,抬手摸了摸立于阶前的石狮子,亮出了师尊的通讯玉牌。 “师尊召我前来有要事相商。” “师尊让我过来的。” 相同的事由,不同的声音。 易若晴平静地望着站在另一个石狮子前,朝她嬉皮笑脸的小师妹,闻花亦。 “好巧啊,大师姐。” “嗯。” “大师姐先请。” “多谢。 自临谷村一行后,闻花亦仿佛开发了新兴趣似的。 不再像从前那般冷眼相待,一言不合就开打。反而言语上的讽刺更加厉害了些,也时常对她笑了,但总笑得渗人。 就像如今一般。 易若晴目光落在闻花亦空荡荡的腰间,指尖蜷缩,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镇守宫殿大门的两座石狮子知晓二人的来意后,便自动向两边撤去,腾出一条道来。 九百九十九道阶梯不仅漫长,呼啸而过的山风更是令人难熬,好似会随时将二人吹下去般。 易若晴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闻花亦则默默跟在身后,除了在二人之间呼啸穿梭的山风外,再无其他。 闻花亦毕竟是魔修之子,她能吸收的灵气少之又少,也因此她的修为是五弟子中最低的那个。 她是第一次到宫殿见师尊,也是第一次爬九百九十九道阶梯,早先就听三师姐吐槽过这登殿梯有多么难熬。 闻花亦咽下喉间的血气,努力稳持被山风吹得晃来晃去的身形。 她现在可算体会到了,确实难熬。 霎然间,闻花亦的周身萦绕着一层蓝光,极淡却紧紧护着她。 于是,近乎耗竭的灵力不再流逝,耳边狂吼的山风也变得寂静,就连身体也瞬间变得轻松。 闻花亦猛然抬头看向前方,微微躬着身子,低头前行的易若晴周身空无一物,轻薄的衣衫在风中狂舞,似生长在极寒高山岩隙的冰莲。 明明易折,却依然绽放。 没人比她更熟悉这股淡蓝色灵力了,她们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缠斗,发誓非要让对方折服于自己。 “易......” “到了。”闻花亦未说出口的话,被转身的易若晴轻轻打断:“小师妹,我先进去了。” 轰。 沉重巨门的铰链发出锈蚀的呻吟,像一具多年未动的骨骸被强行扳直。 门缝间的光逐渐收窄,最后凝成一条金色的细线,随即——啪,彻底断绝,只剩门轴处残余的震颤,在指尖留下细微的麻痒,仿佛某种活物的心跳。 殿内云海翻涌,暮色为琉璃瓦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 无极仙尊雪白的长须垂于胸口,每一道皱纹里都沉淀着岁月的慈悲。 他手中握着一盏温热的清茶,氤氲雾气模糊了他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看过沧海桑田,却依然清澈如初 ,他朝易若晴招招手。 “徒儿见过师尊。” “晴儿,你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约莫三年。” “蝴蝶不传千里梦,得了空便回去看一眼吧。” 易若晴恍然,修仙人大多追求七情六欲,超脱世俗束缚,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可师尊却常让她多与红尘相接。 师尊曾说过:“六亲缘浅,并非绝情绝性。人世牵连,因果纠缠,避若无避,方可不避。” "尊上,仙灵鼎送来了。"仙童轻声道。 无极仙尊点点头,指尖轻点,那仙鼎便化作点点荧光,飘向易若晴的腰间灵袋。 “晴儿,你顺便将这灵鼎送去天行院吧。"他的声音温和得像一阵风,“此行多番小心。” “徒儿遵命。” 易若晴躬身行礼,后退转身缓缓退出了宫殿。 殿角的青铜灯盏忽然微微摇晃,灯芯爆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亦儿,你来啦。” “徒儿见过师尊,师尊近来可安好?” 无极仙尊抬眼望去,火光中映出无数过往,他轻轻叹息,那叹息却化作一阵清风,拂过殿外新开的花枝。 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辛弃疾《满江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灵霄宗的那些事 第14章 如果是要你的命呢? 旭日初升,长安城便已苏醒。 朱雀大街宽逾百米,青石铺就的御道两侧,胡商牵着骆驼缓行,驼铃叮当与贩夫吆喝声交织。 西市酒旗招展,波斯琉璃、大食香料堆积如山;东市丝竹隐隐,贵族车驾络绎不绝,金钿玉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曲江池畔,新科进士纵马题名,引得路人驻足喝彩;务本坊国子监内,学子诵读声朗朗如潮。 街角蒸饼铺白汽氤氲,刚出笼的“古楼子”羊肉胡饼香气四溢,引得巡城金吾卫也偷闲买上一块。 望春楼内,西域舞姬足铃清脆,于彩楼间翩然旋舞,琵琶声里杂着孩童追逐的笑闹。 这座“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帝都,白日里每一寸砖瓦都蒸腾着盛世的蓬勃生气。 闻花亦覆着面具,亦步亦趋地跟在裴若安身后。她转着脑袋四处张望,长安的繁华热闹是她在灵霄宗和魔宫从未见过的。 “给你。”裴若安递给闻花亦一串沾满糖丝的冰糖葫芦:“这很好吃。” 闻花亦半信半疑地接过,第一口差点没酸掉牙齿:“好酸......” “怎么会?”裴若安又从小贩手里买了另一串,一口咬下后,差点酸掉了牙根“好奇怪,大师姐买的就从来不酸。” 裴若安扔掉了手中的糖葫芦,话锋一转道“小师妹,你私自跟我下山没关系吗?” “不是私自,师尊同意了。” 闻花亦舍不得浪费粮食,她从魔宫逃亡那几个月连树皮都啃过,区区一根酸得掉牙的糖葫芦算什么。 “那大师姐呢?” “她回去省亲了,如何知道?” 闻花亦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与四师兄裴若安的接触甚少,只有在受了外伤内伤时才会去主动找他。 平时若想见着这位神出鬼没的四师兄,还得搬出易若晴才行。 毕竟,这位四师兄连师尊的话都可以不听,但一定会听大师姐的话。 “你写封信送去给大师姐,若她不愿你下山,你即日便归程。” “知道了......” 会写才怪! 夜晚的长安比白日里的更多了几分纸醉金迷的灯火阑珊,裴若安关上酒楼的窗户,指尖在太子妃昏迷不醒的布告上来回摩挲。 此时的他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刺骨,不复平日里的病弱气虚,仿佛要将布告一寸寸撕烂似的,令人心惊。 直到闻花亦打着哈欠进屋,他才恢复平日里的温吞模样。 裴若安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闻花亦,他与这位小师妹的接触并不算多,关于她的一切也都是听圆脸师兄念叨而来的。 少数几次的单独相处,都是闻花亦顶着被大师姐教训的伤口,憋屈地来药园找他。 说来倒也奇怪,圆脸师兄和大师姐口中的小师妹完全是两个人。 圆脸师兄常道:“小师妹她可怜得很,懂事又听话,虽然有时候皮了些,但是个好孩子。” 大师姐常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裴若安无条件信任大师姐的话,因此对闻花亦的印象一直是:总被大师姐关禁闭,骂会还口,打必还手的乖张小师妹。 直到,闻花亦那日在药园,对他说出的那两句。 “四师兄,我可以帮你复仇。” “但是,得用你的灵魂来作交易筹码。” 裴若安隐下探究的神色,轻饮一口白茶:“小师妹,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世?”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法子喽。”闻花亦大手一挥摆摊似的,张开一本本待抄写的门规经书:“放心,你我这么多年的同门师兄妹,我怎么会坑你呢,保证你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灵魂。” 裴若安:“......” 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好像套着仙派皮囊的江湖骗术。 “那小师妹你打算如何帮我?” “那得看四师兄你想要太子哥哥有个什么样的结局了。” 闻花亦特地在哥哥二字加重了声调,果不其然看见了裴若安立马黑下去的脸色。 裴若安沉默过后,将闻花亦的茶杯满上:“希望小师妹言出必行。” 闻花亦举着将满的茶杯,轻轻碰了碰裴若安的杯身,笑道:“灵霄宗第一条门规:信者,行之基也。” 裴若安含笑看了眼闻花亦正在抄写的灵霄宗门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让她抄的,“大师姐让你抄几遍啊?” “......五遍” “大师姐不在,你又何必乖巧抄写这些门规经书呢?” “少管我。” 闻花亦自觉丢了面子,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待抄门规经书,气恼得回了自己房间。 裴若安望着闻花亦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小师妹刚入灵霄宗时,便天天去招惹大师姐,每次吃瘪后都得被罚。 他本以为小师妹小孩子性情,过段时间也就放弃了。 但实际上,小师妹越挫越勇,从来不放过每一次招惹大师姐的机会。 时间久了,他也从中琢磨出一点别的意味出来。 人是不可能乐忠于自己厌恶之事,小师妹经常缠着大师姐,也只能说明,她其实很享受这个过程。 只是不知,小师妹她自己是否发现了这点。 次日,苍老到走不动路,只能靠轮椅度日的老者,携着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童立于太子府门前。 太子府守卫见这老者周身气度不凡,仙气萦绕,而道童手里拿着太子妃昏迷的布告,便知晓二人来意,立即将人迎了进去。 “仙者请进,府内人多,还请自行寻个位子坐下。” 道童不语,推着老者朝太子府内前行,内心暗损道:四师兄哪里需要位子,这不已经在他身下坐着了么。 老者便是易容化形后的裴若安,而覆着云海面具的道童则是闻花亦。 闻花亦初见裴若安在自己面前服下易容丹后的模样,稀奇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裴若安不自然地咳嗽几声:“我鲜少出门,见过的老者只二人。” 随后,他将一枚左半脸为层叠云纹,右半脸为翻滚浪花,中线以鎏金勾边过渡的陶瓷面具递给闻花亦。 “易容丹制作困难,因此数量稀少。长安无人认识你,你用面具即可。” “小气鬼。” 裴若安和闻花亦随着太子府侍从进了一处正院,此院落青砖墁地,一尘不染,两侧罗汉松修剪得如墨云凝驻,枝桠间悬着鎏金鸟笼,里头画眉的每一声啼叫都经乐师调教。 两侧朱漆回廊下,十八尊越窑青瓷缸列阵,缸中栽着御赐的"洛阳锦"牡丹,碗口大的花朵低垂,金黄花蕊间还坠着晨露。 “仙者脚下当心,此处便是太子妃居住的鸣鸾阁。” 如此盛景,谁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太子妃居室内,十丈长的素纱帷幔齐齐翻飞,青瓷熏炉里的安息香压不住满室药味。 十余名太医跪坐于蒲团,案上脉枕、银针凌乱,有人低声争论“肝郁气逆”还是“邪风入脑”。 廊下候着的江湖游医趁机上前,献上终南山“千年灵芝”,被府丞一把推开。 角落里的波斯胡医捧着水晶瓶,以生硬官话念叨“蔷薇露醒神”,却无人理会。 太子最信任的老御医独坐窗边,指尖摩挲着半片龟甲——那是数日前太子妃昏迷时,从她紧攥的掌心里掰出的卜辞,裂纹如谶。 裴若安望着那枚卜辞,他唇角一勾——那笑像淬了毒的刀锋,三分嘲弄七分从容。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位姗姗来迟的,乘着轮椅的老者。 府丞见他从容不迫,仙者派头十足,于是赶忙上前,恭敬问道:“仙者应如何称呼啊?” “蓬莱岛,云海真人。” 一语惊雷,满堂哗然。 太医瞪大眼睛,压低声音:“这……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云海真人?他竟会出山?” 江湖游医激动得声音发颤:“错不了!那云海面具是独门标志,百年前‘天机论道’一战成名后,再无人得见真容!” 太子府府丞慌忙行礼:“真人驾临,蓬荜生辉!只是……殿下未曾提及您会亲至……” 云海真人淡淡一笑:“贫道心血来潮,特来解一桩因果。” 太子府一行人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只道太子妃终于可以苏醒了。 闻花亦因着面具,别人看不出来什么猫腻。 但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的手心已覆了一层冷汗。 果真是与四师兄相处甚少,她第一次知道四师兄的胆子竟如此之大,连蓬莱岛的百年仙人都敢冒充,真是不要命了。 这蓬莱岛的云海真人不仅天机论道出名,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更是无人可敌。 最主要的是,闻花亦的目光久久凝视着正襟危坐的裴若安,十年前云海真人突降长安,对皇后之子留下一则预言: 紫薇照其身,九鼎承天命。 帝王大悦,赐名裴景珩,并将其封为太子。 因此,别说整个太子府,就连长安城,乃至整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海真人的名号。 闻花亦震惊之余,又对四师兄多出了几分欣赏,这人简直天生是祸乱天下的料。 裴若安视众人的震惊于不顾,示意闻花亦推着他去太子妃的床前,悬丝诊脉。 云海真人指尖的悬丝未断,而另一端系在太子妃手腕红绳忽地自燃成灰。 众人皆惊,唯有闻花亦了然这是四师兄唬人的把戏,她还是极其配合道:“真人,太子妃她......” “离魂症,命不久矣。” 裴若安接完话后,从灵袋里取出一瓶药丸,将其中一颗递给府丞,示意他喂给太子妃。 府丞接过药丸,犹豫不定:“真人,太子妃她千金之躯,这药丸.....” 云海真人尊名在外,但他小小一个府丞可担当不起太子妃的性命。 裴若安闻言,将药丸吞入腹中:“现在可还有后顾之忧?” 府丞见真人以身试药,且毫无异状后,立刻唤侍女服侍太子妃服下。 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服下药物后,眼睫轻颤,唇间吐出一股黑色雾气后,缓缓睁开双眼。 “仅一粒药丸,就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太子妃?!” “不愧是云海真人,莫非......那是失传已久的续魂丹?” “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玄妙之术!” 侍女喜极而泣:“娘娘,您可算醒了。” 太子妃眼神空洞,仍是不语。 侍女:“太子妃殿下,您说话啊,太子妃殿下!” “这......”府丞转身看向裴若安:“真人,为何我家太子妃醒了,但是毫无反应,这我该如何与太子殿下交代啊!” 裴若安嗓音苍老深沉,仿若云外之音:“这续魂丹缺一味药引。“ 闻花亦津津有味地看着裴若安胡编乱造,若不是她与裴若安是一道的,也会被“云海真人”这幅高深莫测的模样欺骗。 “敢问真人,这最后一味药引该去何处寻?” 熟悉又充满傻气正义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闻花亦咂舌,不留痕迹向轮椅后隐去。 “赵大人您又来啦!” 府丞向前迎去,赵星行匆匆点头后,便径直朝云海真人走去:“还请真人明示,需得什么药引才能救我妹妹。” 当今太子妃名为赵星奕,是天行院赵星行的胞妹,这件事人人皆知。 裴若安望着面露着急的赵星行,眸光渐深,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和悲凉。 “如果是要你的命呢?” 裴若安如此问道。 小师妹·团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如果是要你的命呢? 第15章 小师妹也跟着去了 “好。” 赵星行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佩剑就向脖颈间挥去。 “骗你的。”裴若安挥手打掉了他的佩剑:“你的命魂不是最后一味药引,没什么用处。” 众人汗颜,感叹云海真人果然是年纪大了,爱逗弄小辈,只是这玩笑多少有些过头了。 隐在暗处的闻花亦不语,探究的眼神停留在伪装成云海真人的裴若安身上,眼睛微眯,她可不记得四师兄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 在众人为自己不用见证一场鲜血四溅的兄为妹死而松一口气时,赵星行却急了:“真人,最后一味药引到底是什么,还请不要再戏弄晚辈了。” 裴若安并未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朝府丞道:“太子殿下近日可忙?” 府丞负责掌管太子府上下所有行政辅佐及礼仪庶务,必定是人精中的人精方可担任。 云海真人此话一出,府丞便知晓这最后一味药引需得太子出面才能得知。 “真人时隔数年,远道而来,太子殿下必定是要给您接风洗尘的,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殿下。” “来人,快领真人去歇息,别怠慢了才是!” 闻花亦推着裴若安跟随侍女们的步伐走向门外,刻意避开赵星行,却始终能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 赵星行还想上前与云海真人说上两句,身后的天行院弟子却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似乎是有要事需要他处理。 赵星行向云海真人行过拜别礼后,便匆匆离去,至此,闻花亦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希望没被认出来。 天行院,松涛阁内,青石铺就的庭院中央,一株千年卧龙松盘踞如沉睡的虬龙,皲裂的树皮间渗出淡淡松脂香。 树荫下设四方茶席,玄铁木矮几上搁着天青釉茶盏,茶汤映着松针筛落的碎光。 易若晴坐在玄铁木桌旁,轻抿一口茶汤后,便放回了原处。 没有四师弟制的茶好喝,少了几分茶香。 “易姑娘,易姑娘,您怎么得空过来的呀?” 一名身着天行院服饰,抱着满怀兰花的少女疾步跑向易若晴。 应当是一听到她抵达的消息,少女就匆匆跑了过来,她莹白的额头布满汗珠,怀里的兰花也被风儿吹得凌乱。 还不等易若晴回忆起在哪里见过少女,她便将兰花一股脑塞进了易若晴的怀里:“我是长生芷宁呀,之前在临谷村和您一起执行过任务~” “这是特地给您准备的见面礼,嘿嘿。” 长生,好熟悉的姓。 想起来了,是有名的修仙世家,青木长生家的孩子。 易若晴望着眨巴着大眼睛,呲起一口大白牙的少女,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在临谷村见过她。 彼时的长生芷宁,总是笑着站在赵星行身后,跟个小太阳似的,让人瞧着心情就好上不少。 不仅如此,她的动手能力也给易若晴留下深刻印象。 在临谷村灵堂里,就属她解刨的尸体最快最利索,乱葬岗也是如此。 “芷宁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易若晴客套道。 “好!我特别好!” 易若晴不知自己是哪句话触动到了长生芷宁,只见她留下短短几字后,就一副扶额要晕倒的模样。 就在易若晴纠结要不要扶她一把时,一名凭空出现的眼部覆着黑纱的少年扶住了长生芷宁:“对不住,她又犯病了。” “无妨,芷宁姑娘需要吃药吗?” “不需要,死不了,等会儿就好了。” 少年因着眼睛看不见,所以听声辩位的能力很厉害,他准确无误地指向内堂道:“易姑娘请,我们院首正在里面等您。” 易若晴颔首,思考片刻后,准备进入内堂的步伐忽然停下,她对着覆着黑纱的少年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少年浑身一颤,嗓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他试探着说出自己的名字:“观缘白氏,白思恒。” “你不在临谷村一行里?” “不在。” “抱歉,那是我记错了。” 白思恒松了一口气,原来易若晴以为他跟芷宁一样参加了临谷村战役,所以多问一句而已。 长生芷宁在易若晴离开后,颤抖着双手抓住白思恒的衣角:“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跟易若晴说话了......那可是灵霄宗无极仙尊的首席大弟子,未来的宗主候选人。” “思恒,你知道她多厉害吗,几百具行尸走肉,那么大一个五毒阵,她一招就全解决了。” “她对金丹修士发布号令的时候,我简直要被帅晕过去了。” “她还长那么好看,身上还香香的,嘿嘿嘿” “思恒,我好幸福,我死而无憾了......” 白思恒按住长生芷宁的人中,敷衍道:“回自己房间再死,我搬不动你。” 松涛阁,内堂。 易若晴毫不意外在这里能见到赵星行,毕竟他也算天行院少有的千户级人物。 赵星行对她勉强一笑,看着比在临谷村憔悴不少。 易若晴礼貌回应,她隐下内心的波澜,她自然知道赵星行憔悴的理由,必定是为了赵星奕昏迷的事情。 前世的她得知赵星奕昏迷后,立即散尽千金万两,珍珠白银,四处寻找名医,只为赵星奕求一条活路。 可赵星奕还是死了,死因不明。 或许她重活一世,踏上修仙途的其中一条原因就在这里,拯救自己重要的好友。 易若晴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展示在众人面前:“玄穹仙尊,这是家师让我秘密护送而来的仙灵鼎。” “等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个人护送来的么?”玄穹仙尊的右护法睁大双眼,瞧着这还没他巴掌大的小盒子:“还有,我怎么记得仙灵鼎不止这么小,明明有七八个壮汉那么大!” “怎么,非得来几十个彪形大汉或者金丹元婴的修士护送,你个呆子才满意么?”开口的是玄穹仙尊的左护法,她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那还叫个屁的秘密护送啊!” “况且。”左护法环住易若晴的肩膀,颇有些自豪道:“有我们灵霄宗的剑修之光护送,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师姐,可别取笑我了。” “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玄穹仙尊的左护法也曾是灵霄宗的弟子,出师后就进入天行院干起了护法一职。 虽然左护法并不是天池峰弟子,但当易若晴还是个婴孩时,承蒙这位师姐照顾过一段时间,因此她对这位师姐也是很尊敬的。 右护法:“好好好,你们修仙宗门最厉害了。” 左护法:“别自卑,你们世家子弟也不错。” 天行院起初是由血脉和家族利益为核心的修仙世家创建,隶属于皇家,专处理仙门与凡人之间的事务,维护凡人的权益。 比如青木长生家的长生芷宁,观缘白氏的白思恒就是世家出生。 但随着天行院的规模越来越大后,也开始慢慢接受以功法传承和师徒关系为纽带的修仙宗门弟子。 比如灵霄宗的左护法。 但宗门与世家毕竟从最初的理念就不同,因此院内时常会发生像左右护法这般小孩子气的吵嘴。 玄穹仙尊摆摆手,已经习惯了这二人时不时的吵嘴:“别闹了,小晴也累了,早点歇息才是。” “小行,你领着小晴去典藏阁,然后早些进宫吧。” “遵命,师尊。” 易若晴跟着赵星行离开内堂,心想该如何自然地与他展开赵星奕昏迷不醒的话题。 “为何赵大人称院首为师尊?” “我是破格录取的。” 啊,问了个废话。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了,在前世就知道了。 赵星行既不是修仙宗门出身,也不是修仙世家子弟,他是太傅之子。在机缘巧合下被玄穹仙尊看中,因此破格进入天行院,一边修行,一边执行公务。 前世的易若晴不知见过多少次,赵星行为此洋洋自得的模样。 只是,这花枝招展的自得模样,在赵星奕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易若晴望着手里的兰花,脑海里突然闪过她给闻花亦买的莲花玉佩:“赵大人上次在临谷村买的玉佩,令妹可还喜欢?” 赵星行脚步一顿,深呼吸几下后,猛地蹲下来开始擦眼泪:“喜欢,但我妹妹再也没有机会佩戴了......” 易若晴心下一沉,难不成她来晚了,星奕她已经...... “她昏迷不醒好久了,什么御医名医杂医都看过了,就是不醒。” 赵星行,堂堂七尺男儿,天行院得意门生,现如今缩成团子似的抱头痛哭,若是其他弟子见到此情此景一定觉得很割裂吧。 可前世的易若晴见过太多次这场景,她已经免疫了:“我有一个师弟,虽不是名医,但比任何人都厉害。” “我相信他会有办法的。” 赵星行投去希冀的目光,眼泪鼻涕一大把:“真的吗,易姑娘,为了妹妹,我连命都可以给你师弟的!” “若安他应该不需要你的命。” 易若晴打开通讯玉牌,熟练地联系四师弟裴若安,但无人搭理。 易若晴联系二师弟袁连,但无人搭理。 易若晴联系三师妹周稚雀,但无人搭理。 ...... 空气在此刻凝结,赵星行虽见易若晴神色平静地盯着通讯玉牌上“小师妹”三个大字,直觉却告诉他易若晴正在经历此生最纠结的时刻。 滴滴滴,您的三师妹正在联系您,请快点接收! 易若晴点击玉牌后,玉牌便悬浮于空中,开始自动映出三师妹的影像。 神情慌乱,行迹鬼祟的周稚雀特地把脸凑近了玉牌,迫使易若晴看不见她身后的景色。 “大师姐,我有在好好完成课业,今日的修炼也超额达标了,哈哈哈......” “诶,三师姐你去哪里啊,咱们不是要去山下玩.......” 一名灵霄宗弟子不明就里地看着跑到角落里的三师姐。 “什么山下!”周稚雀猛地回头朝他行眼色:“你说剿灭山下作恶的邪祟啊,对对对,我马上就来” “啊?”正在疑惑的弟子瞟见通讯玉牌里的大师姐,脊背一寒,立刻改口道:“大师姐好!对,邪祟,超级大的邪祟,三师姐要跟我们一起去消灭它,我们绝对不是偷偷下山玩!” 此地无银三百两。 易若晴太了解自己的三师妹了,此刻也不予戳破他们的谎言,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 “你注意安全。”易若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若安呢?” 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周稚雀乐道:“四师弟下山了啊,他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去哪里了。” 易若晴垂下眼眸,思及裴若安的身世,一股不详的直觉油然而生。 “他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啊,大师姐你都不知晓的话,我们更不可能知道啦。” “嗯,你去吧。” “好嘞,大师姐。”周稚雀关闭玉牌的手一顿,纠结片刻后,她望着大师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师妹也跟着去了。” 易若晴:“......” 赵星行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心底一阵失落涌上,看来能救她妹妹的什么四师弟若安没能联系上。 赵星行见易若晴脸色阴沉,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师弟师妹在外不安全,又思及白日在云海真人身边的小道童,便开口安慰。 “易姑娘,你别担心,我今天见到闻姑娘了。” “在哪里?” “太子府,云海真人身旁。”见易若晴似乎并不知情的模样,赵星行此时也有些茫然了,“她还戴着面具,难道不是和你一样在执行秘密任务吗?” 砰。 通讯玉牌被易若晴赤手捏碎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小师妹也跟着去了 第16章 缺德事 莫名的,闻花亦乍觉一股寒意从后脑勺涌起,她左右环顾后却什么也没发现。 好奇怪,怎么觉得刚刚感受到了大师姐的杀意? 闻花亦将目光投向窝坐在轮椅里,病气缠绕的裴若安身上,脑内回想起白日在太子府的场景。 “四师兄的胆子可真大,不仅冒充云海真人,还要面见太子。” “云海真人长居蓬莱岛,非世乱不出,不必担心,咳咳......” 长安城人杂浊气重,像他这种久居灵气旺盛之地的病弱医师最容易受到侵蚀。 “师兄的医术不算绝顶,但也数一数二。”闻花亦顿了下,接着道:“也医不了自己吗?” “我,咳咳咳......”裴若安躬着脊背,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股难以抑制的血气自喉间涌起,但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也从未示弱,嗓音暗哑蕴含杀意:“是心病,得杀人才能好。” 话音刚落,裴若安又背过身咳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刺目得很。 闻花亦递过一杯热水给裴若安,颇有些担忧道:“四师兄,你快死了吗?” “小师妹担心我么?” “不是,你死了没什么,但我可惜你那一身医术。” 毕竟,我留着有大用。 “......” 鎏金兽首香炉吐出龙涎香的青烟,将紫宸殿笼罩在氤氲里。 皇帝屈指敲了敲案上玄玉镇纸,那嵌着星图的穹顶突然亮起,银河般的光流汇聚成北疆舆图—三处灵脉枯竭的标记猩红如血。 太子裴景珩踏入殿门的刹那,十二扇琉璃窗无风自合。他瞥见父皇玄色龙袍袖口沾着朱砂,那是昨夜钦天监占卜反噬的痕迹,却仍端端正正行稽首礼:“儿臣请父皇安。” “景珩,你看这九嶷山的灵气漩涡。”皇帝抬手引动星图,光流骤然扭曲成狰狞兽形,“聚灵大典需引八方灵气灌入皇陵,但若被北狄借机截断龙脉……” 太子倏然起身,腰间螭纹玉佩撞在青铜灯树上,惊得烛火摇曳:“请父皇安心,儿臣已通知天行院向灵霄宗借来仙灵鼎。明面上以聚灵大典为由,借用仙灵鼎祈福安康,掩人耳目,暗地里结九宫阵为引,将灵气分流入地下暗河。”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这法子需挖穿皇陵地宫三重禁制,更会触动太后陵寝风水,却是唯一能避开北狄巫祝窥探的险招。 他摩挲着案角鎏金螭吻,想起十几年前,云海真人亲手为二子启蒙《葬经》时,次子指着皇陵图纸说“玄武垂头不吉”——如今字字成谶。 “准。”皇帝挥袖掷出虎符,却在太子接住的刹那扣住他手腕,“一月后聚灵大典,你亲自执掌。” 殿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丹陛上的螭首浮雕。 太子低头时,瞥见父皇掌心浮现的紫黑色咒纹——那是强行催动窥天术的代价。 他忽然明白,这场看似商讨的召见,实则是托孤的前奏。 裴景珩拖着一身的疲惫与难言回到太子府时,下人们立刻都迎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堆。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厨房的饭菜都热着呢,您先吃点儿。” “不了。”裴景珩摆手,径直向鸣鸾阁走去:“我先去看望太子妃。” 从前庭至鸣鸾阁的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了,次次心境皆不相同,十丈长的素纱帷幔齐齐翻飞,青瓷熏炉里的安息香压不住满室药味。 赵星奕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身形也比他上次见到时更加瘦削了些。 也是,终日不醒,**凡胎无法进食,如何能圆润得起来。 裴景珩执起她的手,放在脸旁,合眼感受心爱之人温热的体温,这是他当下唯一的慰藉。 “星奕,不要留我一人,求你了。” 府丞静静立于门外,不过多久,就等到了眼眶发红的太子出来。 他将白日云海真人到来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个清楚,本来以为太子会喜极而泣,急召云海真人相见,毕竟这可是唯一救太子妃的机会了。 谁知,太子脸色不变,眼神里满是猜疑,他沉声道:“我早些时候,请人去蓬莱岛邀过云海真人,对方以正在闭关为由拒绝相见。” 府丞一愣,瞬间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明明之前就已经拒绝出山,现如今又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很奇怪。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道:“指不定,云海真人顾念旧情,又决定出山了呢?” 太子沉默片刻后道:“本宫明日亲自去见云海真人,你准备一下。” 府丞:“臣知晓。” 次日,正准备出府的府丞碰见了恰巧而来的裴若安及闻花亦,他喜出望外向前迎去,忽地想到昨日太子殿下的话,随即又敛下神色。 “真人请往府里去,太子殿下在等着您呢。” 裴若安见昨日仅有侍从及杂医的太子府突然多出了不少修士,心下了然,这是防他们来的。 他担心小师妹没见过这般大场面,刚想提点一两句,谁知闻花亦比他更淡定,慢悠悠推着他就往修士堆里去。 闻花亦:“借过,你们挡着真人的路了。” 府丞见这二人神色淡定,举止之间也是大家风范,对他们的身份更加坚定不移。 这肯定是云海真人啊,先不提其他,这里可是太子府,什么样的冒牌货敢在未来天子的手底下造事,简直不要命了! 闻花亦推着裴若安来到一处僻静正厅,厅内陈设极简却暗藏玄机,八面素纱屏风绘墨色山河图,正中紫檀御案摆北斗七星砚,旁置未合拢的《水经注》残卷,镇纸乃半枚虎符。 御座后设曲水流觞景,引自活泉的溪水绕白玉基台潺潺而过,水中立青铜仙鹤衔灯七盏,此刻虽非冬日,但石缝间栽植的素心腊梅正吐幽芳。 侍卫如雕塑般立于十二兽首灯柱下,玄甲与青铜灯色浑然一体。 “真人远道而来,景珩竟未亲自迎接,真是失敬。” “确实失敬。”伪作云海真人的裴若安面色一冷,“看来许久未见,你已经将为师忘了个一干二尽。” 府丞见有人对自家太子不敬,刚想发作,却抓捕了关键词“为师”。 闻花亦隐于面具下的面容也露出几分惊讶,她陪同四师兄下山前,便遣人收集了许多太子相关的信息,但云海真人是太子师傅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怪不得四师兄如此有把握,原来他早就有准备。 太子闻言不怒反笑,稍稍松了一口气。 早些年,在他还是幼子时,便是云海真人行的启蒙教学,后来虽未行正式的拜师礼,但他们也早已习惯了以师徒相称。 云海真人盛名在外,而皇家想要多一位大能傍身。 只不过,在他六岁那年,云海真人留下一句预言后,就再也没有出山过了。 “师傅许久未下山见徒儿,徒儿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只敢以真人相称。” “来人,快给师傅上茶。” 身为道童的闻花亦听太子和师兄聊了许久,里面多半是试探性的话题偏多,但师兄应对自如,仿佛云海真人本尊降临。 这精湛的骗人功夫,连带着知根知底的闻花亦都差点相信了。 闻花亦一边观察着二人的精湛演技,一边吃着茶点。 当咬到某一块白色软糯的糕点时,她两眼放光,咀嚼的速度也快了些。 这是什么巨无敌清甜好吃的糕点啊! 裴景珩这边还在聊着,余光就瞧见道童将盘子一扫而光,它笑道:“师妹竟然喜欢吃,我便叫人多做些给你带回去。” 闻花亦刚想点头,却听裴若安语气急速带着明显不耐:“她不是你师妹!” 场上霎时寂静,众人不知为何刚刚还好好的云海真人突然发难,太子的眼神也因此带上了几分探究。 唯有闻花亦似乎想到了什么,递了个台阶道:“我只是个小道童,连外门弟子都算不得,自然不是太子殿下您的师妹。” 好在匆匆而来的赵星行,伴着闻花亦的解释彻底打破了这一寂静。 “太子殿下,云海真人,两位是在商讨如何救我妹妹了吗!” 闻花亦迅速合上了面具,装作无事发生。 裴若安也回归理智,想起了此番而来的目的。 太子:“赵大人,您来得真快,一起吃些糕点吗?” 赵星行即使着急也端正行礼道:“殿下赎罪,臣实在担忧胞妹,云海真人昨日道,只能将救胞妹的最后一味药引告诉您,我便匆匆赶来了。” “无妨。”提到昏迷不醒的赵星奕,裴景珩也多了几分忧愁,之前的试探意味也一消而散:“师傅,您说得最后一味药引究竟是何物?” “不是只能告诉您。”裴若安勾起嘴角,病弱佝偻的身躯如同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而是只有您才能救太子妃殿下。” “最后一味药引,是您的九窍心血。” 九窍心血,位于心尖三寸处,若索取不当,可夺人性命。 赵星行闻言脚底一软,差点再次给太子行个大礼。 闻花亦眯起眼睛,如果裴若安说最后一味药引是太子的命魂,就算太子答应,整个江山社稷也不会允许。 可裴若安说的是九窍心血,这是一味对本人来说重要却不关键的药引,并且只有在索取不当的条件下才会致命。 如此一来,可相当能考验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为太子妃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四师兄你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大师姐可要骂你了。 习惯了冷门,决定躺平慢慢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缺德事 第17章 四师弟的过去 “我说四师兄啊,你要是真讨厌太子哥哥,直接一刀了结了不是更爽快吗,何必绕这一大圈?”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裴若安掌心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浑身散发着深戾淡漠的气息,苍白的脸上冰冷无温:“小师妹,你可知道我的膝盖是怎么受伤的?” “线人告诉我了,四师兄你不用...” 闻花亦赶紧推着裴若安的轮椅向酒楼走去,她不喜欢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悲惨过去,她共情不了,也觉得浪费时间。 “哦,那我再讲一遍。” “......” 那四师兄你问个屁啊! 裴若安打娘胎里就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裴景珩。 皇家认为单数象征阳刚为吉,双数代表阴邪为凶,而双生子违背“天定唯一”法则,被视为“双星降世”或“妖邪附体”,认为会冲撞皇权天命。 彼时二子的父亲仅是处于皇权斗争旋涡,岌岌可危的太子,谁也没想到太子妃竟会诞下寓意不详的双生子。 可他知悉如若双生子的消息流露在外,他那些个虎虎眈眈的兄弟们就能以此为箭,将他击落,再无缘皇位。 于是,太子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杀了接生的稳婆与婢女,让心腹对外宣称太子妃诞下一子,元气大伤,需得闭府好生养息,不见任何外人。 因此,刚诞生不久的二子便被秘密抚养在温泉山庄,不可随意对外。 裴若安至今都记得那个如覆新雪,光影交织的山庄梨园。 每日清晨,他都会和兄长手牵着手,去找娘亲请安,随后去找云海真人念书。 晌午,用完午膳后,他会和兄长在山庄里捉迷藏,他喜穿一身白衣,藏在梨花树上,任谁都找不到他。 晚上,他会和兄长挤在一张床铺上,悄悄说着小话,或者躲在被子里斗蛐蛐。 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或许是因为他在娘胎里夺取了不少属于兄长的营养,兄长的身体总是三天两头就发热咳嗽。 母亲常因此操碎了心,找了不少名医上门寻找病因。 “安儿听话,你去找云海真人念会儿书,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出现,听到了吗?” “...好的,娘亲。” 不知为何,母亲总是千叮嘱万嘱咐,这些名医上门时,他不可与兄长同时在外出现。 若安不解,但若安听话。 彼时的裴若安不过五岁,正是最黏裴景珩的时候。 裴景珩生病卧床时,裴若安便拿着蛐蛐在门外徘徊,时不时回头看看兄长的大门何时可以敞开。 照顾裴景珩的下人们来来回回好多次,每个人都要对蹲在门口的裴若安行注目礼,其中难免有些喜欢嚼舌根的。 “小皇孙又守在门口了,他们感情可真好啊。” “感情再好有什么用,双生子的诅咒还能因为感情好破解么?” “嘘,你小声点儿,别让小皇孙听到!” “他迟早有一天要知道的,云海真人不是说了么,双星降世,必陨其一。” “你可闭嘴吧,在太子妃那里受了气,何必撒在小皇孙这里。” “哼,我们迟早要掉脑袋的,有什么可避讳的。” 裴若安与身娇体弱的兄长不同,他精力旺盛,总爱在山庄里跑来跑去,时常能接收到来自他人恶意的目光与言语。 像他们的这般对话,裴若安早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只是年幼的他目前还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罢了。 直到六岁那年的某一日,正是倒春寒最冷的一天,裴景珩不出意外又感染风寒,躺在床上发着高烧。 而没有兄长相伴的裴若安,也因为在寒风里贪玩了几时,也发起了高热。 这一场高热烧了三天三夜,太子妃也因为两头跑而消瘦了些许。 夜里,心神耗尽的太子妃抱着幼子默默哭泣:“我苦命的孩子,上天究竟为何要这般折磨你们。” 太子妃的泪水滴落在裴若安的脸上,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淌进了嘴里。 娘亲的泪水,好苦。 高烧退尽后的裴若安仍是有些虚弱,可他实在躺不住了,哭着闹着要见兄长,要和兄长去放风筝。 下人们实在阻拦不住,只得打开大门哄道:“小皇孙,您乖乖将药喝了,大皇孙在外面等您呢。” 兄长在外面? 哭得满脸涨红的裴若安安静了一瞬,他朝门外看去,兄长正拿着沾着泥土的树枝在门外守着他,一如曾经在门外守着的自己。 裴若安伸着小小的手朝门外伸去,力气大得一众人根本拉不住:“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只被允许在外等待的裴景珩,见到裴若安的那一刻,也忍不住大哭着要朝弟弟扑过去。 裴景珩身后的仆人立马拉住了他:“您身体刚好,可别被小皇孙过了病气,等过些日子再来吧。” 裴若安就这么无力地看着兄长被一群人带走,离他越来越远。 经过这一遭闹腾,裴若安的身体不仅没好,反而越演越烈,连着一月余都未下床。 他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好像见到了来看望他的母妃和云海师傅,可母妃总是哭个不停,师傅也总是叹气归去。 云海真人心疼地抚摸着裴若安的额头,又想起身体逐渐强壮的裴景珩,闭着眼睛叹道:“都是命数啊。” 命数是什么...... 裴若安心想,这是师傅新教的词吗,我听不懂诶,但兄长这么聪明,他肯定听得懂吧,我明天问问他好了。 次日,躺在床上的裴若安无聊地掰着手指头,忽地听见有撬动窗户的声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裴景珩就带着一株梨花枝闯了进来。 “弟弟,我来看你啦,还给你带了梨花!” “哥!” 裴景珩是悄悄溜进来的,他低垂着脑袋四处环顾,声音也压得极低:“我们要安静,被发现的话,会被娘亲骂的。” 裴若安立马乖乖点头,掀开自己的小被子,让哥哥进来。 裴景珩眉飞色舞地说了好多,他说温泉山庄漫山的梨花都开了;他说池塘里的鲤鱼又长胖了;他说御医的药效果特别好,他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他说,弟弟你要赶紧好起来,我们要一起去捉迷藏。 裴若安从未见过如此生龙活虎的兄长,本该替兄长高兴的他,却突然想到了白日里下人们背着他偷偷嚼的舌根。 “小皇孙可算睡着了,大皇孙那里怎样?” “说来也离奇,小皇孙生病以后,大皇孙的病立马就好了,这几天能跑能跳的。” “嘘!”窃窃私语的下人瞟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小皇孙,压低声音“双生子天生不容,云海真人不是说过吗,二人会无意间抢夺对方的气运,一方强盛,另一方就会虚弱,直至.....” “直至一方气运耗尽后死亡,诅咒方可消!” 大抵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下人们有些心虚地朝躺在床上的小皇孙看去,见他只是翻了个身,面向里处,这才放心下来。 殊不知,翻身后的裴若安静静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原来兄长一直生病,是因为他抢了兄长的,那个叫什么气运的东西。 小小的裴若安眨巴眨巴眼睛,抱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兄长,声音有些闷闷的:“哥哥,对不起......” 裴景珩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整得一懵,只得傻傻回抱弟弟,安慰道:“没关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我原谅你了。” “稚子感情深厚,却也抵不住他人言语的消磨,那些闲言碎语不仅四师兄你听见了,你的兄长恐怕也听见了吧?” 闻花亦的目光投向裴若安紧攥膝盖的手心,接着道:“所以他为了自己,将你从梨花树上推了下去。” 裴若安苦笑道:“这你都知道了?” “昂,有线人。” 依旧是一年漫山漫野的梨花飞舞,裴若安无助地躺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尖锐的树枝刺穿了他的双腿,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雪白梨花。 好痛,头好痛,双腿好痛,心脏也好痛。 裴若安昏迷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伸出双手的裴景珩。 他的兄长为了活下去,不要他了。 “小师妹,那你的线人有告诉你,云海真人那句预言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闻花亦垂下眼眸,世人不明皇宫秘史,只知十年前云海真人对皇后之子裴景珩留下一则预言:紫薇照其身,九鼎承天命。 其实,这句话还有下半句,是对裴若安此生的概括:苍生皆作祭,血月证其道。 上下两句,概括了双生子的一生。 “不过,我也得多谢云海真人这句预言,不然我也遇不见灵霄宗的你们。” 原本堆积在裴若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随着而来的是淡淡笑意。 “哦豁,这段我没听过,师兄你说来听听。” 闻花亦来了兴趣,推着裴若安轮椅的速度也慢了些。 云海真人留下预言不久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温泉山庄,父亲也在夺嫡之战中胜利,成了新一代的帝王。 他昭告天下,称自己的孩子是紫微星降临,整个国家将迎来新一轮的盛世昌平,赐名裴景珩。 为何在他们六岁时,才昭告天下太子妃之子的名字呢? 那必然是因为帝王有二子,而他并不知晓哪个孩子是未来的储王,因此对天下人避之不谈。 可云海真人此预言一出,那将来的天下共主便只有那一位了。 裴景珩被定为王储的那一刻,温泉山庄所有知晓双生子秘史的人都一夜消失,而裴景珩也被送出了温泉山庄,进入皇宫进行教习。 听说担任教习的是赫赫有名,曾经教导过现任帝王的赵太傅。 皇后与帝王每日在书房内争吵,偶尔路过的裴若安多少也听到了几句,大抵就是父皇打算杀了他,以绝后患。 裴若安不在乎,太医已经判定他这辈子都是个废人,无法再立足行走,只能窝在轮椅上过一辈子。 废人跟死人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这位小友,敢问你是裴若安吗?” 说话的是一位比他略大些的金纹蓝袍女孩儿,她立于漫天飞舞的白茫花海中,周身光华轻涌。 只一眼,裴若安就知道她不是俗世之人。 “不是,你找错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女孩手中的法器便轻闪了一下。 “你说慌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女孩收起了可以辨别言语真伪的法器,慢慢蹲在裴若安的轮椅前,双手放在他的缠满绷带的双腿上:“我是灵霄宗天池峰首席大弟子......” “好痛!” 还未愈合的双腿哪里经得住女孩的触碰,他下意识就要踢向女孩,但换来的却是更加剧烈的疼痛。 “滚开!我管你是谁,都给我滚!” 兄长的背叛,彻夜难眠的疼痛,已经将他折磨的性情大变,易燥易怒。 “我还没说完。”易若晴手中亮起一层蓝光,包裹住了裴若安的双腿,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再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舒爽的清凉。 “也是你未来的大师姐,易若晴。” “师尊让我带你回去行拜师礼。” 闻花亦疑惑:“然后四师兄你就同意了?” 裴若安摊手,无奈道:“我本来想拒绝的,但大师姐说我如果不同意,就要将我绑回山去。” 闻花亦噗嗤一笑,确实是她那位强硬大师姐会说出来的话。 大师姐:这里有一个师弟,绑回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四师弟的过去 第18章 这章亲了 夜晚,闻花亦推着裴若安刚到酒楼不远处,他便挥手示停:“小师妹,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闻花亦点点头,乖巧道:“好。” 目光注视着裴若安在街角离开的背影后,闻花亦神色一冷,朝暗处低声道:“跟踪他去见了谁,回来汇报我。” 屋檐阴影处,一阵风起,似乎在回应闻花亦的命令。 还未进入自己的客房,闻花亦便察觉道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果不其然见到了坐在那里的易若晴。 易若晴今日没穿灵霄宗的金纹蓝袍,而是一件寻常人家的淡蓝色暗花长衣,或许是为了隐入人群,她甚至挽了发髻,配了一支弯月银簪。 闻花亦呼吸一滞,好看。 没了那些修仙服饰和法器的装点,此时的易若晴少了几分清冷仙气,更像是邻家温婉大姐姐,让人忍不住靠近。 易若晴抬眸,朝着门口矗立不动的木头招招手:“过来。” 或许是今日的易若晴看起来太过温婉貌美,闻花亦神使鬼差地便顺着她的话去做,静静地坐在了她的一旁,叫了声:“大师姐。” “嗯。”易若晴应了声,葱白似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指向闻花亦抄写的门规,好看的眉眼在看到那狗爬字时,忍不住皱了起来:“这里抄错了,重抄三遍。” 好熟悉又冰冷的话语。 闻花亦瞬间从虚假的温柔乡里清醒过来,语气也变得警惕:“大师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星行说在太子府看见你了。”易若晴拿起朱笔,又圈了几处错误:“他问我,你是不是陪着云海真人做秘密任务。” “这里也错了,抄三遍。” 好小子,原来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闻花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易若晴是未来的宗主候选人,时常会帮助宗主处理一些宗门事务,因此没什么秘密任务是可以瞒过她去执行的。 “大师姐......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师尊与云海真人交好,偶尔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易若晴依旧不紧不慢地批改着上次留给闻花亦的课业,闻花亦听到她的话也松了一口气。 是了,他们今日刚在太子府见过赵星行,对方根本没有上前戳穿她,也没有过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府,想必是易若晴的话让这件事多了几分可信度。 闻花亦的问题问完了,这次该轮到易若晴发问了。 她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轻轻地在闻花亦周身扫了一遍,盯得闻花亦头皮发麻。 闻花亦满脑子都是如果易若晴问他们在太子府打什么算盘,到底要不要如实回答。 “我给你买的玉佩呢?”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问题,闻花亦愣得一时间都忘记了回答,她下意识看向易若晴的本命剑,却想起来她今天是便装出行。 以往那条被挂在剑柄上的青莲玉佩,如今悬在了易若晴的腰间。 玉佩正中那一抹妖冶的红依旧瞩目。 闻花亦指尖无意识地蜷缩,随后仰头笑着贴近清冷端庄的大师姐:“原来大师姐这般在意,我是否日日戴着你买的玉佩啊,真是.....” “我确实在意。” 易若晴隔着狭乍的桌面抓住闻花亦的手腕,深深望向她的眼底,似乎想要撕下闻花亦整日不着调的皮囊,看看其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易若晴一直伪装的冷静,在此刻顷刻坍塌。 “玉佩呢?” “被我扔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玉佩再也回不来了,它永久地留在了暗无天日的临谷村地牢。 闻花亦想,她完全可以撒个小谎,称今日起得晚了,忘记戴了。 可易若晴那句“我确实在意”,也让她很在意。 于是,她下意识地便回答了事实。 大师姐,你仅仅是在意丢失的玉佩吗? 易若晴手中的力气不自觉加大了些,明明临谷村期间,闻花亦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可这么显眼的玉佩究竟是什么时候丢了的呢。 怀疑的种子一但埋下,便会疯狂生长,缠绕心脏。 前世的闻花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魔修接触的呢? 今生的闻花亦真的不会成为大魔头么? 她出现在太子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闻花亦真的仍旧按照前世既定的路线成长,她又该如何? 记忆中朝她笑着的女子是否和闻花亦有关系呢? “闻花亦.....” “干吗?” “如果你不是闻花亦就好了。” 前世的记忆,忽明忽暗,不明了的部分总是隔了层薄雾似的,让易若晴摸不透捉不着,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闻花亦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腕,对与大师姐一番“如果你不是你就好了”的言论感到莫名其妙,但易若晴的力气实在是大的很。 她望着对方纠结苦涩的清冷面容和迷茫眼神,诧异一向从容有余的大师姐竟也会露出这般神情。 闻花亦抿唇,内心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暗暗塌陷,酸涩得很。 她讨厌极了易若晴,难得抓住讨厌之人的破绽,她应该出言讥讽的。 但或许是今天的月光甚好,或许是纸砚传来的淡淡墨香,或许是眼前的易若晴仿佛一触即碎的薄冰。 闻花亦不禁回忆起临谷村狭隘逼人,药香四溢的诊所里,匆匆赶来的易若晴和她略带温度的怀抱。 想起了九百九十九阶长梯上,明明自己疲惫竭力到在风中摇曳,却还要分出一点灵力来护住她的身影。 立志成为修真界大魔头的闻花亦,有了一辈子只此一次的心软,她伸手抚平易若晴紧锁的眉心,笑道: “大师姐,你怎么总皱着眉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啊。” [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烦心事,让咱们易大小姐皱着眉头啊?] 啪。 那是泪水滴落在桌面的声音。 也是闻花亦脑海里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神经断开的声音。 原来易若晴哭起来是这样的,静静的,像是西山冷室莲湖里最后一瓣琉璃莲花降落湖面的样子。 “易若晴...你” 闻花亦连师姐都忘了叫,硬生生憋出了几个大字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什么?是你怎么哭了,还是你别哭了? 闻花亦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心脏莫名堵得慌,喉间干涩却涌出几分苦涩的味道。 “你不准哭了。” 闻花亦哑声说出这一句,伸手去擦易若晴滑落的泪水。 “我想起来了。”易若晴反手抓住闻花亦的手腕,“我见过你的。” 虽然只有一幕,但易若晴想起来了,她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闻花亦,在她还是经商世家的大小姐时。 前世,易家中庭内,难得闲下来的易若晴正在给自己精心养护的腊梅浇水,随后就见到了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 而这位不速之客便是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闻花亦。 成年版的闻花亦身着一身红衣,挂着满脸招人打的笑容站在她刚浇完的红色腊梅旁,向她招手,而的腰间悬挂着的正是易若晴的伴生之物,青莲玉佩。 “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烦心事,让咱们易大小姐皱着眉头啊?” “烦人的不是事情,是你。” 易若晴好似站在一片广阔的海洋中,浮沉不定,远远地望着前世的自己和闻花亦斗嘴。 她想起来了,她早就认识闻花亦了,青莲玉佩也并不是她的,而是属于闻花亦的。 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头好痛...... 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无情地刺穿她的头皮,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酒楼内,闻花亦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内心的酸涩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青莲玉佩的光芒将易若晴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身处其中的易若晴脸色苍白,嘴唇因为过度用力而冒出细小的血珠。 “易若晴,易若晴,大师姐,你快醒一醒!” 眼看易若晴被青莲玉佩给魇住了,闻花亦也顾不得那么多,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将她困在光圈内,随后伸手探向易若晴的腰间,想要摘下青莲玉佩。 好烫! 青莲玉佩的灼热温度似乎要将她烫伤,易若晴貌似也有挣脱符纸的迹象,闻花亦只得狠狠抱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易若晴。 “大师姐,你别挣扎了,力气本来就比我大,我快控制不住你了!” 怀中人仿若未闻,只一味挣扎。 在二人你来我往的挣扎期间,闻花亦指尖破开的血迹不慎滴落在青莲玉佩上,而在她们尚未察觉前,玉佩便将其吸收了干净。 吸收了主人血液的青莲玉佩受到了安抚,逐渐安静下来,易若晴也随着安稳。 就在闻花亦将要松一口气时,一道阴影笼罩了上来。 “唔。” 与少女清冷的面容不同,她的唇是温热的带着湿润。 反应过来的闻花亦想要逃离,却被易若晴用力禁锢在怀中,舌尖唇齿相碰,夹杂着淡淡血腥味。 唯一清醒的闻花亦此刻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血液。 直到闻花亦将要因为呼吸不畅而昏迷时,易若晴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离开时还留恋地在她唇上浅浅轻啄。 “疯子。” 不知道谁暗骂了这么一句。 亲了,亲了,亲了! 尖叫,狂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这章亲了 第19章 又一个重生者 次日清晨,闻花亦再次睁眼时,已不见易若晴的身影,只留一支红梅木簪在她的枕头旁放着。 好微妙的感觉...... 闻花亦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类话本上看到过这类场景。 另一边,易若晴趁着天色未明回到了天行院的偏阁,那里是左护法为她准备的住处。 “易姑娘?” 易若晴身形一顿,转身望见了远处的长生芷宁和白思恒。 长生芷宁内心直呼自己运气极佳,清早晨练竟然能遇见偶像,今天一天都会很顺利的! “长生姑娘不必客气,叫我若晴便可。” “若...嘿嘿嘿...若晴姑娘” 天呐,我竟然可以直呼偶像的名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易姑娘也是出来晨练吗?”白思恒接过话茬,但看了眼易若晴与昨天相同的服饰,又接着道:“原来不是,看来易姑娘是刚回来。” 易若晴轻轻点头:“出去见了个人。” 白思恒警惕道:“你去见了谁?!” 易若晴闻言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与白思恒对视,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思恒越界了,她去了哪里,见了谁,哪里由得陌生人知晓。 长生芷宁见氛围不对,悄悄戳了戳白思恒的后背,示意他不要说些多余的东西,随后又对易若晴道:“偶像你......若晴姑娘你饿了吗,我吩咐人去给你整早点吃。” “多谢,但我近日辟谷。”易若晴盯着长生芷宁思考片刻后,发出邀请:“芷宁姑娘今日可有空否,随我去个地方。” “有空,有空,我有空。”长生芷宁连去哪儿都没问,高兴的直应下来。 “我也想去!”白思恒连忙跟着应道。 “好,那我们正门见。” 随着易若晴的背影在转角消失,原本笑着的二人神色严肃了起来,白思恒仍是挂念着易若晴见了谁的问题。 “你觉得她见了谁?” “我希望不是大魔头闻花亦。” “我觉得就是她。”白思恒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语气满是憎恶之情,“易若晴常佩着的那枚青莲玉佩,前世就挂在闻花亦腰间,我天天都能见着。” 长生芷宁脸上虽是不舍之色,但眼底却尽是杀意:“要真是如此,我就只能杀了偶像了,好可惜啊。” “可偶像尊嘟很飒诶~” 白思恒内心吐槽,这家伙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词了...... 不过多时,三人于正门前集合,长生芷宁与白思恒跟随易若晴的步伐走上了一条越来越熟悉的小路。 长生芷宁附在白思恒耳边:“这好像去太子府的路。” “这就是。” 白思恒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但模模糊糊又想不起来。 直到三人进入太子府会客厅,他听到那一道刻在灵髓里的亡命音响起。 “大师姐?” 闻花亦吃着糕点,望着易若晴一行人,却不经意间对上了白思恒隐在黑纱下的眼眸。 白思恒瞬间头皮发麻,一阵麻痹感自尾椎上行,直冲后脑勺,脑海闪过无数尸山血海的画面,那都是曾经他替闻花亦杀过的人,灭过的门。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在他遇见闻花亦之前,她就是在太子府怂恿裴若安杀兄灭嫂,随她一起叛入魔宫的! 白思恒惊恐的目光又移至闻花亦前方的云海真人身上,那根本不是什么云海真人,是裴若安那个狗东西! 易若晴不懂白思恒此刻内心的煎熬,上前为闻花亦戴好歪掉的红梅木簪,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情,悬在木簪上的手部一顿:“很适合你。” “自然,我戴什么都合适。”闻花亦面上满是对自己容貌的自得,她侧首看着易若晴,思忖着对方究竟记不记得昨晚那一吻。 但问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她们这些魔修,搞双修和炉鼎的再多不过了。 区区一个吻,不算什么。 闻花亦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凝眉嗤笑,眼神悠悠地停在易若晴身后的二人身上:“大师姐又从哪里捡的阿猫阿狗?” 易若晴弹了她一个暴栗:“不可言之无礼。” “凭什么告诉你?”白思恒翻了个白眼,闻花亦这破嘴,舔一下应该能把自己毒死吧。 长生芷宁倒是不介意自己被形容成阿猫阿狗,毕竟在她眼里,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就是毛茸茸的猫猫狗狗啦~ 她从易若晴身后探出身,笑容阳光又明媚:“是我呀,花亦姑娘,我是长生芷宁。我们一起去过临谷村,还一起吃过早点呢!” 闻花亦倒吸一口气,抬手遮住眼眸,眼前阳光开朗到背后似乎有一层圣光的少女,照得她睁不开眼。 阴暗的我要化了。 闻花亦不着声色地将易若晴拖过来些,替她挡住阳光开朗大女孩四射的光芒:“好像是见过你。” 长生芷宁夸赞:“花亦姑娘,你比临谷村的时候高了不少。” 闻花亦欣允接受:“眼神不错。” 白思恒啧的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易若晴见几个小辈儿处的不错,内心宽慰不少。 闻花亦是师尊最小的徒弟,他们四个都比她年长几岁,难免会有些代沟。 或许闻花亦就该和同龄人多相处相处,说不定对她偏离大魔头的成长路线有好处。 既然几个小辈都处的不错,易若晴就也有空将心思放在“云海真人”的身上。 若安不亏曾经在云海真人的手底下拜学过,扮得有模有样的。 即使易若晴早些年在蓬莱岛游学,见过云海真人,也没看出他和本尊有什么区别。 唯有假的“云海真人”在大师姐的注视下,渐渐低下了头颅,身体也逐渐僵硬。 匆匆而来的府丞踏入会客厅,向面前几人拜身:“各位见谅,太子殿下在宫里有事绊住了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最德高望重的“云海真人”,揣测对方此时的心情如何。 谁料“云海真人”十分爽快,甚至有些急促道:“既然如此,老道便不必在此,先回了。” 闻花亦:“......” 真是怂死了,四师兄。 易若晴:“真人,慢走。” 被唤作真人的裴若安并未回应,心虚地恨不得立即站起来就跑。 白思恒的目光则在这三人之间来回摆动,这是怎么回事,易若晴认识闻花亦,但却不知道眼前的云海真人是裴若安假扮的。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易若晴其实跟闻花亦不是一伙的? 那青莲玉佩为什么会在易若晴的身上? 该死的,他前世这个点还被关在家里修炼秘术,根本没经过太子府这一遭,什么事都不知道。 白思恒默默地凑到长生芷宁的身边,与其对视一眼,果不其然,对方的眼神里也是一片茫然。 狼狈逃出太子府的“云海真人”来到一偏僻小巷,换下了自己的伪装,闭目仰头倚靠在椅背上。 裴若安:“大师姐怎么会出现在太子府?” 闻花亦:“不知道。” 裴若安:“糟了,也不知道大师姐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我的伪装有没有暴露。” “大师姐昨晚来找我了。” 闻花亦一杀。 “我忘记告诉你了。” 闻花亦二杀。 “我都暴露了,师兄你怎么可能苟着?” 闻花亦三杀。 裴若安此刻很想想吐血,根本不相信闻花亦说的什么忘记了,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气若游魂:“小师妹,你故意的吧.....” 没错,闻花亦内心道,她就是故意的。 裴若安对于她的合作提议一直模棱两可,易若晴出现的时机又过于巧合,万一这两人私底下准备做些什么,这对她接下来计划是十分不利的。 可现在以裴若安的表现来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易若晴会来长安,更不知道她会出现在太子府。 那易若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花亦看向不远处的太子府,难得心里涌上几分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太子府内,仍是会客厅。 易若晴朝着府丞道:“赵星行担忧太子妃昏迷一事,特请我来相助。” 她撒谎了,赵星行根本没有请她过来,是她自己要来的。 “这......” 府丞见最前方的女子虽一身常服,可周身气度不凡,不难猜出她是哪家的修仙者。 可修士也是分等级的,太子妃是何等人也,哪是随随便便的闲杂修士能见着的。 长生芷宁一眼就看出了府丞眼里的犹豫与轻蔑,她最崇拜的偶像竟然被轻视了,这她哪里受得了,掏出天行院的令牌冲上前道: “天行院护民司,长生芷宁是也。” “这位是灵霄宗的剑修之光、未来的宗主候选人、无极仙尊的首席大弟子,人美心善仙法高强的易若晴。” 白思恒:“......” 好丢人,好想走。 府丞被这一连串的前缀给砸了个晕头转向,但立即抓住了关键词,灵霄宗。 灵霄宗他知道啊,天下第一仙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总去那里祈福。 “请各位随我来。” 府丞一改先前的态度,领着众人向鸣鸾阁走去。 原本稍落后的长生芷宁见易若晴低头不语,以为身为人人敬爱的高岭之花被折了傲气,刚想上前安慰偶像,便听到易若晴小声道:“我怎么忘了这个。” 今生踏入仙途的易若晴也不过十七八岁,虽常被各种天花乱坠的名号载了满身,但修炼也仅仅数载。 除了仰慕崇拜者之外,诋毁者也不少,她见过不少比那名府丞更加不屑的眼神。 久而久之,易若晴便学会了不去在意那些恶意,若是有谁不服,那打服了便是。 对于刚刚那名府丞,她连用什么术法都想好了。 果然在论实力,论修为的修真界待久了,她连借势而进,狐假虎威的经商手段都忘了个干净。 这章对先前出现的新人物做了背景揭露: 1、白思恒,重生者,前世是大魔头闻花亦的走狗,今生打算好好做人;前世出场是在太子妃昏迷不醒的事件之后,本想靠着前世的记忆咸鱼翻身,但被易若晴的出现和没有过的经历整得一头雾水。(作者:是的,俺没有给他金手指) 2、长生芷宁,很明显也知道些什么,但我只给了铺垫,大家应该能猜出来阳光可爱宝宝的身份吧,巨好猜的! 3、赵星奕,前面就说过她是易若晴前世的挚友啦,是这一Part的灵魂人物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又一个重生者 第20章 挚友 即将踏入鸣鸾阁的易若晴心跳加速,多了几分紧张,似乎遥远不可及的过去在向她招手。 长生芷宁望着门口一动不动的偶像,疑惑道:“若晴姑娘?” 易若晴微微摇头:“没什么,进去吧。” 见到昏迷不醒的赵星奕时,易若晴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春风夹杂着花香的午后。 易若晴出身经商世家,在世世代代的经营下,虽然不算天下第一商贾,但买下一两个灵霄宗还是没问题的。 士、农、工、商,世人认为“商贾重利轻义”,因此自说自话地将他们排在了阶级的最底层,一边奉承,一边踩低。 易若晴的堂姐气不过这个阶级排名,立志将易家发扬光大,为此发愤读书,竟真让她考取了功名,当上了朝廷女官。 易家自此扬眉吐气,易若晴的父母与姑父姑妈合力办了全城最盛大的赏花宴,请了所有能请到的名望人士。 彼时年幼的易若晴站在屋檐下迎客,其一身的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不少登门拜访的客人,包括赵星奕在内。 赵星奕的父亲最近忙于太子的教习,顾不得她。于是,难得有闲空的赵星行和赵星亦便跟着家里长辈,欢天喜地的来蹭赏花宴的茶点吃。 普通官员无法在长安城拥有自己的府邸,因此他们过来的是以易家名义自行购买的私宅。 私宅! 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私宅,还办了这么大一场赏花宴,这易家也太有钱了吧! 赵星奕屏住呼吸,垂涎地盯着满身玲琅珠宝的易若晴,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这就是有钱人的光辉么,好耀眼! “这位小姐,请问你还要看多久?” 易若晴现在烦的很,本来好好在临乐城待着的她,莫名被母亲拽到了长安城,还被迫穿了一身叮当作响的金银珠宝在门口担当吉祥物。 这谁能有好心情? 赵星奕被女孩冷冷的目光一瞥,咻地缩紧脖子,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赵星奕内心戏极多,胆子却小的很,进了易宅也不敢跟任何人打招呼,默默地在一旁吃着糕点。 “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无人回应。 “哥?!” 赵星奕猛地一转头,发现常伴身侧的兄长和叔母早已不见身影。 等等......这么说来,自她踏入易宅起,便没有见过二人了。 赵星奕内心一阵恐慌不安,失去依靠的不安感令站在原地的她,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 周围人往客行匆匆,根本无人注意站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小姑娘。 浑身发着金银光芒的易若晴,摸着饿扁了的肚子,准备吃些糕点垫垫。 刚走出去两步,就见到跟她一般高的赵星奕在淌眼泪。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哭了? “你还好吗?” 赵星奕闻言抬头,见到了一阵刺眼的白光立于眼前......哦,原来是那个很冷淡的易家小姐。 “我...我找不到哥哥和叔母了......呜呜呜” “知道了,你跟我来。” 易若晴领着赵星奕,站到了昨日刚搭的赏花台上,又朝着守卫低声几句,守卫收到命令后,便走进了四散的人群。 易若晴绷着小脸对着赵星奕道:“糕点,你还吃么?” 咕~ 是易若晴肚子发出的声音。 赵星奕立刻会意,将自己手里的糕点全数给了易若晴:“都给你吃,全都给你。” “嗯,谢谢。” 不谢,本来就是你家的糕点。 赵星奕坐在赏花台的阶梯上,环住自己的双腿,而易若晴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开始扒拉身上的珠宝。 笄、簪、钗、项圈、璎珞、朝珠、臂钏、手镯...... 赵星奕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身边慢慢堆积而成的,名为金银珠宝的饰物小山,以及渐渐显示出真容的易若晴。 最终易若晴慢慢吐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她察觉到赵星奕震惊的视线,以为她是喜欢自己那一套沉重的饰品:“喜欢哪个,送给你。” 赵星奕合上震惊的嘴巴,摇摇头:“谢谢,你帮我很多了,我不能要。” 易若晴挑了个羊脂白玉梨花手镯递给了赵星奕:“拿去吧,算是我刚刚对你态度恶劣的歉礼。” 态度恶劣? 赵星奕想起刚刚在门口易若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算哪门子的态度恶劣? 这易家小姐也太好了吧,不仅陪她等待家,还送手镯! 赵星奕接过手镯,在内心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要和她做好朋友! “我想和你做朋友!”赵星奕捏紧手镯,在心底给自己暗暗打气:“我,我!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好” 易若晴被眼前女孩的话搞得一愣一愣的,没跟上她的思维。 其实易若晴很想说,她并不会在长安城久留,马上就要回临乐城了,但女孩的注视实在太过炙热,她最终还是先应了下来。 最后,易若晴坐在长阶上,牵着赵星行手心的赵星奕笑着朝她挥挥手,提醒她别忘了明日的约定。 算了,或许只是王城贵女的一时兴起,不用在意。 第二天,正在浇花的易若晴迎接了特地前来的赵星奕和赵星行。 第三天,正在习字的易若晴迎接了特地前来的赵星奕。 第四天,正在蹴鞠的易若晴迎接了特地前来的赵星奕和赵星行。 第五天,正在念书的易若晴迎接了特地前来的赵星奕。 第六天、第七天...... 直到易若晴准备离开长安城,赵星奕扑在她怀里小声抽泣,她才略微相信这位赵太傅之女是真的想跟她这个商贾世家的孩子做朋友。 回到临乐城的易若晴,也时常能收到赵星奕寄过来的书信和可爱小物件,里面大多写了她最近的琐碎日常和下次她们要一起去游玩的地方。 又过了好几年,赵星奕寄过来的书信里除去闺中密话,又渐渐多了几分少女芳心,常常被提及的是一位温和有度的太子殿下。 前世的易若晴受邀去参加这场震惊全国的十里红妆,她的至交好友凤冠霞披,含羞垂眸,一笑倾城,令整个长安城的女子都失色不少。 她说,“若晴,我现在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她说,“你以后也会是。” 谁也没想到,这是她们见对方的最后一面,成婚不久的少女长眠于一场无人可医的昏迷之症,再也没醒过来。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易若晴指尖微微用力,刺痛感将她拉回现实。 易若晴:“芷宁姑娘,我记得青木长生家除了草木通灵外,还擅长治愈之术对吗?” “我想请你替太子妃诊脉,找出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长生芷宁,从护腕里抽出一条极细的灵藤,将一半缠绕在赵星奕手腕,另一半则连着自己的血管。 连着长生芷宁的那一侧灵藤逐渐被血迹染红,慢慢朝着赵星奕走去。 白思恒在一旁解释道:“青木世家,多以血养植,可以提高与灵植的通感。” 长生芷宁闭目感受灵植从赵星奕身上感受到的信息:“是离魂症,没有苏醒的原因是缺一味药引。” 易若晴:“离魂症,药引?” 这是前世的她从未听说过的关键词。 前世的她和赵星行寻遍各大神医药谷,也未找到治疗赵星奕昏迷不醒的办法。 易若晴不愿放弃,准备寻求仙法相助时,赵星行写了一封信给她,让她自此以后不要再插手赵星奕昏迷一事。 待易若晴赶到长安城时,迎接她的是太子及太子妃双双陨故的消息。 长生芷宁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灵藤,反而露出了几分疑惑神色:“奇怪,太子妃近期有持续服用药物治疗的迹象。” 易若晴闻言一顿,想起了她那整日与轮椅相伴的病弱师弟,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样......” 凭着长生芷宁的两句话,易若晴也多少拼凑出了前世在太子府内都发生了些什么。 无非是四师弟为报复自己的太子兄长,利用了太子妃昏迷一事潜入太子府并要挟太子,而赵星行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深知不是身为凡人的易若晴该牵扯进来的,于是写了那封信让她不准再插手。 如果她没猜错,前世的闻花亦应当也参与过此事,并且在其中推波助澜,引导事情的发展。 啧,早知道重生前,就一剑捅死那个大魔头了。 闻花亦既然按照前世的轨迹来到了太子府,那就说明在这里一定有只有她才能完成的事情,思及闻花亦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易若晴问道:“太子最近似乎非常忙碌,宫里是有什么大事吗?” 长生芷宁:“诶,若晴姑娘你是仙灵鼎的护使,却什么也不知道吗?” 易若晴:“聚灵大典?” 不久前,易若晴将聚灵鼎完好送到天行院后,皇家就昭告天下,一月后将举行聚灵大典,祈求国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就说得通了,闻花亦就是冲着聚灵大典来的,聚灵大典被毁是次要,证明太子无能,身败名裂才是他们想要的。 易若晴不了解前世的裴若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知晓自小互相陪伴着长大的四师弟是怎样的。 易若晴试探道:“你们可知最后一味药引是什么?” 被忽视许多,插不上话的白思恒此刻来了精神,这他真知道。 前世,他和裴若安互喷,戳对方痛点的时候,无意间听裴若安说漏过。 白思恒:“太子的九窍心血。” 长生芷宁:“青木家的九叶灵芝。”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首先是长生芷宁露出了懊悔的表情,随即她低头暗骂一句:“又踏马跟原书不一样。” 第21章 关于我是穿越者的那件事 长生芷宁,原名刘芷宁,芳年二十三岁,目前是首都药大一名饱受知识折磨的研一药学狗; 最近暑假无聊时,她点开了一本无CP——反派成长流的小说,名叫《关于我是修真界大魔头的那些事》。 小说主角名叫闻花亦,跟大多数传统反派一样,她年少聪慧,天资过人,但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在惨遭父亲杀妻女证道的巨大事变后,开启了丧心病狂的反派成长之路。 她利用自己人畜无害的皮囊,欺骗灵霄宗的师兄师姐,强行结契他人灵魂,逼迫他们成为自己的走狗,将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杀死亲生父亲,成为了人人惧怕的修真界大魔头。 评论区直呼过瘾,大喊就要这种干净利落,充满爽点的反派。 刘芷宁也是其中一员,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大魔头身后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熬魔药的青木长生家,让她这个整天为了实验进度掉头发的研狗很有带入感。 随着闻花亦在修真界的势力越来越大,青木家的名声也随之高涨,刘芷宁也跟着爽起来。 看吧,药学才不是填坑,药学牲可是能助反派占领修真界的! 直到作者更新了最新章节,青木长生家因为无法为闻花亦调制能令死人复生的灵药而被一夜灭门后,刘芷宁也疯了。 反派酱,你有没有搞错,人家不是不给你配制药物,是真的配不出来!你看看自己提的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啊! 起死回生的药物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吗!求求你清醒点好不好!你跟我那无理取闹的导师有什么区别!! 况且青木家窝窝囊囊的为了活命,给几乎把家底都给你了,就为了一条生路,你怎么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人呢!你这个反派一点底线都没有! 她本来还期待青木家能凭着绝顶医术和灵丹妙药震惊修真界呢,现在全没了。 青木家的命运就跟她的学术生涯一样暗无天日,我要给作者打差评!!! 充满怨念的刘芷宁在评论区一通差评后,一觉睡醒的她就穿越成了青木长生家的幺女,长生芷宁。 哦,我亲爱的马克思唯物主义哦,你就是这么欺负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吗? 刘芷宁是胎穿,所以她不得不在青木家过上几年幼童生活,再去找魔头闻花亦的下落。 因着青木家与观缘家世代交好,于是她顺理成章结识了白思恒,刘芷宁两眼放光,这不是大反派闻花亦的走狗之一吗。 原书写他可以窥天机,测吉凶,甚至夺取他人机缘,可以说是闻花亦成长道路上的一大助力。 刘芷宁当下就决定要跟这位走狗,啊不,小友打好关系,然后再伺机接近闻花亦,解救青木家的命运。 直到灵霄宗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位大师姐,叫什么易若晴。 刘芷宁才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这谁啊,原书也没出现过啊。 而应该白家潜心修炼秘术,与外界几乎毫无接触,然后与闻花亦灵魂结契的白思恒,突然说要跟她一起进入天行院。 怎么都跟书上写的不一样啊! 我去,尊嘟一点金手指也不给嘛,穿越神大大! 发现自己一点金手指也没有的刘芷宁,当下就去找了唯一的破局线索——白思恒。 “思恒,你是□□□对吗?” “什么东西?”白思恒一脸茫然,“你脑子终于坏掉了。” 刘芷宁不理会竹马的讽刺,继续道“我是□□□。” 窗外,乌云聚集,风雨欲来,紫色雷电隐于墨般厚重的云层,蓄势待发。 “啥呀?”白思恒虽然知道自己的青梅一直脑子不好使,经常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但这次他也有点毛骨悚然了。 长生芷宁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而明明只是短短几个词,明明他都听见了,大脑却像自动过滤一般,把关键词全隐了起来。 白思恒浑身一颤:“你别这样,我真害怕了,要不要请个大师驱邪。” 长生芷宁抓住白思恒的肩膀,逼他直视自己:“□□□、天行院、□□□、大魔头、青木家□□、观缘家□□、闻花亦......” 霎时间,苍穹骤裂,一道紫电劈开云层,将墨色天幕生生撕作两半,自九霄直贯而下时,焦土中央显出一道丈余深的沟壑,隐隐泛着未散的雷纹。 天道动怒了,它在警告这个不知好歹,妄图透露天机的外来者。 “噫!”长生芷宁被惊雷震得心头一颤,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嘴里因为过于害怕而一直未停下。 白思恒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茫然逐渐变为震惊、不敢置信直至最后定格于冷静,痛苦。 他伸手捂住长生芷宁喋喋不休的嘴巴:“别说了。” 长生芷宁神色落寞,闭上了嘴巴,以为自己的信息战失败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连续且大量的朝白思恒暴露信息,即使有些词汇不明了,对方也说不定就能从中拼凑出她要表达的意思。 白思恒环抱住长生芷宁,迫使其无法看清自己的神色:“芷宁,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啊?” 白思恒声音沉闷:“梦里的我先天灵感,被关在家里学习秘法,但其实我很想很想很想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可惜父亲和母亲不允许,于是我只能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听着同龄人的笑闹声。” 屋外依旧雷声隐动,蓄势待发。 “日复一日,昏暗沉闷的小屋子几乎要将我压垮,我每天睁眼只能看见积灰的屋顶和泛黄的书页。” “我对此很生气,怒气慢慢积累成化不开的怨气,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家里。” “然后闻......有个混蛋就出现了,她说可以带我走。” “我很开心,只要能出去,让我做什么都成。” “梦里,蠢的不行的我用灵魂跟她结契,换新生的自由。” “但是我被骗了,我做了很多很多很多坏事,我杀了很多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春寒刚走不久,长生芷宁换上了轻薄的春装,此刻的她明显感受到了肩窝的湿润。 白思恒,在哭。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青木家的事情......” 碍于天道,白思恒没有说更多,但长生芷宁却懂得了他接下来的话。 长生芷宁拍了拍白思恒的后背道:“思恒,我也做了同样的梦诶,好巧呀~” 乌云散去,一道阳光透过云层映在开得正盛的杜鹃花上,蓝紫色蝴蝶振翅飞来,随后静静停留。 此刻自认为互相知底的二人达成了一致,杀了闻花亦,该改变既定轨迹。 白思恒:“那谁...已经进了灵霄宗,成了无极仙尊的徒弟。” 长生芷宁:“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趟灵霄宗,抢占先机。” “我已经去过了。”白思恒面无表情地拉住冲动的长生芷宁:“还没进山门,就被灵霄宗大师姐当成小偷扔了出来。” “......” 长生芷宁天生过目不忘,可以拿自己的毕业论文作保证,原书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易若晴这一号人。 长生芷宁:“不是,她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也没有。”白思恒此刻也有些拿不住底:“或许是在我们死后,她跟闻花亦发生了些什么,所以我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那也不对啊,前世...”长生芷宁顿了下,心有余悸地抬头望了眼天空,补充道:“梦里。” “梦里无极仙尊只收了四个弟子,根本没她什么事。” 白思恒陷入沉思,其实他被易若晴踹下山阶时,隐隐约约在对方的剑柄上看见了熟悉的东西,但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白思恒:“过段时间那谁会进入临谷村,那是我们接近她的机会。” 长生芷宁:“这简单啊,我去求赵大人,他心软,肯定会答应带上我们的。” “不是我们,只有你。”白思恒摇头,抚摸着覆在眼部的黑纱接着道:“我是监天司的人,赵大人不会同意带我去的。” “再者。”白思恒苦笑:“我的灵魂上有属于她的契印,即使有隐魂纱的帮助,也容易被她发现。” “你切记,进了临谷村后,别轻易与她接触,默默在一旁观察就行。” “她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隐雷,又喜欢强取豪夺。说不定哪天就看上你,然后唰一下,给你盖个契印,那你就完了。” 哎呀,我懂,闻花亦可是某书城金榜第一的大反派,冷漠无情、强取豪夺什么的简直是标配。 长生芷宁内心如此吐槽道。 ......本该如此的。 长生芷宁求着赵星行带自己进入临谷村后,已经做好准备实打实见识一下金榜第一、无数读者追捧,搅弄修真界风云的大魔头闻花亦本人。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这个闻花亦看着就好弱,貌似才刚刚筑基,个子也瘦瘦小小的,只堪堪顶到她那大师姐的胸口。 长生芷宁感觉自己随随便便一剑就能把大魔头劈死的感觉。 远处,易若晴立在原地朝与自己隔了好几里地的闻花亦招手,二人似乎刚闹了矛盾,闻花亦撇过头去,怎么也不看自己的大师姐。 长生芷宁眨眨眼,不错哦,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还有点大魔头幼年体的意思, 易若晴叹气,走到闻花亦身边,双指并拢,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可惜长生芷宁离得太远,听不清。 紧接着,长生芷宁就看见桀骜不驯、狂傲不羁,未来会杀人如麻,令他们心惊胆战无数个日夜的大魔头幼年体,一脸委屈地跟着走了! 喂喂,白思恒吗,剧情发展好像出问题了。 没有金手指,都没有金手指,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关于我是穿越者的那件事 第22章 小小报复 残月被揉碎在云絮里,漏下几缕银灰的光,恰够照亮瓦檐上夜巡的黑猫弓起的脊背。 更夫提的灯笼是唯一的暖色,昏黄一团游过青石巷,惊起三两流萤,却照不穿三步外浓如墨汁的夜雾。 城楼飞檐角的风铃早就锈死,此刻偏无风自动,鸦羽纷扬中,但见酒楼屋顶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是谁把夜幕撕了道口子。 闻花亦静坐在桌前,待察觉到空气细微的流动后,收起了笔墨未干的《礼记》,这是明日要交给大师姐的课业。 她吹灭了屋内唯一闪动的火光,本就昏黄的屋内更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月光透过纸窗落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小主人。” 一黑色绷带裹满全身,徒留一双猩红眼眸的死士恭敬地跪在闻花亦面前。 “嗯,你近日都查到了什么?” “禀告小主人,裴若安这几日天天通过安插在太子府的线人,给太子妃灌药。” “哦?”闻花亦身子斜坐,双腿叠交,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依你看,那是灵药还是毒药?” 死士低头,如实道:“属下不喜那药的气味,大抵是治愈灵药。” 闻花亦一点也不意外,她那四师兄本性良善,虽有心复仇,却不会伤害不相干的人。 于他而言,太子妃只是引诱太子入局的引子罢了,四师兄应当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原本跪着的死士一瞬消失在漆漆黑夜中。 月光向前推移几分,密密麻麻微不可见的小黑虫在月光里逐渐拼凑出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巨灵大典,魔修。 这是混入魔宫的阿苗训练出来的蛊虫,她时不时就会借用此法向闻花亦传递魔宫的动向。 闻花亦轻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欠儿:“阿苗,你又写错了。” 本聚集在一处的蛊虫闻言一哄而散,似乎是恼羞成怒。 待蛊虫四散后,闻花亦捏了捏眉心,她本是为了拉拢四师兄,才答应下山摧毁聚灵大典,让太子身败名裂,却没想到魔宫的目标竟然也是聚灵大典。 究竟是聚灵大典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她那位至高在上的父亲的目光呢? “在想什么?” 如月色般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花亦微微睁大双眸,随后恢复如常,轻轻挑眉。 “有正门不走,非要翻窗,你什么古怪癖好啊,大师姐。” “不会遇见人,正好。” 易若晴行至桌边,点燃了烛火,随着烛芯的劈啪作响,屋内也逐渐恢复了一阵明亮,连带着离得最近的闻花亦眸中也染上了几分亮光。 故地最容易让人回忆起隐藏在脑海深处的场景,比如,她前几日在这里强吻了自己最讨厌的小师妹。 虽是因为她被前世的记忆魇住了,才做出了身不由己的动作。 但其实,易若晴是有意识的,仅存的清醒理智告诉他,她不讨厌那个吻。 再乖张毒舌爱嘴硬的小师妹,嘴唇也是软的。 借着晃动的烛光,易若晴能很轻易地看清闻花亦的面容,比她前世记忆中的大魔头稚嫩许多。 前世的闻花亦眼神中满是**裸的杀意和疯狂的渴望,常会哼着不知名旋律,一脸愉悦地糟践她的花植。 而眼前的闻花亦,刚入灵霄宗时总是扮作乖巧懂事的模样,哄得师尊和师弟师妹们宠她。 但闻花亦从不在她面前伪装,用她话来说就是:“我太讨厌大师姐你了,装一下都觉得恶心。”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后,做了什么来着? ...... 想起来了,她把小师妹打了一顿,关进冷室去了。 虽然从她重生进入灵霄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要阻止闻花亦成为修真界大魔头。 可说到底,彼时的她根本没多少记忆,若想了解大魔头闻花亦,还得将这些不明了的零碎记忆拼凑起来。 她凭着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虚假闻花亦,私自拟定了同她生活数年的真实闻花亦的未来,这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而内心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不公平,以及虚与实的参差,在她恢复了部分前世记忆后更是浓烈。 或许,她该对这个乖张毒舌,还没犯过错误的小师妹温柔一点。 易若晴忽然道:“你确实比在临谷村高了些。” “啧,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呢。” 闻花亦翻了个白眼,易若晴从进窗开始就古怪渗人得很,吓得她以为易若晴发现了死士或是蛊虫。 “临谷村一行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迟早会比你高的。” “那不可能。”易若晴一口否决。 “你怎么知道!”闻花亦怒气冲冲道。 因为你前世就比我矮。 易若晴不着声色地避开这个话题,指腹触上了闻花亦的温热的嘴唇,继而手掌缓缓抬起,贴合她的侧脸曲线,托在指腹中慢慢摩挲。 闻花亦的嘴角破了一块,那是她咬得太狠留下的痕迹。 “还疼吗?” “原来你都记得。”闻花亦偏头躲过易若晴温热的手心,却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掰了回来。 “还疼吗?”易若晴再次重复问道。 疼吗? 比起更为明显的皮肉之痛,闻花亦最先忆起的是那股从心脏最底处传来的微不足道的酸涩痛感。 闻花亦盯着易若晴完好无损的嘴角入了神,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失去神智的大师姐,陌生地有些骇人。 好可惜,当时竟然忘记咬回去了。 易若晴见闻花亦始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指腹微微用力按压对方破损的嘴角:“小师妹,还疼吗?” 嘴角处传来的细碎疼痛令闻花亦心底升腾起一阵不可言由的不爽。 她心道:太亏了,易若晴伤了我,我也咬回去才行。 闻花亦侧头,狠狠咬上易若晴的指腹,眼神却在观摩对方的神情。 只见易若晴墨色瞳孔放大,眼底满是意料之外的诧异,她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指腹,换来的却是闻花亦更加用力的噬咬。 易若晴莫名心底有些痒痒的,像有一根轻轻的羽毛在晃动着。 或许易若晴的反应太过平淡,闻花亦松开了她的指腹,歪头思考了几秒。 就在易若晴以为小师妹的恶作剧就此作罢时,闻花亦拉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朝自己一拉。 不同于上次的混沌迷蒙,易若晴此时清晰且深刻地知晓自己正与最无法预料的某人,行着最无法预料的荒唐事。 要推开闻花亦吗? 易若晴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与他人有过情感纠葛,更别提唇齿相碰这等亲密至极的事情。 心脏急速到仿佛快要停止跳动,眼睛到底是该继续睁着还是闭着,自己真的还在呼吸吗? 易若晴向来灵光的大脑此刻一团乱麻,什么礼记、人文都抛诸脑后,一概忘记。 闻花亦起身,退开几步距离,满意地欣赏自己在易若晴唇上留下的痕迹。 “大师姐,你僵硬的跟宗门口的青石碑一样,没什么区别。” 被调侃的易若晴,不自然地碰了碰嘴唇,立直身体:“今日课业做得不错,我下次再来检查。” 闻花亦一脸莫名地盯着易若晴翻窗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道:易若晴在胡言乱语什么啊?她从进窗到现在为止,什么时候检查过自己的课业了? 落荒而逃的易若晴,立在青石巷的夜雾里,再浓的夜色也遮不住她泛红的耳尖。 她心想,近日真是将闻花亦惯坏了,下次定要将她关进冷室里闭关思过才是。 月色清泠,易若晴未曾注意到腰间的青莲玉佩闪着隐隐红光,似乎在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