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系统正经吗》 第1章 天上掉下个“煞美人” 叶潭九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是那种跟人火并、刀口舔血的死法,而是从身体内部开始,一寸寸被烧成灰烬的死法。骨髓里像是灌进了岩浆,灼痛感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山洞深处,后背紧贴着滑腻的岩壁,试图汲取一点凉意,却只是徒劳。洞顶偶尔滴落的水珠砸在岩石上,发出空洞的“嘀嗒”声,更衬得这方天地死寂无比。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警告!贴贴值严重不足!” “系统解绑预备程序即将启动……倒计时……3……2……” 脑子里那个名为“系统”的鬼东西,正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进行着最后的死亡倒计时。 叶潭九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骂街,却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 他今年二十三岁,在混沌之地这鬼地方摸爬滚打长大,风光过,也落魄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不知道是遭了谁的算计,把他引诱到这鬼山洞里,搞了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饶是叶潭九透支了所有贴贴值,也堪堪和那只四尾栗子狐打了个两败俱伤,现在还受到了贴贴值不足的反噬。 “……1……系统即将脱离……” 叶潭九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破碎画面——先是奶奶满脸慈爱地哄着他睡觉,接着是三石那个臭小子眼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央求着要买一把新木剑,旁边的小紫攥着一支梨花簪扑上来抱住他,甜甜笑着说:“小紫最喜欢哥哥买的簪子啦!” 还有……那道模糊的白衣背影…… 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叶潭九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扑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从山洞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滴!检测到超高能量源接近!综合指数爆表!!” “宿主!宿主!快醒醒!有个超级无敌爆炸大美人在你附近!快去贴贴!!!” 尖锐刺耳的电子音在耳边炸开,原本死气沉沉的系统像是瞬间打了鸡血,连环夺命call在叶潭九的脑子里疯狂轰炸。 “快去啊!再不去贴贴,你就真要凉透了!!!” 叶潭九被吵得脑仁嗡嗡作响,残存的求生欲被这噪音硬生生拽回来一丝。 有人?这鸟不拉屎的破山洞还能见着人? 叶潭九竖起耳朵再细听,才知道原来是系统搞来的人。 他心中暗暗腹诽:这见鬼的系统都能大变活人了?本领见涨啊!照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真能强按着自己跟男人上床了。 叶潭九一想到这儿,顿感一阵恶寒,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是算了吧,他对捅别人屁股和被别人捅屁股都没兴趣。 不过小命还是要紧的,有生的希望,叶潭九也不至于想不开非要等死。 叶潭九强忍着体内焚身般的剧痛,扶着滑溜溜的穴壁,踉踉跄跄地朝着系统指示的方向摸去。黑暗吞噬了一切,他只能凭借水流声和系统的导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四肢百骸传来阵阵抽搐的痛楚。就在叶潭几乎要再次跪倒时,脚尖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就是这里!宿主!快!摸他!抱他!贴紧他!!!” 叶潭九脑子都要烧成一团糨糊了,简直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也顾不上去想这“大美人”是圆是扁了! 他抖抖索索地跪倒在那人身边,一双手凭着求生本能,径直就往对方温热的胸口探去! 不仅摸,甚至还揉掐了几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凉意顺着叶潭九的手臂直窜天灵盖,瞬间压下了些许灼痛感,让他几乎舒服得喟叹出声。 对于此刻的叶潭九而言,这无疑是久旱逢甘霖、沙漠见绿洲! 叶潭九立刻得寸进尺,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去,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贪婪地汲取着那难得的生机。 系统播报声变得欢快起来:“贴贴值 50!贴贴值 58!贴贴值 65……”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身下那“大美人”的身体骤然僵硬,垂在两侧无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叶潭九正贴得忘我,冷不防身下的人猛地挣扎了一下,刚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先喷出一口血出来,溅了他半脸。紧接着,那“大美人”身体猛地一颤,竟直挺挺地不动了。 “……目标生命体征急剧波动……处于晕厥状态……” 叶潭九:“……” 叶潭九贴着昏过去的“大美人”又抱又摸又掐了好一会儿,体内那股灼烧剧痛感才慢慢消退。等他略一清醒,低头看见怀里躺着个大活人,顿时被吓得不轻,连忙一甩手,连着后退好几步。 “哐当!” 可怜那昏迷的“大美人”,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这声响也把叶潭九飘到九霄云外的魂儿给砸了回来。 浓郁的血腥味混着山洞里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叶潭九经验丰富,一闻便知这人伤得不轻,流了不少血。 他心里咯噔一下:老天爷,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凉了吧?这么想着,他忙又凑过去,伸手探向对方的脖颈,指尖触到微弱的脉搏跳动,才松了口气——还以为系统缺德到没门儿了,搞来一个死人让自己贴。 这可是真冤枉系统了。它心中很是委屈,自己平日里除了逼迫叶潭九这个铁直男天天跟男人亲密接触,也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宿主怎么能这样想呢? 本来眼见着叶潭九就要撑不住了,系统都要自行解绑寻找下一个倒霉蛋了。只是没想到这空间缝隙刚一开,这么大的一个人就砸了过来,还把刚打开的缝隙又关上了。 这下好了,走不掉了。 系统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可一检测到对方身上高到爆表的综合值,立刻表演了一番川剧变脸,连环夺命call轰炸着当时烧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叶潭九。 懒得跟系统多费口舌,叶潭九在幽暗的洞穴内慢慢摸索着,找到了被他扔出的昏迷“大美人”。 对方晕过去了倒是省事,可还清醒着的人怎么办?这人伤得不轻,肯定不能干放着,好歹人家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叶潭九不至于这么没良心。 “算了,先救人要紧。” 叶潭九喃喃自语,伸手在那人身上摸索起来。先是找到右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他“撕拉”一声利落地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裳下摆,倒上随身携带的药粉,手法娴熟地进行包扎。 叶潭九从小到大干过的架、杀过的妖兽无数,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了,包扎这套已经是熟能生巧了,即使眼前看不见也不碍事。 干脆利落收拾完伤口后,叶潭就不着急带人出去。他先把人平放在地上,摸着山壁往回走。 到了原来那地方,他凭着记忆在地上摸索,摸到地上那毛茸茸的一团后麻溜地解下腰上的带子,把那玩意儿绑在腰间——这可是费了他老命搞来的,必须得带走,不然他这伤不白受了。 东西拿上了,叶潭九回去把人扛在背上,紧了紧腰带,顺着水流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面走。山洞内没有光,他只能慢慢地从里面摸出去,这期间还要忍受来自系统的魔音贯耳。 “贴贴值 56,贴贴值 59,贴贴值 61……对对对,就是这个姿势!宿主保持住别动!照这个姿势,接触面积最大,嘿嘿,尤其是下面……” 猥琐的电子音在脑海里来回晃,听得叶潭九一脸黑线,当即用力颠了一下背上的人,两人原本为了弯腰过山洞而紧贴着的腰腹后背瞬间分开一大截。 系统刚刚兴奋起来的声音顿时低落下去。 “贴贴值 37,贴贴值 41……” 叶潭九听着没完没了的提示声,心里还是不得劲,总觉得膈应得慌,步子走得更快了。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约莫两刻钟后,眼前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叶潭九背着人快步走出了山洞。 洞外是另一番天地。 夕阳的余晖奋力穿过茂密的枝叶,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郁郁葱葱的丛林充满了生机,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与方才山洞里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刚一出来,叶潭九将人小心地平放在地上,立刻检查起对方右臂的伤口——果然,经过一番颠簸,包扎处松垮了不少,血迹又渗了出来。 外头已是近黄昏,只剩下余晖滞留在这片山林中。 昏黄光线下,那道伤口显得更加可怖,叶潭九看得眉头直皱。 为了这位“救命恩人”的小命着想,叶潭九利落地换了块干净布条,又一脸肉疼地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往伤口上轻轻倒了点粉末上去——这是叶潭九身上最好的伤药,平日里连自己都舍不得用。要不是看这人伤势太重,他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重新包扎完毕,叶潭九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这山洞一趟折腾下来,他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伤口不少,有些地方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他不大在意,都是些皮外伤,好歹自己也是个修士,放两天自然就结疤好了,哪用得着擦药。 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叶潭九伸手准备再次把人背起来,却冷不防被那张突然贴近的脸晃住了,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之前在山洞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后来光顾着上药包扎,叶潭九还真没往这人脸上看。 这会子凑近了细看,叶潭九呼吸不由得一滞——好家伙!这人长得还真挺好看的,又白又俊又俏,长得就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不!比那仙女图还好看几分。 眉眼如画,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组合在一起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甚至带了几分超越性别的秾丽。只是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失血干裂,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脆弱得像一尊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 叶潭九从小到大,在混沌之地见惯了各种歪瓜裂枣和刀疤横肉,像这般颜色的人物,他还是头一回见。要不是之前亲手摸过那平坦结实的胸膛,再加上深知系统那“只认男人”的死德行,他都要怀疑眼前这是个姑娘家了。 可惜,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沾了不少泥——应该是刚才在地上蹭到的,莫名让人有种白玉有瑕的可惜之感。 叶潭九看着看着,忽然鬼使神差地揪起袖子,想擦掉那脸上的泥污。 然而,胳膊刚抬到半空,却猛地僵住。 地上那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眼瞳是清透的琥珀色,本该流光溢彩,此刻却盛满了冰冷的怒意和凛冽的杀机,正恶狠狠地、一眨不眨地瞪着叶潭九。 “你……” 叶潭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眼下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怪。这手是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无耻下流” 眼前之人脸上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句带着血腥气的怒骂。 话音未落,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挥袖口! 叶潭九顿感不妙,凭着多年摸爬滚打练就的直觉,想也不想,立刻扔下搂着的人,就地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蹿出去老远。怀里的白瓷药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叶潭九滚出去的瞬间,一张符纸擦着他的耳畔飞过,落在身后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 “轰隆”一声巨响。 这巨石竟跟豆腐似的,立刻碎成了渣渣。叶潭九看得直冒冷汗——这下要是挨实了,他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捡不回来。 刚才那一滚没收住劲,叶潭九后背“咣当”撞在一块石头上,尖利的石棱子直接扎进肉里。 “嘶——” 叶潭九抖索着双手,疼得直抽凉气,跪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动弹,伸手往后背一摸,顿时呲嘴咧牙,抽回手一看——好么,满手血呼啦的,这下他是想不涂药也不成了。 而那边,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强行催动这张霹雳符,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体内伤势加剧,气血逆行,连着又吐了好几口血,头一歪,再次彻底昏死过去。 叶潭九黑着脸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往那边走去,吓得系统连连警告:“宿主!你之前那几个都跑了,这个再没了,你上哪找数值这么高的对象?你还想不想变强啦?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系统滋啦滋啦的电流音吵个不停,生怕一个没看住,叶潭九就把人给宰了。叶潭九被吵得脑仁疼,眉头一皱,喊道:“静音!” “!” “宿……”机械的电子音戛然而止。 叶潭九眉头舒展开来,这个世界总算清净了。果然,他早该这么干了。 叶潭九走到地上的人跟前,蹲下身,看了看,脸还是那张脸。不过这会儿,他可不会再以为这是什么画中仙了,这分明就是个阎王煞星、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主儿! 被禁言的系统只能“呜呜呜”地干着急,眼睁睁地看着叶潭九朝着那人伸出魔爪,然后……呃……捡起了他身旁的白瓷小瓶。 叶潭九用袖子仔细擦掉瓷瓶上沾的泥灰,小心翼翼揣回怀里,看都没再看地上躺着的人一眼,利落转身,甩袖就走。 系统:“!!!” 要不是被禁言,它真的很想伸出“尔康手”哭天喊地——不要啊宿主!不要走! 你知道在这个鱼龙混杂、物种多样、长相奇特的地方,找到一个综合数值这么高的人有多难吗? 你知道吗?!! 自打绑定叶潭九起,系统就没过上一天富裕日子,原本前几年还能凑合,收上来的贴贴值还能混日子,这几年就彻底不行了。 叶潭九找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看得它恨不得自戳双目,但还是要兢兢业业苦哈哈地播报“ 1, 2……” 明明当年上系统培训课的时候,老师不是这么讲的啊! 山中妖兽层出不穷,飞虫毒蛇遍地都是,可谓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男人就这么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半点防备都没有。 草丛里突然响起“簌簌索索”的声音,有东西贴着地皮滑过来。它拨开杂草,绕过枝蔓,露出真容——是一条花斑长尾蛇! 只见这条色彩斑斓的花斑长尾蛇,正贴着地皮,悄无声息地滑向昏迷不醒的人。它盘绕在猎物周围,竖瞳紧紧锁定,信子嘶嘶作响,显然将这毫无防备的人类当成了唾手可得的晚餐。 突然,蛇身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直扑昏迷之人裸露的脖颈! “唰!” 寒光一闪! 一把短刀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毒蛇的七寸之上!蛇身瞬间扭曲成麻花,狰狞的蛇头在离地上的人脸颊仅三寸之遥的地方无力地垂落。 顺着短刀飞出的方向看去,那片草丛里站着的赫然就是叶潭九! 叶潭九沉着脸走上前,一刀剁下蛇头,连同蛇尾一起用破布包好,随手塞进怀里——好歹是点肉,不能浪费。 他又随手从旁边的杂树上薅了片宽大的叶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一边低头瞅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神色变幻莫名,似乎有些纠结。 最终,叶潭九叹了口气,收刀入鞘,蹲下身子,朝这不省人事的“煞美人”身上摸去。 “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终于开窍了是不是?对,就是这样!趁他昏,要他人!这样你们就能开启一段爱恨纠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系统在脑海里疯狂呐喊,可惜叶潭九听不见。 不过就算叶潭九听见了,估计也只会翻个白眼,把这话当耳旁风。他双手齐上,毫不客气地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宽大的袖口、衣襟、腰间……被他翻来覆去地找了个遍 直到怀里揣满厚厚一沓符纸和各种零碎物件,确定这人身上再没藏着什么,叶潭九这才扛起人往山下走——他可不想半道上又被甩一脸符纸。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微风裹挟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徐徐吹过,刚热闹一阵的山林又重归寂静。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加油] 在这里感谢xhs的一位姐妹的建议[撒花],柠柠对第一章进行了修改,把曲楼和谭九相遇的剧情提前了,这样节奏也会快一点,希望对上岸有帮助[求你了] ——————我是小剧场—————— 柠柠:还记得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吗? 叶潭九【有些心虚】:额……大型解热抱枕…… 慕曲楼【面无表情】: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厚颜无耻、**薰心的……臭流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天上掉下个“煞美人” 第2章 狗系统又不做人 暮色沉进泥土里,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夕阳镀了层晃眼的金边。天边的云絮烧得通红,几缕炊烟从低矮的房顶升起,歪歪扭扭地往天上爬。 街上闲逛的人早已回了家,只剩槐树底下还蹲着两个半大孩子,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街尽头,望得眼睛都直了。 日光一寸寸被收走,俩孩子眼里的光也跟着一点点黯下去,末了,都染上了几分藏不住的慌惧。 “哥咋还没回来?天都快黑透了。”扎着小揪揪的丫头瘪着嘴,声音带了颤。旁边的男孩咽了口唾沫,强撑着安慰她:“放心,哥本事大着呢!准是今天收获太多了,扛着走不动,这才回来晚了。” 话虽这么说,可等到月亮都悄悄挂上了树梢,叶潭九还是没看见人影儿。俩孩子水珠子都在眼眶里打着转,但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肯先掉下来。 空荡荡的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影,摆摊的小贩收了家什走了,坑坑洼洼的青石路面上,只剩月光冷冷清清地洒着…… 就在这片令人心慌的寂静中—— “啪嗒、啪嗒……” 突然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打在青石路面上。 街尽头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朦胧的月光,脚步显得有些沉,却走得很急,一边走一边抽出手在空中挥舞着,朝着槐树下那两道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影子喊道:“小紫——石头——” 俩小家伙先是一愣,紧接着,其中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去,直愣愣扑向来人怀里。叶紫树平日不爱跑跳,这会儿却跑得飞快,连叶三石都落在了后头。 叶潭九被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忙“哎呦哎呦”地搂住妹妹,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子:“都怪哥回来晚了,让小紫担心了。来,瞧瞧这是啥?”他引着怀里的小人儿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团毛茸茸。 叶紫树抽抽搭搭地顺着哥哥的指引望去,湿漉漉的大眼睛在接触到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时,瞬间亮了起来:“呀!是……是栗子狐!四条尾巴的栗子狐!” 叶潭九见她注意力被转移,松了口气,揉着她柔软的头发笑道:“喜欢不?等哥有空了,用这狐毛给你和石头一人做件新袄子,冬天穿着保准暖和得像揣个小火炉!” “喜欢!谢谢哥!”叶紫树立刻破涕为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皮毛。 直到这时,叶紫树才分出心神注意到,哥哥背上还背着个陌生人。她偷偷瞄了眼那个浑身血污、脑袋耷拉着的人。她知道哥哥常在外面跟些陌生男子打交道,也听过些风言风语,可往家里带人,这还是头一遭。 叶三石也凑过来,刚想踮起脚看得更仔细些,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便直冲鼻腔,呛得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又壮着胆子,伸出食指,飞快地戳了戳那人垂落的手背,触感冰凉。他缩回手,小声问道:“哥,这……这是谁啊?流这么多血,不会……不会已经死了吧?” “山上顺手捡的。”叶潭九言简意赅,调整了一下背着的姿势,扛着人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走,边走边吩咐,“小紫,你去我杂物间里柜子底下拿些干净的纱布、药膏,还有墙角那坛烈酒过来。石头,你去灶房,再烧锅热水,提到我房间去。” “好嘞!”叶三石应得干脆,像只灵活的猴子,“嗖”地一下就窜进了昏暗的院子。叶紫树却没动,视线黏在叶潭九后背那洇出血色的衣裳上,挪不开眼。 叶潭九注意到妹妹的视线,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咧嘴露出个轻松的笑:“没事儿,都是石头块蹭的,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不疼。你瞧,你哥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 叶紫树撅起了嘴,心里闷闷的。哥每次都这么说,她才不信——她都十三了,不是三岁小孩了!可叶潭九还把她当小娃娃一样糊弄。 “哥还没吃饭吧?灶上还温着饭,要不我去热热?”叶紫树眨着大眼睛,把叶潭九的心都看软了。他摸了摸她的头:“不用,哥吃过了,现在还饱着呢。” 边说着,叶潭九扛着人进了院子里。院里铺着碎石路,两侧杂草长得疯,都快把路盖没了。 顺着路往里,是三间紧挨着的屋子——叶三石和叶紫树住那间大的,中间拿道木墙隔开;叶潭九自己住小间;剩下那间堆满了杂物。土夯的灶房搭在屋外,边上摞着整齐的柴火垛,灶台上摆着腌好的酸菜和各式瓶瓶罐罐,房梁上还挂着些腊肉干肠。 叶潭九边走边在心里盘算:院里的草该除了,灶房挂的腌肉也得赶紧吃,再放就该坏了。还有,石头和小紫都大了,不能再总挤一间屋,得抽空琢磨着盖间新的…… 叶潭九想着想着,已经走到屋门口。这屋子又小又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但收拾得倒还算干净利落。 等弟弟妹妹把东西都拿过来后,叶潭九先把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轻轻推出去,叮嘱他俩赶紧上床睡觉,然后关紧了房门,把扛了一路的人放在了地上——没办法,总不能让他这一身血污泥泞的直接躺床上吧?这被子可是他白天刚换的。 给自己脱衣服时,叶潭九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后背上结了痂的伤口和里衣死死黏在了一块,饶是他再轻手轻脚,还是撕下了一小片皮肉,血珠子“咕嘟咕嘟”往外冒。 “嘶——”叶潭九咬紧后槽牙,拿烈酒冲了冲伤口,胡乱抹上膏药裹好纱布,再用热毛巾草草擦净身子。擦着擦着,他的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那个“麻烦精”,脑仁儿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小少爷? 穿的是绫罗绸缎,花里胡哨,身上揣的符纸跟不要钱似的,厚厚一沓。长得是顶顶好看,可那脾气……想起之前那差点要他命的符纸,叶潭九就觉着脖子后面发凉。 不过……叶潭九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发虚,这事儿恐怕也不能全怪人家。叶潭九虽记不清自己神志不清时具体干了啥,但凭以往的经验和这小少爷醒来时那要杀人的眼神,准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事。 叶潭九抹了把脸,心里五味杂陈: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惹上这么个活祖宗,又不能扔在山上等死,只能带回家。等这人醒了,指不定还要怎么闹腾呢。 “宿主可以用感情拥抱他!用真爱感化他!”系统突然跟诈尸似的嚎了一嗓子,把叶潭九吓了一跳。 “你不是被静音了吗?” “静音时间已经过了呦~亲~” 叶潭九黑着张脸,在系统喋喋不休的魔音干扰下,认命地开始扒这男人的衣服。他动作麻利,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反正都是男人,有啥可避讳的。他快速地给人擦净身子,重新上药包扎好,然后又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合身的衣服给人换上,最后才把这捯饬干净的“麻烦精”挪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系统激动得电子音都在发颤,仿佛中了头彩:“啊啊啊啊啊!宿主!你猜猜!你猜猜我们刚才获得了多少贴贴值!暴涨!简直是暴涨啊!果然贴贴才是王道!” “不猜。”叶潭九干脆利落地拒绝,转身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床薄被。 屋里厚被子就两床,一床洗了正晾着,就剩这一床能盖。对方是伤号,叶潭九可不敢跟他挤一床被子。 叶潭九心里门儿清,谁说他睡觉还算老实,但架不住身边躺着个重伤员。万一夜里睡迷糊了,一个翻身压到对方的伤口,那乐子可就大了,到时候好不容易止住的血恐怕得崩他一身,还是分开盖保险点。 临睡前,叶潭九揭开灯罩吹熄了蜡烛,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蹑手蹑脚爬上床,用手背贴了贴那人的额头,不由得松了口气——没发烧就好。在这鬼地方,要是真发起烧来,那才叫麻烦。 今天这一天,可谓是跌宕起伏,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最后还摊上这么个奇怪的“麻烦”。换个人来,怕是早就被搅得心神不宁,彻夜难眠了。 可叶潭九是谁?是天塌下来也会先念叨一句“能活不用急,要死急没用”的主儿! 这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房间里就响起了他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他已然美美地会周公去了。 …… 天刚蒙蒙亮,河岸边就蹲满了浣衣的妇人。眼瞅着已是深秋,清晨的空气里带着砭骨的寒意,她们却仍裹着单薄的衣衫,用皲裂的手指使劲揉搓着手中的衣物,冲着三三两两往山里走的青壮们喊道:“平安回来啊——” 青壮们也挥挥手应着,但双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话不过是个安慰,真要在山里遇上要命的危险,哪是这一句话能顶用的? 叶潭九往家走时,正撞见这群人。他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同迎面走来的熟人们随口寒暄:“又上山啊?” “可不,小叶要搭伙不?”领头的老头子叼着旱烟杆,眯眼笑道。 “改天吧,这几日有事要忙。”叶潭九笑着摆了摆手,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很少与人搭伙。 “成,走了。”老头儿也不强求,寒暄完便领着队伍继续往山里去。叶潭九也拎着东西往家走。 队伍里有人回头,抻着脖子瞅叶潭九手里拎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啧啧道:“九哥这是昨天猎着大货了吧?买这么多!” “我看准是逮着妖兽了!昨儿半夜还听见他院子有动静来着……” “有修为就是好啊……咱要是也能修炼……” “咳咳——”老头突然重重咳嗽两声,喉咙里像是卡了口老痰,含糊不清地咕噜着,“都少说两句没用的屁话!命定了生在这鬼地方,就老老实实认命!有那闲心羡慕别人,不如多想想待会儿怎么从山里囫囵个儿回来!都把招子放亮点!” 太阳还未彻底跃出地平线,街上静悄悄的,残余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叶潭九进了院子,直奔灶房。他早上赶早集,把昨天得的栗子狐妖丹、妖肉,还有那条花斑蛇一并出手,换了笔不错的银钱。难得阔绰一回,他买了好几大捆青翠的蔬菜,还顺手置办了些零零碎碎的家用。 在混沌之地,吃肉容易,上山下河转一圈,总能摸到点荤腥打牙祭。可想吃口新鲜蔬菜就难了。这破地方,野草杂树疯长,偏偏正经蔬菜难以存活,听说是土质不行。加上地方闭塞,进出不易,新鲜菜蔬便显得金贵无比,价钱自然水涨船高。 即便叶潭九是少有的修炼者,收入比寻常人强些,也不可能日日吃鲜菜,往常都是把菜腌好了存着,隔三岔五才拿出来改善下伙食。 叶潭九放下东西,利落地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开始生火、淘米、择菜,准备熬上一大锅香浓暖胃的腊肉菜叶粥。想到待会儿小紫和石头看到早饭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和馋猫样儿,他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手里忙活得叮当响。 “嘿嘿嘿~宿主大大~” 叶潭九正哐哐哐地切着菜帮子,干得热火朝天,系统突然发出一阵腻死人的夹子音,听得他后脖颈一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顿时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宿主您忘了吗?昨天情况紧急,您亲口同意开通了‘贷款升级’服务哦。升级后,武力值增强,但每日维持所需的贴贴值也相应提高啦。昨日所获贴贴值已全部用于偿还贷款利息,目前宿主您的贴贴值为负数,未能满足今日所需。请尽快获取贴贴值呦~亲~” 菜刀“当啷”一声剁歪在案板上,叶潭九的手指差点遭殃。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个了,质问道:“不是!我什么时候同意你那见鬼的条件了?你可别瞎编!” 等等! 话一出口,叶潭九猛地想起来了,昨天脑子烧得最迷糊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系统在耳边嗡嗡着什么“同意”、“不同意”。那会儿他人都快没了,哪还能思考,被吵得烦了,好像确实含糊地应了一声…… 叶潭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那时候命悬一线,这破系统居然还在算计这些! 一想到这儿,他心头的火气“噌”地就蹿了上来,对着系统就是一通输出:“你丫的有病吧!老子说了八百遍,不喜欢男的!你——” 骂声戛然而止。 叶潭九脸色骤然煞白,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系统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立刻露了出来:“警告!宿主未满足每日最低贴贴值需求,惩罚程序已启动!请宿主立刻获取贴贴值,否则后果自负!” “我操……”叶潭九蜷缩在灶房冰冷的地面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面色由白转青,四肢百骸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剧痛让他忍不住用后脑勺“咚咚”撞着墙壁。意识模糊间,只剩下一个念头翻涌:狗日的系统,我草你祖宗十八代! 系统要是知道准会说,它只是一团数据。从理论上来说,叶潭九和系统之间存在生殖隔离,做不到日它祖宗十八代。而且它也没有祖宗就是了,最多只有出厂的生产日期编号。 如同一条被抛上岸边、濒临窒息的鱼,叶潭九凭借着残存的本能和强大的求生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灶房,一路踉跄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猛地撞开自己房间那扇薄薄的木门,又反手“砰”的一声死死关上。 系统在他脑海里兴奋地雀跃不已。 要来了!要来了!要开始不可描述的剧情了吗? 苍天呐,大地啊,总算走上系统指导课上的正确路线了! 叶潭九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全凭着本能和记忆往床铺摸去。他双手胡乱扑腾了几下,抓住了一个带着凉意的物事,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渗入皮肤,让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瞬。他低头一看,自己紧紧攥着的,正是那小少爷的手。 但又不像是手,至少不像是叶潭九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双手。这双手细腻、光滑,如上好的凝脂暖玉,跟叶潭九的手完全不一样。叶潭九的手上布满了茧子,留着几道老疤。他一天天不是杀妖兽就是干杂活,皮肤糙得很。 仅仅是这般牵着,体内那蚀骨钻心的剧痛似乎缓解了一星半点,但依旧难熬得很。叶潭九疼得脸色发白,手心冷汗涔涔,身体微微打着颤,但他依旧死死坚持着,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固执地抓着那只手。 在一旁看着的系统真是恨铁不成钢——哦不,是恨直不变弯!它忍不住喊道:“你抱他啊!你亲他啊!你跟他那个那个啊!” “静音!”叶潭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 世界再次清静了。幸好升级后,每次静音的持续时间变长了些,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潭九额头依旧烫得吓人,脑子里像塞了一团糨糊。他心里骂翻了天,也不知道那狗系统到底贷了多少,这手都牵了好一会儿了,四肢百骸那针刺般的疼痛依旧清晰,浑身汗出如浆,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疼得迷迷糊糊,侧身半跪在床沿,脑袋无力地抵在床褥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微凉的手。不知不觉间,竟又闭上了眼,不知是又烧晕了过去,还是实在抵不住那波疲惫与痛苦的浪潮,沉沉睡去。 ……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尖锐又虚弱的叫骂声惊醒的。 叶潭九只觉得身子沉得像灌了铅,各处依旧隐隐作痛,脑子也昏沉得厉害。他刚费力地掀开眼皮,还没弄清周遭状况,就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无耻淫贼!真是……真是卑鄙下贱!还不快放开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狗爪!” 慕曲楼刚刚转醒,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粗陋的屋顶,随即感受到自己的手竟被人紧紧握着!他余光一瞥,床边趴着的,正是昨日那个对他行不轨之事的混账! 那混账似乎睡着了,两人的手不知已牵了多久! 一想到此,慕曲楼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心中恶嫌翻涌。可偏偏九阴蛇毒已深入经脉,修为被彻底封印,他此刻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任由这贼人……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慕曲楼的小脸先是“唰”地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随即又慢慢涨得通红,心底那股又惊又怒的邪火压也压不住,尽数撒向了还昏昏沉沉的叶潭九。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让我康康]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登徒子!臭流氓!死断袖! 叶潭九[裂开]:家人们谁懂啊?绑定的系统无良又奇葩! 系统[墨镜]:趁你病,要你命!抓的就是这个tim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狗系统又不做人 第3章 混沌之地-无人在意 平白无故被扣上个“淫贼”的大帽子,叶潭九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刚想张嘴解释,一动弹才发觉自己还牢牢攥着人家的手,顿时像被烫到一样,忙不迭地撒开手,胳膊撑着床板就想站起来。 谁知这手刚一松开,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上刚缓过点劲儿来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更加凶猛地反扑了回来!叶潭九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啪叽”一下,整个人又结结实实地摔了回去。 这回摔得更瓷实,整个上半身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全压在了慕曲楼那虽然单薄却线条清晰的胸腹之间。 慕曲楼:“……” 叶潭九:“……” 慕曲楼:“!!!” 短暂的死寂,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你——咳咳——你!!!” 慕曲楼气得浑身发抖,刚一张口,就是一阵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他每咳一声,苍白的嘴角就不可抑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那血水呛回喉咙里,更是引得他咳得越发厉害,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憋得青紫交加。 叶潭九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小少爷真就这么活活给气死或者呛死在自己床上。他也顾不上自己浑身都疼,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又扯过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口,笨拙地想去擦慕曲楼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 至于身下那床昨天刚换上的、带着皂角清香的被子,早已泅开了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看来又是白换了。 慕曲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只能抬起那双琥珀色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叶潭九。 叶潭九当然知道这小少爷在气什么——自己这会儿虽然没再压着他,但那只该死的手,在系统无声的“注视”下,又不得不再次、小心翼翼地、虚虚地覆回了对方微凉的手背上。 没办法,这已经是系统界定的、能避免惩罚程序启动的“最小有效接触面积”了! 再少一点,那个狗日的系统就又会立刻翻脸无情,让他再次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要是再被那惩罚搞得神志不清、行为失控,叶潭九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干出些什么更出格的事来,保不齐山洞里那“又摸又掐”的场面又得重演一遍,到时候这小少爷怕不是要直接气得魂归西天。 “哎哟喂,消停会儿吧!” 叶潭九见慕曲楼喉结滚动,似乎还想强撑着说话,赶紧腾出另一只手,力道不轻不重地给他拍背顺气,“咳血咳得这么凶,再说话当心呛着肺管子,你看你脸都紫了。” 叶潭九试图给人讲道理,虽然这道理在对方听来可能完全是歪理:“再说了,不就是拉个手么?咱们两个都是男的,谁都没吃亏没占便宜,也不会少块肉,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你身上这伤,我看着就邪门,厉害得很!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别乱动、别生气,等会儿天再亮些,我就去街上找个靠谱的游医来给你瞧瞧,成不?” 叶潭九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手下不停,慕曲楼则边咳边用眼神凌迟他。 说到最后一句时,慕曲楼总算勉强止住了那骇人的咳嗽,他紧紧抿着被鲜血染得愈发艳丽的唇瓣,冷冷地、像看什么肮脏垃圾一样盯着依旧“黏”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从牙缝里,带着血腥气,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这、是、哪、里?” 叶潭九一愣,有些小心地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慕曲楼的神情:“你……该不会是摔坏脑子,失忆了吧?” 不会吧?! 这小少爷要是真失忆了可咋整?他家在哪儿?还能找回去吗?不会真要赖在自己这儿不走了吧?老天爷,这家里可真养不起第四张吃饭的嘴了! 光是想想,叶潭九就觉得自己的钱袋子都在隐隐作痛。 “我说——这、是、哪、里?!”慕曲楼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吼出来的,咬字极重,眼神狠戾得像是要把叶潭九生吞活剥了。 叶潭九被他这杀气腾腾的眼神看得怔了一瞬,随即却哼笑出声,浑不在意地往后靠了靠。他在这混沌之地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没见过?哪里还会被一个动弹不得、只能虚张声势的小少爷吓到? 他这会儿干脆往床沿一坐,手肘随意地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帮子,另一只覆在慕曲楼手背上的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连带着慕曲楼那只无力反抗的手也跟着微微晃动。那姿态,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混不吝的吊儿郎当。 “行,告诉你。”叶潭九抬了抬下巴,“这里是混沌之地的北部,我叫叶潭九,这是我家。昨天呢,是我把你从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里背回来的。至于你怎么会浑身是伤地出现在那儿?”他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除去脑子里那个不能说的破系统,以及自己“不得已”的贴贴行为,叶潭九说的倒都是大实话。 慕曲楼听到“混沌之地”四个字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随即又带着审视和浓浓的怀疑,上下扫视了叶潭九一遍——衣着朴素,甚至称得上寒酸,长得倒还算俊朗,但眉宇间带着股散不去的市井气。 最后,慕曲楼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被对方拉着、还在微晃着的手上——真是……轻浮!下贱!无耻!卑鄙!登徒子! “恭喜宿主!贷款已全部还清!目前贴贴值充盈,完美满足每日所需!惩罚程序已停止!”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欠扁感觉。 叶潭九不知道慕曲楼现在在心里已经给他贴满了负面标签,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顶多再翻个白眼。 他现在满心都是系统刚才的播报,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余,又忍不住有点咋舌——这才牵了多一会儿手?获得的贴贴值居然这么多!这位小少爷的综合数值,难道真的高到这种离谱的地步? 叶潭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上依旧臭着一张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慕曲楼,撒手起身扔下一句“等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边走心里边犯嘀咕:这数值再高也不成啊,自己总不能干那“逼良为娼”的缺德事吧? 呸呸呸!什么良什么娼! 叶潭九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膈应得够呛,浑身一激灵。他肯定是被那个满脑子颜色废料的破系统给污染了!近墨者黑! 屋内。 叶潭九一走,慕曲楼立刻尝试着凝神静气,调动体内灵力。然而,意识沉入丹田,却发现浑身经脉如同被厚重黏稠的淤泥彻底堵死,往日里如臂指使、奔腾流转的灵力,此刻死气沉沉,没有半分回应。 几番强横地冲击,非但没有疏通任何经脉,反而引得气血翻涌,喉间那股熟悉的腥甜再次涌上,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慕曲楼这才不得不脸色难看地放弃了尝试。 他抬起眼,冷冷地扫了圈屋内环境——灰扑扑的土坯墙,头顶是能看到木椽子的简陋瓦顶,房间里除了身下这张硬板床,就只有一张瘸腿的木桌、一把歪斜的板凳和一个狭小的衣柜。 这种穷酸破败的景象,在慕曲楼过去十七年锦衣玉食的生活里,连下等人住的杂役房都比这强百倍,他别说住,见都没见过!他嫌恶地皱紧了眉头,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混沌之地? 这个地方,慕曲楼在家中藏书中看见过。 据记载,混沌之地居于魔界和人界之间,环境恶劣,灵力稀薄。在此挣扎求生的人族,大多迫于无奈,修习那些入门快、威力大但副作用也明显的魔族功法。 这地方进出皆难,除了那些精通空间法则、修习破空之法的大能能够相对自由地穿梭,其余人若想进出,只能苦等五年才开启一次的、危险重重的“乱空裂缝”。 不过,通常只有拼命想出去的,很少有脑子进水主动跑进来的。 原因无他,这混沌之地气候恶劣、妖兽横行、物资极度匮乏、不便修炼。魔族和人族高层都默契地对这块地方爱答不理,任由其自生自灭,权当作两族之间一道天然的、混乱的缓冲地带。 谁会想不开,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慕曲楼细细回想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当时,他眼看就要被卷入那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落得一个被吞噬撕碎的下场……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那个漆黑的山洞里?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蹊跷之事。 说起蹊跷,又何止这一处。 栖云学院举办的秘境大赛,历届以来都戒备森严,外围有强大的护法结界,内有数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坐镇巡视,堪称铜墙铁壁,飞鸟难入。 那些魔族……究竟是从哪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的?竟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若他们真有这等瞒天过海、视学院防御如无物的通天本领,以魔族一贯嚣张狠辣、擒贼先擒王的行事作风,怕是早就直接去暗杀院长或者其他世家重要人物了,怎么会只针对慕曲楼这个学院弟子下手? 若不是本领通天…… 慕曲楼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看来学院内部……出了叛徒!竟然胆大包天,与魔族勾结,残害同族! 不行!必须马上通知院长,立刻排查叛徒! 慕曲楼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栖云学院,一刻也不想在这破地方蹉跎。 然而,心急如焚也没用,这一情绪激动,牵动了内息,体内那被暂时压制的九阴蛇毒似乎又随着气血流转起来,喉头一甜,那口强压了半天的淤血终究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染红了身前一片被褥。 “哇——小哥哥你吐了好多血呀!”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扎着两个可爱小揪揪的叶紫树,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菜粥,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瞧见慕曲楼吐血的情景,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把碗往瘸腿桌子上一搁,也顾不上烫,迈着小短腿就冲到床边,抓起被角就往慕曲楼沾血的嘴角蹭去,想帮他擦干净。 慕曲楼下意识想侧脸躲开,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任由这个小丫头用脏兮兮的被单在自己脸上胡乱抹来抹去。 “你别害怕,我哥去找游医爷爷了,你一定会没事的!”叶紫树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曲楼的脸看。 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长得这么俊俏的人,比哥哥之前带回来……哦不,是哥哥之前在外面接触过的那几个,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神仙! 慕曲楼黑着脸,满心烦躁,但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发脾气。他垂眼,没什么温度地瞥了叶紫树一眼,这丫头模样倒是和那个淫贼不怎么像,皮肤白净,眼睛也大,还算清秀。 不过,这副自来熟、没边界感的蠢样,倒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不招人待见! 他不愿搭理人,闭目养神。叶紫树却是越看越喜欢他,觉得这个漂亮小哥哥连生气都好看。 小丫头神秘兮兮地朝人挥挥手,见慕曲楼毫无反应,干脆自己凑上去,踮起脚尖,用气声在他耳边悄悄说:“小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可是我哥哥第一个带回家里的男人!之前那几个……哥哥都是在外面见的,从来不让进家门的!哥哥他肯定特别喜欢你呢!” 之前?几个?外面? 慕曲楼脸更黑了。好嘛,这淫贼还是个惯犯! “吱嘎——” 木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动静大了些。 叶潭九领着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头走了进来,指着床上的慕曲楼说:“李阿爷,就是他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从昨天到现在吐血吐了好几回,浑身动弹不得,您老帮着给瞧瞧。” “游医爷爷!”叶紫树一见老头,立刻撒开慕曲楼,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李阿爷的怀中。 李阿爷被撞得晃了一下,随即乐呵呵地摸了摸叶紫树的头:“哎哟,是小紫啊,又蹿个儿啦,爷爷都快抱不动喽。” 叶紫树昂起小脑袋,把小胸脯挺得老高,一脸骄傲:“哥哥也说小紫长高了呢!” 叶潭九看着妹妹那得意的小模样,有些好笑,上前拎着她的后脖领,像提溜小猫一样把她往外带:“行了,游医爷爷要给这位……看病了,咱们别在这儿添乱,出去等着。” 这也是混沌之地不成文的规矩——游医看病时,闲杂人等不能在场。 叶紫树怏怏不乐地被拽出门,小嘴撅得能挂油瓶。转眼间,屋里顿时只剩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慕曲楼,和慢悠悠放下药箱的李阿爷,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凝滞。 慕曲楼眉毛不耐地一挑,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股天生的倨傲和不容置疑:“不必白费功夫了。我这伤,你治不了。” 李阿爷压根没搭理他这拒人千里的态度,兀自摆弄着那个边角掉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药箱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嘿,小子,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老头子我还没搭脉看诊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治不了?门缝里看人——可是容易把人看扁喽。” 慕曲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心道:九阴之毒乃是世间奇毒,若是连混沌之地这种穷乡僻壤、随便一个走街串巷的游医都能解,那它还有什么资格高居妖兽榜第三? 李阿爷慢悠悠地取出一个颜色泛黄、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棉布卷,走到床边坐下,撩起眼皮,仔细打量了慕曲楼几眼,不紧不慢地说:“小子,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混口饭吃的游医,哪个没点压箱底的本事?你啊,还是太年轻。” 他边说着,边不慌不忙地铺开布卷。只见那布卷上齐刷刷地码着两排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银针。粗的都能当锥子使了,细的比起头发丝也差不到哪里去,根根闪着瘆人的寒光。 慕曲楼一看到那明晃晃的银针,联想到自己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的状态,当即变了脸色,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屋外。 叶三石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块跑来跑去,叶紫树则蹲在门槛边上,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石缝里顽强生长的杂草。叶潭九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两个明显在磨洋工的小家伙,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们两个赖在这儿不走,是想干嘛?” “小紫说屋里躺着的那个人,长得比画上的仙女还俊!我才不信呢!肯定是她吹牛!我非得亲眼瞧瞧不可!”叶三石嚷嚷着,一脸“你休想骗我”的表情。 “臭石头!我又没说谎!人家长得就是很好看嘛!不信你问哥哥!”叶紫树噘着嘴,气呼呼地扭头看向叶潭九,寻求支援。叶三石也跟着转过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叶潭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话题突然就歪到这上面了? 他故意沉下脸,粗着声音,试图拿出兄长的威严唬人:“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练功了吗?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磨磨蹭蹭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磨磨蹭蹭,还不快去练!要是等会儿我检查,谁没完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可惜,叶潭九这副纸老虎的样子根本唬不到他们。俩小的对他这套早已免疫,谁不知道哥哥就是嘴上厉害,心软得像豆腐,半点都没把这话听进耳朵里。 叶三石这个皮猴子甚至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笑道:“略略略,哥哥生气喽!羞羞脸!小紫快跑哈哈哈!” “嘿!你这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叶潭九作势要撸袖子教训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阿爷绷着一张脸,背着手,慢吞吞地从屋里踱步出来,边走边摇头叹气,那凝重的神色看得叶潭九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教训弟弟了,连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么着,李阿爷?情况不好?没法治吗?” “嘿嘿嘿,”李阿爷忽地变脸,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笑出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谁说没法治?老头子我出马,还有治不了的伤?” 叶潭九肩膀一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无语:“李阿爷您真是……多大年纪了还搞这套一惊一乍的,无不无聊?快别跟我兜圈子了,赶紧说正事!这人到底怎么样?能治吗?怎么治?都需要些什么药材?您尽管说!” 李阿爷撇撇嘴:“真没劲儿,你这大小伙子,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沉不住气,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玩笑过后,李阿爷总算正经起来,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说道:“放心吧,那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说来也真是奇怪,又是外伤又是内伤的,还带着一股极其阴损的剧毒。换成寻常人随便来上一样,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到好几回了。偏偏他心脉之处,似乎有股极其精纯强大的力量护着,吊住了他这口气。都伤成这样了,吐起血来都还挺有劲儿,一时半会儿肯定咽不了气。” “他那些皮肉伤和寻常内伤都还好说,敷药调理,休养个把月,总能恢复。麻烦就麻烦在他中的那种毒,真是蹊跷得很,老头子我行医几十年,走南闯北也算见识过不少奇毒,愣是没见过这种路数的。” 李阿爷皱紧了眉头,“我只能凭着经验,大概推断出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蛇毒,毒性猛烈,会阻塞灵脉,让人修为尽失,动弹不得。再多的……我也瞧不出来了,惭愧惭愧。” 叶潭九听出来了,关键就在这蛇毒上,连忙追问道:“那这毒怎么解?” “解不了。” “什么?!!”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三花猫头] ——————我是小剧场———————— 叶潭九[撒花]【朗诵版】: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来, 跟着我,深呼吸…… 慕曲楼[愤怒]【暴怒版】:我¥%¥##……¥@&*%*()*@# ———————UC震惊体—————— 《震惊[害怕]!叶家豪宅,只一眼,慕曲楼连夜写出陋室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混沌之地-无人在意 第4章 暴躁病美人VS务实养家人 李阿爷捋着白须,斜眼瞅他:“怎么?还真当老头子是神医啊?连什么毒都瞧不出来,怎么解?” 叶潭九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下意识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压得更低:“要是一直解不了怎么办?” “还能咋办?”李阿爷一摊手,“就这么瘫在床上,当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人呗。” 废人? 叶潭九脑子里立刻闪过慕曲楼那张即使惨白如纸也难掩骄矜的脸,还有那副一点就炸的炮仗脾气。 他实在没法把这小少爷和“废人”俩字联系起来,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谬。他咂摸着嘴,心里直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摊上这种邪门玩意儿,真是倒血霉了。 李阿爷瞧着叶潭九那副愁眉苦脸的德行,扑哧一声笑了:“说了要沉住气,瞧你这脸拉得跟驴似的,我还没说完呢。这毒我虽然解不了,但也不是没法子缓解一二。” 叶潭九这会儿脑子有点木,没听出老头话里的戏谑,只捕捉到“缓解”二字,眼睛立刻亮了三分:“什么法子? “灵药,”李阿爷吐出两个字,神色正经了些,“火属性的,越厉害越好,守护妖兽最好是飞禽。蛇性阴寒,惧火惧飞禽,只要护住那小子心脉的力量不散,再服下对症的灵药,多少能逼出些毒性,好转些。别的不敢说,下地溜达几圈总没问题。” 灵药? 叶潭九心里咯噔一下。 混沌之地的灵药,哪一株是好相与的?凡天地灵物,必有凶兽守护。药效越强,妖兽越凶悍。就算侥幸打得过,那些畜生临死前往往还会拖着灵药同归于尽,让人血本无归。 看来这小少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阿爷见叶潭九不作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小九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 说着,老头儿浑浊的眼睛往屋内使了个眼色,嗓音压得只剩气音:“我瞧着屋里这个就不错,盘靓条顺,至少比你上小巷子里找的那些歪瓜裂枣强百倍。脾气是臭了点,但过日子嘛,不是你忍我,就是我忍你,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下去了” 叶潭九听得眉梢直跳,满脸无奈:“您老怎么也听外面那起子人乱嚼舌根?我都说了八百遍了——” “得得得!别跟我这儿扯闲篇!”李阿爷麻利地一摆手,转身就往院外溜,脚底跟抹了油似的,“管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公的还是母的、雄的还是雌的,赶紧定下来才是正经!不然我哪天两腿一蹬,到了下面,见着你家老婆子,她要是问起你来,老头子我都没法儿交代!” 老头子溜得飞快,眼看那身影就要消失在院门口,叶潭九追了两步,扯着嗓子喊:“诊金!诊金还没给呢!” “你小子前儿送来的腊肉和菜叶子还没吃完呢,收什么诊金!等老头子我哪天真的揭不开锅了,自然上门找你讨去!” 声音远远传来,人早已没了影。 瞧着那溜烟消失的背影,叶潭九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看见两个小脑袋正从房间门边探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叶潭九挥挥手,故意板起脸:“看什么看?书温完了?功课练了?还不快去!” 赶走了两个好奇心过剩的小家伙,他转身,轻轻推门回了屋,看了眼桌上的菜粥,扭头对着床上的人问道:“饿了吗?” 慕曲楼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床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手臂和脖颈上密布的针眼瞧着有点瘆人,偏偏嘴还硬得像石头:“谁要吃你的饭?” 得嘞,不吃拉倒,他还省事了。 叶潭九撇撇嘴,端起那碗已经没什么热气的菜粥,转身就往外走。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跟却像被什么钉住了似的,顿了顿,回头又把床上那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少年紧闭着眼,呼吸清浅,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脆弱得不像话,偏偏紧抿的唇线又固执地绷着,带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叶潭九眼神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两下,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走到院子的石磨旁,叶潭九拿起自己那海碗,从瓦罐里狠狠舀了一大勺红艳艳的油辣子,搅进早已凉透的粥里,直到整碗粥都变得红彤彤的。 他端起碗,呼噜呼噜几口就把那碗又辣又凉的粥灌进了肚子,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反而驱散了些许疲惫和烦闷。 麻利地收拾好碗筷,跟正在院里乖乖扎马步、温书的俩孩子打了声招呼,叶潭九便拎起墙角的旧背筐和短刀出了门。 在混沌之地,修仙是件顶奢侈也顶不划算的事。 一来灵气稀薄得像掺了水的酒,修炼起来事倍功半;二来这地方贫瘠得叮当响,灵石、丹药、符箓、功法秘籍……样样都缺,样样都贵得吓人。 故而这里的正经修士,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反之,魔修却像是雨后的狗尿苔,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遍地开花。 这玩意儿一不看灵根天赋,门槛低得可怕,只要心够狠,是个人都能练;二不看条件,没钱没资源?没关系,只要心中有魔,在哪都能搞事情。 优点明显,但缺点更明显。 人族修炼魔功,就好比病人硬灌虎狼之药,初期固然是进展神速、一日千里,可过不了几年,种种反噬副作用找上门来,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非走投无路,或者有魔族大佬在背后撑腰,谁愿意受这份活罪? 混沌之地的魔修,十有**是前者。为了活下去,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地界挣个前程,甘愿押上后半辈子。 毕竟,不练,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叶潭九自然不肯让叶紫树和叶三石沾这玩意儿。他咬着牙,掏空积蓄,才淘换来一本不知转了几道手的基础修仙功法,日日督促两个孩子练习,自己则拼了命地上山猎妖兽、采药草,给他们打根基,就盼着他们能真正踏上仙途。 万一……万一哪天自己真被这坑爹的系统折腾死了,他们俩好歹能相互扶持着,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活下去。 最近,叶潭九往山上跑得更勤了。眼瞅着俩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半大不小,该分房睡了。盖新房,置办家具,哪样不是钱?吃喝拉撒、读书练功,处处都要开销。他只能逼着自己更勤快点,能多挣几个铜板是几个铜板。 ……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初秋的阳光并不晒人,反而有种暖烘烘的感觉,让人直打瞌睡。 叶潭九昨晚睡得不踏实,这会子身上那股困劲全涌上来,眼皮沉得直打架。他用力咬了下腮帮子,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继续屏息凝神,眼神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杂草丛生的洞口。 一息。 两息。 …… 日头稍斜,阳光打在叶潭九的侧脸上,闷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却像尊石雕,纹丝不动。 来了! 洞口处的杂草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叶潭九眼神一凛,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腕子一抖,短刀如一道黑色闪电疾射而出! “嗖!” 破空声响起,短刀精准地没入草堆,那里立刻没了声息。 叶潭九这才起身,拨开草丛,拎起一只毛茸茸的后颈,咧了咧干裂的嘴唇。 是只栗子狐,可惜只有一条尾巴,比不上昨天那只罕见的四尾。 栗子狐算是混沌之地最常见也最实用的妖兽,栗色皮毛,食素,性情大多温顺,战力平平,但繁衍快,浑身是宝——妖丹、兽肉、皮毛、爪牙,都能换钱。不过多为一两条尾巴,三尾已是上品,攻击力也大大提升。 以叶潭九的修为,捕猎三尾栗子狐已经有些吃力了,更别四尾了。昨天也不知道是遭了谁的算计,把四尾栗子狐的痕迹气味布置成三尾的,这才让他看走了眼,一路追到那山洞里。 本来就算弄错了也没什么大事,直接离开就是。 可那四尾栗子狐不知怎么,突然发狂了,不仅力量暴涨,性情也变得凶残起来。逼得叶潭九把抠抠搜搜攒下的那点贴贴值全填了进去,还被系统坑得贷款升级。 最后栗子狐是搞定了,他自己也被那个系统惩罚折腾得半死不活。要不是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小少爷,恐怕真要交代在那儿。 火属性灵药……飞禽守护妖兽…… 李阿爷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叶潭九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就凭自己现在这修为,对付个发狂的四尾栗子狐都能差点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守护妖兽?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还是长翅膀的! 他又不会飞! 叶潭九把手里的毛团子塞进背筐,烦躁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糟心事都甩出去。 看看天色,瞧着离太阳下山还有些时候。叶潭九拨开齐膝的杂草灌木,继续往山里走。 今天收获实在一般,得多找点东西才行。 然而,他在山里兜兜转转了近一个时辰,背筐里只多了几株寻常药草,愣是连一头像样妖兽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对劲啊! 叶潭九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直犯嘀咕。这山头虽比不了焚天岭那种险地,但往日的妖兽也不少,栗子狐、刺猪之类的总能碰上几只。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快走到山里头了,还这么安静? 太阳渐渐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树影在地上拉得老长。山风一起,带着傍晚的凉意,吹得人汗毛倒竖。 时候不早了。 叶潭九卸下背筐扒拉两下,叹了口气,收获寥寥。不过打猎采药这事儿,本就七分看运气。 运气不好,空手而归都是常有的事,叶潭九也习惯了,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抬脚准备下山。 咦? 头顶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是要下雨了吗?叶潭九下意识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非乌云,而是一双几乎遮蔽了天空的翅膀! 是妖兽!飞禽妖兽! 叶潭九心头一凛,瞬间敛住全部声息,腰一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一株巨大古树的阴影里,整个人紧紧贴着树干,用茂密的灌木丛遮盖自己的身形。 是遮天雕! 叶潭九心下恍然,难怪今天山里这么安静,原来是被这煞星清了场! 遮天雕,鸟如其名,双翼展开,可遮天蔽日。弯喙如钩,利爪如刀,性情凶残好斗。一旦锁定猎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直下,轻轻一啄一爪,猎物顿时皮开肉绽,再一使劲,当即碎成几段! 这种凶猛妖兽通常只在深山老林里活动,叶潭九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外围地界撞上。 被遮天雕盯上,绝无幸存之人。 叶潭九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大家伙只是路过,没发现他这只藏在草丛里的“小虫子”,赶紧飞走。 可天不遂人愿。 那遮天雕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他藏身这片区域的上空久久盘旋,一圈又一圈地绕,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就是不肯离开。 叶潭九心里骂街,却也没辙,只能屏住呼吸,跟它硬耗。 时间在一片死寂中缓慢流逝,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面,最后一缕天光也被夜幕吞噬。 最终,这场耐心的较量以遮天雕的落败而告终,它不耐地扑棱两下翅膀,发出一声不满的尖啸,带着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朝着深山方向远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那煞星真的走了,叶潭九才扶着树干,慢慢直起身。蹲得太久,两条腿从大腿根到脚底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又麻又僵,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钻来爬去,又酸又胀。 靠在树上缓了一会儿,等那阵要命的麻劲儿过去,叶潭九才从草丛里扒拉出藏好的背筐,决定抄条近路,赶紧下山。 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家里俩小的肯定等急了。 这么一想,叶潭九立刻运转起体内的灵气,在渐浓的夜色和崎岖的山林间发力狂奔。两旁的树木草丛唰唰地向后倒退,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突然—— “唳——!” 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傍晚的宁静。 叶潭九猛地抬头,循声望去。远处天际,那双熟悉的、遮天蔽日的巨翼,在昏暗的天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阴魂不散! 叶潭九眯了眯眼,心里骂了一句。这扁毛畜生什么毛病?大老远从老巢跑出来溜达就算了,天都黑透了还不回去抱窝孵蛋?他懒得深究,估摸着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它应该发现不了自己,于是埋下头,加快脚步继续往山下冲。 几息之后,眼看着就要冲出山林外围,踏上回家的土路了,叶潭九却猛地一个急刹车。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进他的脑海—— 遮天雕习性群居,昼出夜归,十分恋巢。 是什么,能让一只遮天雕离开族群,独自在外徘徊不去,甚至……夜不归宿? 答案,呼之欲出。 是……灵药! 只有即将成熟、灵气四溢的高品阶灵药,才能让这等凶禽如此反常,如此执着! 叶潭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撒花] ——————————角色小剧场—————————— 慕曲楼(虚弱但倔强):“本少爷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吃你一口饭!” 叶潭九[哦哦哦]:不吃就不吃,求着你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暴躁病美人VS务实养家人 第5章 生死一线,贷款升级 灵药与寻常药草不同,天生地养,钟灵毓秀,出世时必有妖兽相伴相守。妖兽借灵药散发出的纯净灵气滋养修行,灵药则依靠妖兽捕猎肥土、驱除侵害,两者相依共生,宛如一体。 守护妖兽种类繁多,但一株灵药一生只会与一头妖兽缔结契约。若是群居妖兽成为守护妖兽,那就会离开族群,搬迁到那株灵药附近——正是这只遮天雕的情况! 叶潭九心脏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几乎是有点难受了。 “靠!别发疯!”他咬着牙在心里咒骂自己。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跟上去,看看那遮天雕守护的究竟是什么灵药? 这个想法跟找死有什么区别?遮天雕是他能招惹的?这会儿过去是给它当饭后甜点吗? 叶潭九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那个小少爷中的蛇毒与他何干?对方确实帮他扛过了系统惩罚,可他也救了对方一命,替他包扎伤口,还将他带回家中养伤。这笔账早就两清了,凭什么还要他赌上性命? 对,早就两清了! 叶潭九心里这么想,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死死地钉在原地,想走走不了。 眼看着遮天雕的身影在林间若隐若现,即将消失在层层树影之后。最后几息间,叶潭九拧紧眉毛,心一狠一咬牙,猛地甩下肩上的背筐,转身就飞奔追了上去。 因为怕被发现,叶潭九不敢跟得太紧,只能远远缀着,始终保持着一段危险的距离,屏息凝神地潜行。林间的枯枝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每一步都走得让人心惊胆战。 叶潭九弯弯绕绕不知跑了多久,眼看体内灵力都快要枯竭了,那遮天雕终于在一片枯木丛中停了下来。 见状,叶潭九闪身藏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望着。 月光下,那巨鸟收拢双翼,伏在一片枯枝败叶之间,宽大的翅膀紧紧护着什么,将里面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抬头看了眼天空,繁星浩瀚,一轮弯月点缀其中。 叶潭九轻轻靠坐在树根处,闭目调息,争分夺秒地恢复着所剩无几的灵力。他知道,遮天雕今夜未必会再次离开,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 他还有的耗,得慢慢等。 夜色凉如水,林间万籁俱寂,唯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叶潭九放轻呼吸,耐心地等待着,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动静,神经紧绷如弦。 夜晚的倦意比白天更加浓烈,但叶潭九反而比白天更加清醒——现在可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这可是压上了他的一条命,容不得半点疏忽差错! “唳——!” 一声鸟鸣声撕裂了寂静的黑夜,叶潭九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那只遮天雕终于走了! 机会来啦!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借着树木的掩护悄然上前。 原本布满枯枝烂叶的空地上,此刻已经没了鸟兽的身影,只剩下一段焦黑的枯木,内里中空,隐约可见点点火光在其中闪烁跳动。 叶潭九一拍脑门,这才记起来前几日那场罕见的雷暴雨。当时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混沌之地北部好几处屋舍都被雷电击中起火。 看来这木头八成就是在那时候被天雷劈中,烧成这般焦黑模样。谁曾想,这劫后余生的枯木竟成了灵药生长的温床,还引来了久居深山的遮天雕。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枯木,借着月光向内望去——只见一株细长的茎秆擎着一朵橙红色的小花,花瓣边缘翻卷如跳跃的火焰,整株花在夜色中微微摇曳,宛如一盏在风中舞动的烛火。 火属性灵药! 叶潭九心头一跳,虽然早有猜测,但现下看到时还是难免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衣,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灵药连根拔起,仔细包裹进衣中。 “灵药不可徒手触碰,否则顷刻化为飞灰”——这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他将外衣裹了一层又一层,确保不留一丝缝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得手之后,叶潭九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脚下生风,朝着下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很清楚,遮天雕一旦发现灵药被盗,定会发疯般搜寻,不把他这个偷药贼揪出来绝不罢休。 两条腿的人,哪里跑得过长翅膀的凶禽? 叶潭九只能祈祷遮天雕能晚些发现,多给他一点逃命的时间,好歹让他先跑一段路。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叶潭九心如擂鼓、狂跳不止,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在山林中狂奔着,不管有路无路,也不管坡陡路滑,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前方,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 快,再快一点! 喉咙里渐渐泛起腥甜的血气,喘气声越来越粗重,好似破旧的风箱,心口像是压着块巨石,经脉里的灵力几近枯竭。 “唳——!!!” 林间骤然炸开一声愤怒的鸣叫,惊得林中飞鸟四散奔逃,树叶哗啦啦地震落一地。 叶潭九心头一沉——被发现了! 此时离山脚只剩十几里路程,他拼命狂奔,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已经跑了这么远,它应该找不到我吧? 然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催命似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声波如浪潮般层层推来,整片树林都在哗啦啦地直晃个不停。 叶潭九身旁的树冠被无形的力量压成弯弓,叶片狂乱飞舞,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拦腰折断。 被发现了! 叶潭九一咬牙:“系统,给我贷款升级!” “很高兴为宿主服务呦~亲!请您确认是否需要办理贷款升级?温馨提示:升级后每日所需贴贴值江将会提高呦~请问宿主确定要办理吗?” 还是那股子让人听了就来气的欠揍调调。 人命关天呐懂不懂?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磨蹭! “确定!赶紧!立刻!马上!”叶潭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好的,正在为宿主申请贷款升级,请耐心等待呦~亲” 等你个%&¥%#……#%# 叶潭九肺都要气炸了,一万句脏话憋在喉咙口,可连说话的气口都没有。他跑得跟拉风箱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满是铁锈味,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但不能停,也不敢停! 不用回头,叶潭九也能感受到背后越来越近的压迫感——那双锐利的鹰眼已经锁定了他,一旦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叶潭九与遮天雕之间的距离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缩短! 近到他已经能看清脚下那片巨大的阴影——遮天雕就在他头顶上空盘旋! 天上的巨鸟死死盯着下方狂奔的人影,怒不可遏。就是这个该死的人类,偷走了它的灵药! 它锐利的视线锁定在叶潭九上,摆弄好姿势,一个俯身疾冲而下,铁钩般的利爪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奔着那颗可恶的脑袋抓去! 遮天雕已经盘算着要把这该死的偷药贼的脑袋一把扯下,碾碎他的颅骨,吸食里面甘美的脑髓,再将他的尸体撕成碎片,一点点嚼烂吞下。 唯有如此,才能稍微缓解它心头的怒火。 然而利爪落下,竟抓了个空! 这怎么可能?! 遮天雕瞪着铜铃般的黄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发懵——方才还在它阴影下狼狈逃窜的人类,竟凭空消失了? 不是,人呢?! …… 叶潭九此刻正潜在冰冷的湖底。 没有光线的湖底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寒意如无形的裹尸布般将他层层包裹,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湖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冰冷让他忍不住发颤。 刚才,就在遮天雕俯身冲下来的那一瞬间,那个该死的贷款升级总算是搞定了! 升级成功的刹那,叶潭九毫不犹豫地透支了所有贴贴值,体内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的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如离弦之箭般从遮天雕的视野中消失,硬生生从生死线上挣回一条命。 遮天雕嗅觉敏锐,怕它顺着气味追上来,叶潭九一口气狂奔至这处偏僻的湖泊,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扎进去,用这冰冷的湖水隔绝自身的气味。 算上这次,这已经是第三次升级了。叶潭九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发生的变化——灵力如洪水般在经脉中奔涌,比上一级强了不止一倍,在水里都能憋上一个时辰都不带换气的。 可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系统才不会做亏本买卖,这次出手突然这么大方,肯定是升级后每天所需的贴贴值涨了一大截。 叶潭九心头烦乱不堪。上一回升级,他拉着那小少爷的手磨蹭了老半天才勉强缓过来,这次……光是拉手还能管用吗? 湖底幽暗寂静,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叶潭九只觉得身子骨越来越虚,刺骨的寒意渗入四肢百骸,手脚渐渐发软无力。 他紧紧抱住怀中那个包裹着灵药的衣包,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煎熬等待着…… “喔喔喔——” 清脆的鸡鸣声划破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缕炊烟从远处人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晨雾中缓缓飘散。 慕曲楼被一阵鸡叫声吵醒,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初醒的迷茫很快散去,他的视线落在身上那床俗气的碎花被子上,怔了两秒才猛然想起——这里不是他熟悉的慕府,而是在那个该死的淫贼家中。 说起那个淫贼…… 慕曲楼抬眼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和墙角那卷简陋的地铺,昨夜一整晚都没见到那人,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慕曲楼突然冷笑一声,那家伙八成是去找从前养在外头的那些相好了,怪不得夜不归宿。 真是不知廉耻!家中还有幼弟幼妹,竟然如此不知收敛,就知道做那种腌臜事,不仅不心生羞愧,反而招摇显摆,闹得人尽皆知! 慕曲楼天生五感敏锐,昨日屋外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他听得一清二楚。光是想想要与这种猥琐小人扯上关系,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 不回来倒好,他才不要和这种人共处一室!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两个孩子带着哭腔的呼喊突然从院中传来。慕曲楼下意识皱了皱眉,斜眼透过半开的窗扉向外望去。 只见叶紫树和叶三石正扑向一个狼狈的身影。昨儿夜里等不到人,他们硬是搬着板凳在院里守了一宿,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却死活不肯回屋睡觉。 “傻不傻,在外头等?”叶潭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快回被窝睡觉。”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此时的叶潭九浑身湿透,凌乱的黑发黏在脸颊和颈间,原本小麦色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破旧的衣衫上沾满了泥泞和草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湿衣,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 “哥哥——” 俩小的哪肯罢休,踮着脚想拽他的袖子问个明白。 “都给我进屋!” 叶潭九头回对俩小孩这么凶,铁青着脸把叶紫树和叶三石往屋里推,反手“哐当”一声插上门闩。 门板刚合严实,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系统那个要命的惩罚程序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从小腹蔓延至全身,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骨髓。 这回好歹撑到了家,要是在荒山野岭发作起来…… 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上哪儿再找第二个蹦出来的慕曲楼来救他? 叶潭九死死按住痉挛的小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难看得紧。他强忍着蚀骨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屋子。 “吱嘎——”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三花猫头] ——————————我是小剧场———————— 叶潭九[裂开]:贷款有风险,捡人需谨慎! 慕曲楼[哦哦哦]:惯犯淫贼,不知廉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生死一线,贷款升级 第6章 再次发作 慕曲楼懒得搭理这个淫贼,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试图运功调息,拼命想调出一丝灵力,可筋脉被堵得死死的,毫无成效,半点灵力都出不来。 正烦躁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他刚一睁眼,还没看清是谁,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就带着一股潮气朝床上扑了过来,重重砸在他身上。 “!!!” 慕曲楼浑身一僵,眼睛“唰”地一下瞪得老大:“淫、淫贼!你干什么?!滚下去——” 叶潭九这会儿脑子都快要烧糊涂了,耳朵里嗡嗡响,哪听得清人说话。他全凭本能,像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胳膊死死搂住对方的脖子,滚烫的脸直往那截白皙凉快的脖颈里钻。 “嘶——你——” 几缕湿发黏在慕曲楼颈间,冰凉的水珠顺着领口滑进去,一路从胸口蜿蜒到小腹,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又惊又怒,脸都青了:“你是不是疯了?给我滚下去!” 谁成想叶潭九非但没松受,反而变本加厉,掀开被子就钻了进来,两条胳膊跟铁箍似的勒住慕曲楼的腰。两人胸口贴着胸口,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在一起,都分不清是谁的。 一挨着这暖烘烘的“人形火炉”,叶潭九舒服地叹了口气,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把两人揉成一团,本就贴紧的两副身躯更近了,小腹那儿也贴得严丝合缝,半点空儿都不留。 叶潭九是舒服了,慕曲楼脸色却黑得能杀人,尤其当感觉到大腿根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时,顿时目眦欲裂,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找、死!” 今天哪怕拼着毒发身亡的危险,他也要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淫贼! “唔……石头别闹……快睡……” 叶潭九不知梦到了什么,含糊地嘟囔出声,还在被窝里蹭了蹭,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慕曲楼后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他这一动,原本紧紧裹在怀里的外衣松了些,露出一角鲜艳的火红色。 慕曲楼都运气到心口了,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抹红色,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僵在那儿,足足愣了半刻钟,视线从胸口一寸寸往上挪,最后定在叶潭九那张睡得死沉的脸上。 叶潭九连熬了了两个大夜,身上又是泥又是水的,折腾得不轻,现在是睡得要多沉有多沉,怕是天塌了都醒不过来,还带着轻微的呼噜声,一看就是累到了极点。 慕曲楼的目光在那株灵药和叶潭九疲惫的脸上来回打转。昨天那老游医刚说完治他的毒需要火属性灵药,这家伙就连夜出门,回来就揣着这么一株……怎么看都是特意为他去采的。 这淫贼……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慕曲楼身为世家子弟,虽然灵脉被封,眼力却没丢,光凭脚步和身姿都能判断出这淫贼修为不高。凭着那点微末道行,搞到这株灵药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不然也不至于狼狈成这样。 但是……为什么? 难道就惦记着下半身那点事儿,能做到这个地步? 慕曲楼想到这里,才猛然发觉腿根处那玩意还跟着铁杵似的抵着自己,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又涨得青紫。 不过这次好歹放弃了把人送上黄泉路的想法,只是想把这货一脚踹下床去。 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做不到。 扯着嗓子喊人?他丢不起那个人,更不想被人瞧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尤其是这淫贼家的两个小屁孩。 既然如此,那就没辙了,只能硬着头皮任由这家伙抱着不撒手。 慕曲楼原以为自己会恶心得睡不着,谁知听着耳边均匀的鼾声,竟也涌上来几分倦意,上下眼皮打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没撑住,沉沉合上了。 迷迷糊糊间,慕曲楼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气味很淡,像被清水漂洗过多次,干净又纯粹,带着草木的清爽,闻着让人莫名踏实心安。 慕家自然是用熏香的,慕曲楼见过闻过不少名贵熏香,各式各样的都有,但从没有闻过这种香味。 与其说是香,倒不如说是自然散发出的味道,因为很淡,淡到稍不留神就会忽视这气味。 慕曲楼不自觉地抽动鼻子,想要再靠近一点那气味,好闻闻这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结果下一秒。 “砰——” 慕曲楼后脑勺“哐当”一下结结实实地磕在地板上,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叶潭九紧紧攥着被子,一脸惊恐地瞪着他,活像是见了鬼。 刚才叶潭九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脖子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呼出的热气打在颈间,怪痒的。 他睡懵了,分不清年月,还以为是当初和叶三石挤一张床的时候,还有些奇怪石头那小子的头怎么这么大了。 等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顺手推开一看——好家伙,魂差点吓飞! “我靠!什么情况?!”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慕曲楼被猛地甩下床,撞得不轻,后背阵阵发疼,看着发蒙的叶潭九,咬牙切齿地说:“装什么?自己死皮赖脸爬的床,居然还有脸问!” 叶潭九攥着被角的手一僵,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破系统的惩罚又发作了。他赶紧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和地上的慕曲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虽说两人衣服凌乱不堪、皱皱巴巴的,但好歹都穿在身上,脖子上、胳膊上也没啥可疑的红印子,看来就是单纯抱着睡了一宿。 紧绷的神经蓦然一松,叶潭九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被窝里一摸,掏出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衣,轻轻掀开个角瞄了眼——里头那株火红灵药虽然有点打蔫,但幸好完完整整没缺什么。 “你昨晚没回来……就为采这个?”慕曲楼板着脸破天荒地没骂人,盯着叶潭九护崽似的抱着灵药的动作,语气别扭地开口。 “不是,顺手摘的。”叶潭九轻描淡写地带过,压根没提为了这株灵药吃了多少苦头,还差点把命搭上。 他这人就这样,天大的委屈都往肚自里咽,想听他倒苦水比让哑巴开口还难,总是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 再说了……说多了总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他自己也说不清。 叶潭九把灵药重新裹好,起身下床搁到桌子上,再转身把还绷着张脸的慕曲楼从地上抱起来——总不能让人一直在地上躺着吧? 慕曲楼刚被碰到就炸毛要骂人,可话到嘴边突然卡壳——叶潭九那松松垮垮的衣襟正大敞着,鼓鼓囊囊的小麦色胸肌一下子就撞进他眼里,结实的胸肌线条一览无余。 慕曲楼:“……” 把人安顿回床上盖好被子,叶潭九心里还直犯嘀咕: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按这小少爷的脾气,早该“淫贼”“无耻”骂翻天了,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你先躺着,我去找游医熬药。”叶潭九拿起外衣就要走,却被慕曲楼喊住。 “等等——换床被子,这个太脏了!” 叶潭九眉毛一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敢情是嫌脏了。也是,这被子上又是水渍又是泥巴,还有些草屑,确实是有点脏了,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受不了很正常。 不过嘛…… “换不了,就两床被子,另一床沾了血刚洗完还没干。”叶潭九双手一摊,无奈歪头“没办法,就这条件,将就下吧。” 慕曲楼面色不豫,硬邦邦地开口:“那我不盖了,你把这破被子拿走!” 他使唤起人来到是挺顺口,叶潭九也懒得和他计较,顺手把被子扯到一旁,反正也是小事,犯不着和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少爷见识。 没想到慕曲楼却得寸进尺:“倒杯水来。” 从昨儿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慕曲楼现在嗓子自然干得很,都快冒烟了。 但这回叶潭九可不伺候了。 这要水喝倒是没什么,就是那副眼高于顶、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看得人手痒痒。 连句“谢谢”都不会说,还想使唤他?这小少爷是不是忘了这不是在他自己家?还耍着少爷脾气。 叶潭九装作没听见,“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院里日头西斜,橙红的光照在泥地上,看来叶潭九这一觉睡得可真不短,直接睡到了黄昏。 轻轻推开隔壁房门,叶三石和叶紫树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昨晚等他回来熬到半夜,困得不行。 凑近一看,俩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准是被他早上那副鬼样子吓着了。 “唉……”叶潭九心里揪着疼。 系统的事没法说,小紫和石头只知道哥哥突然成了修士,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却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他不想让弟弟妹妹看见自己发狂的狼狈样,怕吓着他们,更怕他们担心,只能硬起心肠赶他们回房。 轻手轻脚把俩孩子抱上床,仔细掖好被角,叶潭九心中满是歉疚。有些事他不能说,只能瞒着他们,但愿有一天他们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掩上吱呀作响的木门,叶潭九踩着夕阳的余晖出了院子,往李阿爷家赶去。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诧异又别扭):为着点下半身的事情,这淫贼至于吗? 叶潭九(疑惑又奇怪):这小少爷终于不叭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再次发作 第7章 不堪回首 天色渐暗,灶房里光线昏黄,仅靠一盏小油灯和灶膛里跳跃的火光照明。 叶潭九洗净旧药罐,轻轻搁在灶台上,再抖开手帕,露出里面那株灵药,动作小心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将其缓缓放入罐中,最后加入清水,没过药草。 随后,他蹲下身,划着火折子,引燃了灶膛里干燥的柴禾。火光映在脸上,明明灭灭。火舌舔着罐底,罐内的水逐渐升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 不多时,一股独特的药香开始弥漫开来,丝丝缕缕,带着点灼热的暖意,萦绕在狭小的灶房里,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凉。 李阿爷坐在门口那个小木板凳上,瞅着叶潭九忙碌的背影,咧开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还说老头子我误会了?哼,要真不在乎里头那小子,你干嘛眼巴巴地连夜跑去搞来这株火属性灵药?这玩意儿在咱们这北边地界可不多见,费了不少劲吧?” 叶潭九后背一僵,装作没听见,闷头拿起旁边的破蒲扇,对着灶膛口一阵猛扇,扇得火星子噼啪乱跳。他心里直嘀咕:反正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老爷子偏是不信。算了,误会就误会吧,他叶潭九这些年被误会的还少吗?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李阿爷见他不答话,也不在意,自顾自拔开腰间的酒葫芦塞子,美滋滋地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满足地咂咂嘴,目光扫过安静的院子,随口问道:“小紫和石头呢?吃完饭就没见着人影了?” 叶潭九扇风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答道:“练功去了。白天不是耽搁了么,俩孩子自觉,晚上自己补上去了。” “啧,”李阿爷摇摇头,“你啊你,是非要把这俩小崽子也操练成修士不可啊?到时候你们这家,嘿,就是一门三修士了!哈哈哈哈哈!”他笑着,又抿了口酒,语气带上些感慨,“哎呀,要是你家老婆子还在,看见这光景,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叶潭九扇风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皮微微垂下,盯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喉咙有些发紧,低声道:“她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把我们三个捡来的孩子拉扯大,自己呢?连一天像样的福都没享着,就走了……” 李阿爷瞥了眼药罐子里开始咕嘟咕嘟冒起细密气泡的药汁,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还惦记着那事呢?” 他声音低沉了些:“这么些年了,该报的仇你也报了,那些欺负人的混账也早叫你当初就给……唉,你也该试着放下了。你阿婆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乐意你心里一直挂着这事,沉甸甸的,是走不远的。” “再说了,”李阿爷顿了顿,语气带着些无奈,“她年纪大了,病根都深到骨子里了,油尽灯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就算你当初真找着了那灵药,也不过是让她再多熬些苦日子罢了。” 叶潭九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没有接话——道理谁都懂。可那是将他从泥泞里捡回来,给他一口饭吃,教他做人的阿婆啊。哪怕只能让她多喘一口气,多熬一刻钟,也是好的啊。 怪只怪,那时的自己太没用了…… 记忆如同潮水般,带着叶潭九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场冰冷的暴雨里…… 十八岁的叶潭九像一头被困的野兽,顶着狂风暴雨在街上赤红着眼狂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后头有人喊他也不应,只顾着闷头往前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山!找到药! 街上的路人都被他这副疯魔的样子吓到,慌忙避让,盯着他的背影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叶家那小子疯了吧?这鬼天气还往山上跑,真不要命啦!” “诶,你不知道吗?叶老婆子快不行了!不知道听谁说的,要想留住人,非得搞到灵药不可!所以这小子就发了疯一样要往山上跑,谁拦他他跟谁急!” “为了个没血缘的老婆子,把家底都掏空了还不够?灵药哪是他这个毛头小子能搞到手的?平日里打猎出了点两下风头,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连修为都没有就敢上山采药,我看这叶家要办两门丧喽~” “呸呸呸!嘴上积点德吧!哪有你这么咒人的?” 那时,漏雨的破棚屋里,叶紫树和叶三石两个小不点,正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死死挡住漏风漏雨最严重的缝隙。借着一丝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他们看着躺在草堆上,气息微弱的叶婆婆。 她躺在那里,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干涸土地裂开的口子,皮肤粗糙松弛,满头的白发如枯草般散乱,嘴唇干裂得没了血色,那双曾经不停浣衣、捡破烂养活他们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无力地耷拉着,垂在地上。 “小……小九……”叶婆婆气若游丝。 叶三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叶紫树一边抹着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哽咽道:“哥哥……哥哥他去找灵药了,说找到……找到就能救阿婆……呜呜呜……”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李阿爷浑身湿透地背着药箱冲了进来,环顾四周,声音急得变了调:“小九人呢?!” 听到回答,老头气得直接把药箱砸在地上:“这混账小子!真去了?!他这是去送死啊!” 眼看叶婆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李阿爷慌忙扑过去瞧,又是扎针又是喂药的,把所有压箱底的手段都用上了,可终究是回天乏术。 三天前,李阿爷就来看过一次了,当时都已经不成了,如今人已到了鬼门关,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他一个赤脚游医,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操劳了一辈子的苦命老妇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长期的劳累、饥寒早已掏空了她的身子,加上前几日被恶霸帮众踢打留下的内伤,彻底击垮了这盏熬干了的油灯。病根发作起来是来势汹汹,拦都拦不住。 棚屋外,雨势愈发狂暴,狂风几乎要将这摇摇欲坠的栖身之所掀翻。李阿爷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用力将叶婆婆尚有余温的遗体扛上肩头,冲着两个哭蒙了的孩子喊:“跟紧我!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领着俩孩子,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雨幕中,带着到了自己家。不大,木头做的,但好歹能挡雨。 而他们身后,那间承载了无数苦涩与微末温暖的破棚屋,终于在风雨摧残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那时的叶潭九,对这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满心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找到那株灵药! 他在山林中跌跌撞撞、狂奔乱窜,雨水像石子一样砸在脸上,生疼。被风卷起的树枝、碎石在他脸上、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雨水一泡,火辣辣地疼。 但他仿佛失去了知觉,跟丢了魂似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糊着层水帘子,看不清也听不清,只知道凭借一股狠劲往前冲,往前冲! “嗷——” 一声充满愤怒的嘶吼猛地穿透嘈杂雨声,在叶潭九的耳边炸开。 他听见这声,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心脏骤缩。只见繁茂灌木被拨开,一头体型健硕的花豹缓缓走出,幽冷的兽瞳死死锁定着他。而在它身后不远处的岩缝间,一株泛着幽幽荧光的绿色小花,正悄然绽放。 那花豹显然对这个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极为不满,它低伏身体,肌肉紧绷,利爪深深抠进泥泞的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这个人类撕碎。 叶潭九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猛地抽出别在腰后、磨得锃亮的短刀,横在胸前,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花豹——他不退! …… 叶潭九瘫在血泊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急促而短暂的喘息,手中仍死死握着那柄卷了刃、沾满鲜血的短刀。他的腹部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大口子,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下的泥地染成刺目的暗红。 那头花豹也没好到哪里去,左眼成了一个血窟窿,身上遍布深可见骨的伤口,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出来,触目惊心,分外渗人。 但终究是妖兽更胜一筹。 那花豹忍着剧痛,踉跄着走近倒地的叶潭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弱小又顽强的人类,独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眼看就要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叶潭九意识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 咔嚓——!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静止了! 一个毫无感情的、奇怪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监测到两个生物体,开始扫描……” “生物体一,生命体征较低,颜值一般,综合数值一般,非此世界主要生命载体,不符合系统绑定标准。” “生物体二,生命体征极低,判断十分钟后死亡,颜值较高,综合数值较低,为此世界主要生命载体,符合系统绑定标准。” 叶潭九小腹处的鲜血仍止不住地流,意识因失血而愈发涣散,眼前阵阵发黑听着脑海的奇怪声音,一阵恍惚:他这是……死了吗?这是在说什么呀?是幻觉吗? “您好,我是不贴贴就去死系统,您可以叫我‘贴贴’或者‘去死’。这边检测到您符合系统绑定标准,请问您是否愿意绑定? 温馨提示:绑定后系统可以免费给宿主提供一次生命修复程序,而且还有武力值提升、新手三天保护期等诸多福利呦~亲!” “心动不如行动呦~亲,您还在等什么,赶快行动吧!” 叶潭九:“……” 他一定是失血过多,昏了头,出现幻听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可腹部的剧痛如此真实,提醒着这一切并不是虚幻,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好,我答应。” 尽管这声音说的话古怪难懂,但叶潭九模糊地捕捉到“修复”、“变强”之类的字眼。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赌一把!总比毫无希望地等死强! “噔噔噔噔噔~”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不贴贴就去死’系统!生命修复程序启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腹部的剧痛飞速消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虚弱感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感取代。 “生命修复程序结束!宿主目前生命体征稳定,武力值提升完毕,时间静止解除。” 不是幻觉,不是梦! 叶潭九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身体,感受着体内奔涌的陌生力量。他看向那头因时间恢复流动而略显茫然的花豹,此刻,这头刚才还险些要了他的命的妖兽,已经不是威胁了,他可以轻易地将其制服。 然而,当叶潭九怀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向那株荧荧绿花,伸手触碰的瞬间——那寄托了所有希望的灵药,竟在他指尖碰到的刹那,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他这才知道,灵药,是不能直接用手触碰的,需得用外物隔着,不然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就会化为灰烬。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这就是叶潭九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并非没有希望,而是在你拼尽所有、遍体鳞伤后,眼睁睁看着那触手可及的希望,在你面前被轻易碾碎成齑粉! 叶潭九始终忘不了那个画面。此后几年,午夜梦回时,这个画面如同梦魇一般,经常不由分说地闯入他的梦境。 每每梦到,他总会独自一人,去到叶婆婆那座简陋的坟茔前,默默待上一整天,就靠着冰凉的墓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晨雾弥漫到夕阳西沉。 什么都说,说他现在过得还行;说小紫和石头都很懂事,修炼也用功;说李阿爷年纪大了,不再到处奔波行医,安稳下来了…… 熟悉叶潭九的人,都知道他心底这个解不开的结,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其实就算当年叶潭九真的带着那株完好无损的绿花赶回去,叶婆婆也还没咽气,故事的结局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叶婆婆是积年的劳损,底子早就耗尽了。那绿花的守护妖兽并不算强大,可见那灵药的效用也不大,未必会有用。 可“遗憾”二字,之所以磨人,就在于它总让人忍不住去想,就像卡在嗓子眼的话梅核,咽不下也吐不出,让人总惦记着“要是当初……” “小子,回神了!药煎好了。”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哟[撒花] ————————我是小剧场—————— 叶潭九[无奈]:为什么要拼着命采来那株灵药,我也稀里糊涂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不堪回首 第8章 约法三章 “吱嘎——” 木门被轻轻踢开,叶潭九双手用厚抹布隔着,稳稳端着那只粗陶碗,眼睛紧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一步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碗搁在床头那个歪腿小木凳上。 慕曲楼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正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连门响都没让他睁眼,只是那长而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反而闭得更紧了,摆明了不想搭理人。 “喂!睡着了?”叶潭九一屁股坐到床沿,伸手在慕曲楼眼前晃了晃,见人没反应,作势就要去拍他肩膀。 手刚抬到一半,还没挨着边儿,慕曲楼唰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此刻却盛满了不耐,压着嗓子低斥:“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叶潭九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心里直翻白眼,没好气地指了指凳子上的药碗,“药熬好了,喊你起来喝药啊!还能干嘛?毒死你吗?” 慕曲楼视线扫过那碗冒着袅袅白气的汤药,垂下眼帘,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吭声了。 那药一看就烫嘴,还得晾会儿。叶潭九一会儿瞅瞅药碗,一会儿偷瞄慕曲楼,手撑在膝盖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刻意的咳嗽,看得慕曲楼心头无名火起。 慕曲楼撩起眼皮,没什么好脸色:“有话快说!”语气硬邦邦的。 “嗯……没事,”叶潭九眼神飘忽,生硬地转开话题,“对了,你……你还能联系到你家里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慕曲楼脸色微沉,反问了回去。 叶潭九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没干嘛?这不是想着你都在我这儿躺了快两天了,你家里人肯定急坏了。你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利索,我寻思着要不要想办法替你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嘛。”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是单纯的热心肠。 替他报平安?慕曲楼心下嗤笑,这混沌之地是什么地方?易进难出!除非精通空间法术,或者等到五年一开的乱空缝隙,否则插翅难飞。 就叶潭九这半吊子修为,拿什么突破界限去报信?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慕曲楼心思一动,突然问道:“下一次乱空缝隙开启是什么时候?” 这回答驴头不对马嘴,叶潭九一愣,虽有些疑惑,还是老实回答:“一年后。” 一年…… 慕曲楼心下盘算,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倒也不是等不起。 他绷着脸,沉思片刻,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傲气宣布:“那好,这一年之内,我要暂住在此。作为交换,我可以指点你修行。”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不过也难怪,少年天才,自然心高气傲,尤其是在叶潭九面前。 叶潭九的修为全是系统硬提上来的,半点像样子的修炼都没有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野路子练法。 这种法子练出来的,到了后面不是难以为继、修为停滞,就是错漏百出、走火入魔。好在叶潭九修为尚低,还能掰得过来,不然慕曲楼都懒得开这个口。 慕曲楼自觉这条件颇为优厚,但凡叶潭九有点脑子都不会拒绝。 岂料叶潭九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挠了挠头,竟然说:“我不要这个,换一个成吗?” “换什么?”慕曲楼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心头警铃大作——这叶潭九,莫非是想得寸进尺,借机要挟,逼他答应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叶潭九却没直接回答,反而起身端过凳子上的药碗,递到慕曲楼面前,“先把药喝了再说,这汤药的热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再放下去就凉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慕曲楼一瞧见那碗黑漆漆、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汁,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嫌弃道:“灵药熬煮成汤,药性至少流失三成,为何不炼成丹丸?”他从小到大,几时喝过这种粗制滥造的苦汤药? 叶潭九正拿着勺子准备喂药,闻言简直无语问苍天,吐槽道:“小少爷,这里是混沌之地!我上哪儿去给你找炼丹炉和炼丹师啊?” 有这株火属性灵药熬汤喝就已经是走了大运了,外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位倒好,还挑上拣上了! “不许叫我小少爷!”慕曲楼面色不豫,他总觉得叶潭九每次喊他“小少爷”,那语调里都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听得他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潭九顺口就接了一句:“不叫小少爷,那叫什么?大小姐?” “扑哧——” 话一出口,慕曲楼还没炸毛,叶潭九自己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越想越乐,接着说:“还别说,这称呼跟你还真挺配的哈哈哈!” 蛮横无理、目中无人、颐指气使……还长得漂亮…… 可不就是个大小姐嘛! 慕曲楼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眼看就要发作:“你找——唔——” 叶潭九眼疾手快,见慕曲楼要发作骂人,瞅准他张嘴欲骂的当口,一勺子汤药精准地灌了进去。 嘴里含着那口苦涩无比的药汁,慕曲楼瞪圆了眼睛,骂又骂不出,吐又不能吐,最终只能愤愤地、极其艰难地将药咽了下去。 药汁滚过喉咙,苦味顺着舌尖爬上来,弥漫在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直冲脑门,逼得慕曲楼那漂亮的五官都扭曲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药?!也太苦了!”慕小少爷几乎是控诉般地喊道。 他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苦的东西! 哦,不,准确地说,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正经“喝”过药——什么病是几颗上品丹药解决不了的?还要喝苦药? 所以没受过什么苦、更没吃过什么苦的慕曲楼,在刚咽下那一口苦药时,就好像被人朝腹部打了一拳,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当即就要吐了出来。 叶潭九见势不妙,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捂住慕曲楼的嘴,另一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往上一仰:“别吐!这可是加了灵药的!不能这么糟蹋了!” “唔——嗯——” 慕曲楼嘴被死死捂住,下意识想挣扎,但支吾了两声又僵住了——他一动,嘴唇就不可避免地蹭到叶潭九的手心,粗糙的老茧蹭得人发痒,混合着药汁的湿润,带来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阵恶寒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别扭。最后干脆死死抿住唇,不再动弹,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狠狠瞪着叶潭九。 叶潭九见人安分下来,不像是要吐的样子,这才松开手,还欠嗖嗖地逗上一句:“刚说你两句就生气,多大个人了,喝个药还嫌苦,这不叫娇气叫什么?我看刚才那称呼一点没冤枉你。”说着,又舀起一勺药递过去。 这回慕曲楼嘴巴抿得跟河蚌似的,严丝合缝,任凭叶潭九怎么用勺子边碰他的唇,就是不肯张开。 叶潭九举着勺子,有点无奈:“真生气啦?” “得得得,我错了行不行?以后不叫你小少爷,也不喊你大小姐,你爱听什么我叫什么,这总成了吧?” 慕曲楼绷着张脸,半天没说话。叶潭九见状,用手推了下慕曲楼的肩膀,放软了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给个准话,你想让我叫你什么?总不能一直‘喂’来‘喂’去吧?你不是还要在这儿住一年么?” “……慕曲楼。”闷闷的声音从紧抿的唇缝里挤出来。 “啥?能大点声吗?没听清。” 慕曲楼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盯住叶潭九,清晰地说道:“慕、曲、楼,我的名字。” “慕曲楼?好怪的名字”叶潭九心里嘀咕着。 混沌之地取名向来简单粗暴,常常是孩子出生时看到什么就叫什么。 叶家三个孩子都是捡来的,叶潭九是连人带盆被扔在潭水里,正巧被去浣衣的叶婆婆瞧见,心生怜惜,于是就收养了这孩子。那个小潭从叶婆婆住的棚屋往前数,正好是第九个小潭,所以这孩子就叫叶潭九。 叶紫树和叶三石的名字也是如此,一个是在树下捡到的,正值春季,满树的紫花;一个是在山中岩石上捡到的,是当时才十岁出头的叶潭九捡到的,他觉得这孩子家里排老三,就叫叶三石吧。 在如此优良的家风教导下,也难怪叶潭九觉得这名字。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小少爷家境估计不一般,取名字和他们这种底层小喽喽不一样也正常。 “行,慕曲楼是吧?那我以后就叫你曲楼了,这样总成了吧?”叶潭九略微思索后说道。他自觉这提议不错,在混沌之地,大伙儿都习惯直接喊名字后俩字儿,就跟喊“狗蛋”“翠花”似的,寻常得很。 这叫法在混沌之地没什么,可在人界就显得有些亲昵。慕曲楼平时听惯了“公子”“少主”之类的正经称呼,除了爹娘和亲近长辈朋友,还真没人敢这么喊他。 这个叶潭九上来就这么叫唤,摆明了还没死心,心里头八成还惦记着那事…… 慕曲楼脸色愈发难看,想着这叶潭九不过是给他采了株灵药,居然就敢动这种歪心思!是可忍孰不可忍!顿时喊道:“当然不行!” 叶潭九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但看对方脸色实在难看,只好改口:“行行行,我改。那你说怎么叫?” 这副样子落在慕曲楼眼里,活脱脱就是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拆穿后的心虚样儿,冷哼一声:“直接叫全名。” 本来按他的性子,外人只能喊他“慕少主”或者“慕公子”,但眼下毕竟是在混沌之地,不是人界,还是要低调行事。 “行,那我就叫你慕曲楼。”叶潭九从善如流,答应得爽快,又舀起一勺药递过去,带着点催促:“名字定好了,药总该喝了吧?再磨蹭就真凉了,凉了的药更苦!” 慕曲楼看着那勺药,脸上写满抗拒,但眼下也没办法,势比人强,只能喝了。刚张嘴就被灌了一口,药一入口,还没咽利索呢,紧接着第二勺就来了,然后是第三勺、第四勺……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叶潭九一边飞快地喂药,一边念叨:“你别含在嘴里啊!这药越品越苦,赶紧咽下去就完了!” 慕曲楼被灌得晕头转向,梗着脖子艰难咽下最后一口,好险没呛着,怒火蹭地冒上来,正要发作,却发现房里空荡荡的没了人影。 叶潭九人呢? 慕曲楼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下意识想转动脖子看看门口,惊喜地发现脖颈竟然能动了!看来那白胡子游医确实有两下子,药效还挺很快的。 他正试着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木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叶潭九跟阵风似的卷了回来,手里抱着个粗陶罐子,盖子一拧开,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黏稠剔透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塞进慕曲楼因惊愕而微张的嘴里。 慕曲楼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就已经进了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唇间,冲淡了还未散去的苦味 叶潭九抱着罐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前些天刚搞来的蜂蜜,怎么样?这下不苦了吧?” 慕曲楼被这突如其来的甜意弄得一怔,愣愣地看了叶潭九几秒。等他回过神来,连忙把头别过去,气呼呼地说:“你当喂牲口呢?!逮着什么东西都往人嘴里塞!” 叶潭九拍了拍怀里的蜜罐,扭过头非要跟他对上视线,笑道:“我们这儿的牲口可没这口福。刚才你不是嫌药苦吗?正好拿这个压压,冲冲苦味。这蜂蜜可金贵着呢,我也是费了老大劲才弄到这么一小罐,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他吃。” 他这话说得自然又带着点小得意,脸上明晃晃写着“看我对你多好”。 慕曲楼被这直白的“示好”弄得又是一愣,慌忙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起来,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又来了又来了! 这人好歹是个修士,怎么如此……如此不知羞耻?明知道自己对他无意,还这般纠缠不休! 若是还在人界,哪个男修敢这样对他油嘴滑舌、动手动脚的,他早将人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包管亲娘来了都认不出,七八个月下不了床才成,哪能容许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 可是……那株灵药…… 慕曲楼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像是恼羞成怒了,冲口而出:“一罐蜂蜜而已,能值几个钱?居然还……” 居然拿这种便宜货来献殷勤?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慕小少爷就没见过有人用这么寒碜的东西来讨人欢心,偏偏讨的还是自己的欢心,这么一想,更是别扭。 叶潭九咂咂嘴,得,他就知道,不该指望从这位小少爷嘴里听到半句好话。 他把勺子往蜜罐里一插,单手撑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终于切入了正题:“药你也喝了,也答应让你住上一年,那现在,该听听我的条件了吧?” “说。”慕曲楼抬起眼,迎上叶潭九的目光,心下冷笑——他倒要看看,这叶潭九究竟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我还没睡呢?这个淫贼倒睡了,简直倒反天罡! 叶潭九[竖耳兔头]:呼——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约法三章 第9章 一屋两人心各异 “你、你简直是不知廉耻!” 清脆的碎裂声猛地响起,那只粗陶蜜罐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蜜汁从陶瓷碎片间汩汩涌出,在地面蜿蜒开一片狼藉的甜腻。 慕曲楼浑身直哆嗦,整张脸涨得通红,不过这次是纯纯被气的——气到他原本僵硬的胳膊都能动了,猛地一挥就将叶潭九手中的罐子打飞出去。 叶潭九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心疼得直嘬牙花子。小紫和石头都没舍得吃几口的蜂蜜啊!就这么糟蹋了!造孽啊! 他扭过头,瞅着床上那个气得直抖的慕曲楼,满心不解,语气也带上了点无奈:“不就是每天抱一会儿么?又不会少块肉,也花不了你多少功夫,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在叶潭九看来,这跟兄弟间勾肩搭背也没多大区别,怎么到这小少爷这儿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慕曲楼猛地瞪圆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写满了震惊和屈辱,声音都拔高了些:“你还敢说?!” 这般做派与那些烟柳之地里卖笑讨好的有什么分别?! 这个叶潭九竟敢如此折辱于他?! 简直欺人太甚! 没办法,叶潭九也是没招了。 他本来盘算着把这麻烦的小少爷赶紧送走,谁承想短短几天之内,那该死的系统连升两级,每天所需的“贴贴值”水涨船高,原来的法子彻底不好使了。 要是不紧贴着慕曲楼进行日常亲密接触,恐怕叶潭九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男人贴在一起,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系统的阴招儿,又来一次惩罚,甚至可能一命呜呼。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和慕曲楼贴贴最划算、最安全。 第一,从慕曲楼先前那宁死不从、视若蛇蝎的态度来看,这家伙百分百也是个笔直的直男,不用担心擦枪走火,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第二,慕曲楼这“综合数值”高得离谱,叶潭九每天只需要跟他抱上一小会儿,那“贴贴值”就“噌噌”往上涨,足够应付系统需求,其余时间他大可该干嘛干嘛,自由自在。 第三,这第三点叶潭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如果非得选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他潜意识里更愿意选慕曲楼。硬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实在太过赏心悦目了吧? 叶潭九瞧着慕曲楼那张即使在盛怒之下也依旧精致得挑不出毛病的脸,时不时就会有点恍惚——这真是人能长出来的模样?仙气飘飘,跟画儿似的。 继而又在心里暗暗感叹,可惜了,偏偏长在慕曲楼身上,不仅是个带把儿的,脾气还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有求于人,姿态自然得放低。 叶潭九弯下腰,凑近了些,好声好气地商量:“真的,我发誓,就是纯抱一会儿,没别的,就跟好哥们儿之间那种拥抱没差,勾肩搭背你知道吧?” 这话倒是没错,以前叶潭九为了搞贴贴值,只能去那种鱼龙混杂的暗巷里找人,外面自然传得风风雨雨,都在说叶潭九这小子居然好这口。 当着叶潭九的面,那些人自然不敢放肆,可私底下没少嚼舌根,什么下流腌臜话都往外冒。 叶潭九每去一次暗巷,这外面的流言蜚语就能甚嚣尘上好几天。 但其实叶潭九压根儿什么都没干,银子花下去,只是找个人规规矩矩地搂上一会儿,多囤积点贴贴值,把之后几天的额度提前搞定而已。 那暗巷里的人倒是巴不得接待他——有钱,事少,雇主长得还不赖,可不就是那种最受欢迎的客人。 面对那些人的过度热情,叶潭九始终反应冷淡。要不是外面传得实在难听,他也不想花这冤枉钱。搂搂抱抱的,兄弟之间又不是不能做。 可他现在这“断袖”名声在外,真去找熟悉的兄弟搂抱,也怕人家心里膈应,干脆花钱买个省心。 可现在系统升级了,靠着原来那种搂抱一次管几天的法子是行不通了,只能每天都抱一会儿,而且还非得和慕曲楼抱不可,别人可没有慕曲楼这么高的综合值。 叶潭九试图把话跟慕曲楼掰开揉碎讲清楚,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只是好兄弟之间的正常举动。在混沌之地这地界,大家都不拘小节,不用太过在意。 慕曲楼听得眉头越拧越紧,几乎能夹死苍蝇。 什么叫“都是这样”? 这混沌之地的风俗竟如此败坏不堪吗? 打着兄弟的名号,行如此苟且之事! 天知道这叶潭九在外头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好兄弟”! “慕曲楼?” 叶潭九见人沉着脸不吭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为他嫌抱着别扭,又换了个自认为更“温和”的方案:“要是你实在不乐意抱的话,那……晚上挤一张床睡也行?反正我家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床了,你将就一下?”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既不用打地铺受罪,还能在睡着觉不知不觉中就把贴贴值搞到手,一举两得! 可这话落到慕曲楼耳朵里,就成了**裸的威胁和得寸进尺! 要么给抱,要么给睡! 天知道这叶潭九会趁他睡着时都做些什么?! 慕曲楼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尝试全力运转功法,奈何灵力在经脉中滞涩难行,如同断流的河道,四肢依旧沉重僵硬,难以发力。 眼下这情形,恐怕随便来个身强体健的凡人,都能轻易将他置之死地…… 意识到自身处境,慕曲楼垂眼沉默不语,好半响儿,久到叶潭九都快没耐心了,他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可以。” “啊?”叶潭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可以?是可以抱,还是可以一起睡啊?” “可以抱!”慕曲楼猛地抬起头,耳根连着脖颈一片都憋得通红,羞愤交加地低吼,“就……就只是抱着!不许做别的!”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屈辱都在这一刻受尽了。 叶潭九压根没看出慕曲楼那副忍辱负重、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样子,闻言如释重负,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当即就习惯性地一掌拍在慕曲楼没受伤的肩膀上:“太好了!谢了,兄弟!” 这可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这一巴掌拍得慕曲楼身子一歪,他脸色更黑了:“……” 他猛地扭了下肩膀,甩开叶潭九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等一下,我也有条件。” “这怎么还条件来条件去的?没完了是吧?”叶潭九心里嘀咕,面上耸了耸肩,把手收回来抱在胸前,身体往后一仰,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行,你说。” “我要和你约法三章!”慕曲楼语气斩钉截铁。 “约法三章?”叶潭九挑眉,这词儿听着还挺文绉绉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边那点笑意淡了几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说,我听着。” 慕曲楼板着脸,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道:“第一,有关我的任何事情——身份、来历、伤势,你一个字也不能向外人透露,谁都不行!若敢泄露半句……”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意味足以说明一切。 “第二,”慕曲楼话头一顿,抿了抿唇瓣,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你、你要拉手或是……拥抱,必须得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以!不许突然动手动脚!” “第三,我要暂时在这里住下,就睡在这个房间。你,出去睡。” 叶潭九眉头微皱:“我们家就三间屋子,小紫和石头住一间,杂物放一间,就剩下这间了。不睡这屋,我上哪去睡?难不成真去睡屋顶喝西北风啊?这第三条改改吧,我不跟你挤一张床,打地铺总行了吧?” 慕曲楼有些不耐烦地摆手,带着眼不见为净的意味:“那就打地铺!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半夜偷偷爬上我的床……”他眼神锐利,狠狠刮了叶潭九一眼。 叶潭九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语气也冲了些:“我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爬你的床?我吃饱了撑的找不自在啊?” “你最好不会!”慕曲楼冷笑一声。 叶潭九性格是挺大大咧咧,但慕曲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感受到了这位小少爷对他那根深蒂固的的误会。 他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又想起这两天发生的种种意外,以及自己刚才提出的那个容易引人遐想的条件…… 怎么说都感觉像是在狡辩,显得特别苍白无力。 哎,算了算了,他也懒得解释了。日久见人心,相处时间长了,这小少爷自然就明白了。 他,叶潭九,虽然迫于无奈,天天都要跟男人搂搂抱抱贴贴,但绝对对男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是个实打实的、笔直笔直的直男! 说起来“直男”这个词,叶潭九还是从那个坑爹系统那里学来的。 每次他坚决表示不会跟男人搞在一起时,那破系统就会扯着刺耳的电流音在他脑子里疯狂刷屏,大声嚷嚷着“宿主你个死直男!注孤生!” 时间长了,叶潭九也琢磨出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了。 嗯,他叶潭九就是一个直男,坚定不移的直男!系统认证的! 夜半三更,两个人掰扯半天,总算定下了这份既不公平、也不平等,甚至有些荒唐的暂住协议。 叶潭九负责给慕曲楼保密,顺便还要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住,连带着自己沦落到打地铺。 慕曲楼则每天“施舍”给叶潭九抱一抱的权利,但时间、地点和具体怎么抱,都得由他说了算。 约定的形式,是对天发誓。 叶潭九对这种形式的约束力表示严重怀疑。 毕竟,要是发誓真有用的话,那些酒馆里整日醉醺醺、满口跑火车的二流子发的毒誓,估计都能绕整个混沌之地三圈还有富余了。 但慕曲楼非要走这种形式,一副“不发誓就不算数”的执拗样,叶潭九也只好由着他,陪着一起对着黑漆漆的房顶胡乱念了几句,全当是哄这位难伺候的小少爷开心了。 慕曲楼试着活动手脚,发现手臂已经能够比较自如地动作,虽然下床行走还有些吃力,但这恢复速度已经堪称神速,估计明天就能正常活动了。这让他心下稍安了。 叶潭九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地上的碎罐子,又从柜子里抱来一床看起来还算干净厚实的棉被,仔细铺在慕曲楼床边,他自己则随便扯了条薄毯子,胡乱叠了两下,扔在了冰冷的地铺上。 初秋的夜里凉意渐浓,这种夏天用的薄毯子早就被收进柜子里,叶潭九刚才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柜子最底下把它刨出来。 慕曲楼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身下蓬松柔软的棉被边缘,瞅着在下面忙活个不停的叶潭九,突然开口:“你就盖这个?” 叶潭九正盘腿坐在地铺上整理那条破毯子,闻言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然呢?小少……咳,慕曲楼你忘啦?咱家拢共就两床像样的厚被子,之前那床沾了血,昨天刚洗完,这会儿才晾干;今天拿来给你垫背那床,又沾了泥水,刚洗了还没干呢。怎么着?” 他促狭地眨眨眼,“怕我着凉?要不咱俩换换?我盖你这床厚的,你盖我这条薄的?” 慕曲楼立刻哼了一声,猛地背过身去,一把拉起被子严严实实地盖过了头顶,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过了好一会儿,被窝里才传来闷闷的的声音:“……修仙之人,寒暑不侵。若是盖条薄毯就着凉生病,那还修什么仙?趁早自绝经脉算了,免得丢人现眼!” 叶潭九抓着毯子的手一顿,心里一阵无语又无奈,暗道这慕曲楼嘴巴这么欠,是怎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这要是放在混沌之地,就凭这张嘴,小时候不得天天被街上的小混混套麻袋揍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啊! 他懒得跟这小少爷斗嘴,随口敷衍了句:“是是是,您说得都对。”然后一挥手,精准地用掌风扫灭了桌上那盏摇曳的油灯。 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剩下两道清晰的呼吸声,一起一落,在寂静中格外分明。 慕曲楼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反复几次,胸腔里那股杂乱的思绪搅得他毫无睡意。自打记事起,他便是一个人睡,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跟人同屋而眠,而且还是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甚至这个人对他还有着非分之想! 他本就觉浅,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这下更是睡不着,在床上僵硬地躺着,心思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屋内另一人的身上。 哼,这个叶潭九,现在肯定也睡不着,说不定心里头正偷着乐呢?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龌龊的心思…… 想着想着,慕曲楼突然觉得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炙热的视线牢牢黏在他的后背上,穿透了棉被,让他如芒在背。 他心道果然!这家伙刚才还信誓旦旦、振振有词,说什么绝无他意,现在大半夜的不睡觉,就这样死死盯着他看,究竟是何居心?!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一方还“心怀不轨”……慕曲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一些危险且混乱的方向…… “呼——噜……呼——噜……” 慕曲楼:“……” 他难以置信地猛翻了个身,一把拉下蒙头的被子,唰地瞪大了眼睛。修士五感敏锐,哪怕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就跟白天一样。 只见叶潭九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四肢舒展得极其豪放,活脱脱一个写意的“大”字。一条胳膊横在头顶,手掌半张着,另一条胳膊随意垂落在地。两条长腿大大地岔开,那条薄毯子早已被他踹到了脚边,衣襟也因为睡姿不老实地大敞着,露出大半片结实的、带着晒痕的胸膛。头发更是乱得像一团被鸟啃过的草窝,毫无章法地散在头下。 好一个……狂放不羁、毫无形象的睡姿! 慕曲楼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气得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叶潭九这家伙是属猪的吗?!这才躺下不到一刻钟,居然就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死!白天不是明明都睡了那么久,晚上居然还睡得着?!! 他又一个利落的翻身回去,赌气似的拽着被子再次蒙住脑袋,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然而,叶潭九那起伏不定、飘飘忽忽的呼噜声,却顽强地穿透棉被的阻隔,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闹得他心烦意乱,搅得他不得安宁。 这一夜,对慕家少主慕曲楼而言,注定是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死淫贼,大半夜不睡觉偷看我,果然心怀不轨! 叶潭九:呼——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一屋两人心各异 第10章 第一天 “喔喔喔——” 天边刚翻起鱼肚白,不知谁家养的公鸡就尽职尽责地打起了鸣,一声接一声,嘹亮又持久,硬生生要把人从睡梦里拽出来。 叶潭九向来起得早,从不赖床,鸡鸣声一起,他一个利落的鲤鱼打挺就从地铺上起身,手脚麻利地把毯子、铺盖卷好塞回柜子,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打了个悠长又满足的哈欠。 几乎同时,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慕曲楼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一头乌黑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衬得他那张脸愈发白皙,可惜此刻上面布满了阴云。他眼底隐隐泛着淡淡的青黑,嘴唇紧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近者格杀勿论”的低气压。 慕曲楼这起床气是打小就有的老毛病,在慕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栖云学院里相熟的弟子们也心照不宣——绝不能在慕少主睡觉时打扰,否则这位爷是真会不管不顾动手揍人的。 若是平日里,在那宽敞舒适、熏着安神香的卧房里醒来,静坐片刻,运转几个周天,这股无名火也就慢慢压下去了。可偏偏,昨晚慕曲楼睡得并不是很好。 不,是非常不好。 慕父向来对慕曲楼要求严苛,甚少亲昵。慕曲楼自打记事起便是一人独睡,便是有奴仆守夜也是在门外。昨夜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同屋而眠,而且还是个对他“心怀不轨”的陌生男人,这叫他如何能睡得安稳? 这位小少爷几乎是睁了大半宿的眼睛,翻来覆去的,只觉得身下的床板硬得硌人,盖在身上的棉被布料粗糙磨皮肤,屋子里似乎还有股若有似无的灰尘味儿……种种不适扰得他心烦意乱。 但最最恼人的,还是几步之外地铺上传来的那道均匀、深沉、甚至带着点惬意节奏的呼噜声! 眼看着窗外天色都快蒙蒙亮了,慕曲楼才被姗姗来迟的倦意带着,堪堪闭了眼睛睡过去,可还没睡上一个时辰就被叶潭九那毫不拖泥带水的起床动静给彻底吵醒了。 种种缘由叠加起来,此刻看着叶潭九那张神清气爽的脸,慕曲楼心头的邪火“噌”地一下就窜得老高,起床气自然是烧得更旺了。 叶潭九神经大条,压根没察觉到什么,见慕曲楼坐起身,还心情颇好地咧嘴一笑,跟人打招呼:“哎呦,醒了呀?正好,赶紧起床洗漱吧。哦,对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日用的还没顾上给你买呢,你先将就些,待会儿先用我的对付一下吧。” 说完,也不等慕曲楼反应,就跟阵风似的开门出去了,徒留慕曲楼一人僵坐在床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叶潭九草草洗漱完毕,一头扎进了隔壁的灶房里,开始忙活起一家人的早饭。他看着筐里剩下的有点发蔫的青菜,还有梁上挂着的没吃完的腊肉,通通洗净切好,准备一锅煮了。 想着已经快两天没吃饭的慕曲楼,他犹豫了一下,又往锅里多加了一把米。 睡了个好觉,叶潭九浑身舒坦,心情正好,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利索地洗锅、倒水、烧火。 待水滚开,放入淘净的米,取下梁上挂着的腊肉切成薄薄的小片放进去增香,最后把昨儿剩下的菜叶子随手往锅里一扔,盖上锅盖任由其熬煮。 没多会儿,一股混合了米香、肉香和淡淡菜味的朴实香气就飘满了小小的灶房! 叶潭九搬来个小矮凳,一屁股坐在灶膛前,拿着破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等着粥熬好。正盯着跳跃的火苗出神,忽然,一个欠嗖嗖、贱兮兮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嘿嘿嘿~亲爱的宿主,猜猜你聪明可爱无敌棒的系统我刚才干嘛去了~” 叶潭九握着蒲扇的手一紧,心里暗骂一声。怪不得今早上总觉得耳边过于清静,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破系统没准时跳出来找骂啊! “不猜,没兴趣。”叶潭九在心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嘤嘤嘤~宿主你怎么老是对人家这么冷漠~伦家的小心心也是会受伤的啦~”系统的声音矫揉造作得能让死人诈尸。 叶潭九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鸡皮疙瘩都集体起立抗议,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默念:“再敢用这种腔调说话,立刻、马上、永久静音!” 这招杀手锏果然百试百灵,系统立刻老实下来,不过语调依旧雀跃得发飘。 “报告宿主!我刚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总部系统大会了!这可是我统生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虽然最后没有获得任何名次,但是!我蹭到了参与奖哦!足足有100点内部积分呢!实在是太开心啦啦啦啦啦~” “一年一度?”叶潭九不紧不慢地扇着灶火,语气毫无波澜:“那前几年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屁颠屁颠跑去参加?” 系统顿时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幽怨得像深宫里的弃妇,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宿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前几年你的任务完成度就没有达标过!去年更是直接在所有参会系统宿主组合里排名倒数第一了!作为本系统精心挑选、寄予厚望的第一个宿主,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我在系统圈都快抬不起头了,每次开会都被其他系统嘲笑!” 这几年来,系统无论是威逼(不贴贴就去死!)还是利诱(贴贴就能变强!),叶潭九都跟块滚刀肉似的,不为所动。 只要贴贴值没见底,没到生死关头,打死都不会主动去完成那些“亲密”任务。 瞅瞅别人家那些配合度爆表、为了变强主动攻略高颜值目标的宿主,再看看自家这位能把“贴贴”完成“兄弟勾肩搭背”的钢铁直男,系统默默在后台淌下两行宽面条泪。 为什么命运对它如此不公?让它系统生涯的第一次出任务就摊上了这样的宿主! 早知道当初绑定的时候,就不应该把颜值和综合数值标准定得那么高…… 那只守在灵药旁边的花豹,仔细看看,皮毛油光水滑,肌肉线条流畅,好像……也不是不能绑?——妖兽之间搞基也挺常见的,至少比让叶潭九这个死直男开窍的概率大得多! 任凭系统如何在脑海里疯狂刷屏吐槽,叶潭九自岿然不动,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揭开锅盖,用勺子搅和了两下锅底咕嘟冒泡的米粥,免得糊底了,又顺手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火星子噼里啪啦炸得更欢了。 等系统叨叨够了,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几声脆响,准备去喊俩小孩和屋里那位大爷吃饭。 临走前,叶潭九还不忘在心里给系统补上一刀:“凡事啊,要多从自个身上找找原因。你说说你发布的这个破任务,听起来它正经吗?说起来这个,你们那个什么总部,就没人管管这种……嗯……这种事情?” 毕竟,连混沌之地街边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都会装模作样地批判一下那些描下三流话本子有伤风化呢。 系统:“!!!” 系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电子音都拔高了一个八度:“明明是宿主你的思想太肮脏了!本系统可是由‘星际顶尖大学’三百一十五名高材生共同呕心沥血设计的毕业作品!是探讨生命体之间深度情感联结与能量交互的艺术结晶!是研究亲密关系如何促进个体潜能激发的美学巅峰!是崇高而伟大的——” 叶潭九:……叽里呱啦说什么呢?太吵了,静音! 世界终于清静了。 “小紫——” “石头——” “慕曲楼——” “吃饭了——” 叶潭九扯开嗓子,朝着院里屋外喊了三声。 听到开饭的号令,叶紫树和叶三石俩孩子跟两只被放出笼的小鸟似的,嗖地从屋里窜出来,脚下生风,飞快地跑到灶房,齐刷刷地捧着碗筷,眼巴巴地守着那口冒着热气与香味的粥锅。 看着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叶潭九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挨个呼噜了把小脑袋瓜,这才拿起大勺子,给他们的碗里盛上满满的热粥。 叶家吃饭的地儿就在灶房外头,支了个小石桌,旁边摆着几个旧木板凳,叶家兄妹仨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这儿对付。 叶紫树坐在凳子上,端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小短腿悬空晃悠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安分,左看看,右瞧瞧,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哥哥,那个……屋里的小哥哥呢?他不来吃饭吗?” 叶潭九正吸溜着滚烫的粥,闻言扫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没听见,或者还在收拾吧。你们先吃着,我再去喊一下。”刚放下碗站起身,还没走出两步,那扇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他下意识望过去,来人逆着清晨微熹的光线,面容一时有些看不清,只能注意到那异常挺拔清俊的身姿,还有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月白色长袍下摆。 看到这一幕,叶潭九微微一怔,但随即眨了眨眼,像平常一样招呼道:“你可算出来了,再晚点,这粥都要凉透底了,快来吃吧。” 慕曲楼板着一张俊脸,仅用一根灰色布带束起头发,身上那件月白色长袍素净得连一丝花纹点缀都无,跟他以往偏好华丽精致、恨不得把“我很贵”三个字绣在衣摆上的穿衣风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偏偏,即便是这样一身朴素到近乎寒酸的衣裳,也难掩他那张得天独厚的俊俏脸蛋,反而更凸显出他五官的精致与轮廓的优越,平白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 乍一看,还真像个偶然谪落凡间的清雅仙人。 然而,慕曲楼这一开口,那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仙气”瞬间荡然无存。 “喂!”慕曲楼抖了抖袖袍,面色不虞道:“我不要穿这身,难看死了。你去给我再找一身衣裳来,要好看点的。” 难……难看? 叶潭九下意识低头瞅了瞅对方身上那件虽然朴素但好歹干净整洁的月白色长袍,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打了两个补丁、颜色灰扑扑几乎与灶台融为一体的粗布褐色短衫。 叶潭九:“……” 要是这都叫难看了,那他这身,岂不是已经到了不堪入目、有碍观瞻、应该立刻人道毁灭的地步了? 叶潭九无语地抓了把额前碎发,试图讲道理:“我柜子里还有件淡蓝色的,料子跟这件差不多,你要不……试试看那件?” 慕曲楼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满脸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净是些素净寡淡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一个颜色,跟随便裹块布在身上有什么分别?我不要,再换一件!” 叶潭九自己平日里都只有这几身粗布麻衣轮流换洗,哪来的多余衣服给这位小少爷挑来拣去?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没了!就这两件了,剩下的只有我穿过的旧衣服了,粗布糙得很,你肯定穿不惯,就先将就着穿吧。衣服嘛,穿什么都一样,你又不出门。” 说完顿了顿,看着慕曲楼那张即使穿着麻布也难掩绝色的脸,又由衷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说实话,你穿这一身,真的挺好看的。” 仙气飘飘的,就是说话不好听。 “哼,”慕曲楼哼了一声,话里夹枪带棒的,“你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毕竟对叶潭九这种“别有用心”之人来说,恐怕自己披个麻袋都是天神下凡。 话虽如此,许是知道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慕曲楼总算没再继续闹着换衣服,勉强接受了现状。 他轻抬起下巴,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迈着看似从容实则带着点桀骜的步子,大摇大摆地走到石桌边。 明明是一身再素雅不过的衣裳,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几分睥睨众生、肆意张扬的气质。 坐在桌边的叶紫树和叶三石,此刻快要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了,努力装出一副“我在认真干饭,世界与我无关”的专注样子,但那两双滴溜溜、写满了好奇的大眼珠子,却不受控制地往慕曲楼身上瞟。 叶三石抱着自己的碗,自以为隐蔽地偷瞄了坐在对面的慕曲楼好几眼。那样子明显得连灶房里的叶潭九都注意到了,只有他自己还觉得隐藏得很好。 这小子甚至还偏过头,用自以为很低的音量,和旁边同样在偷瞄的叶紫树说起了“悄悄话”:“小紫,你说的对,这个小哥哥不说话、不走路的时候,穿着这身衣服,可真像……嗷——!叶紫树!你踩我脚干嘛!疼死我了!” 叶三石话没说完,就抱着右脚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了?石头。”叶潭九听见动静,连忙端着给慕曲楼盛好的那碗粥走过来,放到对方面前,只见叶三石正抱着脚龇牙咧嘴。 叶三石还没来得及告状,叶紫树已经抢先开口,声音又急又快:“没事没事,哥哥,我刚才不小心,没看见,踩着他脚了。那个……哦,对了,我们都吃完啦,哥哥你们慢慢吃啊,我和石头先去练功了,今天还没开始呢!” 说完,也不等叶潭九反应,叶紫树就强拉着还想争辩几句的叶三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蹿到了院子中央,像模像样地摆开了练功的架子,开始比划起来。 “小紫你干嘛非拉着我呀?我还没吃饱,还想再吃一碗呢。”叶三石撅着嘴,一边不情不愿地跟着比划,一边小声抱怨。 “你脑袋里怎么只想着吃呀?”叶紫树没好气地瞪了叶三石一眼,压低声音,“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踩了你一脚,你又要说错话了!臭石头,我们不是说好了,绝对不可以在哥哥面前提那个人,你怎么又忘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叶三石被叶紫树一顿呲,难免有些委屈,不由得为自己辩解起来,“你刚才不也看到了,那个小哥哥安安静静穿着那件衣服站在那里的时候,真的很像诶。不过,一开口说话就不像了,一动起来,那股劲儿就更不像了。” “你管他像不像呢!”叶紫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表情严肃,“重要的是,哥哥他头一回带外人回家,还让这个小哥哥住下了,这说明什么?”她脸上带着点兴奋又神秘兮兮的表情。 “说明什么呀?小紫你说话我怎么老是听不懂呀?”叶三石的眉毛紧紧地挤在一起,被这话搞得一头雾水。 “傻石头!”叶紫树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叶三石的脑壳,“这就说明,这个小哥哥可能是哥哥的……” “小紫,石头,练功就好好练,专心点!马步要稳,出拳要准,别说小话!” 叶潭九三两口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撩起袖子正准备收拾碗筷去洗,一抬眼就看见俩孩子在院子中央不专心练功,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立刻扬声喊道。 有叶潭九盯着,叶紫树和叶三石想再交流“情报”也不可能了,只能互相吐了吐舌头,赶紧端端正正摆好马步,一板一眼、哼哼哈嘿地认真练起叶潭九教他们的基础招式。 叶潭九站在灶房门口,双臂环胸,盯着看了一会儿,见俩孩子确实收了心,动作也标准了不少,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低头继续洗碗。 他手脚麻利,动作干净利落,清水过两遍,三个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倒扣在旁边的竹架上沥水。 再回头一看,慕曲楼还在石桌旁,慢条斯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碗粥呢。只见他拿着勺子,舀起小半勺,放到唇边轻轻吹几下,再优雅地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吞咽。 慕曲楼喝一勺粥的功夫,放在叶潭九身上,怕是都能就着咸菜干下去大半碗了。 等叶潭九把灶台都擦了一遍,慕曲楼面前那碗粥,才将将下去一小半,碗沿都快要感觉不到热气了。 “啧,”叶潭九玩着手中的抹布,靠在灶台边,看着慕曲楼那堪比大家闺秀绣花的吃饭速度,略有些无语地开口,“照你这喝粥的法子,到了后面不都凉透了吗?喝凉粥对胃可不好。” 慕曲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悠悠地吹着粥,再不紧不慢地咽下去,然后用那副十分欠扁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我乐意。” 说完,他才终于抬起眼,那琥珀色的眸子瞥了叶潭九一眼,又慢悠悠地补了句:“你管得着?” “呵呵。”叶潭九险些要被气笑了,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哪管得着您呀?您慢慢喝,想喝多久就喝多久,喝到日上三竿都行。”他心想,待会儿这位爷要是能自己把碗洗了,他叶潭九今天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看慕曲楼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做派,让他去洗碗,不亚于让公鸡下蛋,纯属白日做梦,到时候还不是要让叶潭九收拾? 要不是有求于人,叶潭九真是不想再惯着慕曲楼这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少爷脾气了。 看明白慕曲楼确实是打定主意要把“细嚼慢咽”进行到底了,叶潭九也懒得再跟他在这儿干耗着,索性先放着,准备带着俩孩子把晨功练完再回来收拾。 于是,小院里便出现了一幅略显诡异的和谐画面:这边石桌旁,慕曲楼独自一人,姿态优雅、岁月静好地品尝着他的早粥;那边院子中央,叶潭九带着叶紫树和叶三石,哼哼哈嘿、虎虎生风地操练着。 慕曲楼素来挑食,踏入修行门槛后,更是常常是隔几日才象征性地进食一次。但如今修为被封,自然不可能还维持那种状态,必须吃点东西来补充体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两天真的饿狠了,这碗只加了点青菜和干瘪腊肉的粥,明明看起来简陋寡淡,比不上慕曲楼从小到大吃过的任何一餐珍馐美味,但偏偏尝到嘴里,米粒熬得恰到好处,软糯适中,腊肉的咸香和青菜的微涩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莫名觉得……味道竟然还不错,带着一种朴实的、暖洋洋的满足感,让他忍不住想多喝几口。 慕曲楼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中练功的三人,静静看了片刻,突然嗤笑出声。 院子不大,叶潭九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到了,立刻收了架势,皱着眉看过去。 恰巧,慕曲楼那碗磨蹭了半天的粥也终于见了底,他优雅地(在叶潭九看来是矫情地)放下勺子,起身理了理那身被他嫌弃的月白色衣袍,甩甩袖子就准备回屋,丝毫没有要收拾自己碗筷的自觉。 叶潭九挑挑眉,意料之中,不过…… 他放下撸起的袖子走过去,恰好拦住了慕曲楼的去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刚才笑什么?是我们哪里练得不对,出错了吗?” 他教孩子可是很认真的,虽然自己也是半路出家,但容不得别人,尤其是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少爷无故嘲笑。 请多多评论和宣传吧[撒花] ————————我是小剧场———————— 系统[爆哭]:我的悲伤有谁懂? 慕曲楼[白眼]:我只用0秒就找出了99处瑕疵,你也来试试吧? 叶潭九[摊手]: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一天 第11章 交换 慕曲楼闻言,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斜睨了叶潭九一眼,“照你们这么练下去,就算是练上十几二十年,那俩小孩恐怕也入不了修仙之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潭九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下去。他自己怎么练都行,但涉及到小紫和石头的前程,他不能不在意。 慕曲楼好整以暇地上下扫了叶潭九一眼,语气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你嘛,虽然修为低微得可怜,灵力运转也粗糙不堪,但好歹算是踏入了修仙之门,怎么还捧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功法当宝贝?甚至拿来教人?” “野路子?”叶潭九声音都拔高了些,有些不服气地反驳,“这可是我当初花了老大价钱,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搞到手的修仙秘籍!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 为了搞到一本像样子的修仙功法,他可是真金白银砸进去不少,如今却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慕曲楼脸上不屑的神情更浓了。方才叶潭九教的那几招,不过是人界最基础、最大路货的锻体招式,随便哪个城镇的小摊上都能找到类似的拓本,多是富贵人家买了给家中孩童启蒙、强身健体玩的。 但凡有点修仙天赋和根骨的,早就去寻各门各派的入门心法了,谁会死磕这种毫无潜力、事倍功半的东西白白浪费光阴?除非是天纵奇才,否则光靠这种功法,从垂髫稚子练到白发老叟,也注定练不出什么名堂。 想到这里…… 慕曲楼狐疑的目光在叶潭九脸上打转,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你……你不会真是靠着这本破书,硬生生练到如今这个修为的吧?” 叶潭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心里一咯噔,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绝不能暴露。 他强自镇定,挺直了腰背,故作硬气地昂着头说:“是啊!怎么了?我自幼天资聪颖,自学成才不行吗?” 其实哪里是自学成才。叶潭九如今的修为,全建立在那个坑爹的“贴贴系统”之上,上的是毫无理论基础的“修仙速成班”,一天正经的、系统的修炼都没有经历过。连最基本的如何引导、运用灵力,都是他后来靠着打架和摸索,自己瞎琢磨出来的野路子。 要真按修仙界的标准算起来,叶潭九连“半吊子”修士都够不上。 慕曲楼狭长的丹凤眼里依旧盛满了不信任。倒不是从叶潭九那蹩脚的演技里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混沌之地灵力稀薄,修炼资源更是匮乏至极。叶潭九若真是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仅凭这套粗浅功法就能踏入修仙之门,那这份天资未免也太过……太过吓人了。 可若他真有那份绝顶天资,又怎么会眼拙到看不出这套功法不过是泛泛之作,甚至还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练了这么久,白白浪费了数年? 再者,前几天初次见面时,他观察过叶潭九,反应迟钝,步态散漫,周身气息更是杂乱无章,哪有一点像学院内那些天之骄子的样子? “你……你刚才说那套功法是野路子,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叶潭九见慕曲楼不吭声,只是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神打量自己,忍不住再次开口追问。 他心里也清楚,再问下去,系统的事很容易露马脚,但事关小紫和石头的修炼前途,必须硬着头皮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从他当年机缘巧合淘到这本修仙秘籍,让小紫和石头开始照着练习,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 这四年里,不能说毫无效果,只能说收效甚微。 两个孩子身体确实强健了些,力气也大了点,但若论及吸纳灵气、奠定道基……那进展简直微乎其微,慢得像蜗牛爬树。从树根开始辛辛苦苦爬了四年,抬头一看,还在最底下呢。 照这个速度下去,要等到猴年马月,两个孩子才能真正踏入仙途,摆脱这混沌之地的泥沼? “从哪里都看得出来。”慕曲楼懒得跟叶潭九多费唇舌,淡然地收回目光,侧身就想绕过挡在面前的叶潭九回屋。 “诶,别急着走啊!”叶潭九见状,一个箭步又拦了上去,姿态放低了些,带着点恳求的意味:“你既然一口咬定这功法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那总得告诉我,什么样的功法才算得上是正路子吧?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慕曲楼停下脚步,下巴微扬,语气倨傲。 “这……”叶潭九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语塞。确实,人家没义务教他。先前和对方定下的条件里,可没有这一项。 但为了小紫和石头的修炼大事,叶潭九这向来洒脱、不愿轻易求人的性子,也难免要来上一回死缠烂打了。 他脸上立刻挤出笑,上前一步,殷切地抓住慕曲楼的袖袍一角,特意放缓了语气:“别这么说嘛,慕公子!有话好商量,我也不是那白占便宜的人。这样,要是你肯拿出那‘正路子’的功法,真能让小紫和石头顺利成为修士,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叶潭九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听到这话,原本绷着脸、油盐不进的慕曲楼,总算纡尊降贵地再次开了金口。他微微侧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紧盯着叶潭九,缓缓说道:“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你要是不信,”叶潭九立刻举起三根手指,作势要对天发誓,“我现在就可以当着你的面发誓!我叶潭九在此发誓,若是慕曲楼……” “行了!”慕曲楼从叶潭九手里拽回自己被攥出褶皱的袖子,略带嫌恶地抖了抖,“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叶潭九眼睛一亮,感觉有戏。 “给我再找几株火属性灵药来。”慕曲楼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什么?!!” 叶潭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我的小少爷!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难得吗?我之前为了给你搞到那一株,差点就把小命交代了!而且就算侥幸解决了守护妖兽,这灵药也不是地上随便长的野草,说找就能找到的啊!没成熟的灵药都会掩藏气息,混沌之地山野连绵、地势复杂,就算在山里不吃不喝走上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发现一株的踪影!你这一上来就要‘几株’,我又不是那大罗金仙,上哪儿给你变出来?” “哼。”慕曲楼把手背在身后,抬腿就又要走,丢下一句:“做不到?那就算了。那功法,你也别想了。” “等一下!”叶潭九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搂住慕曲楼的胳膊,急声道:“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到啊!这样,只要你那功法真像你说的那么有用,我……我就应下了,一定想办法替你找来灵药!” “说话就说话,别给我动手动脚!”慕曲楼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一甩袖子,再次挣开叶潭九的手,心中有些不信。于是眯起眼睛,逼近叶潭九:“你刚才不还一副难如登天、要死要活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松口了?该不会是……”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如今修为被封,受制于你,便想空手套白狼,从我嘴里骗出功法口诀,压根就没打算真心替我寻找灵药吧?” 叶潭九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模样:“我叶潭九在混沌之地混了这么多年,从不干那等招摇撞骗的龌龊勾当!说到就绝对会做到!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修仙功法又不是街边杂耍,看一遍就能会。要是我存心骗你,你大可以在传授时留上一手,或者发现我敷衍了事,直接不教了。到时候功法不全,小紫和石头他们也练不下去,对我有什么好处?至于怎么找到灵药……” 叶潭九大手一挥:“这你就别管了,我叶潭九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就直说吧,这笔买卖,你答不答应?” 慕曲楼双手抱在胸前,沉吟片刻,眼神在叶潭九脸上逡巡良久,才道:“行,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明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修炼入门之法。”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叶潭九伸出手,掌心向上,理所当然地命令道:“我的东西呢?” “你是说那些符纸,还有你的那些小零碎玩意儿?”叶潭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被我收起来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那日从山洞回来,替慕曲楼换下染血的衣物后,叶潭九就把那些东西仔细收好,放到堆放杂物的屋子里了。他先是喊了还在院子里比划的俩孩子回屋去温书认字,这才转身去了杂物间。 那些物件被叶潭九放在一个干净的竹筐里,为了掩人耳目,上面还压了些不起眼的破铜烂铁和旧衣物,难免沾了些灰尘。 叶潭九费力地将竹筐从杂物堆里翻出来,却没有急着拿给慕曲楼,而是先就着昏暗的光线,自己仔细端详了一遍。 那些画满了鬼画符似的黄色符纸,厚厚一沓,叶潭九一张都看不明白,更别提怎么用了。 符纸并非扔出去就能自动生效,使用前需得以自身灵力为引,按照特定方式注入符纸之中才行。且威力越强、神通越玄妙的符纸,消耗的灵力便越是巨大。 更重要的是,这灵力还不能胡乱注入,不同的符纸其上符文轨迹迥异,注入灵力的手法、顺序、强度也各有讲究,稍有差池,轻则符纸报废,重则灵力反噬,落得个筋脉受损的下场。 因此,对于低阶修士而言,符纸有时候反倒是个累赘——不仅要耗费心神牢记繁杂的符文与运用法门,还要预存大量灵力以备不时之需。实战之中,时机稍纵即逝,能否及时、准确地激发符纸亦是关键。 是故,寻常宗门弟子身上只会携带几张最常用、最熟练的保命或攻击符箓,带得多了,他们也无力驱使。 除去那厚厚一沓令人眼花缭乱的符纸,竹筐里还有几样零碎物件,叶潭九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必定不凡。为了以防万一,他连同那些符纸一并仔细收好了。 分别是一块触手温润、雕刻着繁复暗纹的雪白玉佩;几条做工极其精致、以细金镶嵌着剔透灵玉的链子;还有一根约莫小臂长短、流光溢彩、隐隐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赤金色羽毛。 说来也奇怪,这根羽毛几天前放进去时是什么样,现在拿出来依旧是什么样,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 若不是亲手触摸过,叶潭九几乎要怀疑这不是真羽毛了——什么鸟的羽毛这么能放? 叶潭九拿着东西转身回了主屋,抬眼一看,慕曲楼早已回到床上,正闭目盘膝,双手结印,一副沉浸于打坐调息中的模样。 不想打扰,叶潭九将东西放在木桌上,“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一样没少。”说完,他转身便要出门,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你那功法想好了怎么教的话,记得喊我。”他可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慕曲楼依旧眼帘低垂,呼吸绵长,仿佛已然神游天外,对叶潭九的话置若罔闻。 之前那一株灵药下去,将他体内的蛇毒稍稍压制了下去几分。原本滞涩难通的灵脉,也被强行冲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慕曲楼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后,当即收敛心神,全力运转起内功心法,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流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游走。 这一打坐,便浑然忘了时辰,窗外日头西斜,暮色渐染,而慕曲楼的丹田之内,也终于重新凝练出了一丝微弱的灵气。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夜间的飞虫聚集在窗棂边,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嗡鸣哼唧声,叫得人心烦意乱。 慕曲楼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气。体内灵脉虽然依旧滞涩不畅,但好歹已有灵力流通。只要坚持不懈地运转内功心法,这九阴之毒想必耗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祛除大半。 届时,若能再寻得几株品质尚可的火属性灵药,一年之内恢复全部功力,也未尝不可。 思绪及此,忽觉额头后背沁出了层细汗,粘腻的感觉让慕曲楼极为不适,不耐地扭了下身子。 这身粗布衣物被汗水浸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哪比得上他往日穿惯的那些由北海冰蚕丝织就、冬暖夏凉且透气清爽的衣料? 这样一想,慕曲楼心里头更来气了,伸手扯了扯汗湿后紧贴在脖颈处的衣领。 “咕噜——咕噜噜——” 就在此时,几声咕噜叫从慕曲楼空空如也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慕曲楼这一打坐就直接坐到了月上中天,早上吃进去的那碗白粥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此刻胃里正泛着酸水,空空落落地咕噜作响呢。 他下意识地瞧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万籁俱寂,想来叶潭九和那两个小孩早已用过晚饭,甚至可能都已歇下了。 这个时辰,怕是只能硬生生捱到第二天天亮,才能有东西果腹了。 慕曲楼感受着腹中饥饿之感,眉头紧锁,终究是起身下了床,但却并非是为了饱腹,而是想去沐浴更衣。 他素来喜洁,如何能忍受穿着一身被汗水浸透、粘腻不堪的衣物入睡?这比饥饿更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刚一推开房门,脚还没迈出去,慕曲楼就差点和门外一道黑影撞个满怀。 慕曲楼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眉头瞬间皱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盯着门外那不速之客看。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对方手上那个用油纸包裹着、还散发着香味的东西上。 “呦,总算打完坐了?”叶潭九脸上带着笑意,站在门口,晃了晃手上的烧饼,“你中午和晚上都没吃,现在肯定饿了吧?我刚好出去一趟,顺手给你带了烧饼,赶紧趁热吃了吧,垫垫肚子。” 他语气自然亲昵,好似两人本就这般熟稔一样。 慕曲楼闻言,却立刻侧身躲开了叶潭九递过来的那只手,看着那泛着油光的饼子,沉着脸,语气硬邦邦地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我要去沐浴更衣。”说着就要往外走。 “咕噜噜——咕——”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就再次不甘示弱地、极其响亮地唱起了“空城计”。 慕曲楼如今灵脉被封,一身修为被压制得死死的,这辟谷的本事自然也大不如前,哪里还经得起这般饥肠辘辘的折磨? 这咕噜作响声一起,叶潭九还没说什么,慕曲楼自己的脸先是一阵青一阵紫起来,好不自在。 他慕家少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尴尬与失态时刻,似乎全被眼前这个家伙给撞上了! 叶潭九看出来了慕曲楼强撑表象下的尴尬,心下觉得好笑,面上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顺着之前的话头,极其自然地道:“哦,你要洗澡啊?那正好,我帮你烧水。你这刚来我家没多久,肯定不熟悉东西都放在哪里,热水怎么弄?这饼子你也先拿着,多少对付几口。你身上还带着伤呢,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总不能天天饿肚子吧?” 说罢,他也不管慕曲楼是何反应,不由分说地就将那油纸包硬塞进了慕曲楼手里,然后转身就小跑着钻进了灶房,嘴里还念叨着:“你等着啊,水一会儿就好!” 留下慕曲楼一个人僵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烧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在原地站定了片刻后,慕曲楼像是忽然回过了神,猛地一个转身,又折返回了房内,“哐当”一声挥袖把门给关上了。 那烧饼不知道是从哪个街边小摊上买的,味道一般,面饼粗糙,油味厚重,一吃下去怪腻得慌的。 但用料倒是意外地扎实,饼子足足有海碗口那么大,比慕曲楼那张俊脸还要大上一圈。一口咬下去,倒是满满的都是肉,肉馅泛着油光,其间还零星点缀着些许已然蔫黄的葱花。 这等粗糙油腻的食物,若是放在以往,是绝对连慕曲楼的眼都入不了,更别提入口了。 可方才,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慕曲楼犹豫再三,竟真的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那整个烧饼给吃完了。虽然吃的时候,面色稍微有些扭曲。 他下意识地想倒杯水,压一压嘴巴里那股腻味儿,可手刚拿起茶杯,动作就顿住了——壶里没水了。 慕曲楼:“……” 另一边,叶潭九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刚把劈好的干柴塞进灶膛里,左手还在拿着把破蒲扇不停地对着灶口扇风。正等着水烧开呢,忽然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慕曲楼居然又出来了。 只见慕曲楼推开房门,右手腕上随意搭着件淡蓝色衣裳,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便径直朝灶房这边走了过来。 叶潭九见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心里咯噔一下,先发制人地开口问道:“怎么着?这件衣服你也瞧不上?” 慕曲楼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抖开衣裳,指着衣袍领口内侧的一处说道:“这里破开了,穿不了。” 叶潭九凑近了些,借着灶火的光亮仔细一看。果真!那领口内侧还真有处破缝。说大不大,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说小也不小,若是穿到身上,动作间难免会扯动,说不定会露出些许皮肤。 反正,以慕曲楼那吹毛求疵的性子,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叶潭九伸手接过那衣裳,指尖在那处破缝上摩挲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对慕曲楼说道:“家里像样子的就这两套了,再没其他的了。这破缝也不大,就是线开了,缝上几针也能穿,保证看不出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针线。” “诶?等会儿。”慕曲楼却一把抓住了正要起身的叶潭九,眉头皱得死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衣服都破了!你居然还想让我接着穿?!” “不是都说了会给你缝好吗?保证跟新的一样!”叶潭九试图讲道理。 “谁要穿缝缝补补的衣服啊?”慕曲楼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叶潭九额头上的青筋是跳了又跳,突突直疼。他也是拉扯过两个半大孩子的人,石头和小紫小时候再调皮、再不懂事,也没眼前这位小少爷这么娇气折腾人!可…… 叶潭九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慕曲楼那张即便带着薄怒、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心底那点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这长得是真他爹的好看啊! 不过说来也是,要不是这张脸实在太过出众,那坑爹系统估计也不会给出那么高的贴贴值,自己又何必为了那点保命的贴贴值,在这里忍气吞声,当牛做马。 叶潭九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改口道:“那……这样吧。明天,等天一亮,我就去街上,找最好的裁缝铺子,给你量身定做一身新衣服,料子款式都按你喜欢的来。今晚,你就先将就着穿一晚上,行吗?” 慕曲楼依旧不乐意,但也知道没其他办法,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后,算是勉强同意了,临走前还不忘补充道:“记得,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浴巾。要全新的。” 叶潭九:“……”他望着慕曲楼转身离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 得,这位小少爷是真把他当成下人使唤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叶潭九任劳任怨地去杂物间翻出那个许久未用的大浴桶,将其搬进了房间。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块虽然粗糙但确是未曾用过的厚实布料,勉强充当浴巾。 他看了眼依旧在床上闭目打坐的慕曲楼,没好气地说了句“热水和浴桶都弄好了”,也懒得再多言,转身便出门去了,还顺手替这位大爷带上了房门。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哦哦哦]:这地可真穷真偏啊,把棵草,当成宝 叶潭九[裂开]:修仙资源的地方差距也是让我体验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交换 第12章 等腰三角形 月色如钩,清冷的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趁着慕曲楼沐浴的间隙,叶潭九钻进了杂物间,从角落里扒拉出那个沉甸甸的存钱罐。 罐子一开,里面零零碎碎的银钱和灵石倒了出来。叶潭九就着月光,仔细清点着如今的全部家当——数目不算寒碜,但也绝对谈不上宽裕。他揉了揉眉心,一阵头疼。 原本计划着扩建房屋的钱是勉强够用的,可自从多了个慕曲楼,开销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这小少爷不仅娇生惯养,毛病一堆,吃穿用度还挑剔得紧,要求一个接一个。偏偏叶潭九眼下有求于人,不答应还不行。 这么一算,手里的这点积蓄立刻显得捉襟见肘。 “唉……”叶潭九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存钱罐小心翼翼地塞回原处。看来以后得更拼命地上山狩猎才行了,否则真养不起这一大家子。 估摸着时间,叶潭九回到院中,趁着夜色又打了一套拳。这是那套功法里附带的,虽然慕曲楼说是“野路子”,但叶潭九觉得,练了总比没练强,好歹能活动筋骨。 明天,慕曲楼就要开始指导小紫和石头修炼了,而他自己,也得加紧寻找火属性灵药。 灵药这东西,光靠在山里撞大运无异于大海捞针。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通过其他渠道得来的,归根结底,还是离不开一个“钱”字! 想到这里,叶潭九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界面。他如今已经升到五级了,实力比起之前也强了一大截。这些天身上事情多,上山后大多是在外围晃悠,猎物弄到差不多就收手了,还没好好试过如今等级的实力,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试试了。 他收起界面,转身回屋。夜已深,经过慕曲楼先前那一通折腾,眼看就要三更天了,再不睡,明天怕是爬不起来。 屋内,慕曲楼已经沐浴完毕,穿着素白的中衣坐在床沿,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肩头,发梢还缀着晶莹的水珠,顺着颈项滑入衣襟。因为水汽蒸腾,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那双琥珀色丹凤眼在烛火下显得愈发剔透。 听到叶潭九进来的动静,他目光扫过来,又迅速移开,唇瓣微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只是沉默。 叶潭九没留意慕曲楼这些小动作,自顾自地利落铺好地铺。虽说还是打地铺,可今儿比昨晚强多了——被子总算晾干了,不用再裹着那硌人的薄毯子。 不过,这地面上还是冷硬冷硬的,秋天夜里凉,这冷气难免顺着地面传到叶潭九身上。哪怕是修行之人,睡在这儿怕也是不舒服的。 铺好床,叶潭九却没立刻熄灯睡觉,反而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朝床边的慕曲楼走去。 “咳咳……” “干嘛?”慕曲楼身体下意识向后微仰,一脸狐疑警惕地盯着叶潭九。 “那个……约法三章。”叶潭九硬着头皮提醒。 系统现在正在叶潭九脑子里叫唤个不停,左一句祈求,右一句威胁,活像是个统格分裂,核心思想只有一个——今日贴贴值尚未达标,宿主你赶紧的!生怕叶潭九这个大直男不愿意和慕曲楼触碰。 这个系统倒是想多了,叶潭九又不是没体会过贴贴值不达标的后果,不至于为着心里那点抵触和反感去拿性命开玩笑。再说了,要是真不乐意,昨天叶潭九也不会答应那什么约法三章。 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慕曲楼一整个白天几乎都在打坐调息,他自己也要上山,根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此刻提起这话头,叶潭九自己都觉得尴尬,浑身不自在。搂搂抱抱这种事,之前为了活命,他也不是没跟别人做过,那时只觉得是桩麻烦差事,速战速决便好。 可如今…… 叶潭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那悄然泛红的耳垂上,脑海里瞬间回响起那句咬牙切齿的“无耻淫贼”,以及慕曲楼当时气得通红的脸庞,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 那句话在叶潭九的脑海中不断回荡,仿佛暗示般,给原本坦荡荡的行为平添了诸多嫌疑,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色彩。 夜色,月光,双人,相望,无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滞感,叶潭九说不清这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仿佛再待一秒就要原地升天了。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系统愿将这称之为“宇宙无敌大直男的崆峒症急性发作”。 系统可是见识过叶潭九跟各路人马“哥俩好”的场面,哪怕是为了贴贴值进行再亲密的举动,这人心里也十分坦荡,也难怪系统之前天天怒斥叶潭九“死直男”。 从某种程度来说,居然能激起叶潭九的崆峒症,这个慕曲楼也是个神人。 俗话说,不怕直男到处喊崆峒,就怕直男天天叫兄弟。 但此刻又不同了,在系统持之以恒的魔音洗脑和慕曲楼时刻强烈表露出来“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影响下,叶潭九那根属于钢铁直男的神经,似乎终于被拨动了一下,终于意识到那些放在男人之间看似稀疏平常的举动,如果对象一换,变成一男一女会是多么暧昧。 ……等等,一男一女?谁男谁女? “……不是说约法三章吗?你愣着干嘛?”慕曲楼眉头蹙起,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仿佛为了尽快结束这折磨,他破罐子破摔般,猛地伸手,一把将叶潭九捞了过来,紧紧搂住。 叶潭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整个人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带着沐浴后清新湿气的怀抱里,身体瞬间僵直,像根木头似的被慕曲楼抱着,一动不敢动。 按理说,叶潭九俊朗帅气,慕曲楼昳丽精致,这两人抱在一起本该是一幅养眼的画面。 然而…… 系统只想把眼前的这一幕截图,然后发到“系统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狠狠吐槽一波:苍了个天啊,世界为什么对它这么残忍,让它这个感情部系统遇到了两个崆峒直男!!!这姿势还能再僵硬一点吗??? 叶潭九和慕曲楼看似抱在一起,但实际上自脖子以下的身体都像是隔了一个银河系,并且有越来越远的趋势,整体看上去疑似COS人型等腰三角形。 而且两个人都很僵硬,跟块钢板似的,动都不带动的,连呼吸都渐渐微弱下来,仿佛生怕惊扰了对方,或者……多吸入一口对方的气息。 系统严重怀疑再这样抱下去,这两个人就要憋到缺氧了。 但是系统是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缺氧就缺氧,缺氧好呀,到时候憋得脸红脖子粗,还能给这个画面增添点暧昧的氛围,不至于看起来像是两个被迫相拥的崆峒死直男! “滴滴滴!温馨提示:当前宿主与贴贴对象接触面积不足,贴贴值获取效率低下。贴贴值 2……贴贴值 3……贴贴值 1……” 系统:不给你们上点强度,还真以为自己在玩摔跤相扑呢! 叶潭九:“……” 静谧的房间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慕曲楼显然也在不自觉地屏息,脸颊憋得越来越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故意粗声粗气地催促:“……好了没有?” “嗯……”叶潭九难得地斟酌了下用词,委婉地说:“可能……还不行,得再等一会儿。” 慕曲楼:“……一会儿?多久?” 按照当前的贴贴值增长速度,叶潭九不确定地开口:“……大概……可能……也许……还要半个时辰吧?” “多久?!!”慕曲楼的声音听起来又诧异又气愤,搭在叶潭九肩上的手也开始往回收,俨然有毁约不配合的架势。 但叶潭九怎么可能同意,眼看惩罚时限将至,哪能让人就这么跑了?他心里一紧,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手臂一用力,将慕曲楼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胸膛紧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骤然加速的心跳。 “不用一会儿!”叶潭九急忙改口,“就这样,保持住,半炷香!半炷香就够了!” 这个姿势下,两人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织在对方的耳畔颈侧,交错起伏,难以分辨。 慕曲楼下意识地想挣脱,但他灵力未复,徒劳挣扎一番后还是无果,反而被抱得更紧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 叶潭九毫无察觉,只想着赶紧完成指标,甚至还有心宽慰了下同为“难友”的慕曲楼:“没事,半炷香很快的,数几百个数就过去了……那个,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放心,我明天就去打听火属性灵药的消息,肯定让你尽快好起来!” 说到了后头,叶潭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又提起了灵药的话头,心想自己对这事多上点心,慕曲楼也能早点恢复,这样想来他心里应该会好受点吧。 这话本是一片好心,可入了慕曲楼的耳就彻底变了味,**裸一股子拿灵药威胁的意味。 慕曲楼咬牙切齿地说:“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啊!” “哪里的话,”叶潭九浑然不觉,爽朗一笑,“我们都说好了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嘛!” 不得不说,叶潭九这个“宇宙无敌大直男”的称号真不算冤枉他,这话里话外的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他愣是没听出来。 慕曲楼被他这“真诚”的回答噎得一时语塞,气极反笑,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了,手臂猛地收紧,搂着叶潭九的腰身就往自己怀里按,同时脚步向后一撤。 叶潭九猝不及防,被他带得踉跄几步,等他稳住身形,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被搂在怀里的那个!姿势瞬间调转! 慕曲楼凉飕飕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刚才那话确实有道理,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我看刚才那样还不够‘诚心’,现在这样……是不是更合你心意?嗯?” 叶潭九:“……” 叶潭九:“……是呀!对!就保持这个姿势!太好了!半炷香都不用,再一会儿就好!” 叶潭九感受着脑海中系统提示音瞬间变得密集:“贴贴值 10!贴贴值 15!贴贴值 12!” 听着系统播报里节节攀升的贴贴值,叶潭九不禁感叹:这慕曲楼怎么比他还上道!跟这样的人合作就是省心!照这个效率,接下来一年的贴贴值都不用太发愁了!简直太好了! 慕曲楼:“……” 沉默是今晚的慕曲楼,他只觉得这辈子没受过的憋屈都在叶潭九这里体验全了,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此时此刻,“厚颜无耻”的叶潭九,此刻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他俩这姿势…… 叶潭九不自在地扭了下肩膀,想稍微抬一下身子,但又被慕曲楼的身子压着,只能被迫弯着腰、靠在对方的怀中。 叶潭九是要比慕曲楼高了小半个头的,又肩宽体阔,此刻却反被搂在慕曲楼怀中,脑袋被迫靠在对方的胸膛上,这画面怎么想怎么怪异,充满了违和感。 他下意识想直起身,反客为主,却感觉慕曲楼的手臂箍得死紧,好像暗暗用力又将他按了回去。 可偏头看去,慕曲楼脸上一派镇定淡然,没有任何不自在,仿佛只是他叶潭九自己想多了而已。 ……算了。叶潭九放弃挣扎。横竖都是为了活命,谁抱谁不是抱?半炷香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叶潭九干脆放松了身体,破罐子破摔地靠在慕曲楼怀里,老老实实地等着这漫长的半炷香过去。 感受到怀中人的顺从,慕曲楼原本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扳回一城的得意。 哼,就算迫于约定要被这死断袖占便宜,也决不能让他占得太舒服! 嗯……虽然但是吧,叶潭九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就是了。 “滴滴滴!恭喜宿主,今日所需贴贴值已达标!请宿主再接再厉,为明天的贴贴值奋斗吧!” 系统还想让叶潭九继续抱下去,贴贴值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多挣一点是是一点嘛。 可是通知一出,叶潭九如同听到特赦令一般,一个弯腰扭身,立刻从慕曲楼怀里挣脱出来,瞬间退开到几米外,一秒都没多待,其速度之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动要抱抱的是慕曲楼呢。 系统:……我就知道!叶潭九这个家伙每次跑得比妖兽撵还快!能拖到明天的指标绝不在今天多完成一秒! 怀中骤然一空,慕曲楼愣了一下,看着站在一旁的叶潭九,面上迅速恢复了那副矜持高傲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是那耳垂上久久未褪的红晕,悄悄出卖了这一切。 慕曲楼生性高傲,不喜生人,旁人多是对他又敬又畏,说个话都要隔个三米远,谁敢近身?今夜这拥抱,于他而言,确实算得上“过分亲密”了。但越是这样,慕曲楼越要装作不在意,决不能在叶潭九面前漏了怯。 “……咳咳,夜深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修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吧。”叶潭九麻利地掀开被子躺地铺,睡前还不忘宽慰慕曲楼一句。 毕竟慕曲楼已经打坐一整天了,铁打的身子也不是这样造的。 但慕曲楼却并不领情,语气硬邦邦的:“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管闲事。” 叶潭九:“……随便你。” 得,他就多余问,尽给自己找事情。 烛火熄灭,房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今夜有人好梦,有人难眠……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三花猫头] ——————我是小剧场—————— 系统[裂开]:真没招了,以后绑定宿主真要擦亮眼睛了[摊手] 叶潭九(挠头):这氛围咋这么奇怪啊…… 慕曲楼(一脸生无可恋):想我堂堂慕家少主,居然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等腰三角形 第13章 又进暗楼 青石表面布满细密的划痕,那是经年累月磨刀留下的。叶潭九单膝跪在院中,掌心稳稳抵住刀柄,来回推磨,刀刃与砺石碰撞出细碎的火星,“沙沙”声响彻空寂的院子。 他手臂肌肉绷紧,带动那柄短刀在石面上游走,原本沾染血污、略显黯淡的刀身渐渐被磨出森寒冷光,飞溅的石屑落在粗布衣衫上,又簌簌滑落。 “系统,你说我现在的实力,真比之前强出那么多?”叶潭九将磨好的短刀插回鞘中,绑在左手腕上,状似随意地问道。 被质疑的系统立刻不服气地反驳:“请宿主正视本系统的实力!再重申一遍:只要贴贴值足够,想要多强就有多强!” 叶潭九挑眉:“移山倒海也行?” 系统:“当然!不过宿主现在才五级,要达到排山倒海之境,起码还得……再升个十几级吧。” 叶潭九:“……那还是算了吧。” 他现在才五级,就被这破系统折腾成这样,要是再往上升级,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天边泛起鱼肚白,夜间残留的凉气尚未完全散去,小院里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 叶潭九仔细检查了一遍上山要带的物件,又看了眼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心下了然:看来这位小少爷是真不喜欢早起啊。 他在灶房留下温在锅里的早饭,提了提背上沉甸甸的竹筐,如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踏上了上山的路。 但今日,又有些不同。 叶潭九用短刀劈开纠缠的灌木与深及脚踝的杂草,脚下踩着积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落叶,发出“咔嚓”脆响——这不是以往叶潭九上山的路,这条路更为曲折,更为偏僻,也更为……危险! 早上那句并不是随口一问,叶潭九心里早有了自己的一套打算。低头看了眼腕间短刀,他淡淡道:“就让我亲眼见识见识,这五级的实力究竟如何。” …… 藤蔓缠结的树洞深处腥气冲天,十几只羽冠赤红、翼生骨刺的“血雉妖”被惊动,扑棱着翅膀,发出刺耳嘶鸣,将叶潭九团团围住。树缝间漏下的微光映在骤然出鞘的短刀上,划出一道雪亮弧线。 一只血雉妖率先发难,尖喙直啄面门! 叶潭九反应极快,矮身避过的同时,手腕一翻,刀锋斜劈,精准地削断了对方半只翅膀,腥臭的黑血顿时泼洒在杂草之上。然而左右两侧同时袭来利爪,刮过肩头,粗布应声撕裂,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 借着力道,叶潭九后背猛地撞向身后粗糙的老树皮,稳住身形瞬间,手中短刀旋出半圆,寒光闪过,两只偷袭的血雉妖脖颈处喷出鲜血,踉跄倒地。 余下的妖物受惊,发出愈发尖锐的嘶鸣,竟齐齐振翅,扬出大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粉色毒雾,朝着叶潭九呼啸罩下! 叶潭九屏住呼吸,一个利落的侧滚翻出毒雾范围,刀锋顺势插入另一只血雉妖的胸腹,将其狠狠挑起,砸向蜂拥而来的妖群,瞬间打乱了它们的阵型。 混乱中,树洞深处猛地窜出一道巨大黑影——是血雉妖王!那磨盘般的利爪带着恶风,一下拍飞了叶潭九手中的短刀,随即毫不停滞地朝他头颈抓来! 危急关头,叶潭九见识不妙,反应快得惊人,就势一个翻身滚地,抄起地上那截被削断、带着尖锐骨刺的妖翅,在妖王扑至眼前的瞬间,将翅尖狠狠扎进了它的眼窝! “唳——!” 妖王发出凄厉至极的长鸣,剧痛之下在空中疯狂乱舞,撞得树洞内壁坑洼遍布,碎木纷飞,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坍塌。 叶潭九踉跄着捡起短刀,瞅准机会,刀尖死死抵住妖王因痛苦而暴露出来的脖颈,用尽力气一划!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满脸,手上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滴个不停。 妖王垂死挣扎几下,最终轰然倒地…… 叶潭九抓着短刀,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裳早已被利爪撕得破破烂烂,隐约可见底下翻绽的血肉,鲜血浸透了整件衣衫,脸上也糊满粘稠血迹,分不清是妖兽的,还是自己的。 画面堪称惨烈,叶潭九却浑然不顾周身的伤痛,只是怔怔地望着手中那柄彻底被染成暗红色的短刀,心神恍惚:一窝十几只血雉妖,外加一只妖王,不到半个时辰……这便是五级的实力吗? 若在一个月前,还是三级的他,对付一只落单的血雉妖都需小心翼翼、伺机偷袭,若不幸撞见妖群,唯有立刻装死或拼命逃窜的份儿。 可现在……仅仅只过了一个月啊……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带着得意:“本系统没骗你吧?早乖乖听话,你早就能称霸这破地方了,也不至于几年前……” 叶潭九打断它的畅想:“我要称霸一方做什么?闲得发慌吗?听你的话,修为是涨了,可每日所需的贴贴值不也水涨船高?最后只能跟男人绑在一块。先不说我乐不乐意,人家就能同意?若不同意,我还能用强不成?那多缺德。若是人家同意……”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明显的排斥,“那我也不乐意。偶尔发作贴一下还行,日日绑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干脆。” 系统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宿主动不动就说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干嘛?就不能是你情我愿、两两共赢吗?你现在和慕曲楼不也是绑在一起,一日都离不开吗?” 叶潭九撇嘴:“那能一样吗?慕曲楼综合值高,每日贴一会儿就能达标,不需要时时刻刻在一起。要是换了别人,或者我再升几级,天晓得要贴多久?要贴多近?而且……” 他拿起粗布,慢慢擦拭刀身上的血污,神色认真起来,“我和慕曲楼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谁也不欠谁的。你不是说过,综合值看的是样貌、身材、家世、修为等多方面吗?综合值高到这地步的人,怎么会像小巷子里那些给钱就能抱的人一样?若不是图财,难道是图我这个人?那就更不行了!我压根不喜欢男的,为这破任务跟人搂搂抱抱,末了再跟人说‘我对你没那个意思’,这不是造孽吗?我可干不来这样的缺德事。” 叶潭九讲了一大圈,最终总结下来:“所以,算来算去,眼下还是跟慕曲楼最合适。他不图我的钱,也不图我的人,待满一年就走。而且以现在的等级,他走后虽然麻烦些,但也不是没法子,大不了花笔钱,找个还过得去的当护院。既可以保护小紫和石头,平日里又可以切磋比划一下,摔摔打打的,这贴贴值,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系统听着他这番“长远规划”,简直目瞪口呆。它在叶潭九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连“后路”都谋划得如此“周全”! 不行!绝对不行!照这么发展,那它还有出头之日吗?明年系统大会怕不是只能混个参与奖?不,恐怕连参与奖都没了——系统升级后,评选标准也会提高,没有进步就意味着淘汰,连参赛名额都够不着! 一想到凄惨的未来,系统在叶潭九脑内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可恶的死直男!还我业绩!!!” “嘶——” 叶潭被吵得脑仁疼,猛地皱起眉头,“静音。” 升到五级还有个好处,那就是禁言系统的时间大大增加,叶潭九终于能在系统的魔音贯耳下得以清净。 这窝血雉妖收获颇丰,妖肉、妖丹、皮毛、利爪……若全部送到暗楼一卖,恐怕身家立刻能翻上几番。 但是…… 叶潭九叹了口气,挑拣了一只体型较小的血雉妖塞到竹筐底层,又翻出一个被粗布层层包裹的小圆筒。走到树洞外,他对准天空,用力一拧机关—— “咻!”一道细微流光冲天而起,在渐亮的天幕中留下短暂的痕迹。 几刻钟后,几名身着统一黑袍、气息沉凝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潭九面前。领头者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但并未多言,直接问道:“货呢?” 叶潭九朝树洞内偏了偏头:“里面。” 他领着黑袍人进入弥漫浓重血腥气的树洞,指着满地狼藉:“十三只普通血雉妖,一只妖王,刚死的。妖丹妖肉都在,随便验。” 领头人目光扫过洞内情形,对身后几人微微颔首:“清点。” 黑袍人们动作迅捷无声、干脆利落,工具齐全,挖丹、剥皮、剔骨……一系列流程如行云流水。若是忽略那血肉模糊的现场,这番画面还真称得上赏心悦目。 不多时,结果便出来了。 “普通血雉妖十三只,十只尸体相对完好,三只有部分缺损,按规折价。血雉妖王一只,成熟期,品相上佳,保存完好。” 这是暗楼的老规矩了。 在混沌之地,凡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暗楼都会赠予特制的竹筒,用以联络处理“货物”和买卖,具体数量与等级视其势力而定,这也是进入暗楼的入场券。 四年前,叶潭九横空出世,建立九潭,手下帮众众多,成立之初便和混沌之地北部的老帮派四方天斗得不相上下。一时之间可谓风头无双,当初大家都说混沌之地又要出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了。 暗楼自然也有意结交这位风头正盛的少年英才,给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叶潭九破例一回,一盒满满当当的竹筒送到了叶府上,震惊一众人等。 那一盒竹筒中有的做工别致,有的华贵精美,真是花样百出,足以见得暗楼对叶潭九的重视。但那天晚上,叶潭九抱着盒子左翻翻右看看,最后拿在手里把玩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圆筒,其他的全部扔到库房积灰了。 当时有人问叶潭九为什么选这个小圆筒,而不选其他的呢? 叶潭九那晚坐在屋檐,笑着扭头对那人说:“我小时候上山帮人干活,常常一干就是一整天。还记得第一天上山,我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带干粮,没带水。结果一天下来,其他人喝水的时候,我在旁边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也只能干瞪眼,恨不得去喝河水。但山上的河水可喝不得,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动。于是我只能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天黑回家了,我一进门就冲到水缸旁,狠狠灌了三大瓢水。可给我奶奶心疼的,又想让我慢点喝,又怕渴着我。等到了第二天,我一睁眼,床边就摆着一个大竹筒。” 叶潭九把那个小圆筒递过去给那人看:“你看,跟这个一样,不过我的那个要大得多。我当时累的太狠,一沾床就睡死过去了。后面小紫告诉我才知道,那天奶奶是熬夜给我做的竹筒,为了不吵到我,还特意出门做的。她就这样在月光下做了一宿,因为看不清,手上都是细小的伤口。但她藏得很好,好到我直到、直到她走了之后才知道……” 说到后面,叶潭九的声音中已经有些哽咽了,旁边的人听出来了,拍着他的肩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叶潭九打断了。 叶潭九笑着揩去眼角的眼泪,强作没事地说:“哎呀说远了,不聊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事。今天暗楼的人来,那街上看热闹的人围了好几圈,全部堵在门口,你瞧见他们的眼神没?那叫一个羡慕!谁能想到我们九潭建立还不到一年,就有如此规模!” 他一把搂过身边人的肩膀说:“这一切都要多亏了你啊!今儿晚上我一定要多敬你几杯!” 旁边的人任由叶潭九搂住,闻言只淡淡一笑:“我只不过是帮你管管事,九潭能有现在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帮主。没听见外面的人怎么说的吗?都说以后混沌之地北部就是你做主了,应该我多敬你几杯才是。” “嗨!我又不在乎这些。”叶潭九摆摆手说:“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吃饱穿暖有屋住,有兄弟有朋友有家人,大家伙儿有劲一处使,有钱一起赚,都开开心心。这样,今天晚上我们都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那人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我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诶,酒量这玩意儿是练出来的,你这不喝怎么练?”叶潭九可不吃这套推辞,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给人灌酒了。 后面的事叶潭九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还是他喝多了,喝到烂醉如泥、天昏地暗,因为帮那个人挡了很多酒,因为那个人脸上神色勉强。 “这单可以接。结算用钱币还是以物易物?”领头人的话将叶潭九从回忆中拉回。 他抿了抿唇,摇头:“存进暗楼账户吧,我想做笔买卖。” 领头人脸上露出微笑:“当然可以,暗楼欢迎每一位诚心交易的客人,款项会即刻汇入您的名下。” 叶潭九点点头:“谢了。” “客气。说起来也是缘分,”领头人语气微缓,“当年登门九潭送上竹筒的黑袍人中,就有我一个。” 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叶潭九略显讶然:“真的?没想到啊,短短几年,你都做到领队了,实在厉害,恭喜啊!” 领头人摆摆手,感慨道:“算不上什么,比不得叶帮主当年风采。那时混沌之地北部,谁人不知你叶潭九?只是没想到后来……” 叶潭九耸肩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讲的了,人活着还是要往前看嘛。” “是啊,往前看。”领头人附和,目光扫过洞内狼藉,语气带上几分真诚的惊叹,“不过真没想到,几年过去,叶兄竟已能单枪匹马端掉一窝血雉妖。修为比当初精进得何止一星半点!看来这北部又要热闹了,那我就等着九潭重振声威之日。届时若有什么买卖货物,尽管来暗楼找我!” 这话说得漂亮,但叶潭九却只是淡然一笑,未置可否:“再说吧,眼下要忙的事还挺多的。” 暗楼自有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些血雉妖,叶潭九签好契约便起身离开。他并未走往常下山的大路,而是特意选了一条更为隐蔽偏僻的小径。 行至人迹罕至处,他迅速从竹筐中翻出黑布蒙住下半张脸,又戴上一顶宽檐斗笠,将容貌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朝着山下某个方向疾行。 七拐八绕,穿过数条狭窄暗巷,叶潭九最终停在一家看似普通的杂货铺前,毫不犹豫地掀帘而入。 店内小二立刻热情迎上:“客人需要些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小店吃喝穿用,一应俱全!要不,小的带您瞧瞧?” 叶潭九快速扫视店内陈设,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他压低声线,故意让嗓音显得嘶哑低沉:“不买不看。要身黑乌鸦,上杯血滴子。” 店小二闻言,同样压低声音:“有的,客人请随我来。”说着,便将叶潭九引向了后院一间僻静小屋。 进屋后,店小二取出一块玄黑色令牌。叶潭九会意,自觉伸出右手。那块令牌一碰到叶潭九的右手,立刻泛起微弱光芒。 验证通过。店小二收回令牌,又从怀中取出一副厚实眼罩,恭敬道:“烦请客人先蒙住眼,在此稍候。自有专人前来为您引路。”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撒花] 虽然存稿已经没几章了,还要实习,没啥时间码字[裂开],但为了欢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我的小读者“弥望_”,我决定双更!!![星星眼] ——————————我是小剧场—————— 系统[撒花]:拼命推销画饼ing 叶潭九[哦哦哦]:虽然但是,选择忽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又进暗楼 第14章 教孩子,第一难 叶潭九从善如流地接过那副眼罩,准备戴上,但动作却顿在半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店小二问道:“你们这儿,有成衣卖吗?” 店小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见叶潭九神色认真,不似玩笑,连忙堆起笑容:“有的有的!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小店虽不大,款式料子都还齐全……” …… 日头早已西沉,天边只残留着几缕黯淡的霞光。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不见人影——毕竟混沌之地的夜晚,从来不是什么闲逛的好时辰。 随便冲了下手后,叶紫树和叶三石飞奔到石桌边,抱着碗埋头苦干,那架势活脱脱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了。 等俩孩子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大半碗饭,慕曲楼才姗姗来迟。 他仔仔细细净了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在石桌旁坐下。在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吃没吃相、坐没坐相的两小孩后,慕曲楼的目光扫过桌上——中午的剩饭、回锅后色泽更深的大炖菜、以及那盘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腌菜腊肉…… 慕小少爷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从容地放下筷子,起身欲走。 “小哥哥,你又不吃吗?”叶紫树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你中午就没吃,不饿呀?” 慕曲楼神色淡淡道:“修行之人,岂会为口腹之欲所困。”扫了眼俩孩子,又接着说,“倒是你们,还是快些用饭吧,吃完还得继续练功。” “啊——!” 慕曲楼此话一出,哀嚎声顿时响彻小院,叶紫树和叶三石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上面写满了生无可恋。 昨夜叶潭九与慕曲楼达成了协议:叶潭九负责寻找火属性灵药助他恢复,而他则需引导叶紫树和叶三石踏入修仙之道。 慕曲楼如今灵脉滞涩,打坐调息进展缓慢,若无灵药相助,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尽管对叶潭九能否找到灵药持怀疑态度,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一试。 今早俩孩子一醒来,就看到了叶潭九留在桌上的字条,说是上山去了,让他们以后就跟着慕曲楼练功。俩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琢磨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脸色不善的慕小少爷拎到了院子里。 慕曲楼自小修习的皆是最最上乘的,比起叶潭九那不知从哪个角落淘换来的野路子功法,何止云泥之别。叶紫树和叶三石资质平平,若按照原来的练法,恐怕难有寸进,没有出头之日,也难怪叶潭九这么心急火燎地托慕曲楼来教导。 但慕小少爷哪会教人啊? 他根骨奇佳、天资卓绝,除了入门时,有名师大能在一旁点拨,往后多是自行参悟,再由慕父考核——过了便罢,不过便加练,直到通过为止。 这第一次当“师父”,慕曲楼除了学会板着脸,剩下的招数就只剩“往死里练”这一条了。 可怜俩孩子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被填鸭式地塞了一脑子功法要领,操练了整整一日,此刻已是身心俱疲,脑子都快转不动了。一听饭后还要继续,连一向乖巧的叶紫树都忍不住抗议:“能不能明天再练啊?我们今天真的不行了……小哥哥你看,我们的手都在抖……” 她伸出微微发颤的胳膊,试图唤起面前之人的一丝怜悯。旁边的叶三石也如同捣蒜般狂点头了,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慕曲楼看。 可惜慕曲楼完全不吃这套,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声道:“明天?明天还有明天要练的。手在抖不说明还能动吗?接着练!” “啊——!” “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俩在这儿嚎。”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潭九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左手拎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右手挎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菜篮子,肩上还背着个塞得严严实实的竹筐。 俩孩子一见着他,如同见了救星,连碗里的饭都顾不上了,“哐当”放下碗筷就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死死抱住叶潭九的大腿,开始呜哩哇啦地诉苦。 慕曲楼眯了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心道:看来还是练得轻了,居然还有力气跑这么快,喊这么响。 叶潭九被这阵仗弄得一愣,低头细看,只见俩孩子浑身汗湿,衣裳上东一块西一块沾着灰土,露出的胳膊小腿上更是青紫交错。他抬头望向抱臂而立、面色不虞的慕曲楼,心下顿时明了。 “你今天就开始教了?” “既然都定好了,为什么要拖?我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口头上做文章的人。” 这话有点意思,叶潭九听出来了慕曲楼这是在点他,说他“空手套白狼”,但他也不恼,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累坏了吧?先去把饭吃完,然后好好洗个澡。哥哥今晚给你们加餐,是大餐哦!” “好诶——!” 俩孩子一听顿时欢呼起来,一扫之前的郁闷沮丧,又雀跃着跑回石桌边奋力扒饭去了。只剩慕曲楼臭着一张脸,目光在叶潭九和俩孩子之间来回扫视,很是不满。 叶潭九哄好了小的,将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到一旁,走到院角的大水缸边,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回头见慕曲楼还杵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脸拉得这么长。”他笑着伸手想去揽慕曲楼的肩膀,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 慕曲楼眉头紧蹙,语气带着薄怒:“叶潭九!你别忘了我们昨天是怎么说的?” “记得,记得。”叶潭九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才第一天,没必要这么狠吧?你看他们都累成什么样了。” “哼,”慕曲楼冷笑一声,“连这点苦都吃不得,还谈什么修仙问道?怪不得他们练了这么久,还是毫无长进。看来除了那本烂大街的破功法,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功不可没啊!” 他并未压低声音,这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那边吃饭的俩孩子耳中。叶紫树和叶三石动作一僵,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讪讪地放下碗筷,惴惴不安地望过来,小脸上满是茫然与无措。 叶潭九见状,脸上笑容不变,却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不顾慕曲楼的抗拒,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半推半拽地将人往屋里带,同时扬声道:“没事儿!我俩瞎聊天呢,你们吃你们的哈!” “叶潭九——!”慕曲楼试图挣扎。 “别嚷嚷,进屋说。”叶潭九手下用了巧劲,几乎是硬拖着将慕曲楼弄进了屋,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一合拢,慕曲楼立刻狠狠甩开叶潭九的手臂,连退数步,拉开距离,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叶潭九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每个人教徒弟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我确实不该多嘴。但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已经累成那样了,再练也是白费工夫,还不如让他们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更有干劲,不是吗?” “再说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之所以一心让他们修仙,无非是想让他们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以后万一……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们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可要是为了这个,把两个孩子逼成那样,连个松快的气口都不给,那不是反着来了吗?” 慕曲楼沉默地听着,琥珀色的瞳孔看不出太多情绪,待叶潭九说完,他只冷冷抛下一句:“随你,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修仙之道,向来最为磨砺心性,越是天赋出众,在这条道路上要承受的也要越多。 慕家身为四大世家之首,修仙底蕴自然是深不可测。比起旁人,慕曲楼的修仙之路要平坦顺畅地多,但这不代表他没吃过修仙的苦。恰恰相反,比起旁人,慕曲楼吃过的苦头只会多不会少。 蹒跚学步时便开始锻体,咿呀学语时便要背诵晦涩功法。旁人家孩子还在嬉闹玩耍的年纪,他已在日复一日的比武过招中,带着一身青紫回家。 这些,外人无从得知。他们只看到慕家少主天赋异禀、资源优渥,修为高是理所当然的。要不是不好,那才会让人惊掉下巴。 慕父也是这般认为的。从小到大,无论慕曲楼取得了多大进步,赢得了多大成就,他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甚少夸赞慕曲楼,唯有“尚可,仍需努力”。他是以未来家主的标准在审视自己的儿子,如同他的父亲当年审视他一般。,他所要做的就是延续。 正因如此,对于慕曲楼日渐骄纵的性子,慕父时常不满,动辄便拿温润谦和、颇得长辈欢心的陆家陆余钧作比。 却不想适得其反,慕曲楼非但未曾收敛,反而愈发叛逆,强行进入栖云学院后,更是明目张胆地与陆余钧别起了苗头,这才有了后来秘境大赛之事,乃至沦落至此——给两个小屁孩当启蒙师父,还遭人“嫌弃”。 慕曲楼倒并非存心苛待,只是下意识将自己经历过的那一套照搬了过来,但却没考虑到俩孩子的先天条件和后天环境都和他相距甚远。叶潭九刚才的话虽是心疼俩孩子,但也不无道理。 只是以慕小少爷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的方法有问题的。能扔下一句“你别后悔就行”,已经算是点头同意了。 既不用再督导功课,慕曲楼也懒得出去和那两个小屁孩大眼瞪小眼,转身想去床上接着打坐。虽然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不料,叶潭九却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腕:“诶,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慕曲楼蹙眉,迅速抽回手:“什么东西?你找到火属性灵药了?” 叶潭九有些无语:“哪有那么快?你真当我神仙下凡啊!等着,别急着打坐,我现在就去拿。”说罢,也不等慕曲楼反应,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望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慕曲楼垂下眼帘,目光忽然落在刚才被抓住的手腕,抿了抿唇,腹诽道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说话就说话,怎么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真是……莫名其妙。 还未等他想明白,叶潭九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叠衣物。 “这什么?”慕曲楼挑眉。 “衣服啊!”叶潭九答得理所当然,抖开手中那件长袍。 那是件竹青色的长袍,衣料触手柔滑,绝非寻常粗布,衣襟与袖口处以银线绣着疏朗的竹叶纹,针脚细密,透着几分清雅高洁之气。这是方才在那家杂货铺买的,可费了不少钱。 叶潭九本来还犹豫来着,但一想到慕曲楼那少爷做派,只怕买别的衣服他也瞧不上,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就买了。 叶潭九本以为这下慕曲楼总该满意了吧?可慕曲楼是什么人?慕家少主!他什么绫罗绸缎、珍宝奇玩没见过?即便叶潭九真捧出一件金丝珍珠袍,他也只会淡淡扫过去一眼,然后说句“什么玩意?” 慕曲楼眯起眼,目光在那件竹青长袍上扫过,又瞥向一旁放衣服的柜子,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陈旧的月白中衣,语气里满是不解:“月白,淡蓝,然后又是竹青……你就这么喜欢这种又素又丑的颜色?” 叶潭九被问得一懵,拎着衣服左右看看:“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不好看,难看,难看死了!”慕曲楼语气斩钉截铁,“我之前不都说了不要素净的颜色嘛!” 见慕曲楼又要犯少爷脾气,叶潭九赶紧把衣服往人怀里一塞,打着哈哈:“记住了记住了,这次真记住了!可这衣服都买回来了,店家不会给退的,你好歹先将就着穿。下次,下次一定买你喜欢的!” 慕曲楼何曾被人这般敷衍过?偏偏几次三番都是这叶潭九。他心头火起,正要发作,一抬眼就看见叶潭九那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没由来得一滞。 叶潭九眼尖,见慕曲楼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没有发火,立刻抓住机会,赶紧脚底抹油溜了:“那什么……你接着打坐啊,我去看看小紫他们哈!” 看着叶潭九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慕曲楼心头那簇火苗像是被浇了油一样,“噌”地一下窜起老高。他几步上前,猛地将房门摔上,反手落栓,“哐当”一声巨响,震得门框嗡嗡作响,足见这股火烧得有多猛。 蜂蜜、烧饼、如今又是这素净得碍眼的衣服……慕曲楼越想越气,将那件竹青长袍揉成一团,胡乱塞进柜子角落。这叶潭九,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一做起事来就尽是拿这些不上心的东西敷衍他,压根儿就没用心! 可转念想到那株灵药,慕曲楼面色稍缓。还不知晓他底细的时候,叶潭九便能冒着生命危险给他找灵药。如今但凡脑子稍微活泛点的,都能看得出来他来头不简单,这个叶潭九反倒敷衍起来了? 慕曲楼性子性子孤傲,平日不怎么与旁人打交道,但在慕家和学院的环境下,也算是耳濡目染,看人也算明白,真心假意、谄媚殷勤这些总能看得出来。 可这叶潭九,却真是让他犯了难,看似简单,仿佛一眼看得明白——好色豪爽,大大咧咧,有几分善心义气。可是细究之下,又好像不尽如此,也会惆怅心软,脑子一根筋,却又藏着点事…… 他正兀自出神,屋外隐隐传来叶潭九和两个孩子嬉笑的声音。 “哥哥你今天上山打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买了这么多呀?” “哇!新衣服!还有新鞋子!果子!糖块!我不是在做梦吧?” “诶诶诶,别抢别抢,把东西放下,又不会插了翅膀飞走,这么猴急做什么?先去洗澡,臭烘烘的像什么话!洗完澡哥哥再慢慢跟你们讲今天山上的事儿……” 枯燥琐碎的日常对话,慕曲楼摇了摇头,仿佛想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反正他只待一年,与这叶潭九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想这些作什么? 如此说服了自己,慕曲楼重新上床,盘膝坐好,打坐起来。 …… 夜色渐深,慕曲楼正专心打坐,忽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来。他本想无视,但那股香气越来越浓,愈发霸道。 白天叶潭九不在,午饭是俩孩子自己捣鼓的,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慕曲楼本就没什么胃口,中午勉强应付了几口,晚上见还是老样子,索性直接不吃了。此刻胃里空空如也,被这诱人的香味一勾,顿时更觉饥肠辘辘。 慕曲楼忍了又忍,被勾得受不了了,猛地睁开眼睛,却没有下床,反而低声念诵起清心咒来。奈何如今修为被禁锢,这清心咒念来也无用,只是平日里的习惯罢了。 正念得入神,身旁的窗户却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无风自开!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一张人脸唰地出现在窗外,白莹莹的月光照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阴森可怖之感。 慕曲楼登时被吓了一跳,想也未想,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着那张脸砸了过去! “诶!怎么还乱扔东西呢?”窗外那人反应极快,一伸手稳稳接住飞来的枕头,声音带着笑意,大大咧咧地道,“这枕头可就这一个,弄脏了可没得换啊!” 叶潭九扒着窗框,笑嘻嘻地看着屋内一脸惊怒的慕曲楼,仿佛刚才那番吓人的举动确实是无心的。 “叶!潭!九!” 慕曲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撒花] 事实证明,哪怕你是第一世家的少主,哪怕你是天纵奇才,一样会败给教孩子。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叶潭九:孩子开心快乐最重要 谁家虎妈猫爸?不对,这反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教孩子,第一难 第15章 血雉妖炖蘑菇 “叶!潭!九!” 这名字几乎是从慕曲楼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介修士,居然会被这样轻易吓到,实在是丢了脸,耳朵根烧得发烫,脸色难看得紧。 枕头又被扔了回去,叶潭九敲着窗框:“给开个门呗?大半夜的,我总得回屋睡觉吧?” 那房门还从里面反锁着。虽说以叶潭九现在的本事,拆个木门轻轻松松,但好端端的拆自家门干嘛?拆完不还得装回去,多麻烦啊! 慕曲楼侧身躲开飞来的枕头,任由它砸在床沿上,伸手就要关窗,嘴里嚷着:“你外头睡去,不许和我一个屋!” “哎哎哎!”叶潭九赶紧用手撑住窗户不让关,“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这人怎么还带变卦的?” “你管我!”慕曲楼沉着脸,手上用力。他这一使劲,叶潭九也跟着使劲。俩人就这么隔着窗户较劲,可怜那扇旧木窗,被掰得吱嘎乱响,眼看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样子。最后到底是叶潭九看不下去,先松了手。 “哐当”一声,窗户又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叶潭九磨了磨后槽牙,好家伙,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心疼是吧? 行,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使出绝招了! 叶潭九故意在窗外拖长了调子喊:“唉——真是可惜了哟!我今儿难得做了顿夜宵,本来还想叫你一块儿吃的,看来现在只能我跟小紫他们一起吃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心道:小样儿,早知道你没怎么吃饭,就不信到了这个点了还不饿!他顿了顿,听屋里静悄悄的没动静,余生说得更加起劲了: “今天上山撞了运,掏着了一窝血雉妖,大赚了一笔。血雉妖的肉可是好东西啊,炖汤喝了补气血增修为,可比你整日在这儿打坐来得强多了!我心里头惦记着你的伤,特意留了一只没卖。哦,对了,我还在山上捡了不少鲜榛蘑……”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拿手菜就是野山鸡炖蘑菇,这野山鸡换成血雉妖,那味道,更是不得了!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做的哈……” “先热锅下油,把切好的妖肉块倒进去,‘刺啦’一声,炒到金黄冒油,再扔姜片、葱段进去爆香,淋一勺黄酒去腥增香。然后加水,把洗好的榛蘑丢进去。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咕嘟,让肉的鲜味和蘑菇的野味彻底融到汤里,最后撒一把翠绿的葱花……嘿!煮好后掀开锅盖,那叫一个香啊!” “哎呦喂,你是没瞧见刚才出锅时,小紫和石头那俩孩子的馋样,恨不得把碗都吞下去——” 叶潭九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回味无穷一般:“夹起一块颤巍巍、吸饱了汤汁的肉,一口咬下去,啧,又嫩又滑,满嘴鲜香!那蘑菇更是又弹又入味,拿这汤汁拌饭,乖乖,我能干掉三大碗!” “叶潭九——!” 窗户“哐当”一声又被猛地推开,这回换慕曲楼扒着窗框了。他瞪着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的叶潭九,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得更响了,甚至隐隐泛起了酸水。 见慕曲楼可算憋不住开了口,叶潭九趁热打铁,半个身子探进窗户,直往他那边凑。 慕曲楼吓得往后一仰:“你想干嘛?还想翻窗进来不成?” 叶潭九胳膊一撑,利落地坐上窗台,对着慕曲楼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慕公子,慕少爷!这段日子是我不对,敷衍怠慢您了。这样,我给您服个软,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呗,成不?” 慕曲楼撇撇嘴,哼了一声:“哼,哪儿学来的油腔滑调?你知道错了就好,但想进来?没门!” 这倒霉孩子!叶潭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想要是他再年轻个五六岁,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慕曲楼,就凭他那个时候的脾气,铁定要和对方干上一架不可。 但如今二十三岁的叶潭九,到底是被生活磨平了些棱角,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心态也逐渐放平了。面对慕曲楼这作天作地的劲儿,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好声好气地跟人说话,实在是一大进步。 叶潭九朝灶房方向歪了下头:“不开玩笑了,真给你留了饭,出来吃点儿吧。一天到晚就吃那么几口哪行?你还带着伤呢。” 慕曲楼:“……” 慕曲楼的肚子:“咕噜——咕——” “噗——”叶潭九没憋住,笑出了声,伸手想去拍慕曲楼的肩膀,“听听,你这肚子可比你诚实多了!赶紧的,出来吃饭。血雉妖炖蘑菇这东西,过夜就不好吃了,药效也得打折扣,别糟蹋了好东西。” 慕曲板着小脸,肩膀一扭躲开叶潭九的手,梗着脖子抬着下巴说:“既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赏脸,吃两口吧。” 那架势,活像是谁求着他吃似的。 叶潭九看着直乐。他算看明白了,慕曲楼这人吧,有时候是挺招人烦的,说话能呛死人;可有时候又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什么心思全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 到了灶房,俩孩子已经吃完睡去了。锅里的汤还咕嘟咕嘟冒着泡,锅盖一掀,那股霸道的香味瞬间冲出来,直接勾动了慕曲楼肚子里的馋虫。 叶潭九拿着汤勺盛汤,眼睛却偷偷瞟着慕曲楼。这小少爷板着脸,故作矜持地坐在石凳上,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汤锅里飘,看一眼,又飞快地移开,假装无事地瞧着天上的月亮。 叶潭九把堆满肉和蘑菇的大汤碗往慕曲楼面前一放,抬手示意:“喏,快趁热吃吧。” 慕曲楼拿起勺子却没动,眉毛一挑,抬眼看他:“你……怎么不吃?” 叶潭九手托着腮,歪头笑道:“我吃过了,这个可是特意给你留的。从小紫和石头这俩饿鬼嘴里留东西可不容易,快点吃吧。” 慕曲楼:“……” 晚风带着凉意,卷着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叶缝隙,照着树下的人,叶潭九的面庞在斑驳的阴影下若隐若现……沉默了片刻,慕曲楼舀起一勺汤,小心地抿了一口。刹那间,那双眸子倏地一亮,跟天上的点点星一样。 叶潭九浅笑一声,撑着下巴,手指在石桌上哒哒敲了两下:“味道怎么样?给个评价呗?” 慕曲楼慢条斯理地咽下汤,端起架子说:“还……还行吧。” 他在慕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早就吃腻了。修仙后更是常常辟谷,一天一顿甚至不吃。这汤确实不错,但跟慕家厨子的手艺比,还是要差上一大截。 可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慕曲楼就觉得这碗汤格外鲜美,比那些精致的燕窝鱼翅更对他胃口。 不过当着叶潭九的面,慕曲楼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一句“还行”已经是破天荒了。 好在这几天相处下来,叶潭九现在也摸清了慕曲楼这傲娇别扭、口是心非的臭脾气,知道他嘴里的“还行”基本就等于“很好”,也就没再追着问。 不过一刻钟,那满满一大碗肉汤就全入了慕曲楼腹中。 叶潭九在旁边看着,不由得啧啧称奇,慕曲楼是怎么做到一边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一边风卷残云般干掉这碗汤的?难道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吃饭都这样?真是稀奇。 见慕曲楼吃完,叶潭九立刻殷勤地收拾好碗筷,三下五除二把锅碗都洗刷干净。看慕曲楼抬脚要回屋,他赶紧甩干手上的水珠,快走几步追上去拦住人,手指搓着衣角,拐弯抹角地提醒:“那什么……你……是不是忘了点啥事儿?” 慕曲楼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上一时间青红交错,咬着牙压低声音:“你、你这人脑子里就只有这种事吗?!!” “嘿!这叫什么话?”叶潭九一挑眉,“这不是咱俩早就说好的吗?怎么着,你这是想赖账?这种事日日都要做的,难不成每回都要我三催四请才行吗?” 慕曲楼看着叶潭九这副没脸没皮、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火大,沉着脸盯了他半晌,忽然猛地张开双臂,抬了抬下巴,语气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抱吧。” “呃……这个……” 叶潭九挠挠下巴,上下打量着慕曲楼,表情有点犹豫——他非得是被抱的那个吗? 他这一犹豫,慕曲楼立马就不乐意了,扭头就要走:“不抱就让开!我要回屋休息了!” 叶潭九赶紧道:“哎,抱抱抱!没说不抱!” 反正这抱来抱去,也就是为了那点贴贴值,姿势怪点就怪点吧,赶紧抱完拉倒,早点完事早点休息。 叶潭九一个箭步凑上去,张开手臂就要搂。慕曲楼却又不高兴了,突然“啪”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手放下去。” 叶潭九一愣,依言把手放下,垂在身体两侧。这姿势立刻变成了慕曲楼把叶潭九圈在怀里,叶潭九则被圈在慕曲楼的臂弯之中。两人身体紧贴着,一时都没说话。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全都打在了对方身上。 慕曲楼这气息正打在叶潭九的唇间和下颌处,又热又痒,弄得叶潭九浑身别扭,直想挪身子,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结果他刚一动,下一秒后背就被箍得更紧了。 慕曲楼闷哼一声,耳尖通红,重重拍了下怀中人的后背,沉声道:“别乱动!收了你那些歪心思!” 他能有什么歪心思?叶潭九无语,明明是慕曲楼自己想歪了才是吧! 不知藏在哪棵树的枝叶里,那恼人的秋虫还在唧唧鸣叫,声音被晚风送入慕曲楼耳中,又撩拨起叶潭九额前的碎发,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慕曲楼的脸颊,惹得有些发痒,挠得人心尖都跟着发颤。 慕曲楼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差、差不多了吧?” 叶潭九瞄了一眼系统面板,今日所需的贴贴值已经达标了,差点忘了系统因为被静音,所以没发出提醒。他从慕曲楼怀里挣脱出来,胡乱点点头:“够了够了。我去洗漱了,你也早点睡。”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双双陷入沉默,各自洗漱,然后一个爬上床,一个滚回地铺。 一个屋子,床上地下,漆黑一片的寂静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无人知晓这黑暗中,各自翻涌着怎样纷乱的心绪……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加油] 哇!写“血雉妖炖蘑菇”的时候差点给自己写饿了[三花猫头]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我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饭! 过了一会儿,慕曲楼[爱心眼]:唉呀嘛呀,真香! 叶潭九[狗头]:贴贴逐渐熟练中,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血雉妖炖蘑菇 第16章 灵药现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慕曲楼在这个破地方已经待了十几天了。 这十几天里,慕曲楼照常打坐修炼,剩下的时间就教导叶紫树和叶三石那俩小屁孩。日子是有点无聊,但还不至于到枯燥的地步。 叶潭九还是天天上山打猎,不过现在学乖了,出门前会把中午的饭菜准备好,让小紫他们自己热着吃。下山也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好做顿像样的晚饭。 没办法,慕曲楼那嘴太刁了!要是饭菜不合胃口,他顶多动两筷子就摆那儿。等叶潭九晚上回来,对着就是个饿着肚子、但死活不吭声、光会摆臭脸的慕小少爷,最后还得叶潭九认命地去给他弄吃的。 其实叶潭九完全可以不管。慕曲楼都快十八了,在混沌之地算大人了,有手有脚还能把自己饿死?而且他那么要面子,绝对不会开口主动求人,何必费心迁就他? 但叶潭九这人,是个嘴贫心软的,哪能真看着慕曲楼梗着脖子挨饿不管?更何况人家还有伤在身。加上他自己现在实力强了,上山随便猎点妖兽就够一家子的开销了,于是索性改了上山的时间,照顾照顾慕曲楼这张能呛死人的嘴。 又是一日清晨。 天已经大亮了,可还没见日头出来,灰蒙蒙的云笼罩了整个天空,萧瑟的秋风呼呼地刮,吹得院里那棵本就没几片叶子的老树哗哗作响,空气里一股下雨前的土腥味和凉气,充斥着整个鼻腔。 “要下雨了。”叶潭九靠着门框,抬头看天,扭头朝屋里喊,“外头晒的东西都收了吗?这雨看着不小,别淋湿了。” 叶紫树正在那小心翼翼地剥咸鸭蛋,头也不抬地回:“放心吧,都收进来啦。” 叶三石夹了一大筷子腊肉,就着咸菜扒拉了口粥,看着外面问:“哥,那你今天还上山不?” “不去了,”叶潭九活动了下胳膊,在桌子边坐下,端起自己的碗,“连着晴了这么久,难得下雨,正好在家躲躲懒,松快松快。 叶紫树一听,偷偷瞄了眼旁边正慢悠悠喝粥的慕曲楼,小声试探:“那小哥哥……我们今天还练吗?” 慕曲楼放下勺子,拿出块干净手帕擦了擦嘴,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今天下雨,院子里没法练,外功就算了。” 俩小孩眼睛刚亮起来,嘴角还没咧开呢,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垮了脸。 “不过没事,”慕曲楼眉毛一挑,看着他们,“我们还可以干点别的,前几天教你们的那几句口诀,正好趁这功夫好好背背。上午背,下午我检查。” “啊——!”哀嚎声立马响起,俩孩子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 慕曲楼说的那“口诀”可不是什么街头巷尾的顺口溜、打油诗,而是长长一串又拗口又晦涩的天文怪语,光是念出来都要磕磕绊绊打上十几个磕巴,更何况全部背下来了! 但经过这十几天的教导,俩孩子也摸清楚了慕曲楼的教学风格——没有做不到,只有练不够!背不出来?那就练到你能背出来为止。 叶潭九在旁边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慕曲楼听见后,立刻一个眼刀飞过来,叶潭九赶紧憋住笑,对着弟弟妹妹投来的求救目光,假装没看见,低头猛吃饭。 没办法,这教学的事儿他可插不上嘴,说多了反而惹毛这小少爷,到时候反而下手更狠,俩孩子不就更惨了吗?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潭九也算摸到点慕曲楼的脾气了——得顺毛捋,对着干只会炸毛。 叶潭九麻利地收拾好碗筷,看见盘子里还剩几根清炒菜心,随口问慕曲楼:“怎么没吃完?咸了?” 这菜心是专门给慕曲楼炒的。叶家人都口味重,咸菜腊肉是家常便饭,但慕大少爷吃不了那么咸,喜欢清淡的,又挑嘴。叶潭九只好改了做饭风格,不光要清淡,还得尽量做得好吃点,不然这位爷真能一口不吃。 慕曲楼正拿着前几天买的朱砂黄纸准备画符,头也没抬:“不是,就是不想吃了。” “哦。”叶潭九也不浪费,把剩菜拨自己碗里吃掉,利索地擦干净桌子,抱着碗筷去厨房洗了。 外面开始掉雨点了,淅淅沥沥,地上慢慢湿了,空气里那股泥土味更重了…… 等叶潭九收拾完灶房出来,雨已经下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院子里很快积起了小水坑。那棵老树上本来就没几片的叶子,被这大雨一冲,彻底掉光了。 “咕咕——” 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穿过雨幕,直直地朝屋檐下的叶潭九飞过来。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大雨瓢泼,这鸽子却没有半点被淋湿的痕迹,奇怪的很。 叶潭九眯着眼,看着那鸽子飞近,他也发现了异常,但并不诧异,而是淡定地伸出手,让那白鸽稳稳落在手心。 鸽子一碰到手心,“噗”一下变成一束光,在半空中显出几个字——三日后,魔山上,灵药现。 叶潭九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没什么表情,一挥手把字打散了。不远处屋里,传来小紫和小石头磕磕巴巴背口诀的声音,混着雨声,有点模糊。 眼看这雨越下越大,叶潭九用手随便挡了下头,几步冲进雨里跑向屋子。就这么一会儿,肩膀、头发还是湿了不少。 屋里,俩孩子正对着口诀本子埋头苦背。慕曲楼放下黄纸,抬眼看到叶潭九这样,眉头就皱起来了:“灶房连个挡雨的东西都没有?” 叶潭九无所谓地甩甩头:“懒得拿,雨势太大了,挡了也白挡,就这几步路,不如不拿,反正今儿晚上也要洗澡。” 慕曲楼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笔蘸朱砂,描起一张新的黄纸来,“别以为自己是修仙之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就你现在这点修为,还到不了寒暑不侵、病邪离退的境界。” 叶潭九没理这话,反而凑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慕曲楼画符,看着看着还想上手去摸一摸。但还没摸到,手上就挨了一下子。 “啪!” 慕曲楼捏着笔,斜眼看着捂着手跳脚的叶潭九:“别乱碰!还没画好呢,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叶潭九呲牙咧嘴地收回手:“喂!慕曲楼,你是不是忘了这朱砂、黄纸,还有你手里这支笔,可都是我出钱买的!我赔什么?” 慕曲楼笔没停,利索地画完最后一笔,拎起那张符就往叶潭九身上一扔,“那些个东西才值几个钱?我画的符文、灌进去的灵力,才是花钱都买不着的!一点都不识货!” 叶潭九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张轻飘飘的符纸,嘴里不服:“我上哪儿识货去?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张正经符纸,头回见还是被你用那什么霹雳符差点炸飞的时候!” 说完,叶潭九又拿着那张符纸翻来覆去地看,撇撇嘴:“这画的跟鬼画符似的,有什么用啊?诶,跟你上次炸我那张比,哪个更厉害?” 慕曲楼又铺开一张新的黄纸,“那张叫霹雳符,用料昂贵,极难绘制。就算是之前的我,一天下来,也未必能绘制出一张。你手上这张不过是我随手绘制的,两者怎能相比?” 叶潭九闻言,顿时对手上符纸失了兴趣:“啊?那这符纸有什么用?” 慕曲楼画符的手好像停了一下,但马上又接着画,板着脸说:“没什么用,就是些普通的符纹,都是些日常用的,你手上这张……是洁身符。” “洁身?”叶潭九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半湿的衣服,心里冒出个念头,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特意画给我用的吧?” 笔锋猛地一歪,符纸上灵光微闪,随即黯淡下去——即使是叶潭九这个纯纯外行也看得出来,这张符,画废了。 慕曲楼手指捏紧了笔杆,脸绷着:“看来我该给你画张治癔症的符,才能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掉!我画符纸不过是用来养气凝神的,正好画到这张罢了。至于为什么给你?” 他上下扫了叶潭九一眼,目光停在那还在滴水的衣角,“这副样子,你不介意,我还嫌弃呢,看着都碍眼!就一张没用的符纸,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慕曲楼还要说话,但瞥了眼还在苦背的俩孩子,压低了声音,语气更凶了:“别以为我答应了你那些条件,你就能想些有的没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叶潭九:“……” 不是,他就随口一问,这小少爷就唠唠叨叨这么多话,问题是他没多想啊! 叶潭九懒得和慕曲楼掰扯,这对话在这十几天里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搞得他都烦了。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当初这个莫名其妙的破系统绑定的是慕曲楼,就凭这小少爷的臭脾气,估计系统只会比现在更惨。 慕曲楼看着比他还直男,而且要是他被威胁什么“不跟男人贴贴就去死”,叶潭九都怀疑慕曲楼会直接跟系统来个玉石俱焚,主打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叶潭九收起符纸道:“行行行,知道不是专给我的。不过,这也我用不着,待会儿换身干衣服就行。这东西虽然作用不大,但也蛮新奇的,卖出去肯定能换不少钱。” 慕曲楼“啪”一下把笔拍在桌上,吓了正埋头苦背的俩孩子一跳,两双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你就这么缺这点钱?!”慕曲楼一把抢回符纸,三两下撕开,带着股不知哪来的火气,“啪”地拍在叶潭九胸口。 光微微一闪,叶潭九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立马变得干爽暖和。 做完这些,慕曲楼看都没看叶潭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翻身坐到床上,闭眼打坐,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低气压。 叶潭九对偷看过来的俩孩子摆摆手,吓唬他们:“看什么看?赶紧背!待会儿背不出来,我可救不了你们。” 吓唬完小的,叶潭九蹭到床边,支着下巴看着正在闭眼打坐的慕曲楼,心里不禁又一次感慨——这小少爷脾气是坏,但长得是真好看啊!这模样放出去,得有多少人惦记,怕不是真会被哪个有权有势的大小姐强行抢回去当压寨……呃,当面首。 安静了一会儿,看慕曲楼仍是这副样子,看起来确实打坐入神了,叶潭九于是便伸手往慕曲楼脸上摸去。 还没摸到便被擒住了! 慕曲楼一下子睁开眼,脸色臭得可以,“你干什么!天还没黑呢,就动手动脚的!”他瞥了眼桌边竖着耳朵的俩小孩,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当着孩子的面,你也敢……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这话叶潭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他右手被死死抓着,眼珠一转,趁人不备,左手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往慕曲楼的脸上摸了一把。摸完立刻跳开好几步,嬉皮笑脸地说:“对啊,你第一天发现吗?我本来就没皮没脸的。” “你!叶——潭——九!”慕曲楼脸一下子红透了,连耳朵尖都红了,气得手直抖,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了。 “诶诶诶,别气别气!”叶潭九见要玩脱了,赶紧收起笑脸,正经起来,也顾不上卖关子,赶紧先安抚住这小少爷再说,“叫醒你有正事,关于灵药的。” 慕曲楼胸口起伏,狠狠瞪着他,脸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叶潭九小心地看着他脸色,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慢慢挪回床边坐下,见慕曲楼没立刻发作,才松了口气——这小少爷逗起来虽然有趣,但真生气了,也是真难哄。 “刚得的消息,”叶潭九压低声音,“三天后,魔山上有灵药出世,这其中很可能就有火属性灵药。” 十几天前,叶潭九把卖那窝血雉妖的钱,大半都砸进了暗楼的百晓堂,就为了买各种灵药的消息。 “魔山?”慕曲楼语气带着疑问。 叶潭九解释道:“混沌之地分东西南北四部,魔山位于四部之间,是妖兽的老窝,但也是各种奇珍异宝的出世之地。” 慕曲楼盯着他:“消息可靠吗?” “百晓堂的口碑,还是可以的。”叶潭九点头。暗楼势力庞大,百晓堂更是消息贩子里的金字招牌,真假自有掂量。而且这消息说实话也不算多稀奇,知道魔山上有宝贝没什么,能顺利找到并平安无事地带回来才算本事,暗楼还不至于为了这种消息砸了自己的招牌。 慕曲楼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关系到自己的修为能不能恢复,慕曲楼还是不能全然将希望放在叶潭九身上,必须亲自去才放心。本以为叶潭九会强烈反对这个提议,毕竟自己的修为被压制了,更像是累赘。 没想到,叶潭九特别干脆地点头:“行啊!” 叶潭九心想,反正他本来就想带着慕曲楼。那该死的贴贴系统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他现在是一日都离不得慕曲楼,不把人带上,难道等着任务失败疼死吗?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撒花] 咱们小叶真是不堕“直男”威名啊[狗头]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青天白日的,居然当着孩子的面动手动脚,不知廉耻! 叶潭九[狗头]:长得白白净净的,像陶瓷娃娃,捏一下,逗一下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系统[裂开]:勿扰,死机中,等什么时候叶潭九弯了再call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灵药现 第17章 比划两下 阴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天光晦暗,也分不清时辰,只让人觉得憋闷……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晚上,院中落了一地的叶子,湿哒哒地贴在地面上。 好不容易雨势渐收,只剩下点儿毛毛雨丝在空中飘着,憋了一整天的叶潭九实在不想在屋里窝着了,干脆跑到院子里松快松快筋骨。 小紫和石头那两个小的,被按着头背了一整天的“鬼画符”,早就头昏脑涨了,晚饭后麻溜儿洗漱完,赶紧爬上床呼呼大睡了。慕曲楼则是在屋内等着水烧开——这位小少爷雷打不动,每天必定要沐浴净身,讲究得很。 等水开的工夫,慕曲楼就坐在桌边,房门大敞着,正好能看见叶潭九在院里虎虎生风地打拳。一个打得投入,一个看得悠闲,还捧着杯热茶。等茶水放得有些凉了,叶潭九也收了架势,灶房里的水也恰好滚开了。 慕曲楼放下茶杯搁在一旁,单手支着下巴,看叶潭九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忙前忙后,一派悠哉淡然,十足的少爷公子哥做派。好在这么些天,叶潭九也习惯了,不然真得好好损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等慕曲楼沐浴完,正擦着那一头墨黑的长发,就见叶潭九抱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进来了,哗啦一下全堆在床上。 “这是干什么?”慕曲楼蹙着眉,看着那堆在他眼里跟破烂差不多的玩意儿。 叶潭九却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一件件指给慕曲楼看:“当然是好东西啊!瞧见没?黑色劲衣、袖箭、腰带,还有——噔噔噔噔!一个保证把你那张招摇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亲娘都认不出来的面具!” “我眼睛没瞎,看得见。”慕曲楼眼角微抽,抱手横在胸前,“我是问你,弄这些来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用的啊!”叶潭九拿起那件黑色衣服,“这料子,扎实!耐穿!关键是黑色的,耐脏还不显眼!常上山的人里,十个里头有八个都这么穿。你要是穿上这一身,再戴上这个面具,到时候往人堆里一钻,就跟泥鳅入了塘一样,找都找不着。” 说完,叶潭九又拿起那把袖箭,“喏,这个,我前些日子特意托人打的,大小正合适。你现在修为被封,用不了灵力,魔山那地方又凶险,到时候还要对上一群心怀鬼胎的牛鬼蛇神。我虽然可以保护你,但难免有疏漏的时候,所以你必须得有个防身的武器才行。这玩意儿小巧,适合藏身上,关键时刻能阴……啊不是,是能出奇制胜!来,拿着,待会儿我教你怎么用。” 慕曲楼接过那袖箭,拎在指尖掂量了两下,抬眼看向还在滔滔不绝的叶潭九。 叶潭九已经拿起那条“怪腰带”开始讲了:“你别看这腰带模样不咋地,可实打实是个好东西!多少上山的人想弄一条都弄不到,还不是因为穷啊!就连我之前用的也只是最基础的一版,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这回正好,咬咬牙买了两条新的,还都是顶配版!” 他边说边轻轻扭动腰带上的一个旋钮,咔哒一声,掉出几颗小药丸。“瞧见没?止血的,解毒的,还有屏息丸、辟谷丹……” 慕曲楼凑近了些,鼻尖闻到淡淡的药草味。前面那些止血解毒的并不稀奇,但是后面这些……他略一挑眉——确实是丹药,虽然品质次了些,但在这混沌之地,也算难得了。 叶潭九把药丸塞回去,再一扭旋钮,腰带又恢复了那副朴实无华的样子。他指着腰带上十几个类似的旋钮,语气带着点小得意:“这玩意儿,我们管它叫‘百宝带’。打架疗伤、吃饭睡觉、破阵杀妖、逃命保身……里面东西海了去了!暗楼的招牌货,也就他们有这本事,往一条腰带里塞这么多门道,厉害吧?” 慕曲楼心里嗤笑:厉害?不过是刻了些最基础的空间咒纹,他八岁时便会刻了。 “总之,”叶潭九搂起那一堆东西往慕曲楼怀里推,“魔山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得做好万全准备,尤其是你。” “什么叫尤其是我?”慕曲楼莫名有些不爽。 “你可别不当事儿!”叶潭九苦口婆心,“先不说修为,就单论拳脚肉搏,你这小身板估计也够呛。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天后上了山,你就戴着面具跟紧我。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总不好直接对你下手。” 慕曲楼额角青筋跳了跳,脸色沉了下来:“小、身、板?” 叶潭九上下扫了慕曲楼一圈:“我又没说错,你这身板连我都比不过,更别说那些膀大腰圆的壮汉了。” “不过没关系,”叶潭九哥俩好地一把搂住慕曲楼的肩膀,“你还小,应该还能长个儿。但现在,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吧。” “听你的?”慕曲楼脸上扯出一个笑,突然出手,搭上叶潭九搁在他肩头的胳膊,腰身一拧,毫不留情地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叶潭九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幸好反应快,在后背即将亲吻大地的前一秒,用脚猛地一撑,一个扭身卸力,踉跄着站稳了。还没等他喘口气,慕曲楼的扫堂腿又到了,手上也试图锁他的关节。 这次叶潭九有了防备,连忙格挡拆招,嘴里嚷嚷:“慕曲楼!你发什么疯呢?” 慕曲楼攻势不停,一招被化解立刻换另一招,还不忘回嘴:“你不是说我连你都打不过吗?有本事别用灵力,真刀真枪干一架啊!” 叶潭九闹不明白这小少爷又是发哪门子的神经,也懒得想了。这些天来,慕曲楼隔三岔五就要闹上一闹,他都快习惯了。 搁平时,叶潭九可能还会想着服个软,哄两句算了。但今天打着打着,叶潭九心里那点邪火也上来了——凭什么总是他先低头?今天他非得杀一杀慕曲楼这嚣张的气焰! 叶潭九再次架开慕曲楼的拳头,“要打出去打!这不是你家,打坏了东西你不心疼是吧?” 慕曲楼冷着脸收手:“好,去院子里打。只用拳脚,堂堂正正分个胜负,看看到底谁才会输!”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有好几处积水,一脚踩上石板上的青苔还有些打滑。这实在不是个比武的好地方,但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顾不上这些。 夜色正浓,叶潭九几乎看不清慕曲楼的表情,心里琢磨着:慕曲楼性子太傲了,容易惹出是非。在家里关起门来,叶潭九还能退让包容一二。但到了外面,混沌之地可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主儿,谁惯他这臭毛病? 这样一想,打一场也好,正好在上山前磨一下慕曲楼的性子。 叶潭九冲着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说好了,不用灵力,也不用符纸,只拼拳脚,谁先倒下就算谁输。” 慕曲楼整个人浸在夜色中,开口道:“好。但如果你输了,你必须——” “嘿,还没打呢,小少爷就想着赢的事了?”叶潭九打断他,话音未落,一记扫堂腿就悄无声息地扫了过去! 慕曲楼架势都没摆好,只能踉跄后退两步,慌乱招架,气得大叫:“卑鄙!居然偷袭!” 叶潭九笑嘻嘻地追着打:“在混沌之地比武打架,谁跟你喊开始?我这是让你提前适应!看招!” 月光下,两人拳脚生风,转眼你来我往,比划了几十招,竟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慕曲楼不愧是世家子弟,自幼修行,基本功十分扎实,一招一式,又快又准。可到底没正儿八经地只用拳脚打过架,太“正”了,过招间一板一眼,看得叶潭九直想笑——这架势,要是找个画师对着临摹下来,都能当修炼功法卖了,哪有这么打架的? 叶潭九打小就是个打架的老手了,叶婆婆孱弱软性,弟弟妹妹年纪又小,有什么事都得叶潭九这个当大哥的出头。一年到头,大小架不断,早打出了自己的一套野路子。那些正经修炼的招式他学得费劲,可这些千奇百怪的打架套路,倒是烂熟于心,门儿清。虽说这几年不怎么打了,但底子还是在的。 见招式上占不到太多便宜,叶潭九就开始耍花活,变幻着法子应对。打得过就接,打不过就躲,手上比划招式,脚下还冷不丁偷袭一下,跟条泥鳅似的,左摇右摆,滑不溜秋,气得慕曲楼脸色都青了:“哪有你这么比武的!” 叶潭九理直气壮,还是那句老话:“在混沌之地,甭管什么招式路数,就算是下绊子、使阴招,只要能赢,就是好法子!” 慕曲楼一听更气了,攻势越发凌厉。饶是叶潭九这种打惯了架的老油条都有点吃不消,被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院门口了。 就在这时,慕曲楼久攻不下,心浮气躁,手上一乱,露出了破绽,可算是叫叶潭九逮到机会了! 叶潭九眼神一定,作势一拳朝慕曲楼胸口打去。慕曲楼下意识抬手格挡,可等那拳被挡住,才发觉这一拳软绵无力,根本不是攻招! 慕曲楼心中一惊,顿觉不妙——糟糕,中计了! 可是已经晚了,叶潭九咧嘴一笑,抬腿屈膝朝着慕曲楼裆胯处就是一脚! 慕曲楼慌乱后退几步,伸手要去挡。不料叶潭九一个箭步欺近,抓住他手腕巧妙一拧!慕曲楼刹那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斜栽下去,“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叶潭九顺势了压上前,膝盖顶住慕曲楼的后心窝,双手反剪扣住手腕,把人牢牢按在地上,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小少爷,这下服气了没?” 被这种阴招放倒了,慕曲楼是又羞又恼,臊得耳根发烫。听着叶潭九嚣张的笑声,突然猛地挣扎起来:“无耻!居然在比武之时耍这种阴招!” “诶!”叶潭九赶紧加了几分力,免得慕曲楼挣脱开。难得逮到一次机会能治治慕曲楼,心里得意极了,之前那股子火气也消了下去,现在嘴里嘚啵嘚说个不停:“话可不能这么说,方才又没立规矩,你管我使什么招?小少爷,我教你个乖,在这混沌之地,嘴上说得再好听没用,只有赢了才好使。以后可别再端着你这公子哥的架子了,迟早吃亏,懂了没?” 身下的人半天没吭声,叶潭九觉出点不对,俯下身去瞧,只见慕曲楼眉头紧锁,脸色发白,心里一咯噔,赶紧松了力道,就想从慕曲楼身上下来:“怎么了?真伤着了?” 谁料刚一松手,慕曲楼竟猛地一个鹞子翻身,形势瞬间逆转!反将叶潭九压在了身下!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叶潭九双腕按在头顶,一条腿卡进双腿之间,膝盖不偏不倚正顶着胯间要害处,另一只手撑在胸膛上,挑眉冷哼,带着点扳回一城的小得意道:“无耻淫贼!你这下子服气了没?”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叶潭九混了这么多年,没成想被个毛头小子反将一军。他刚对人使完阴招,转眼自己就被人用把戏骗到,而且还是同一招!慕曲楼学这个学得倒是挺快,还挺能变通的。 反正架也打了,瘾也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输赢反倒无所谓了。叶潭九眼珠一转,光棍得很,干脆利落地承认:“服!一千一万个服!我认输,行了吧?” 叶潭九认输认得这么痛快,倒让慕曲楼一愣,蹙眉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骨气?” “嘿!”叶潭九双腿被慕曲楼压着动不了,都有些发麻了,手腕也被攥得生疼,只能勉强扭了扭腰,仰脸看着身上的人:“我不认输能怎么样?你这都把我困死了,我哪儿还挣得开啊?难不成——”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视线往慕曲楼卡在自己腿间的膝盖处瞟了瞟,“你还真想给我那儿来上一下,让我断子绝孙啊?” “你——!”慕曲楼被这话噎住,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现下的姿势确实不太雅观,手忙脚乱地从叶潭九身上爬起来,一连退好几步,脸上红白交错,羞恼交加:“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满脑子龌龊念头!” 叶潭九眉头微皱,没注意听慕曲楼的话,低头揉着有些发青的手腕。没想到慕曲楼手劲还挺大的,刚才他暗中使了三次劲,愣是没挣动分毫。而且…… 他撩起眼皮扫了眼慕曲楼。这不比划不知道,这小少爷年纪看着不大,手掌却足足比自己的长了半指,刚才一只手就把他两个腕子扣得死死的。再细看,慕曲楼骨架子其实并不小,只是那张脸太过精致秾丽,才让人总是容易忽略了这一点。要是再长开两年,个头说不定真能超过他。 “喂!发什么呆呢!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慕曲楼见叶潭九神游天外,怒气冲冲地追问。 叶潭九懒洋洋地拍打着衣袍上的灰土,撑着地面站起来,敷衍道:“听着呢听着呢,不就是在说那什么道什么身的吗?”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得嘞得嘞,知道了。那什么,我先回屋睡了。”叶潭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夜深了,这困意也跟着往上涌,他可没精神再陪小少爷折腾了,明天还得早起上山呢。 “等等!不许走!”慕曲楼一把拉住他,“你既然输了,就得向我道歉!” 叶潭九莫名其妙:“道什么歉?” 慕曲楼挺直了腰板,理所当然、义正辞严地说:“你方才对我妄加污蔑,自然应当道歉!” 叶潭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没完没了,眼泪都快出来了,直笑到慕曲楼满脸涨红,隐隐约约有些恼羞成怒的时候,才堪堪停了下来。 “唉呀——”叶潭九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好笑几分无奈,他单手搭上慕曲楼的肩膀,“你就为这个事,才非要跟我比上一场?啧啧啧,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跟你说啊,有些话啊,听听就得了,别太较真。那些东西说来说去,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谁认真谁就输了,你怎么还真较上劲儿了?” 唉,也不知道这慕曲楼是在什么金尊玉贵的环境里长大的,才能养出这么一副受不得半点委屈、听不得半句闲话的性子。 在混沌之地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在污言秽语和流言蜚语里泡大的?谁没被人背后编排过几句?要是为这个就去找人打架,怕是天天都得忙得脚不沾地。连小紫和石头那么大的娃娃,都早早就懂了,外头风言风语随他去,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叶潭九早就习惯了这种行为处事,看到慕曲楼这带着点幼稚的较真,只觉得好笑,可好笑之余,心底深处,又隐隐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居然敢污蔑我,必须道歉! 叶潭九[摊手]:我真服了,搞了半天就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比划两下 第18章 睡觉不老实 面对叶潭九这一通“苦口婆心”的大道理,慕曲楼压根没往耳朵里进,嘴上哼了一声,脚下却没动,任由叶潭九的胳膊继续搭在自己肩头,只管摆着一张臭脸:“要你管?我就要你道歉!少在这儿东拉西扯的。” “行行行,我道歉,我郑重道歉。”叶潭九扶着慕曲楼的肩膀,让他转过来正对自己。他收敛了玩笑神色,微微低头,目光直直撞进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语气是少有的正经:“我,叶潭九,不该污蔑慕曲楼,刚才那话确实是我说错了,在这儿给你郑重赔个不是。” “这样……总行了吧?”叶潭九说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连眼底也漾开几分真切的笑意。 慕曲楼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时竟忘了眨眼,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他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甩开肩上的手,低下头假装咳嗽,脸颊泛起一层薄红,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既、既然你都认识到错误了,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一回好了。”说完还不忘凶巴巴地找补:“下不为例!” 叶潭九这根粗神经的直男完全没察觉到对方那点不自然,只听慕曲楼咳个不停,还以为他是洗完澡吹了夜风着了凉,赶紧连推带搡地把人弄进屋里,一把按到床上:“都说了你伤还没好利索,自己多当心点,别总不拿身体当回事,赶紧睡觉!” 给慕曲楼掖好被角,叶潭九利索地铺好地铺,又抱出一床被子放在上面,然后“噗”一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秋夜寒凉,地面又冷又硬,那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上冒,直往骨头缝里钻。就算叶潭九是修行之人,这么睡上一夜也绝不好受。 漆黑一片里,慕曲楼睁着眼睛,目光幽幽地落在地铺上那团蜷缩起来的身影上…… “喂!”寂静里,慕曲楼突然出声,把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的叶潭九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什么事?”叶潭九打着哈欠揉眼睛,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不管慕曲楼又要作什么妖,都坚决不搭理。大晚上的,他不睡,自己明天还要起早忙活呢!真当谁都跟他似的,能整天在家当个闲散少爷? 谁知慕曲楼支支吾吾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你……你要不上来睡?别、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地上凉,万一你染了风寒,再过给我怎么办?” 这番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不过叶潭九倒是没多想,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慕曲楼居然也会关心人。虽然话说的别别扭扭,但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 叶潭九也不是那矫情的人,还推三阻四的。这夜里睡地上确实受罪,能睡床自然是睡床了。他正要动手把地铺上的被子叠起来收进柜子,慕曲楼立刻紧张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一度:“你收被子干什么?!” 这下给叶潭九问懵了:“不是你让我上床一起睡的吗?怎么着,刚才磕着脑袋了,说一句忘三句的?” 慕曲楼当然没忘:“我、我是同意让你上床了,但没说让你跟我盖一床被子!”他把身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你不许收被子!把它放床上,我们各睡各的!” 叶潭九看着那张本来就不大的木床,睡两个人已经有点挤了,再加一床被子,怕是连翻身都难,他面露难色:“必须得加?” “那是当然!”慕曲楼一脸“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的表情,把被子搂得更紧,“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别说床了,这屋你都别想待,给我滚出去睡院子!” 这威胁的话慕曲楼说了不下八百遍,叶潭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敷衍地点点头,伸手去扒拉他:“是是是,绝对安分守己,不搞那些有的没的,您老放心。来,往里边靠靠,给我腾点地方。” 慕曲楼被挤得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不满地皱眉:“喂!这边没地方了!” 两个人隔着厚厚的被子紧紧贴在一起,慕曲楼显然极度不适应这种肢体接触,浑身僵硬,眉头从刚才就没舒展过。叶潭九倒跟没事人似的,反倒找回了点以前跟叶三石挤一张床的感觉,没多大会儿就呼呼大睡过去,徒留心神不宁的慕曲楼在黑暗中干瞪眼。 慕曲楼不是不困,倒不是不困,毕竟他昨天晚上就没睡好。但困归困,偏偏脑子里却始终清明着,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仅隔着一层棉被的那个人。 下一秒。 叶潭九毫无征兆地一个横踢,整床被子“呼啦”一下全掀到了慕曲楼身上,一条结实的大腿也跟着跨压在他腰间,胳膊还不安分地直往他被窝里钻,整个人无意识地往墙边这唯一的热源挤蹭过来。 慕曲楼:“……” 他下意识就想把身上这“八爪鱼”推开,可手刚抬到一半,却僵在了半空——那股若有若无、带着点皂角清冽和阳光味道的淡香,又从叶潭九身上飘了过来,萦绕在他鼻尖。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叶潭九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整个人几乎缠在了慕曲楼身上,脑袋还无意识地埋进了他胸口。 慕曲楼如果此刻强行挣脱,势必会惊醒已经熟睡的叶潭九。 鼻尖萦绕的气息挥之不去,慕曲楼整个人彻底僵住,身体绷得像块铁板。可奇怪的是,不知怎么的,一股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突然重得抬不起来。 慕曲楼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推拒,任由叶潭九抱着自己,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安稳梦乡。 一夜好眠。 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叶潭九脸上。只见他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不安地扭动着,面色沉郁,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那张肥腻丑陋的脸正对着他狰狞大笑。巨大的圆台周围挤满了看不清面目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地用手指着被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叶潭九,窃窃私语声像成群的马蜂,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刺耳又窒息。 “切,还以为九潭的老大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点本事?几下就被塔刀撂倒了。” “我早就说了,九潭一个才立起来两三年的小帮派,这姓叶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四方天的对手?” “不是说九潭那副帮主才是真管事的吗?人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心里门儿清,知道叶潭九必输无疑,早就跑路喽!” 叶潭九被摁在地上抬不起头,脸贴着冰凉的地砖,只能听见那些讥讽冷嘲的声音,心里一沉再沉,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 “哥哥加油——” 两道稚嫩的声音叠在一起,刺破了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到台上叶潭九的耳中。他登时浑身一震,脖颈处青筋暴起,体内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蛮横的力量,双手撑地,嘶吼着,竟硬生生翻身将压在他身上的塔刀反压在地上! “叶潭九——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叶潭九猛地睁开眼,梦境带来的窒息感尚未完全褪去,就被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晃得失了神。 慕曲楼不知何时竟被他压在了身下,那张秾丽精致的脸上满是羞恼之色,丹凤眼尾染上几分薄红,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这情景把叶潭九吓得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居然不知何时钻进了慕曲楼的被窝,而自己那床被子早可怜巴巴地掉在了地上。 这场面确实容易引人误会。叶潭七手八脚地从慕曲楼身上下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脸困惑:“我怎么会睡到你被窝里了?” 慕曲楼身体一僵,随即立刻怒斥道:“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你昨晚自己睡觉不老实,半夜滚过来的!” “是吗?”叶潭九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承认自己睡相确实不咋地,慕曲楼这话倒也不是没可能,但……有不老实到这个地步? 叶潭九这一问,慕曲楼当即就炸毛了:“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自己滚过来的,难道还是我搂你过来的不成?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说得也是。叶潭九心里暗想,之前每次不小心碰到,脸上满满都是恶嫌之色,气愤不已。想来慕曲楼跟自己一样,也是个笔直的爷们,没道理大半夜不睡觉把他捞进被窝。 看来,确实是他睡相太差,真是罪过罪过啊。 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叶潭九麻利地穿上外衣,下床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一边拍打着上面的灰一边说:“我没那个意思,可能真是我睡迷糊了,对不住了啊。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起吧。” 今早起来晚了,晨练是来不及了。叶潭九只能匆匆煮了锅粥,喊醒两个小家伙吃饭,自己则背着竹篓赶紧上山忙活去了。 日子一晃,三天就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太阳才露了个边边角。叶潭九打着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眼角泛了点泪点子。确实起太早了,困意笼罩着叶潭九的大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放到鼻子下狠狠一嗅——一股刺鼻提神的气味直冲天灵盖,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睡意。 “来,提提神。”叶潭九把手里的小瓶子往旁边的慕曲楼那边递过去。 “不必。”尽管慕曲楼脸上戴着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但叶潭九还是能从他那后退半步的动作和硬邦邦的语气里,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嫌弃。 叶潭九:“……” 他无语地把小瓶子揣回怀里,忍不住吐槽:“不就是味道冲了点吗?提神的玩意儿都这德行,不然效果能好吗?” 慕曲楼没接话,注意力似乎被旁边一个小水洼吸引了。他盯着水洼里那模糊扭曲的倒影看了又看,面具下的眉头恐怕已经拧成了疙瘩,语气带着不满:“为什么非得选这种面具?” “额……”叶潭九看着那张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面具,一时语塞。这玩意儿戴在气质矜贵、貌若好女的慕曲楼脸上,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没办法,混沌之地流行的面具大多都是这种风格,戴上去气势足、能唬人,非常符合当地“民风淳朴”的审美,而且量大便宜。当时叶潭九想都没想,直接就买了最大众的这款。 现在看来……叶潭九嘴角微微抽搐,这面具恐怕和慕小少爷的审美差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临时去换也来不及了。叶潭九只好硬着头皮安抚,免得这小少爷一个不爽,直接把这张“丑了吧唧”的面具给扔了。 “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啊!”叶潭九勉强挑出个还算能夸的点,“你不觉得这面具看上去就……就特别有气势,霸气侧漏吗?” 慕曲楼:“……” 慕曲楼低头又瞥了眼水中的倒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毫不客气地开口:“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哎呦喂!这不是叶帮主吗?太久没见,我这都快忘了您长啥样了。没想到啊,您也来凑这次魔山妖潮的热闹?”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叶潭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循声望去。 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呦[撒花] ——————我是小剧场—————— 慕曲楼[愤怒]:肯定是你睡觉不老实! 叶潭九[问号]:有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睡觉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