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仙路》 第1章 冰释 飞云山中的石阶陡得看不见头,绿意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带着湿漉的潮气。 季知临大口喘着气,胸腔里火烧火燎。 她扶着身旁一块冰凉的山石,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回头看向落在后面的南宫溯。 “阿溯,再坚持一下,过了这片林子,就能望见山顶了。”季知临声音带喘,却尽量放得轻快。 南宫溯半边身子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皮,那双原本高傲的吊梢眼此刻全是怨愤和疲惫。 “季知临,”她连名带姓地喊,声音嘶哑,“我最后问你一次,是魔窟的酒馊了,还是你的少主榻上长了钉子?非要来这山多树多虫子多的鬼地方,寻什么仙?问什么道?”南宫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抱怨道。 季知临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金色罗盘。这物件此刻正散发着顿挫光芒,时明时暗,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 “你看,寻灵盘反应更强烈了,这次肯定没错。”季知临眼底荡着热烈的雀跃,“洞天福地必在山顶附近。” 南宫溯瞥了一眼那罗盘,嗤笑一声,干脆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从山脚到山腰,这话你说了不下十次,我的腿都快断了,仙人呢?灵气呢?你这劳什子寻灵盘根本就是假货吧!” 她挥挥手,带着彻底的惫懒,“要找你自个儿去,我不伺候了,我现在就要回客栈。” 季知临敛了笑,默默收起寻灵盘,弯下身子劝道:“阿溯,不是说好我们一起的吗,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来,喝口水缓缓,我等你。”季知临递给南宫溯一只水囊。 南宫溯却倏地一挥手,霍然起身,“你不用等我,我现在就要回去!” 水囊掉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一声闷响。季知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了蜷,慢慢收回来。 看着南宫溯决绝转身的背影,季知临沉默良久。 离开魔窟已有半年,季知临从未后悔过这个决定,只是她现在有些后悔让南宫溯跟了过来。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虽说感情不错,但南宫溯是个嘴上不饶人,性子倨傲的主。类似的事情这一路上数不胜数,季知临没少受折磨,忍耐已久。 回想起这段日子的风餐露宿、无数次类似的抱怨与讥讽,季知临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不满。 “南宫溯!”季知临的声音微微发颤,“你能不能别给我添堵了?从吴越到蜀地这一路上你跟着我除了没完没了的抱怨和冷嘲热讽,还做过什么?我忍得够久了!” 南宫溯背影一滞,缓缓转身,冷目半眯:“季少主脾气真是见长啊。真以为我乐意千里迢迢来吃这风沙尘土?若不是魔主大人亲自开口,谁愿意跟着你做这荒唐梦!” 南宫溯的话扎得季知临心口一缩,眉目间的怒意缓缓散去,只剩下近乎空茫的失落。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一路上的陪伴只是母亲交代的任务吗...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季知临一时间羞愤交加,拳头紧握,止不住颤抖。 “谁让你跟过来了?赶紧滚回你的鬼医谷过舒坦日子去吧。” 南宫溯轻蔑一笑,阴沉尖酸道:“我本来就要滚,刚好也不用陪你过家家了。你一个魔修竟是一门心思想去修仙,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死。” “我修什么你管得着吗?少废话,赶紧走。” 南宫溯阴阳怪气道:“谁能管得了你啊,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死脑筋,抱着你的话本子做梦去吧,我跟你就此拆伙了!” “你走!!” “哼。”南宫溯身形一晃,随即甩袖而去。 季知临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直到南宫溯那抹绿衣隐入同色山林后,才缓过神来。 她竟然真的走了。 山风呼啸,吹得季知临眼睛发酸。她猛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擦过眼睛,接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水囊,拍去上面沾染的碎叶和泥土,重新系在腰上。 她在原地顿了顿,摸了摸怀中的寻灵盘,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独自一人踏上了前方更陡峭的石阶。 山中雾气渐浓,季知临思绪也逐渐变得朦胧,除了继续往前走,她什么念头也没有。 半个时辰后,季知临循着寻灵盘的指引,来到一个山洞前。 此刻,盘身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指针死死指向前方洞口,纹丝不动。 这洞口狭窄得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茂密的杂草几乎将入口完全掩住。往里望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就是寻灵盘指引之地? 和话本里的仙缘洞府也差太远了吧! 季知临怔住了。她想象中的洞天福地,不该是霞光缭绕、仙气氤氲的吗? 进,还是不进?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反复拉扯。若是就此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仙缘便可能失之交臂,回去还要被南宫溯那家伙狠狠嘲笑一番。可若是进去......那黑黢黢的洞里,谁知道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来都来了!” 她随手折下几根枯枝,抽出几张业火符缠上枯枝。符纸燃起蓝色的火焰。她举着火把,拨开杂草,俯身钻入。 洞内湿气扑面,幸而业火符品质可靠,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依然顽强。穿过一段狭窄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借着火光,她勉强看清洞内情形。 前方赫然出现了两条岔路,一窄一宽,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走哪边? 季知临下意识看向寻灵盘,指望它能给出更明确的指引。谁知盘中指针竟开始疯狂打转,光芒也以古怪的节奏明灭不定。 “喂,你可别在这种时候给我掉链子。”季知临忍不住对着寻灵盘低斥。 话音刚落,寻灵盘光芒彻底熄灭,指针也停滞不动。 季知临拍了拍寻灵盘,仍是毫无反应,怒道:“二十两就买了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不管了,随便选一条吧。”她心一横,抬脚便欲走向右宽路。 正在此时,左侧岔路的深处,毫无征兆地飘来一道空灵清幽的女声: “何人在此喧哗。” 季知临惊得一个激灵,这是什么世外高人、遗世仙君还是什么流氓贼寇、魑魅魍魉? “何人在此吓人?”季知临扬声反问。 然而洞内只余一片死寂,再无回应。 季知临紧张得难以呼吸,额间渗出冷汗,右手悄然搭在腰间短刀上,朝着左侧那条窄路谨慎移步。 穿过一段细长的路,她踏入一座巨大的洞室。寒气扑面而来,她的心忽然一沉,眼睛睁到极大,瞪视着整个洞室。 这里亮如白昼,室内的一切皆是一清二楚。 大大小小的冰花漂浮流转,将洞室映照得流光溢彩。四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而在洞室的最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冰晶。 季知临搓着手臂,呵出团团白气。 理智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然而一股难以抗拒的好奇,却牵引着她的脚步,鬼使神差地朝那冰晶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她终于来到冰晶前。 突然,季知临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那冰晶中竟冰封着一位白衣女子! 她身负双剑,如湖山映月般遗世疏离。即使闭着双眼,唇色淡如雪,周身仍萦绕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肃然之气。 季知临脑中轰然一响,这是...传说中五百年来最接近飞升的芜琼仙君——月灼? 季知临看过她的画像,绝不会错。她不是早已在十六年前飞升时粉身碎骨了吗?为何尸身会完好无损地冰封于此? “冷...好冷...”白衣女子双眼紧闭着,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 仙君没死! 狂喜瞬间压倒了恐惧。这真是天大的仙缘! 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仙门,季知临都曾前去拜师,却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她心知肚明,这都是因着自己魔窟少主的身份。这芜琼仙君,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 若是能救她出来,自己岂不就成了仙君的救命恩人?作为报恩,她必定不会拒绝我的拜师之请! 想到这里,季知临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动力。她迅速掏出携带的所有业火符,一股脑全贴在冰晶上。火焰燃起,冰层开始融化,但洞中实在过于寒冷,火力仍嫌不足。 季知临一咬牙,指诀变幻,低声诵咒,不惜代价地调动全部魔力御火。 火焰应声暴涨,在她的操控下猛烈灼烧冰层。冰层加速融化,而她的脸也迅速失去血色,虚弱感阵阵袭来。 “咔嚓......” 冰晶化开,白衣女子跌落在地,依旧昏迷不醒。 季知临踉跄上前,刚触碰到对方身体,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直冲心脏。她自幼修习御火术,练就一副体热之躯,但眼下她身体非常虚弱,根本抵挡不住这股深深的寒意。 必须立刻离开! 她咬紧牙关,架着白衣女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洞口挪去。 然而没走几步,一股极致的倦意便席卷而来,她的视线迅速模糊,无力地栽倒在地。 不要...我不能死,我才刚刚踏上仙旅第一步,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季知临的意识逐渐涣散,恍惚间,她似乎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绿色衣角。 南宫溯?她不是下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定是幻觉... 还来不及细想,无尽的黑暗便将她彻底吞没。 忐忑不安,希望有读者能喜欢这个故事^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冰释 第2章 剑针 季知临沉浮在一片冰苦的虚无之中,意识混沌,只有浅浅的药香萦绕在鼻间。 忽然,一阵飘邈的琴音传来,犹如故人低唤。 她奋力挣脱黑暗,倏然睁眼,只见一个绿衣女子静坐于琴案前,指尖流转出舒缓的曲调,屋内一切皆是熟悉的样子。 “阿溯?” 季知临声音沙哑,不可置信道:“是你救了我,把我带回客栈的?”她身子渐暖,周身却仍有丝丝凉意未能尽散。 “不然还能是谁。”南宫溯也不抬头,仍是继续抚琴。 “你不是...下山了吗?难道你一直跟着我。” 南宫溯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季知临心中了然南宫溯的别扭性子,便不再追问,只是笑吟吟道:“阿溯,谢谢你。” “谢我?” 南宫溯嗤笑道:“我昨日背一个拖一个才把你们两个救出山洞,稳住你们后我又下山喊村民上山帮忙,这才顺利救下你俩。要想谢我,这倒是好办。你和那个白衣女子的营救费以及诊金总共十两,都算在你账上,一并付我即可。” 季知临赔笑脸道:“我身上没什么银子了,要不...先欠着?”话音刚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道:“对了!那个白衣女子呢?她在哪儿?” 南宫溯满不在乎道:“就在你旁边。” 季知临猛然转头,只见那白衣女子确实正躺在自己身旁,她一身月华似的皎洁明净,双眼紧闭着更添几分恬静,唇色渐回暖,冷淡中透露着生机。 季知临:“难怪刚才我觉得凉飕飕的呢。” 南宫溯:“你体热,她靠近你能好受些。她寒气入体极深,只能缓解无法根治。待我弹完《安神引》她便能醒来,兴许会更快。” 季知临点点头,一脸神秘问道:“阿溯你可知道这白衣女子是谁吗?” “这是你捡来的野人,我怎么知道是谁。” “她可是芜琼仙君,五百年来最接近飞升的人!”季知临难掩兴奋。 南宫溯倏尔抬头,抚琴动作骤停。 “伴云仙门的月灼?她不是十六年前就死了吗,你脑子冻坏了吧。” “绝对不会有错,对了,她背着的那两把剑呢?” 南宫溯指了指桌子上,“我给她疗伤的时候取下来的。” 季知临起身,拿起其中一把宽剑,此剑通体赤红如火,气势如虹。她轻轻抚上剑脊上深刻的“衔烛”二字,“这就是她的剑,绝对不会有错。” 又执起另一柄窄长剑,剑身透澈如玄冰,流转着淡蓝色的寒芒。“还有这把,叫‘来因’。” 衔烛剑和来因剑皆是修真界的名剑,灵力强大且造型别致。“衔烛”厚重炽热,“来因”轻灵冰寒,而同时持有这两把绝品仙剑的人,只有月灼。 “是吗...”南宫溯不可置信道:“还真让你找到仙人了。” 季知临抱着剑,笑道:“等她醒来我就要向她拜师,她断然不会拒绝。” “这可不好说啊。虽然你救了她,但也许她就是个不识趣的人呢。”南宫溯不以为意,继续弹奏《安神引》。 一听这话,季知临忽然笑不出来了。 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乐观了,南宫溯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若是连这最后的希望也落空,她该如何是好呢...难道她真要认命,回到魔窟,如祖母与母亲一般,扮演一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走一条前人未曾踏足之路,而非在既定的命途上,无聊地重复...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琴声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一股寒意自身后袭来! 季知临来不及回头,一只冰凉的手已扣住了她的脖颈,那手灵力深厚,正死死抵住她的命门,稍加用力便可取她性命,季知临不敢动弹。 一道清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带丝毫情绪: “放开我的剑。” 季知临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南宫溯捏着两枚银针蓄势待发,眯了眯眼,道:“你动她一下试试。”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季知临心脏狂跳,半边身子都麻了,双手乖乖照做,颤抖着放下这两把剑。 “剑......我放下了......” 颈后的力道骤然一松,那只手迅速接过剑,身后迫人的气息也随之退开几步。 季知临长舒一口气,心道:“这人怎么一醒来就打打杀杀,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我必须要马上跟她解释清楚,免得再起乱子。”于是便缓缓转过身子。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光阴年岁似乎就此凝滞了。 方才的刀光剑影、命悬一线,俱在这无声的对望中,化作云烟散去。 屋内一片寂静,季知临只听得到自己失控的心跳。 此时窗外一阵萧风扫过枯枝,带起簌簌低响,在她心间撩起点点酥痒。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睁开眼的月灼。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澄澈轻盈,如瑶池仙湖般不染尘俗。四目相对的瞬间,季知临只觉得呼吸一滞,翻涌的心绪皆归于空白。 月灼肃然道:“你们是谁。” 季知临回过神,眨巴眨巴双眼,无辜道:“仙君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把仙君从冰晶里救出来的人啊。这位是我的朋友,我在洞里晕倒了,是她把我们两个救了回来。” 月灼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脸色好似比方才白了几分。 她微微低头:“方才失礼了。” 季知临对她微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来自玉苍魔窟的季知临。” “鬼医谷南宫溯。” “伴云仙门,月灼。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此恩...日后必报。” 说完,月灼便欲转身离去,身形却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被她立刻用剑鞘稳住。 季知临讶异,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她可不能让仙缘就在眼皮子底下跑了,忙上前拉住月灼,笑眯眯道:“仙君这是要去哪啊,其实不用日后答谢,仙君现在就可以谢我。” 一旁的南宫溯迅速翻了个白眼,叹口气,摇摇头,一脸“这家伙真是厚脸皮”“无可救药”“真替你尴尬”的表情。 月灼脚步一顿,“愿闻其详。” “请仙君收我为徒!”季知临非常坚定。 “我从不收徒。” 季知临问道:“是因为我是魔窟的人?”她不相信这个理由,只觉得月灼定是和其它仙修一样不想和魔修扯上关系,所以才随口编了个借口糊弄她。 月灼平静道:“不,我不收徒和你是谁无关。” “不收徒,让我做你的跟班也行啊。”季知临依旧不死心。 月灼思量一番,缓缓开口,“恕我不能。”接着向季知临和南宫溯行礼道别,“后会有期。” 看着月灼离开的背影,季知临苦恼地跺跺脚,挠头思索该如何留住这珍贵的机会。 正在此时,月灼突然停下了脚步。 季知临喜出望外,心想难道仙君回心转意了。谁料月灼身子一软,竟是摇摇欲坠,整个人软软地向下滑倒。 “哎哎哎——”季知临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和南宫溯一左一右扶住她,将她搀到椅中。 季知临慌张道:“仙君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生龙活虎要掐死我来着。” 月灼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簌簌地抖着,喃喃道:“冷,好冷...” 南宫溯:“如我刚才同你所说,她体内寒气无法根除,压制不住时便会发作,就像现在这样。” 季知临表情凝重,想起刚才南宫溯说月灼靠近她的体热之躯能好受些,于是便握住月灼的手,试图传递一些热气。 不一会儿,月灼渐渐舒缓下来,脸上恢复了血色。 “仙君,感觉好点了吗?” 月灼:“多谢...我这病自小就有,好不了的,二位不必在意...” “啊...这样子该如何生活呢,你岂不是会很辛苦。”季知临不由得心生同情。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芜琼仙君竟然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她还以为能在修真界如此一骑绝尘的人定是个气宇轩昂、身强体壮的强人呢。 “我的玉...暖神玉可以压制寒气...” 季知临着急道:“那暖神玉在何处?” “...被我存放在水头镇的正荣钱庄,我正打算去取...” 季知临问道:“原来刚才仙君着急忙慌是急着取玉吗?”见月灼不否认,继续说道:“早说啊,我可以跟你一起嘛。那地方少说也有七八十里地呢。你现在这样,多个人照应也是好的呀。” 月灼淡然道:“我独来独往惯了。” 南宫溯:“就让她随你一起去吧,她体质比常人偏热,可以缓解你的寒疾。” 兴许是大夫的话更有说服力,抑或是这寒疾确实难捱,月灼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有劳了。” 季知临:“走吧,我们两个现在就出发,我也顺便去取银子给阿溯,欠谁的钱都不能欠鬼医的钱。” 南宫溯挑了挑眉:“等等,不是两个,是三个。” 季知临调笑道:“阿溯你也去啊,我还以为咱俩就此拆伙了呢。” 南宫溯哼了一声,“我是怕你再像昨天一样暴尸荒野,无人收殓。” 季知临笑嘻嘻,“嘿嘿,谢谢神医姐姐,神医姐姐最好了。” 南宫溯哕了一口,“我才十八,就大你一岁,我可不想做谁的姐姐,少来恶心我!” 季知临做了个鬼脸,两个人吵吵闹闹带着月灼离开了客栈。 刚出门,季知临就一个箭步凑到月灼身前,眼眸晶亮地央求道:“仙君,露两手呗?带我们这两个走地鸡体验一下御剑飞行嘛。” “走地鸡??”南宫溯咬牙切齿道:“是‘我’不是‘我们’,不必捎上我。” 月灼淡淡瞥了季知临一眼,并未答话,只默然抽出来因剑,信手向空中一抛。 来因剑升至半空,澄澈的剑身在阳光下透亮无比。 季知临睁大眼睛,已经准备好要看到仙剑华光流转、悬停空中的英姿。 “铿啷——” 空气瞬间凝固。 来因剑竟然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季知临与南宫溯面面相觑,两人眼中尽是同样的震惊与怀疑。一个荒谬的念头同时浮上二人心头:眼前这人,别是个冒牌货吧? 月灼蹙眉,又抽出衔烛剑再试,结果依旧。 “这、这是怎么回事?”季知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着地上的剑。 月灼怔然望着地上双剑,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低声道: “剑魄离开了。如今的衔烛与来因灵力阻塞...与凡铁无异。” 于是,女主就这么和女朋友以及好诡秘踏上了旅途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剑针 第3章 取玉 “什么!怎么会这样!”季知临大为震惊。 这芜琼仙君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吃饭的家伙什儿也废了,她这运气,也未免太差了些,仿佛世间所有厄运都独独钟爱于她一身。 “仙君,你是不是被人害了啊!” 月灼不作答,镇静自若地收起两柄剑,道:“走路去吧。” 季知临苦中作乐地一摊手:“得,揣着两把绝世仙剑,却要靠双脚赶路,我们怕是修真史上头一遭了。” 南宫溯当即错愕反对:“走路?那怕是腿都要走断了,我们坐马车去。” 她最是怕累怕出汗,昨日爬山的惨痛经历犹在眼前,她可不愿再受那份罪,免得累极了又控制不住脾气与人争执。于是便拜托客栈店家帮忙雇了车夫和马车,三人就此上路。 马车内,凝重寂静。 南宫溯闭目养神,月灼正襟危坐。唯有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嘎吱声,反复折磨着季知临的神经。 在这片令人坐立难安的死寂里,她觉得自己再多沉默一刻都要窒息了。 季知临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性地看向月灼:“仙君,你现在身体虚弱,仙剑还...嗯,那样了,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对你不利吗?我可是魔修耶,那家伙还是鬼医。” 月灼淡然道:“有何惧,横竖不过一死。” 季知临一时语塞。她本以为会听到些心怀大爱、仙魔平等的论调,没想到月灼一开口竟是如此骇人的超然物外。 围绕着月灼身上还有太多谜团,季知临非常好奇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但看月灼那副生人勿近、庸人勿扰的样子,季知临也只好把涌到嘴边的疑问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百无聊赖地瘫坐着,只闻车外辘辘轮声,与车内的死寂交织一片,压得人心头沉闷。 过了许久,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人声,越来越近,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 季知临如久旱遇甘霖,眼睛一亮,立刻拉开窗帘兴奋道:“嘿,前面真热闹!” 月灼:“水头镇到了。” 南宫溯:“终于不用在山里喂蚊子了。” 马车缓缓停住,三人依次下车,走到正荣钱庄门前。这里门庭若市,人声鼎沸,吵闹无比,客人多得挤到了街上。 隔壁茶馆两个伙计抱着胳膊,对着钱庄方向直翻白眼。 “这秦掌柜怎么回事啊,客人都挤到我们家门前了也不知道疏导一下,这让我们怎么做生意!” “就是,干脆她把一整条街都买下来得了!” 等着来钱庄办事的民众们更是焦躁。 “真慢!大老远进一趟城,难道要耗到天黑?” “我还要回家烧饭呢。” “只是取个银子,怎么就这么难!” 季知临看得目瞪口呆,这队伍宛如长龙,要排到何时? 她轻轻拍了拍前面大娘的肩,想探听下情况。 “大娘...” 话音未落,大娘便利落地一抖肩膀,把她的手甩开。 “谁啊!” 大娘不耐烦地转过身,一见是个灵动秀气、面相亲和的小姑娘,脸上的愠色瞬间化为了柔和。 “姑娘,什么事啊?” “大娘,这队伍怎么那么长啊。” “嗐,以前那个麻利的伙计走了,秦掌柜刚招了个新伙计,手脚慢,脑子还不灵光,这段日子天天如此!” 原来如此。 季知临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排到了队尾。 南宫溯立即叫苦:“我可不受这罪,你们自己排吧,我去隔壁茶馆等你们。” 季知临摆摆手,“行行行,去吧去吧。” 月灼则默不作声,静静地排在了季知临身后。 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季知临,她走向柜台前,拿出一张银票,“请帮我兑换二十两白银。” “客官稍等。”栅栏后的伙计是个青涩的姑娘,年纪估摸着不过二十,声音比蚊子还小,点算银两的动作也透着一股生疏的迟缓。 好在兑换银两是桩简单生意,尽管那伙计慢了些,季知临还是没有等太久便拿到了银子。 她收好二十两白银,心中盘算着怎么用。 首先十两给南宫溯作诊金,剩下十两留着路上开支。若不够,日后再取,钱庄遍地都是,一次性取太多反而是累赘。 排在后面的月灼上前,取出一张存证。季知临在一旁等待,顺便瞧了一眼。那存证上画着一枚样式精致的玉,还写了经办人的名姓以及何时何地。 季知临看了那时间,是永昭六百六十五年。 十六年前...正是月灼飞升失败的年份。季知临的心猛地一跳,忍不住好奇这其中有着怎样的联系。 “客官这物件...好像存放很久了,稍等...我去库房找找...”伙计支支吾吾道。 月灼不紧不慢地点点头。 可后面排队的人见伙计离开,瞬间炸开了锅。 “哎!怎么走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新伙计太磨蹭了,还是以前的那个小郭利索。”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 一丝愠色浮上月灼的脸庞,又瞬间消失。她冷冷地回头一瞥,吵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抱怨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季知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 月灼被笑声吸引,转过头看她,她也不躲避,就这么直直迎上月灼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季知临仿佛看到月灼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笑意清浅,犹如彩蝶掠过花簇,转瞬即逝。 当她再定睛看时,月灼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目视前方。 季知临心想,定是舟车劳顿,让自己眼花了。 等待漫长得令人疲惫,伙计依旧未能寻到暖神玉的踪影。 季知临百无聊赖,索性仔细打量起这正荣钱庄。 虽说只是镇上一家钱庄,其气派却不容小觑。柜台用古雅的紫檀木打造而成,地上铺的青石板被磨得温润,处处透着一股扎实而内敛的富足。 目光游移间,东面墙上的一幅财神像吸引了她的注意。 季知临走近细看,只见像上的女子头戴金冠,眉心一点朱砂,面容祥和,身穿绛红色长袍。 神像以考究的金框装裱,下方的香坛一尘不染,供品也新鲜水灵。 而地上的两只软垫,更是被跪出了深陷的痕迹。季知临不由感叹,这秦掌柜可真是够虔诚的。 “客官,久等了。” 柜台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季知临返回月灼身旁。 月灼双手接过玉,季知临凑过去看,那这暖神玉肉眼看比存证上画的更为精致温润。 “可算是拿到手了,仙君我们走吧。”季知临笑道。 可是月灼像被冻住了一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玉。 季知临察觉到不对,小声问道:“怎么了?” “此玉是仿品。”月灼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季知临疑惑:“看着很精致啊。” 月灼:“样子一模一样,但暖神玉触之生温。此物…死气沉沉。” 季知临如遭雷劈,心道:“完了,仙君你真是惨惨惨,你非常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过去的人生到底得罪了谁。” 她看了看月灼,想知道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可月灼竟完全是一副神魂出窍的样子。 身后队伍又开始骚动,“不是拿到了吗?怎么还不走?” 季知临心念电转:“看仙君这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恐怕是拉不下脸来讨说法了。不过呢,这也正是我在仙君面前表现的机会。” 撒泼这种事,当然还得看我的! 季知临眼珠提溜一转,猛地拍柜台,高声道:“把你们掌柜给我叫出来!” “客、客官这是怎么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伙计脸涨得通红,慌乱摆手。 “你这玉是假的,知道吗?” “不、不会的,不可能…” “我也不为难你,叫你们掌柜的给我出来!” “假的?”这话像水滴进了油锅,人群瞬间哗然。 “我听到了什么?玉是假的?” “正荣钱庄竟会出假货?这可不得了了...” 突然,一道从容却洪亮的声音自屋后传来,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何事如此吵闹?” 帘笼一挑,一位锦衣妇人缓步走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透着精干与威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原本喧闹的钱庄竟安静了几分。 那青涩伙计如见救星,急忙上前:“秦掌柜,是、是这位客官,说她寄存的玉是...假的。” 秦掌柜闻言,脸上立刻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她看向月灼和季知临,语气温道:“这位客官的意思,是我们正荣钱庄吞了您的真玉,换了个假玉?” 季知临见她装糊涂,火气噌地就上来了,“难道不是吗?你这玉和我们寄存的玉根本不一样!” 秦掌柜语气冷了几分,“姑娘倒是说说看,您这玉是什么材质,产自何方?若真是我钱庄之过,我定当十倍赔偿。” “停停停。”季知临打断她,指着那玉,“谁跟你讨论材质产地了?我们的意思是,这玉样子一模一样,但是根本没有它该有的功效。” “功效?”秦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扬高,意在让所有顾客都听见,“玉便只是玉,赏玩、佩戴、保值而已!姑娘莫不是话本看多了,以为这是什么仙家法宝,能凭空生暖、沟通天地不成?”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围观者一阵窃笑。 季知临一时语塞,她不明白月灼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灵玉存放在普通钱庄。跟这些人解释暖神玉的效用,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真想直接亮明身份,用威势压人,可母亲“出门在外,务必低调”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她只好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 “呵,”季知临冷笑,盯着秦掌柜,“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秦掌柜的痛处。她脸上伪装的和气瞬间消散,厉声道:“姑娘何必含血喷人!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来讹诈的!来啊,请这两位‘贵客’出去!” 两名膀大腰圆的守卫立刻围了上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啊?吵吵闹闹的,我在隔壁喝茶都听到你吱哇乱叫了。” 就在这时,南宫溯优哉游哉地挤了进来,一看这场面,笑容僵在脸上。 季知临立刻道:“阿溯你来得正好,正荣钱庄用假玉掉包,被我们识破,现在还想动手赶人。” 南宫溯不由一怔。 鬼医谷因贩卖药材,与正荣钱庄素有往来。这可是几代经营的老字号,何至于做这种自毁长城的勾当?她心下疑云丛生,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秦掌柜见季知临仍不改口,而店内的顾客已被假玉二字搅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玉能是假的,那银子呢?” “以后谁还敢在这存东西?” 秦掌柜脸色铁青,彻底失了耐心:“给我打!打出去!” 打就打! 季知临丝毫不怵,右手迅速搭上腰间短刀。 南宫溯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低喝道:“你冷静点!众目睽睽,你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吗?忘记魔主...忘记你娘是怎么交代的了?” 算了!撤! 季知临一把拉住神情恍惚的月灼:“我们走!” “还敢跑?追!”守卫们怒喝着追上来。 三人头也不回,灵活地钻进街上涌动的人潮。 两名守卫被人群阻挡,寸步难行。 秦掌柜见状怒斥:“废物!赶紧追上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锦缎的年轻女孩散着头发,从内堂疯跑出来。 “哈哈哈,什么事情这么好玩!娘,我也想玩!”她痴痴笑着,拍手就要往街上冲。 秦掌柜脸色骤变,尖声道:“快!快把二小姐摁回去!别让她伤着!” 几名仆役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去抓秦二小姐。 “干什么呀!放开我,我也要玩!” 她虽神志不清,力气却奇大,仆役根本摁不住。两名守卫只得折回帮忙,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趁着骚动,三人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逃到安全处,南宫溯回头望了一眼那混乱的钱庄,若有所思道:“那孩子,不像是普通的疯病。” 季知临平复着呼吸,接话道:“我看着也不像。她刚才跑出来时,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儿。” 而月灼,依旧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枚仿品玉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南宫溯:“现在怎么办?那秦掌柜咬死了玉是真的,我们无凭无据。” 季知临没有立刻回答。 她转过头,目光越过人群,回到正荣钱庄,定格在那幅财神像上。想到失了魂的秦家二小姐,她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我有法子让秦掌柜亲口承认。而且是跪着,求着告诉我们。” (o^^o)欢迎收看《小镇疑云》(低魔仙侠青少年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