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刺青》 第1章 第 1 章 《心跳刺青》 八月热恋期/2025.10.27 夏天的日光,炙烤着大地,人们一出门就要被晒蒸发了。 外面下起一场突如其来的濛濛细雨,乌云遮盖了阳光,天空灰蒙蒙的。 边清刚从服装店兼职下班,缩在店门口躲雨。 她今早出门忘记带伞了,也忘记多带一件外套,此时下了雨,感觉凉飕飕的。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等待雨停的边清,面前驶过一辆宽宽方方的路虎揽胜。 后座的车窗开着一半,任凭细雨吹进车窗。 少年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眉眼深邃好看,柔顺的黑发被他揉了一把,变得乱糟糟的。 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外面套一件大牌的休闲短款皮夹克,眼尾的那滴泪痣是点睛之笔,柔和了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让他显得温柔不少。 这车开的挺快的,边清就只瞧见那男生这么一眼。 ……这是,许云泽? 冬阳中学人尽皆知的,家庭幸福美满、学习优秀、为人正直,浑身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年级第一许云泽? 十几岁青春气息最盛的少年少女中,只要学习成绩好,或是模样长得好,单拎出来一样就够大家追捧喜欢了。 而许云泽一个人,占了好几样,自然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边清能一眼认出他,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乖乖男,刚才居然叼了一根烟,脸上也全是不耐烦与轻蔑? 边清摇摇头,自言自语:“这不是在他弟弟身上才会出现的表情吗?” 她回索几秒,想到她和许云泽唯一次交集。 许云泽这种家境优渥,自家有司机,出门从不走路,放了假便会去各国游玩的天之骄子。 边清除了在校园里,能远远看见他几次,剩余时间,她跟他完全是云泥之别,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曾见过。 高一军训完。 食堂吃饭的时候,边清去得晚,实在没位置了,就阴差阳错坐到了校园风云人物许云泽的身边。 那顿饭,吃的边清坐立难安的,有种莫名的窘迫感。 许云泽身上永远是大牌香水的好闻味道,校服永远一尘不染的,就连鞋袜都是干干净净的,不会沾上一丝尘土。 稍微凑近就能发现,许云泽这个人真的很惹眼。 边清坐在许云泽身边,她脚趾扣地,默默将自己因为下雨天,踩了一脚泥水的杂牌球鞋往里缩了缩,不想许云泽发现。 不过许云泽,应该也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边清的球鞋是奶奶送她的开学礼物,奶奶为了防止边清在学校里穿错鞋子,还夜半挑灯,在鞋子的侧边绣了一个“清”字。 坐在一起的男生们在谈笑,同许云泽笑嘻嘻搭话:“哎,泽哥,我初中跟你是一个钢琴兴趣班的,我那时候还搭过你家的顺风车回家呢。” 许云泽的声音淡淡的,含着笑意,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拿筷子的手半挡在唇前,很简单的一个礼仪动作。 许云泽笑:“记得,我跟你住一个区。” 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泽哥!你暑假去哪里玩了?加拿大吗?” 大家开始兴奋讨论起,以后去哪个国家玩:“我最想去英国!那里可漂亮了!” 不知道是谁,将话题抛向一旁不起眼的边清:“哎,同学,你好像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在钢琴兴趣班上见过你。” 那人说着,越说越激动:“真是神了!这学校把上过钢琴兴趣班的人全分到一起了!哈哈哈哈——” 边清耳根子红了,含糊搭了一声话:“……昂。” 其实不是的,她暑假是在钢琴兴趣班打工,帮大家打扫卫生。 …… 说话的男生注意到边清碗里就一个素菜,和一碗免费的汤,又好奇问一句:“同学,军训这么累,你吃这么少吗?” 边清的耳朵更红了,将脑袋低的更低。 先开口回答的是许云泽。 那个温温柔柔,低低沉沉的少年音:“她减肥。” 边清心脏停了一秒钟。 许云泽将手边没拆封的一份牛奶面包,推到边清手边,在众人面前,保留了一个少女的颜面:“同学,减肥也要好好吃饭啊。” 那之后,许云泽就带着他那帮弟兄们,先走了。 许云泽。 这就是冬阳高中,最温柔优秀,最受人喜欢的那个许云泽。 不过他们两个人,也就只是简单有过一次交集而已。 边清对于许云泽而言,只是车窗外,划过玻璃的一滴常见的雨水而已。 并不特别,留不下印象。 对面公交车站的211路公交车的喇叭声,将边清从回忆中拉回来。 这是去医院的末班车,挤不到这班公交车的话,边清奶奶今天就没晚饭吃了。 边清抬眼,快速看了眼这密密麻麻的小雨,抬高了手里的书包,将它挡在头顶,飞快跑向那辆公交车。 边清淋了雨,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的,有点难受。 司机大叔多在公交车站停了几秒,瞧见边清成功上车了,才面色自若地启动车子,向前开去。 边清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沾了雨水的钢镚,投入收车费的小框子里。 路过驾驶座那边,她有些怯懦的,朝司机大叔看了眼。 她想跟司机大叔说声谢谢,又感觉有些太刻意了,奇怪得很,心里有两股情绪在作祟。 更多的情绪,终止在边清的手机响起的那瞬间。 手机页面上,亮着“爸爸”两个字。 这两个字,好久没在边清的世界出现了。 她清了清嗓子,侧过身子,将听筒放在耳朵。 下雨天,公交车上的人不是很多,车内很安静。 边清压低嗓子,带有隐隐约约的期待:“喂,爸爸?” 边有道言笑晏晏,跟从前不一样的语气,整个人都如沐春风的:“清清啊,出来吃个饭吗?爸爸带你出去吃个饭,提前给你把生日过了怎么样?” 边清掐着手算了一下:“可是我还得去奶奶那边。” 她咬唇:“而且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 边有道语气变低了一个度,“怎么,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 边清否认:“不是这样的。” 边清退了一步:“那我给奶奶送完饭,我就过去爸爸那边。” 边有道嗯了一声,没有了刚开始的语气,变得有点冷淡:“我把位置发给你,你待会儿过来。” 这会儿已经晚了,没有什么公交车。 打车的话,路费实在太贵。 边清试探着,期待着,紧紧抓住手机,“那个……” 话真到了嘴边,她又不敢了。 她想叫边有道来接她,但是她不敢说。 她怕奢求的太多了,爸爸就讨厌她了。 边有道倒是没给她那么多耐心,听了几秒钟,边清没有再讲话,就利落把电话给挂了。 边清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和外面砸在公交车车窗玻璃上的雨点子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捏的更紧了些,抱住自己的书包,呆呆坐在位子上,等待目的地的到来。 边清的书包里放着给奶奶的晚饭,她得好好捂着,免得一会儿饭菜凉了。 边清奶奶这阵子,总是念叨着头疼,门诊检查又检查不出什么,吃了些药也不见好。 最后靠打零工攒了点钱的边清,执拗拉着奶奶去住了院,想好好观察一下。 但住院费实在太烧钱,才住了几天,边清奶奶社保卡里的钱就被刷的差不多了。 医院通知边清,一整套的全身检查,加上平时吃的药,挂的盐水的全部钱加起来,大概还需要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 紧紧压在边清胸口。 如果她问爸爸要钱,不,借点钱,爸爸会借给她吗? 别说五千块钱了,边有道一年能给边清用五百块钱,已经是烧高香,已经是白日做梦了。 边有道常年酗酒,生性好赌,老婆重病没钱医治早逝后,更加颓废,一蹶不振。 可后来某天,边有道跟换了个性子一样,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将边清交给了年迈的奶奶照顾,立志要干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名利禄出来。 边清沉浸在美好氛围中。 边有道能主动联系她吃饭,或许真是改了性子,变得不一样了。 车窗外略过一道道影子。 开始入夜了。 奶奶年纪大了,吃东西没什么胃口。 医院的病房里,边清陪坐在奶奶床边,一只手端着餐盒,一只手里拿着铁勺子,一勺一勺将饭菜喂给奶奶。 同时,边清嘴里说着奶奶爱听的好话,哄奶奶开心:“奶奶,等您出院了,等我高考完了,我一定带您去电视上放的主题游乐园玩。” 奶奶其实并不知道边清嘴里的主题游乐园是个什么东西,但见自家孙女说的高兴,便也跟着笑眯眯的。 她口中哎哎答应着,眼角的皱纹都笑的挤在了一起。 那是幸福的痕迹。 进来送药的护士,瞧见病房里如往常出现的小小身影,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人家住院以来,旁的医护人员都有目共睹,来照顾老人家的人,就这么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孙女。 边清的身形瘦弱单薄,却又那样强大,窄窄的肩膀,支撑起半个家庭的重量。 五星级的西餐厅。 边清顺着边有道发在她手机上的地址,找到边有道定好的包间,在里面坐着等他。 边清拿出手机反复查看时间,按钮不住的激动。 她试图翻出书包里的练习册写两页,但没那个心思。 她盯着练习册的第一道题目看了许久,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全是和学习无关的画面。 边清手里捏着圆珠笔,手臂下压着练习册,余光顺书包看。 奶奶今天胃口不怎么好,剩了一只鸡腿。 那鸡腿是边清亲手腌制,亲手做的。 她将餐盒一同带来见边有道,心里面有一阵暗暗的期待。 她跟爸爸这么久没见,她想要爸爸尝尝她做饭的手艺。 没经过世界崩塌的孩子,总是天真的。 边有道姗姗来迟,边解开锃亮的高档西服的第一颗纽扣,边对边清笑:“清清等很久了吧?” 边有道进来了,包厢的门便被外面的人顺手带上了。 边清没多想,觉得大概是服务人员做的。 边清见到边有道,笨拙的快速站起身,不知道怎么面对边有道。 她动作僵硬地摸了下鬓角的碎发,慢了一拍回答边有道:“没,没有。” 边清找补:“我也刚到不久。” 边有道没有追问的意思,自顾自坐下了。 他扫了眼空空荡荡还没上菜的桌子,来气,朝着外头喊了声:“菜呢!人呢!” 边清的心脏坠了一下,像被人用力抓住。 边清怎么觉得,边有道的脾气好像没怎么变化。 依旧凶巴巴的,很容易冲动。 边有道保持笑容,似乎正事也不是为了来吃饭的。 服务员急匆匆端了一份牛排进来,嘴里给边有道道歉。 边有道切换温柔的语气,让边清坐下:“清清,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西餐。” 他挥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所以就先少点一些,让你尝尝。” 边清坐下了,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刀叉和牛排,又看看边有道空空荡荡的面前,不敢动叉子:“爸……” 她在边有道面前讲话,永远带着怯懦的讨好味:“你不吃吗?” 边有道拿起桌上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似乎这手有多么脏似的,并不答话。 边清吞了吞口水,手轻轻捏成拳头,不知所措。 房内一时间就这样安静着,仿佛是对边清的凌迟。 边清心里头泄了气,她觉得她今天不可能要到给奶奶的治疗钱了。 没来由的,她就是有这种预感。 边有道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更沉得住气,比以前更懂得知进退,更懂得拿捏人心。 边有道脸上保持温柔的笑,开门见山:“清清是有什么话想要和爸爸说吗?” 边清忽然想到被她放在保温盒里,被她装在书包里的那个鸡腿,思绪断了逻辑。 边有道语气淡淡的,脸上依旧是那抹笑:“我知道你奶奶住院了。” 边有道笑弯了眼睛:“这种时候,总归是需要爸爸的,对吗?” 边清心里复杂的紧,“对。” 边清计算着医药费缺少的数值,正要开口。 边有道手里捏了一张银行卡,早有准备:“里面有五千块钱。” 边有道皮笑肉不笑:“清清,爸爸的就是女儿的,你今天可以拿走它。” 边清心里的惊喜,盖过了其他的情绪,语气都变得激动,眼眸亮晶晶的:“真,真的?” 边有道的手压在那张银行卡上,像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但是清清能不能帮爸爸一个忙?” 边有道说到这里,收敛了几分笑意,终于流露出认真:“清清拿走这张卡后,以后就不再认我为爸爸,也不再来找我好不好?” 边有道:“清清,我是真想帮你,但也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样,以后你就认我为远房的表叔叔——” 后面的话,边清没怎么听进去,大脑死机了。 所以,这五千块钱,是边有道想打发走边清,买断他跟她的父女情。 所以,今天边有道那么殷切联系边清,也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家庭背景,掩盖自己曾经有个女儿的事情。 边清大脑依旧一片空白,转了好久都转不过来。 “所以,”边清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爸爸因为生下我,而感觉很丢脸,所以想把我藏起来吗?” 边有道没接这话,又恢复成那种虚假的笑。 他看了眼亮闪闪的手表,“清清啊,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你拿好这张银行卡,回家注意安全。” 刚才边清沉浸在期待和兴奋里,没有注意到边有道浑身上下的穿着打扮都变得不一样了。 边有道像嫁入豪门,富得流油,连头发都保养的很好,似乎能反光。 边有道急匆匆的离开,没有对边清说一句重话。 边清心里知道,这是因为边有道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知道边清就算心里不愿意,她也做不出什么能报复边有道的事情。 两人如果撕破脸皮了,那奶奶的治疗费就真的没有地方想办法了。 外面的雨下的更厉害了,雨点子噼里啪啦落在马路上。 边清来这餐厅是打车来的,没有了买伞的钱。 她躲在餐厅外面,身上的衣服依旧薄薄的,无法抵御这场雨的寒冷。 不远处的门牌商店灯火通明的,完全没有受这场雨的影响。 边清远远看见,边有道在那家名牌服装店里,追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跑。 边有道像个狗腿子,对那个男生言笑晏晏,前前后后侍奉着那个男生。 边清眼睛酸酸的,但没有想流泪的感觉。 她抱住自己,凑近两步,想将那画面看的更仔细。 男生背对着边清这边站,一只手叉腰,一只手低着头在对手机打字,不搭理一旁向他堆笑的边有道。 边清认识男生身上的暗红色休闲夹克。 她刚才躲雨的时候,就在疾驰而过的车子上,看见许云泽穿过。 商店内没过多久,是许云泽先离开,然后边有道手里拎满了东西,跟着许云泽离开结尾。 直到边有道跟着许云泽上了门口停着的那辆路虎揽胜,边清才迟钝的觉察出不对劲。 她拼拼凑凑,猜测出一个,为什么边有道不肯认她的答案。 边有道不肯认她,是因为他勾搭上了有钱的许家。 许云泽坐在后座,依旧是那副臭着脸的模样。 他熟练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着,不似学校的时候那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 边清站在路边想要看的更清楚,身上被狂暴的雨点子打湿。 本就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被边有道更加清晰地告知:边清只是一棵不重要的野草,许云泽则是天上珍贵的月亮。 两个人的距离,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 边清捏着那张银行卡,将今天的羞辱全都咽进肚子里。 天上天下的两个人,本该保持云泥之别的。 本该,本该…… 然而,然而…… 第2章 第 2 章 边清到家,直接将餐盒里装的鸡腿扔进了垃圾桶。 餐盒老旧了,保温效果不是很好。 鸡腿凉了,连同边清的一颗心也凉了。 姜二站在边清家门口,扯着嗓子喊边清的名字:“清清!清清!快出来吃饭啦!我爸今天下班早,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呢!” 姜二跟边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喜欢滚在一个被窝,喜欢穿一条裤子,从小到大都黏在一起,高中也幸运的可以黏在一个班级。 边清听见姜二的声音,收整好自己的心情,洗了把冷水脸,出去开门。 一开门,边清看见姜二笑的开心。 姜二手里端了盘水果在吃,见边清出来了,她熟练拿了颗葡萄送到边清嘴边,嗲嗲的语气对边清撒娇:“清清姐姐~” 姜二热切环住边清胳膊,“走吧,清清姐姐,去我家里吃饭!” 边走,姜二边说起最近流行的事情:“清清,今年的钢琴赛,好像有很多人报名。” 姜二是个消息灵通的,给边清介绍:“今年钢琴赛的比赛奖品,其中有一项还挺诱人的,是赛方包揽获奖者一年的主题游乐园的所有门票费用。” 边清一愣,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主题游乐园?” 那是她想带奶奶去游玩的地方。 边清又想起还在医院的奶奶,手指头扣在一起。 边有道给的银行卡,被她带回来,放在她房间书桌的最下面一层抽屉,夹在一本书里。 靠买断亲情换来的五千块钱,很扎眼,很讽刺,很是悲凉。 边清不愿意看见那张银行卡。 一看见那张卡,她就像看见了自己悲惨的,被父亲抛弃的命运。 第二天是周末,照例是边清的兼职时间。 边清早上出门,腰身间背了一只挎包,里面装着一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她不会再被雨淋湿了。 边清穿的单薄,脚上踩着一双学生间常见的白色帆布鞋,身上是普通到普遍的牛仔裤、白色短袖、方格衬衫。 夏季闷热,躁动。清晨的风里,又夹杂一份清凉。 夏季的暴雨一瞬间倾盆砸下来,雨点子溅在马路上,留下一片湿润。 211公交车摇摇晃晃的驶来,不紧不慢停在公交车站牌边上,停在被画好的公交车停靠点的框框里。 这辆公交车的年纪似乎跟边清的年纪差不多,自她有记忆起,这辆公交车就存在了。 211这个数字,承载边清幼年的记忆,也承载边清的梦想。 她一定会考上一所好大学,硬生生给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以后赚很多钱,带着奶奶享福。 公交车路过一所高档小区。 这个站点,是边清第一次下。 她下了车,小跑几步,手撑起一把纯黑色折叠伞。 这伞使用的次数久了,伞柄处有点掉漆,但不影响它能为边清遮住雨点子。 边清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此次家教的地点。 边清昨天跟姜家人吃完饭,临离开前,姜二爸爸硬往边清手里塞了这张纸条。 纸条上淋了雨,字迹有些化开了,几个潦草的黑笔字糅杂在一起,但不影响辨别。 她不是第一次给人做家教了,但这次的家教,她没来由的紧张。 边清低眸去看那张小小的,被她折叠在一起又打开的纸条,几个简单拼凑在一起的字被她捧在手心,连心脏也跟着滚烫。 边清知道,这不只是一份托人找得的兼职,也是姜家对她的关照。 她不能辜负这份关爱。 小区大的离谱,门口的安保设施也很严格,必须得扫脸才行。 边清跟保安大叔拉扯了半天,大腹便便的保安大叔大手一摆,给了边清最后通牒:“没门,要是没有业主的扫脸认证,我今天是绝对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边清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不想在兼职第一天就迟到,给甲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边清实在没办法,给姜叔叔打去了电话。 姜父是做杂活小工的,平时开大车帮人送送货,所以认识的人路子也广,打听消息也灵活。 姜家唯一的女儿姜二,就是继承了姜父的消息灵通。 姜父还没出门,这会儿收到边清的消息,困意都消散了。 他麻溜儿接起电话,担心边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喂?” 边清为难,深吸口气,三言两语将现在这件事跟姜父说了一遍。 姜父一拍脑袋,懊悔昨天自己吃饭的时候喝了酒,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姜父大声嚷嚷:“你等着!清清!我马上把那家小孩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姜父说了边清听不懂的一句话:“清清别怕!那就是俩个毛头小子!好相处的很!他们家长都出国去了,不在家呢!” 边清脑子里乱糟糟的。 挂断电话后,姜父最后大声说的那几句话还缠绕在边清脑海。 “什么嘛,”边清嘟囔,“俩个……毛头小子?” 她叹了口气,“怎么办……” 她不太会跟男生相处。 边清盯着姜父推送过来的联系人,点开那个联系人的资料表,偷窥似瞄一眼。 叮咚一声,又跳出来一条姜父的消息。 姜父:“这就是这次你要补课的对象,清清你直接联系他就可以了!” 又是叮咚一声。 姜父像是送别自家女儿,给边清比了三个大拇指,鼓励边清可以的。 边清心里一阵抓马:“……” 她盯着聊天框内,那个补课对象的高冷网络男神头像看,暗暗下定决心,在键盘上飞快打了一个字:“好!” 她边清,一定会干好这份兼职的! 补课对象通过边清的好友很快。 边清这边刚发送过去聊天申请,那边就秒通过。 对方似乎猜到了边清加他是为了什么。 对方顶着高冷到有些非主流的头像,给边清发了条文字:“打电话。” 边清捧着手机,一根眉毛疑惑地跳起来。 什么意思? 对方:“把手机给保安。” 边清那根飞起来的眉毛又坠下来,明白了他的意思:“……哦。” 边清乖乖听话,将手机递到保安那边。 对方的来电也很快。 保安大叔接起那个电话,将电话放到耳边,嗯嗯哦哦地应和着。 保安大叔没开免提,边清站在一旁,闲的没事干。 她默默撸高自己的衣袖,等待着。 边清咬唇,朝小区内的某处,有意瞄了一眼。 怎么感觉……像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保安大叔接完这几秒钟的电话,便马上换了副态度,言笑晏晏的,给边清开了小区的大门:“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您回家。” 边清感觉保安大叔的用词怪怪的,但没深究。 她离开的步伐很快,到了后面,几乎是小跑。 她顺利来到约定的8幢楼楼下,然后…… 对方又发来微信:“电梯要刷卡,你向前走,左拐,你跟里面的人说,你是21层的客人。” 21层? 边清在心里揶揄一句——这有点像有钱人为了考上好大学,故意买的名校谐音楼层。 ……还真是。 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的边清,站在门牌号211的大门口,轻笑一声:“这房间号……还真是为了图吉利吗?” 话音刚落,边清对面的那扇大门被人打开。 一直在手机里的神秘人,此刻出现在边清眼前。 与许云泽有七八分相似的那张脸,闯入边清视野。 边清对许云泽的弟弟没印象,但对许云泽有印象。 她大脑宕机了几秒钟,皱着眉,愣愣盯着许辰星那张脸看。 边清张嘴,试图打个招呼:“我……” 许辰星压根没鸟她,甩甩手,推开门,转身走入内屋,放边清进来。 边清站在门边,不知所措:“请问要,要,要换鞋吗?” 她扫了一眼玄关处,比她家房间还要大的好几个鞋柜子,呆住了。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 许辰星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唬住了她。 许辰星依旧没搭理边清。 边清尴尬,顿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想弄乱别人的家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人教过边清这些。 客厅那边,是暖橙色的光。 窗帘被人一下子用力拉开,晨间的阳光直勾勾从外面照进来。 那人身形高大,模样清冷,眼尾的那颗泪痣凝着晨露的滋味。 他对着躺在沙发,抱着果盘吃的许星辰,语气严肃,没什么温度教训说:“滚起来。” 男生的声线比霜还冷,是在外人面前从不会出现的一面:“许辰星,给老子滚起来。” 许家的窗帘是两层的,薄薄的纱窗抵挡了日光的刺目,让光亮显得朦胧、温柔。 那个坐在路虎揽胜里,乖戾抽烟的少年人,此刻姿态懒散,倚靠在窗边,收起一身的伪装,惹眼的像刺猬。 边清被许云泽的声音扯回神,嗓子在这瞬间干的出奇。 她安静站在那,默默的,将人看的更仔细了些。 许云泽指间夹了一根烟,无所谓的态度,抬起手,将烟灰抖在许辰星的果盘里,坏得很,故意挑衅对方。 许辰星像个偏激的动物,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指着许云泽鼻头就是骂:“你大爷的!你到底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许云泽慢悠悠吸了口烟,一口叹气声,随着薄薄的烟雾一同呼出来。 他低着脑袋,只是掀起眼皮冷淡看了一下许辰星,上一秒钟还对着许云泽大声嚷嚷的那个许辰星就消失了。 许辰星气不打一处来,踢了脚散落在地毯上的毛绒玩具,骂了一声:“有病!” 许辰星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对许云泽发脾气。 许云泽这个人,骨子里冷漠得很,对谁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要是哪天真惹许云泽不高兴了,许辰星不知道他这个表里不一的哥哥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许辰星咬碎了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对着许云泽换种方式泄愤:“可我真不想学习!到时候家里托关系把我送去一所大学不就行了!” 许云泽没有再看许辰星。 边清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手里攥紧了挎包的带子。 怎么办,她感觉她听到了许家的一个秘密,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边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如果这里是许家,那边有道会不会也在这?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问题。 边有道真的攀附上了有钱的许家吗? 可姜叔叔不是说,许家的父母去国外了,所以边有道,是否真的攀上了许家? 边有道到底为什么抛弃她? 许云泽身上是纯白色的居家服,休闲为主。 他淡淡的一眼,从眼尾扫过来,目光落到边清身上。 边清被他看的心里发怵。 边清第二次撞见学校里公认的,温柔到极致,从来不会对谁生气的许云泽的“不一样”。 这是边清第二次和许云泽扯上关系。 边清和许云泽隔空,远远对视了一眼。 边清的心跳很快,很紧张,很慌乱。 许云泽慵懒的嗓音,带着早起的几分困倦,慢慢悠悠问起边清:“你就是新来的家教老师?” 边清的心脏,又是咚的一声,跳动的声音巨大。 她心虚捂住自己的胸口,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紧成拳,轻轻点点头。 听见许云泽称呼她为“老师”,那感觉很奇怪。 这算是许云泽第二次主动和边清说话。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的高一。 许云泽瞧见边清这反应,低低的笑声从喉底传出,清瘦的肩膀轻轻颤动。 那个明媚的笑,像极了许云泽平日在学校里,十分阳光开朗乖乖男的时候。 许云泽歪着脑袋,看边清:“你当真是小哑巴吗?” 屋内安静的出奇。 客厅的沙发上跳进来一只被养的圆滚滚的猫,路过发出“喵”的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不是巧合。 边清在心里面计数。 许云泽真的记住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许辰星房间,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进去没有落脚的地方。 许辰星吊儿郎当的,靠在房门边上,打趣边清:“家教小姐,我屋子太乱了,我们就在客厅学吧。” 边清皱眉,接着点了点头,接受许辰星的调侃:“好。” 这份兼职很高薪,她得好好把握,她不想得罪她的甲方。 许云泽的话语,直勾勾朝许辰星袭来,提醒他注意礼貌:“许辰星。” 他温柔笑着,语气却是和学校时候的不一样。 许辰星啧声,烦躁揉揉头:“知道了。” 啧,就知道护着外人。 边清循声去看。 许云泽这会儿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从自己房间出来。 他穿了一件短袖,外面又叠穿一件无袖黑色马甲衫,下半身是短裤、球鞋,打扮的清爽利落。 许云泽边走,边把玩手里有长长飘带的鸭舌帽。 他背对边清和许辰星,抬手在半空挥舞一下,“我出门了,你好好学习。” 这话是对许辰星说的。 边清等了会儿,没等到许云泽对她讲话。 直到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家里响起咔哒一声,边清才回神。 两次许云泽和她主动讲话,她都不知道回话,像个僵硬的机器人。 许辰星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边清倒了杯牛奶,步子慢慢悠悠走到餐厅桌子那。 他将牛奶和水同时摆在自己面前,屁股一碰到凳子,浑身就像泄了力气,瘫软趴在桌子上。 许辰星将脸埋在桌子上,举高两只手投降:“我真服了,我真不想学习啊啊啊!” 家里回荡着许辰星的哀嚎声音。 边清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环顾周围,试图找到有关边有道的某样东西,来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但没找到。 后方男生的话语轻飘飘传来。 许辰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了,一只手撑在下巴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边清。 他吹了声口哨,依旧吊儿郎当的态度:“哎,美女,你是冬阳高中的吧?” 许辰星笑嘻嘻的,说来劲了,身子朝边清那边靠,“所以,你是认识我哥的对吧?” 边清转了转眼珠子,默默收起心里的小算盘,猜不透许辰星要做什么。 她嗯了一声,岔开话题:“我们开始补习吧。” 许辰星推翻她的话题:“我知道,你缺钱。” 许辰星笑嘻嘻的,一眼就能将边清这种人看穿:“你浑身上下都是廉价品,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应该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吧?” 许辰星打了个响指:“我猜,你是为了钱发愁。” 边清脚趾扣紧,努力维持在他人面前的尊严,被许辰星轻飘飘戳破了。 许辰星嘁了一声,不怎么在乎他人的感受,吹起口哨,“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其实不用为了学习太操心。所以像你这种家庭的,不管是为了什么操心,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发愁,对吗?” 边清不懂许辰星到底想说什么。 她捏紧拳头,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许辰星坏的坦坦荡荡的,“我看你这张脸不错。” 许辰星给出一个物质丰富的条件:“你去接近我哥,找到能让我哥狠狠出丑的一个把柄,我就给你一笔钱,怎么样?” 他抬高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很骄傲自己的谈判:“我给的钱,肯定比我哥付给你的家教钱要多,怎么样?” 边清想开口说什么,但被许辰星打断了。 许辰星同边清交换一个把柄:“据我所知,我妈妈的那位新相好,也来自你那个小镇子。要是你肯跟我合作,作为回报,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我妈妈新相好的把柄,你可以尽情去问他要一笔钱,让他买断你手里的那个把柄,怎么样?” 边清发现许辰星很是自信,用的虽然是反问句,但心里似乎早有了所有问题的答案。 边清想到边有道用来明哲保身的、羞辱她的五千块钱,想到奶奶需要的治疗费用,心里有一团燃起的火焰。 她咬住牙齿,心里面有好几个小人在打架。 没错,许辰星虽然高傲,但他的每句话,都戳在了边清心上。 而许辰星给出的条件,也都是边清很是缺少的。 ……可许云泽是个好人。 边清:“你是想拿你哥哥出气吗?” 许辰星不置可否,翘起二郎腿,笑了:“你不会跟学校里的那些女生一样,喜欢我哥吧?” 边清摇头,从背包里拿出补课资料。 许辰星不再正眼看边清:“那你可以走了。” 他摊开双手,随意编了一个能让边清丢掉这份工作的理由:“你的补课太水了,我努力听讲过,但发现你一点补习实力都没有。怎么办,我好像只能叫我哥开掉你了?” 边清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忽然想到还住在医院里,等着她去送饭的奶奶,忽然想到被她牢牢压在房间书桌的最底下的银行卡,想到边有道在她面前盛气凌人轻飘飘要跟她断掉父女关系的样子。 她忽然勾唇笑了下。 这笔钱,她需要。边有道,她也会将他拉下来的。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反问许辰星:“你说话算数吗?” 许辰星跟着笑了,笑弯了眼睛:“你这人。” 他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将桌上的纯牛奶留给边清,自顾自跟桌上的那杯纯牛奶碰了个杯。 安静的客厅,响起清脆的一声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许辰星说完未尽的话,看向边清:“——真有意思。” 小区边上的A幢楼,有一层很大的琴房。 许云泽平时会去那边练琴。 边清给许辰星上完课回家,路过许辰星告诉她的那栋高大的建筑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该怎么接近许云泽? 她跟许云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这该如何靠近? 边清背着挎包,无奈摇头。 给许辰星补习的时候,边清嫌弃自己的锁骨发麻烦,便随手将头发盘成丸子头。 她摸摸手臂,看着马路上堆积的一滩一滩的雨水,感觉凉飕飕的。 难道今天的秋天,会来的早一些吗? 边清想着这些琐事,根据导航,走向公交车站,去医院照常给奶奶送饭。 上学日。 边清这些天,在社团楼蹲了好久,千求万求,好不容易才蹲到一个社团钢琴课的名额。 招社团成员的人实在架不住边清的软磨硬泡,耳根子要听的起茧子了,无奈松了口,给边清比了个手指:“三节课,你就只能上三节课。” 边清那张脸确实生的好看,一瞥一笑好看,眼里藏一点泪花也好看,楚楚动人的。 边有道跟边清妈妈,都长得好看,但边清长得更像她妈妈一点,偏清纯风格。 边有道眉骨跟五官很是深邃,很立体,长得跟许云泽是一个类型的。 边清站在钢琴房前,脑中忽然浮现许云泽的脸,心头情绪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 怎么想到他了? 边清脑袋迟缓,又在心里默默否决自己。 不对,她也是时候,该多想想许云泽了。 想想怎么接近许云泽,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钢琴社团向来只招有乐理基础的学生,而有乐理基础的人,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 而且,出了校园,在外面的专业机构练过琴的人,大多都互相认识。 边清这个生面孔的到来,让钢琴社团的人属实感觉新鲜。 凌盛人今天上课跟人说话,被老师罚站,闲的无聊,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了,想去钢琴房找找乐子。 边清站在关着房间门的钢琴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琴声,不敢推门进去。 凌盛人哟了一声,看见边清的第一眼,就觉得碰见了比钢琴社团更有意思的兴趣。 边清下意识顺着声音回头,但没在背后看见人。 凌盛人飞快窜到边清的另一边,在边清的视线死角,打开钢琴房的大门,窜到坐在钢琴前练曲子的许云泽身旁。 凌盛人手舞足蹈,嘴里叼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封的棒棒糖,激情给自己的好哥们儿描述自己看见了什么:“泽哥!真是出大事了!我们钢琴社团居然来了个新人!” 许云泽揉揉太阳穴,笑的无奈好看,“你的嘴里,一天总有八百件大事。” 凌盛人摇头,按住许云泽肩膀:“不对不对。” 他否认了这一次的大事真的是件大事,语气坚定了几分:“我们社团来了个美女!” 凌盛人眼神坚定:“真的是美女!” 许云泽又是笑的无奈,嘴角总是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在校内没有一丝破绽,是大家标准的学习榜样,是优秀的乖乖男。 许云泽:“好,所以我们得欢迎新同学吧?” 许云泽总是这副乐于助人的样子:“我们得帮新同学一起融入环境吧?” “你,你好。” 挡在许云泽面前的凌盛人侧身,朝身后看去,出现边清的身影。 边清怯懦的,出现在许云泽面前。 这是在学校里,边清第一次主动跟许云泽搭话。 许云泽脸上的笑容收起,似乎愣住了两秒钟。 边清垂下眼睑,手指头攥紧衣摆,思忖开场白。 凌盛人站在一边,同许云泽是一道的,一齐打量边清。 边清的碎发,盖住了她视野。 “边清。” 低低沉沉,干干脆脆的少年音,利落有力。 边清一愣,抬起眼。 钢琴房的窗户开着,正好有一阵风吹进来。 许云泽依旧笑的明眸皓齿,笑起来露出一小排整齐的牙齿,柔顺的黑色发丝随风轻轻摇摆,轻易撩拨人心弦。 他直勾勾看着边清。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边清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哪一面的许云泽。 许云泽自顾自的,对她点头笑了下,给她铺好台阶:“你好,我是许云泽。” 这场面莫名的,有点惹人多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安静的教室里,凌盛人吹了声口哨。 许云泽安静看向他:? 凌盛人自觉的很,手在嘴巴前面比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不再吱声。 钢琴房内,还有其他正在做卫生,没讲话的一个女生。 边清察觉氛围不对,匆匆离开。 这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 待人走了,凌盛人的手搭在许云泽肩膀,整个人往许云泽那边靠,像个软骨头女人。 他夹起嗓音,故意恶心许云泽:“哥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死对头~” 许云泽按下琴键的手停顿一秒:“死对头?” 凌盛人夸大的表情:“什么?你不知道吗?” 凌盛人一拍手:“这可是次次的年级第一啊!经常上台领奖,被老师夸赞的那种年级第一啊!” 许云泽沉默。 凌盛人哎呀一声,搭在许云泽肩膀的那只手,拍拍许云泽肩膀:“安啦安啦,虽然她有时候会抢了你的年级第一名,但兄弟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许云泽按下一个钢琴键,脑子里载入什么记忆:“她?” 他大概对这段故事,感觉不可思议。 临近假期,老师作业布置的很多,布置的很慢。 磨磨蹭蹭终于到放学,天已经暗了。 夏天的夜晚,又下起雨。 边清撑着一把伞,脚上穿的是前两天刚洗干净的白球鞋、白袜子。 她低着头,看清楚地上的路况,小心避开那些积水的地方。 她戴着耳机,耳朵内流入舒缓的音乐旋律。 边清在听的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她很喜欢。 她边走路去公交车站,边安静听着,就当是放松心情,就当是顺便记英语的语感了。 站台的灯明晃晃的亮在那,在黑色的背景里,格外显眼。 站台的座位被雨打湿了一些,不能坐了。 边清收起雨伞,站在站台内侧,盯着面前堆积的一小滩雨水,看着雨点子砸在水坑的涟漪,思绪飘得很远。 她感觉今天这晚上,格外宁静。 天色不早了,她得赶紧去给奶奶送饭,然后坐车去许家,给许辰星补课。 想到许辰星,想到那个赌约,边清想到白天在钢琴房的时候,想到许云泽叫了她的名字。 当时的琴房很安静,身为天之骄子的许云泽,主动念出她名字的时候,她有种不真切感。 边清的一只手拿着被收起的雨伞,一只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捏成拳头。 他们应该……不是绝对的平行线吧。 “这个公交车表上,写着这里的公交车7点就没有了。” 边清边上,传来道女声。 女孩子弯唇笑起来,“你好同学,你知道这里还有211公交车吗?” 边清摘下一边耳机,暂停了耳机的歌曲,顺声音去看那女孩。 搭话的女孩子长得很好看,身上穿着冬阳高中夏季的校服,短裙下,洁白的长腿露出来。 边清穿的是夏季的运动款校服,是长款裤子类型的。 边清眉心跳了一下,回答:“还会有的,211公交车的末班车在晚上十点钟。” 那个女孩子长卷发,脑袋上系着蝴蝶结发带,双手环胸,身上的白色校服衬衫很好看。 边清没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把校服也穿的这么好看。 女孩子伸出手,对边清笑:“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陈艳。” “陈艳?”边清错愕。 那个大名鼎鼎转学来的,隔壁贵族私立学校的女神级别的人物? 边清停顿之后,回过神,伸出手,牵住陈艳软软的手握了握,“你好,边清。” 边清事先听说过陈艳的名字,知道陈艳的家庭背景,便好奇一件事。 陈艳这种家里很有钱的人,也需要在凉飕飕的下雨天,等晚上的公交车吗? 有钱人家的名字,似乎比那个有钱的本人更来的出名。 陈艳没有再跟边清搭话,边清不擅长搭话,周遭氛围就冷了下去。 边清搓搓手臂,感觉有些冷。 雨很大,边清刚才一路都是撑着把单人伞走过来的,身上有些地方被雨水打湿了,容易感冒。 雨水渗入单薄的校服短袖,顺着边清的皮肤一路往下滑。 陈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暖宝宝,递给边清:“暖暖手吧。” 边清愣住,慢了几拍才回神,“谢谢?” 陈艳笑而不语,默许了这一切。 边清说不上来陈艳有哪点奇怪。 但就是有点奇怪。 她接过那个暖宝宝,说了声谢谢,吸了吸堵塞的鼻子,感觉自己可能有点感冒了。 回去她得喝碗姜茶才行。 “滴滴!” 马路另一侧,有一辆眼熟的路虎,速度慢下来,按了两声喇叭。 边清皱着眉,盯着那辆路虎看,下意识辨别车上的人是谁。 陈艳朝马路对面的那辆路虎挥挥手:“这里!” 顺道,她压低嗓子,给边清解释:“没办法,他啊,就喜欢坐这种宽敞的越野车。” 边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陈艳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的心脏突突突跳的很快,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辆路虎车拐一个弯,掉了个头,很快来到陈艳和边清面前。 陈艳明艳笑着,对车内的人挥挥手。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缓慢摇下,司机对陈艳赔笑:“小姐,我来慢了。” 边清捏在手里的暖宝宝,发出一阵阵的暖意。 她捏紧那个暖宝宝,好奇查看。 司机下车,撑了把黑伞,三两步快速走过来,要接陈艳上车。 陈艳的球鞋没有一丝污垢,身上白衬衫一尘不染。 她回眸笑的明艳,也带着炫耀的滋味:“同学,慢慢等你的公交车吧。” 边清不知怎么回答,安静点点头,居然道了声:“好。” 后座的人不知怎得想的,车窗摇下小半扇,露出一双漆黑的眼。 许云泽眼角的泪痣扣人心弦,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带着凉薄的滋味。 他瞳孔流转某种情绪,视线顺余光扫过来,来不及闪避。 边清直直和他撞上目光。 没来由的,她攥紧衣摆,慌乱低下头,看向自己沾染肮脏泥水的球鞋的鞋尖。 ……有点丢脸。 边清又一次被许云泽撞见自己的窘迫,藏在鞋子里的脚趾紧紧扣住地面,窒息的很。 她绞尽脑汁维持的体面,总能被许云泽轻飘飘看穿了。 那小扇车窗,被车内的男生重新关上,车窗缓缓合上,隔开车内车外两个世界。 雨还在继续下,雨滴落在车窗玻璃,落在地面,也落在边清心里。 许云泽这种,在少年时期名头就盛的人物,该是陈艳和他登对才是。 车子重新启动,重新出发。 车子停在边清面前的那几秒钟,只是为了简单路过一下边清,然后离开。 这一场雨,冲刷清楚边清和许云泽的距离。 等了很久,那辆熟悉的211路公交车还是没来。 边清的手机是姜二初中淘汰下来的,到了现在,已经有些卡。 这雨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架势。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这个点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辆。 有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打着双闪灯,慢慢停到公交车站牌那边。 司机摇下车窗,顶着大雨砸在车子的声音,提高嗓音跟边清确认:“小姑娘!是你打的车吗!” 边清皱眉,没回过神,抬手指指自己:“什么?” 司机更加大声,跟边清讲话:“今天的雨下的太大了!前面有辆公交车爆胎了!公交车不会来了!” 边清眉头皱的更紧,仍是没回过神,往上抬了抬身上的背包,慢动作地摆摆手:“但是……这不是我打的车。” 下一秒钟,边清的手机振动一声,收到一条信息。 被边清备注成“补课2号”的人,给她发了信息:“7789。” 边清盯着那条信息看的云里雾里。 似乎怕边清看不懂,那头马上将这条信息撤回了。 补课2号:手机尾号7789。 补课2号:我的。 司机在那头催促:“小姑娘!快点上车啊!这边不让停车的!再不上车我就要被罚单了!” 边清手忙脚乱的,慌乱中误触到键盘,给补课2号扣过去一个句号。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无奈又取消。 过了两秒钟,对方只是甩过来自己的名字—— 补课2号:许云泽。 补课2号:今天不用补课了,早点回家。 许云泽的好,润物细无声,与这大雨相反,像是一阵淡薄的不明显的雾。 边清知道,她抓不住这阵雾。 第二天补课,边清心神不宁的。 许辰星趁着许云泽回房间拿东西,抓住边清手臂,一脸的兴奋藏不住,问东问西的:“怎么样怎么样!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边清被许辰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缩。 “许辰星。” 许云泽一出房间门,刚到客厅,就看见许辰星对边清动手动脚的。 他挺立的肩膀短暂松动一下。 边清瞧见许云泽偷偷叹了口气。 许云泽看向边清,对着她抛了句:“过来。你让他自己写会儿作业吧。” 边清不确定许云泽是不是在叫她,侧目看许辰星。 许辰星撇嘴,情绪都挂在脸上,重重地翻开面前的书本,嘴里小声嘀咕:“许云泽!你大爷的就知道教育我!” 安静的茶室。 边清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许云泽站在放满各种茶叶的柜子前,挑了种红茶叶和另外的干桂花。 他的手骨节分明,有力,好看,动作不拖泥带水。 许云泽打开柜门,用工具拿了一小撮茶叶,又关上柜门。 边清看着许云泽的动作,莫名想到昨天晚上,在她面前打开车窗,又合上车窗的那个许云泽。 许云泽站在茶桌前,弯下腰,煎茶。 房内安静,没人讲话。 边清张张嘴,想打破这种安静。 许云泽认真专注,脸上没什么表情,给边清解释:“红茶与干桂花搭配,可以驱寒。你待会儿喝一些,可以防止感冒。” 边清想到昨天晚上,许云泽为她打的车,脑子里乱的很。 许云泽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那边有凳子,你可以坐着休息会儿。” 玻璃壶内的水咕噜咕噜冒泡,水开了。 许云泽用来弹钢琴的那双手,把水转了小火,往里放入备好的茶叶。 他默不吭声的,安静在煮茶,期间,他仿佛无意提起。 许云泽的语气很是随意,自然的像是缓和氛围的客套话:“你会泡茶吗?” 边清便也没什么负担,回了一句:“在书上看过。煮茶大概分为五个步骤,备器、煮水、投茶、分茶、续煮,你刚才那步应该是到了投茶。” 许云泽手里的动作停了,他掀起眼皮,模样懒懒的,让出身侧一个位置,“那你试试?” 边清哽住:“我?” 她没实操过啊…… 理论的头头是道的边清,刚站到许云泽身边,心里就开始发怵。 许云泽身边像有个磁场。 不偏不倚,恰好勾住边清。 茶桌上,有一张画了可爱图案的便利贴:泽泽和星星记得多喝茶哦~对身体好~ 边清不会认错边有道的字迹,对边有道的字很熟悉。 只用一眼,她就确认这个人,真的和许家有染。 许云泽递过去茶夹,用来拿乐器的手很稳,一动不动,等着边清接过。 许云泽什么都没说,边清自己先心虚地慌了。 她的手颤抖,碰到茶夹的时候,手臂一撞,把茶夹撞到了地上。 她急急忙忙弯下腰,想去捡。 许云泽别开头,在边清手腕处挡了下,自己先弯下腰去捡了茶夹。 边清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 许云泽低声笑:“这一步也是投茶。” 边清感觉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感觉好热,好社死…… 边清结巴:“我,我去看看你弟弟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许云泽换了个新的茶夹,将脏的茶夹扔在一旁,抽了张干净的湿纸巾,蹭干净手上的灰尘。 他没有接话,慢慢的,用湿纸巾一个一个擦干净自己的指头,问起别的:“你喜欢钢琴?” 边清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语速很快,搪塞一句:“钢琴挺漂亮的。” 许云泽低了低眼睫毛,不知道听清边清讲话没有,应声的懒散:“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边清坐在许辰星对面,面前摊着一本练习簿,一只手撑住脑袋,闭着眼睛休息,一只手的指间夹了一支圆珠笔。 啪嗒一声,笔掉了。 边清被这声音迷迷糊糊砸醒,睁开眼,对面的许辰星朝她做鬼脸,还对她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接着指指边清这个人。 边清刚转醒,一脸迷糊,脑中思绪连不起来,转不起来,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她拧眉,想开口问许辰星怎么了。 对面的许辰星脸色忽然难看,瞪大眼睛,马上握紧手里的笔低下头,装作认真在写作业的样子。 许辰星低着头,时不时还转溜眼珠子,用余光瞥扫某一处。 边清感觉到什么,回过头。 沙发处,许云泽坐在那,姿态懒散,身上换了件有玫瑰手工刺绣图案的白衬衫,正拿着手机跟谁打电话。 他语气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不出情感:“嗯……好……那你等我……” 看这架势,好像是有谁约许云泽出去。 边清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到点了,她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边清收拾课本的声音,和许云泽出门的声音,如出一辙,巧妙合在了一起。 咔哒。 正好是许云泽关门的声音。 咚咚咚。 边清莫名的,心跳很快。 对面许辰星见许云泽走了,脸上喜形于色,手里捏了个不大不小的皱巴巴的纸团。 许辰星笑的灿烂,将那纸团迅速在边清面前摊开:“许云泽要去的那个酒吧,就在你们家附近。” 边清想问,为什么许辰星知道她家住哪里。 而且,她并不清楚她家附近还有这么个酒吧。 再之后的,是出现在她脑袋的另一个问题:许云泽去酒吧做什么? 许辰星打了个响指,从书包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台拍立得相机,高兴地手舞足蹈,指挥自己的军师边清上阵:“喂!你要是能拍到许云泽跟女生出入酒吧的证据!我立马给你打款一半酬金!” 许辰星的手没有茧子,白白净净的,指骨那有一颗痣,此时正稳稳捧着那台拍立得,吸引边清上钩。 边清想到同样温柔的一双手,下午刚为她泡过一杯驱寒的红茶。 “嗯。” 她点了一下头,接过那台拍立得,放到自己的帆布包里。 边清的手牢牢抓着帆布包的带子,手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很疼。 很多时候,因为穷,她有些身不由己地坏。 她也想做一个善良的人,想做能轻易填饱肚子,能轻松为奶奶付上治疗费的好学生、好榜样。 …… 许云泽所在的高档小区,整幢小区楼内都有空调和加湿器,楼内的温度四季都适宜不变,保证业主们最好的入住体验。 夏天的晚上,凉飕飕的,边清刚出了小区的大门,迎面的冷风便将她牢牢包裹住,冷的她想吐。 边清用力捂住自己喉咙,想把心里涌上来的恶劣咽下去。 可迎面的寒风再一吹,她稍微一低头,她不值钱的尊严瞬间碎了一地,被来往的穿戴干净,浑身透露一股松弛劲的这栋楼真正的主人们踩在脚下。 边有道笑面虎的经典微笑出现在边清眼前。 边有道双手环胸,身上依旧是价格高昂的国外有名设计师的定制西服。 他拍手夸赞体弱多病的前妻的离去,摊开手,坦然接受现在这一切的荣光加身。 边有道隔空指一指边清,劝解边清识相点,趁早撇干净和他明码标价为五千块的父女关系。 边清红着眼,捏紧拳头朝边有道挥去:“凭什么!” 有冷风吹过来,边有道像是泡沫幻影,轻飘飘的随风消散了。 边清依旧红着眼,不甘心地捏紧拳头,不甘心地质问这一切:“凭什么!” 凭什么边清的妈妈生病死了,年事已高的奶奶生了病正在住院,边有道却能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只付出五千块钱,就能没有情感地斩断在他眼里算是一个“错误”的亲情,斩断所有过去,安心去过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 不行的! 边清咬住自己的下唇,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她似乎闻到嘴巴里有血腥味。 不行的! 凭什么边有道能做到这么冷血,成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她却不可以。 边清不甘心。 如果做一个坏人要去往地狱的话,那边清愿意做这个坏人,然后拉着边有道去地狱。 酒吧,灯红酒绿的,dj音乐动次打次的,燃爆鼓膜。 边清在街边找了个化妆小摊铺,画了个显成熟的全包眼线妆,身上换了条找姜二借的一字肩包臀短裙,长长的头发在耳侧卷成一个松松的丸子头。 她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浑身都不自在。 边清脚步比乌龟还慢,步子黏在瓷砖地上,走半天才缩到吧台那边。 长相出色的酒保小哥手里熟练地在摇杯,过滤后,将杯中蓝色的鸡尾酒倒入面前女客人的酒杯。 接着,酒保小哥再在马天尼杯中装入柠檬片和薄荷,装饰这杯“蓝色之心”。 边清被酒保小哥酷炫的调酒技艺惊叹到,她别扭捏着裙子一角,缩在角落,不敢上去搭话。 这家酒吧大的出奇,要想在这里找到许云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坐在吧台品酒的两朵姐妹花,言笑晏晏,穿的都很成熟清凉,脑袋上别着鲜艳的红色牡丹花,看起来香艳扑鼻,不闻已醉。 边清与那两个女客人隔得很远,脑子已经被这花的香气熏得脑袋晕乎乎的。 酒吧里有酒味、香氛味、烟草味、食物味,还有一股沉闷的皮革的晕车味道,熏得她晕乎乎的,胸口闷闷的,有点想吐。 “算了……”边清认输,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在吧台前找了张深红色的台凳坐下。 边清的手支撑脑袋,闭上眼睛缓神。 睁开眼,就在她身边几步的距离,有一对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年轻男女,正热情抱在一起,手脚快要缠在一起,身体马上要融化在一起,用力靠着吧台亲吻,难舍难分。 “啊!”边清没见过这种架势,脸一红,身体往后倒,朝后面摔去。 边清眼前红红绿绿的灯光迅速变得模糊,快速晃动起来。 她没能找到着力点,无助捂住脸。 边清希望自己不要摔得太惨,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眩晕之后,她猛烈回想起一件事,瞪大眼睛,伸手去捂自己短短的裙子。 不行!她不能走光了! 这一瞬间,边清开始胡乱后悔,她干嘛要答应许辰星来酒吧偷拍许云泽和女生出入酒吧的拍立得啊! 没错,人在马上要经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后悔。 边清的脸通红,在这一刹那,脑中闪过无数种待会儿要面对的丢脸的画面。 咔哒—— 忽然,照在吧台这一处的小灯灭了,边清顺利躲入了一阵阴影中,躲过了周围重重的吃瓜目光。 然后接住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拥抱。 边清今天穿的裙子布料少,长腿和肩膀裸露在空气中,身体因为害怕轻轻颤动着。 男生的臂膀有力,骨骼和气力都和边清不一样。 两人柔软的布料短暂摩擦之后,边清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那个男生的手臂稳稳贴靠在一起。 少女心跳明亮,面色羞赧成潮红色,一双小鹿眼受了惊,眸中湿漉漉的,装满惊恐和害羞,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许云泽!” 慌乱中,边清抓住她唯一熟悉的名字,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她睫毛颤抖,红唇吐出他的名字。 “许云泽……” 十几年来,许云泽被叫过无数次名字。 对方或是讨好的,或是满带欢喜的,或是愤怒的,或是充满崇拜的—— 像边清这种,带着欣喜的、害羞的、可怜巴巴的、委屈的、抱歉的,像小猫猫小心翼翼撒娇似的,算是第一次。 许云泽公主抱住边清,低下眼睑,近距离与她对视一秒钟,浓眉皱在一起,看着边清那张清纯的脸上化上一个浓烈的妆,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边清双手环在许云泽脖子,刚才下坠的那瞬间,她身体紧紧贴靠住许云泽,贴靠住她唯一的安全感。 许云泽皱着眉,感觉到胸口有一阵不该触碰到的柔软,眉头皱的更深了,心里的烦躁加深了一点。 他将边清放回高高的台凳上,姿势有些僵硬,直起腰背,一只手插回裤兜里,轻轻握成拳头。 许云泽的表情臭臭的,浑身气质生人勿进,不是学校里那个阳光开朗一面的年级榜样。 边清被许云泽不耐烦的表情打击到,缩了缩脖颈,小心翼翼低下脑袋,感觉自己被许云泽抓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种想给许云泽道个歉的冲动。 她咬住下唇,呼吸间,身上似乎还停留了许云泽身上的味道。 许云泽身上的香气,淡淡浅浅的,有股温润的茶香,后调又有琥珀的木质甜味,细细钻入边清鼻息,流到她心间。 许云泽单手插兜,站在边清身上,没跟她搭话,一个人低头烦闷看手机。 边清只敢偷偷瞧他一眼…… 许云泽看起来生气了,是在不高兴她打扰了他吗? 啪嗒一声,头顶的灯重新亮了。 照出面前少年人的模样。 许云泽身上依旧是那件手工玫瑰刺绣的白衬衫,不过领口乱糟糟的,没了先前的整齐。 玫瑰刺绣的上方,不正不好,在许云泽的脖颈那一块,留下一个浅浅的口红印子。 彼时被灯光一照,更明显了些。 那件变得皱巴巴的白衬衫上,全是边清留下的手笔。 …… 边清捏紧拳头,将头低下,一瞬间脸更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为什么每次她面对许云泽的时候,她总会不一样方式地出丑。 边清脑袋乱的像一锅装了各种调料的粥。 迎面,扔过来一件夹克外套,正好盖在边清腿上。 那件眼熟的,边清曾经只远远在许云泽身上看见过的深红色夹克外套,此时正安静躺在她腿上。 边清思绪出神,几秒后,她再抬头,这里已经没有了许云泽的影子。 她算是。 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吗? 许云泽……生她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