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中的玫瑰丛》 第1章 漂亮的新同学 九月初的石城，桂花开得正为旺盛，秋天的风仍旧染着夏天的燥热，夹杂着桂花的甜香在这个城市弥漫。 温柔被母亲申爱华领着，站在耀华中学门口。温柔的双腿修长，肤色白皙，瓜子脸上有一双很大的杏眼，鼻梁微挺，鼻头圆润，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许瘦弱。如果只看长相大概会觉得这个女孩儿温婉可人。但她的打扮却和长相十分不搭，只见她上身穿着松垮的黑色T恤，下身穿着短裙和黑色的小腿袜，脸上画着不符合年纪的妆容，黑亮的长发按照当下最流行的扎法，高高地束在脑后，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高二的学生。 耀华中学的广播里传来阵阵的上课钟声，带着紧迫感敲在每一个还没进入校园的学生心上，零星的学生快步往学校里跑去，门口的值周生戴着黄袖标在本子上记录着迟到学生的班级和姓名。 申爱华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皱眉打量面前的温柔，自己早上着急出门，一个不注意就让温柔钻了空子，打扮成这副样子来报到。申爱华正欲开口训斥，手机却响了起来，她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接通电话。 “嗯嗯，好，我很快。”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催促她。 申爱华挂了电话后，看了眼手表，把之前要说的话吞了回去，严肃地对面前的女儿说：“温柔，我和你爸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转来这所学校，你最好收敛起你的那些坏毛病，好好学习，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我不希望像之前一样隔三岔五接到老师的电话！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温柔并不畏惧她的严厉，撇着嘴有些敷衍地应道。 “你！”申爱华深吸一口气，迫于时间有限，她强压下怒火，“算了，今天我不想骂你，一会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去找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知道了。” “下课赶快回家！”说完这句话，申爱华又眼含警告地瞪了温柔一眼，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车快步走去。 “啰嗦。”温柔盯着申爱华的背影小声咕哝。 申爱华走后，温柔也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校门口细细打量着这所母亲口中极好的新学校。 这里和温柔原来就读的翔宇中学简直天差地别。翔宇中学位于石城的老城区，学校的一切仿佛都在和自己坐落的位置陈陈相因，生锈的大铁门，墙上碎裂的砖瓦，无一不昭示着翔宇中学的“悠久历史”。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耀华中学则是伫立在石城的市广场对面，校门口的两根立柱由厚重的深灰色大理石砌成，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头顶的蓝天与往来行人的身影。连接两根立柱的横梁上，“耀华中学”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校门两侧的公告栏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张，喜迎国庆的活动通知被挂在正中间，社团招新启事的边角被风吹得卷起，还有失物招领的小纸条，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捡到钥匙一串、饭卡一张”。 校门口的保安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制服，在校门口站得笔直。温柔想到了翔宇中学的保安大爷，天热时候总是身穿一件二指背心，常年端着个大茶杯，耳朵上夹着一根烟，别说保证学生的安全了，校外的地痞流氓偷偷混进去都是常有的事。 温柔打量够了，才抬脚慢悠悠地朝校门口走去。只是她一只脚都还没踏进校门就被门口的值周生拦下：“同学，你是哪个班的？为什么不穿校服？” 温柔停下脚步看着站在门口拦住她的女生，语气不冷不热地回道：“高二三班的，今天刚转来。” 女生对上温柔的眼神，一时间卡了壳，没敢再和她说话，而是戳了戳旁边同样戴着黄袖标的男生，结结巴巴地问：“哎，韩、韩毅，是、是你们班的吧？” 那个叫韩毅的男生先是看着温柔“wow”了一声，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对，昨天老林跟我说了，我们班今天是有一个转校生要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韩毅问。 “温柔。” 见这人的名字和班主任昨天告诉自己的一样，韩毅对温柔友好地笑笑：“温柔同学，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高二三班的班长，韩毅。稍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找老林，哦不对，班主任。” 温柔表情冷漠地轻点了一下头，也不等韩毅，抬脚朝学校里走去。 韩毅见人已经自己进去了，抬头看了眼校门墙上的钟，赶忙把手里的记录本交给旁边的女生：“我先带她去老师办公室，时间也差不多了，后面应该没什么迟到的人了，再待五分钟你也回去上课吧。” 女生接过本子点点头，怯怯地瞄了温柔的背影一眼，示意韩毅快走。 现在是早读时间，有忽近忽远听不真切的朗读声在校园里回荡着。二人路过一栋三层小楼时，楼上突然传来钢琴声。琴声滑进了回荡在校园的书卷气息中，悠悠扬扬的，融在风里，落在操场的旗杆上，轻拂起那面鲜红的旗帜，随着风飘荡。 温柔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的钢琴声，恰到好处地安抚了温柔对于未知生活的排斥，让她对这个新学校产生了一点点的好感。 韩毅正侃侃而谈地介绍着耀华，一回头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再一转身就见温柔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又往回走了几步问她：“怎么啦？” “这是哪里？”温柔指着面前的这栋小楼问。 韩毅抬眼看看温柔指向的地方，回答道：“这是咱们学校的特长楼，音乐教室、美术教室和学校的礼堂都在这里。” 温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脚下却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韩毅见她还是不走，有点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催促：“同学，咱们得去老师办公室了，不然一会儿早读时间就结束了。” 温柔又等了片刻，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终于抬脚继续往前走。 耀华的主教学楼有五层，初秋的阳光斜洒在上面，楼体灰白色的外墙上缠绕着仍旧碧绿的爬山虎。透过一排排明亮的窗户，可以看见蓝色的窗帘被风吹的轻轻摇晃，那些之前还听不真切的朗读声穿透窗户清清楚楚地落到温柔耳中，对她来说简直犹如魔音贯耳，之前的钢琴声已经听不清了，温柔暗暗叹了口气，压下了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韩毅带着温柔上到教学楼的三楼，边走边介绍：“高二年级都在这层。” “这是咱们班。”韩毅指着一间教室说，接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门，“这里就是高二年级的老师办公室。” “请进！”办公室里有人喊了一声。 温柔跟着韩毅推门进去，办公室很大，看着能坐十来位老师的样子，有的老师坐在那修改试卷，有的端着茶杯和隔壁的老师聊天，几个抱着作业的学生站在自己班的老师面前汇报着什么。 韩毅带着温柔走到左前方靠窗的桌子前站定：“林老师，新同学我带来了。” 座位上的男老师闻声从一堆书本卷子中抬起头看了看二人，然后对着韩毅说：“嗯，你先回去吧。” 林老师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中等，穿着得体，小眼，长脸，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整个人看着很是博学多闻。 “温柔同学对吗，我是你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姓林，叫林德生。”他打量着温柔的穿着，略斟酌了一下用词又继续说，“在耀华中学，作为学生你的这身打扮肯定是不允许的，今天你第一天转过来不清楚，但是以后来学校记得穿校服、别化妆。” 随后林德生抬手拿起桌子角落的一套校服递给温柔，指了指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屋子：“那是更衣室，等会儿去那里面把校服换上，然后再去厕所把脸上的东西洗掉，整理好后我带你去班里。” 温柔单手接过校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进了更衣室。 趁着温柔换衣服的功夫，林德生对面的女老师张秋雯对他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老林啊，你们班这个转校生，看样子以后有你头疼的。” 林德生白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批改试卷。 温柔换好校服后又在林德生的带领下，到厕所把脸上的妆洗掉才算完。卸去了不符合年纪的浓妆，她整个人变得有些可爱，少了眼线的修饰，温柔的眼睛极圆，像一只懵懂的小鹿，无辜又单纯，仿佛她刚才用水洗掉的不是浓重的妆容，而是全身上下时刻流露出的孤僻和叛逆。 温柔站在洗手池前打量着镜子里素面朝天，身穿宽大校服的自己，不由得撇了撇嘴，内心暗道：真难看啊！ 肥大的校服像一只麻袋套住瘦弱的她，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绑架到这里的犯人，穿着统一的囚服，即将在这座堪比监狱的建筑里进行改造。 林德生看着从卫生间出来后大变样的温柔，满意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开口：“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你们现在这个年纪，是不加任何修饰都最好看的年纪。” 温柔不敢苟同，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林德生后面，权当这位新班主任在自顾自地放屁。 林德生带着温柔进到班里时，韩毅正一脸神秘地在最后一排和几个同学大力宣传着今天会来一位新同学。 “咱们班今天新转来的那位，啧啧啧！” “你啧什么？新同学什么样你快说啊，别吊大家胃口！” “不好说，你们等会就知道了！”韩毅把一干人等的胃口吊得十足，只等大家在温柔进来后发出和自己早上一样的惊叹。 林德生走到讲台上，轻咳一声，班里瞬间安静。 见韩毅还背对着自己侃侃而谈，林德生喊道：“韩毅！你还在那干嘛？要不这节课你来讲？” 韩毅一回头对上了林德生警告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林德生见众人都坐好了，才继续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班里新转来的同学，温柔。温柔，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温柔。”温柔粗略扫了一眼班里的情况，书本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校服都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没有化妆的，也没有交头接耳的。确实，如申爱华所说，是个好学校。 教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个男同学呆呆地盯着讲台上小鹿一样的漂亮新同学，韩毅更是张大了嘴，盯着温柔素净的脸，这人还是刚才校门口那个一脸狂拽酷炫画着烟熏妆的新同学吗？妈妈，大变活人啊！ 在脑子里构思了很多年的东西，终于付出了行动，第一次写，请多担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漂亮的新同学 第2章 问题大王和糖果机关枪 温柔短暂的自我介绍完了，见没人说话，于是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德生。 林德生本想着新同学一般会介绍一下自己的爱好、特长顺便发表一下自己想要和未来同学好好相处的感言，可谁知温柔只说了四个字便没了下文，他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就没了？” “没了。” 见状林德生只好指着最后一排的空座位说：“嗯，那你坐在那儿吧。” 温柔点点头，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中，脚步懒散地往最后一排走去。 “你好呀，新同桌。”温柔刚坐下，隔壁便伸来一只白净的手，“我是慕辰。” 她抬眼打量这只手的主人，是个瘦瘦白白的男生，鼻梁高挺，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很亮，眼里夹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细碎的刘海微微地搭在他的睫毛上，总的来说，长得很帅。 慕辰一手撑着头，半趴在桌子上，校服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穿好，而是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显得和这个班级有些格格不入。 温柔没有回握那只手，只是神情漠然地回了句：“你好。” 慕辰见她冷淡的样子，也不恼，识趣地把手收回来，笑着问：“诶，同桌，你从哪转来的啊？” “翔宇。” “那你为什么转学啊？” “过来好好学习。” “你学习很好？” 温柔看着面前这位问题很多的新同桌，只觉得聒噪，嘴角慢慢漾起一个标准的假笑反问道：“你看我像学习好的样子吗？” 谁知慕辰竟一拍大腿欣喜地说：“这不巧了，我在班里倒数第一，我看老林就是故意的，给咱俩放一起，省得影响别的同学。” “你倒数第一还挺骄傲呗！”温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慕辰。 慕辰嘿嘿一笑：“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嘛！” 温柔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恶毒地打击一下这位新同桌无邪的乐观，林德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安静！开始上课，把数学书拿出来，翻到第三章。” 慕辰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本被自己折得有些不堪入目的书问温柔：“你没书吧，用我的，我不看。” 温柔本来不想接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拒绝说不定还得推拉半天，这人问题多，话也多，于是干脆接过那本有点皱巴的书，道了声谢。 数学是她学得最差的一门学科，其次是化学、物理，可偏偏高二三班是个理科班，申爱华为了让她按照家里的规划走也算煞费苦心。反正也听不懂，温柔干脆把书随便翻开一页摊在面前，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有些厚重的素描本。 她正准备画点什么，慕辰的问题又来了：“诶，那你想转学吗？” 温柔并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笔的手紧了紧，心里盘算该怎么把自己这位话痨同桌的嘴堵上，他们伟大的班主任却适时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讲台上的林德生终于忍无可忍了，用书本“咚咚咚”地敲着讲台，眼睛瞪着慕辰，大喊道：“再说话就滚出去！” 慕辰撇了撇嘴，动作娴熟地扭头从椅背上把校服扯下来，往头上一盖，直接趴在桌子上安然入睡。 温柔余光瞥到慕辰的动作，松了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这人的话真是太多了。可是想到慕辰刚才的问题，她想转学吗？好像没有想与不想，无非就是从一个牢笼中，换去了一个更大的牢笼，无非就是再感受一遍老师的冷眼，父母的失望和同学的恶意中伤。不管在哪里大部分人类总是无法接受不同的事情，也总是讨厌特立独行，所以在哪儿都一样。 罢了，温柔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包里掏出随身听，戴上耳机，低头开始画画。 一节课很快过去，随着下课铃响，慕辰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自己的新同桌。 此时温柔正好收起笔，面前画纸上的人惟妙惟肖，赫然是老林讲课时候唾沫横飞的样子。 “你是美术特长生吗？”慕辰问道。 见温柔没回答，慕辰伸手拍了拍温柔，温柔摘下耳机疑惑地望向他，慕辰又问了一遍：“你是美术特长生吗？” 温柔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大哥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不是，我随便画着玩玩。”温柔答得敷衍。 “你这随便画画都比我认真画得要强。” 听到慕辰的夸奖，温柔耸耸肩，像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开口道怼道：“我天赋异禀，你朽木难雕。” “嘿，你还挺幽默。”谁知慕辰并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个新同桌好像还蛮有意思的，顶着张和名字一样温婉恬静的脸，但是嘴巴毒，性子冷，如果用俗气一点的方式来形容，她像是一朵白玫瑰，看着甜美无害，实则浑身都是刺儿。 温柔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初中那会儿，她的性格和名字倒是很配，甚至可以用好欺负来形容，只是慢慢地，她发现一个温柔的性格换来的好像是身边人的无穷恶意，她才一点点把自己包裹起来，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是初二上学期的一个课间，温柔刚上完厕所准备回班，门外几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诶，你们没觉得温柔很假吗？天天对着班里的男生笑，一副清纯的样子，装死了。” “是啊，而且她天天抱着她那个破本子画画，真当自己是什么艺术家了。”有人应和。 “清纯什么啊！你们没看到，她每次和班长说话时候的那个骚样……” 那是温柔第一次知道原来十几岁的少女嘴巴里会吐出如此肮脏的词句，而那个词竟是用来形容自己。一向好脾气的温柔再也忍不住了，她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勇气，“嘭”的一声踹门而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巴掌对着带头那人的脸就招呼了上去。 其余人因为害怕惹事并没有上前，只是愣怔了片刻就慌忙逃出厕所，留下温柔把那位带头的女生压在地上揍，她像疯了一样，直到班主任来才把两人拉开。 那天她第一次被请了家长，申爱华不听她的解释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也是从那天开始，那颗被压抑的，或许早已深埋了很多年的叛逆种子终于在温柔的心里发了芽。父母无休止的严苛要求，同龄人因为嫉妒而滋生出的恶意，使她慢慢剥去了乖顺的外壳，长成了一朵荆棘一样的花。 慕辰还想问些什么，刚张开嘴，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前排的女生打断了。 “慕辰你话真多。”那女生对着慕辰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扭过脸对着温柔甜甜地笑着，“我是夏芳泽，你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好看。” 如此直白的夸奖是温柔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扣了扣手指，眼神飘忽地打量面前的女孩。 夏芳泽看起来像个元气满满的日漫少女，扎着个精致的丸子头，齐刘海，小圆脸，一笑起来有两个大大的酒窝挂在脸颊上，非常可爱。 温柔是个奇怪的人，她自己向来不是可爱的性子，却对可爱的东西尤其包容，对着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她无论如何也冷漠不起来了，生怕自己吓到对方似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谢谢，你也很可爱。” 一旁的慕辰惊叹于自己这个新同桌的变脸速度，看着两个女孩儿之间融洽的氛围，“嘁”了一声，站起身勾住旁边叫他打球的韩毅的脖子，潇洒离场。 夏芳泽见两人走了，面带歉意地说：“慕辰这人就是这样，话多，但是他人很好的，以后在学校如果被人欺负了都可以找他帮忙。” 温柔点点头，心里却在吐槽：我？被欺负？找他？ “你们高二没有分班吗？”温柔好奇道，“感觉都很熟的样子。” “分了的，但是高一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选了理科，所以现在这个班里有三分之二的人高一的时候都是一个班的，老师也刚好就是高一时候的老师，我们班在学校也算是个传奇了，学霸云集，都扎堆在这了。你呢？学习应该也很好吧。” “我不行，理科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就转到这个班了。” 夏芳泽一听温柔这么说，目光一瞬间变得更热切了：“没事，我和你同桌，都属于班里垫底的，一般他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现在刚好倒数三名咱们包圆儿了。” 听她这么说，温柔抽了抽嘴角，在这里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差生的乐观。 夏芳泽说完看向温柔桌子上的素描本，眼睛一转，撒娇般地问道：“刚听慕辰说你画画很好！可以给我看看吗？” 温柔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素描本，正想拒绝，抬眼却对上夏芳泽满含期待的眸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素描本递给了她。 夏芳泽小心翼翼地接过，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突然，她惊呼一声：“啊！” “怎、怎么了？”温柔被吓了一跳。 夏芳泽一脸欣喜地把素描本转向温柔：“这是你刚画的吗？这是我吗？”画面里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背影，那人头上戴着一个三丽鸥的发卡，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笔，不是夏芳泽是谁。 还未等温柔回答，她又问：“可以送给我吗？可以吗？拜托了！” 夏芳泽的语速很快，还带着一丝撒娇的调调，像糖果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叭”的打在温柔的耳朵里，温柔一时间被这些“糖衣炮弹”打懵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第一天见面就能像熟识的老友一样和自己讨东西，却并不让人讨厌，相反温柔还有一丝因为自己的画被人喜欢的欣喜。 半晌温柔像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一样开口：“你喜欢就送你了。” 夏芳泽脸上的惊喜更胜：“真的吗？真的吗？真的送我？” 温柔点点头，抬手把素描本拿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从本子上撕下，递给了夏芳泽。 夏芳泽的糖果机关枪好似又上了膛：“天呐，你人也太好了！谢谢，谢谢，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尽管问我。我一会儿得好好和她们炫耀一下这张画！” 一口气说完后，她顿了下，似乎是子弹打没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温柔，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有点容易激动，你别被我吓到了。” 温柔对她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宠溺的微笑，又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温柔知道这个笑是她今天第一个真心的，感到开心地笑。 这个嘴巴会“开枪”的女孩，眼睛里闪着自己没见过的光。没有嫉妒，没有害怕，是热烈的、欣赏的，细碎光芒。 [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问题大王和糖果机关枪 第3章 我的同桌有点可怕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女生突然从后门进来，径直朝夏芳泽走去，在夏芳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了她的桌子上。 随着“咚”的一声响，夏芳泽吓得浑身一抖，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待看清那人的脸后，喏喏地问：“姚静，你、你干嘛？” 叫姚静的女生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一把搂住了夏芳泽的脖子：“夏芳泽，有没有想我啊？” “你、你先放开我。”夏芳泽抬手想把姚静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去，不料姚静却搂得更紧了。 姚静死死搂住夏芳泽的脖子，在她耳边说：“怎么了？好几天没见，我抱抱你不行啊！”边说她的眼睛边在四周来回打量，最后落在温柔脸上。 姚静挑起一抹坏笑：“听说你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长得很漂亮。在哪呢？我没看到啊？” 温柔一听，嚯，这是冲着她来的。干脆撑着头打量着在她面前满怀恶意的姚静。 姚静挑染着几缕红色的头发，画着比自己早上还要浓的妆，脸上的粉底比她脖子上的肤色至少白了两个色号，细长的眼睛画着上挑的黑色粗眼线，嘴巴上涂着艳俗的桃粉色，看起来，嗯，像个非主流。 夏芳泽仍旧在试图从她的胳膊下面挣脱出来，奈何姚静力气太大，一番折腾下来，夏芳泽本来整洁的头发如同一个鸡窝似的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见状，温柔懒洋洋地开口：“啧，放开她可以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夏芳泽，明明今天她们才刚认识，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孩儿一上来就展示给自己的善意，或许是她真的太可爱了，也或许是她知道姚静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了别人，又或者三者都有吧。 姚静挑眉，满脸讥讽地问：“你谁啊？管得真宽。”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长得很漂亮的转校生咯。” 姚静放开夏芳泽，“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长得也不好看啊，这学校真是瞎子多。” “嗯嗯，你说得对，瞎子是多，但是又丑又瞎的可就你一个。”温柔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自己。 姚静正要发作，可谁知刚才对着她还唯唯诺诺的夏芳泽却开口了：“姚、姚静，你别为难她，她今天刚转过来，你要多少你说，我现在给你。”夏芳泽说着就从书包里翻出了钱包。 姚静那张刚才还狰狞的脸瞬间就挂上了笑意，她不屑地瞟了温柔一眼，把手一摊，伸向夏芳泽：“看在芳泽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 夏芳泽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色纸币，准备递给姚静，可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拦截了。 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握住夏芳泽的手，扭头对着姚静说：“同学，你不知道学校里不允许要饭吗？”接着又补了一句，“即使你又丑又瞎也不行哦！” “操！”姚静登时火冒三丈，抬手指着温柔的脸，“你他妈刚转过来就这么嚣张！” 温柔却一改刚才柔柔弱弱的懒散模样，用力一把抓住姚静那根伸出来的手指，往旁边一掰：“你妈没教你不能用手随便指别人吗？” 姚静吃痛，正准备继续发难，却被身后一个飞来的篮球砸到了头。 “啊！”姚静惊呼一声。 “哎，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慕辰的声音从姚静身后传来。 慕辰挠着头，站在班级后门，一脸的抱歉，待看到是姚静后，他快步走上前：“同学，你没事吧，诶？你不是我们班的吧，怎么跑我们班了，你说说你，乱进门，被砸了吧。” 再看一旁的韩毅，憋笑憋到口歪眼斜，一脸便秘的表情冲着温柔和夏芳泽眨眼睛。 温柔心想，完咯，这下更没完没了了。可谁知姚静看清砸她的人是慕辰后，竟什么都没说，捂着头，一跺脚，生气地跑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毅终于憋不住了，对着姚静的背影仰天长笑，“辰哥，你真贱啊！” 慕辰对着韩毅的脑袋一巴掌拍下去：“啧，怎么说话呢，小爷我这叫英雄救美！” 他一脸混不吝地走回座位，对着温柔说：“想不到你名字温温柔柔的，性格倒是挺强悍。” “有你这么形容女生的吗？”温柔反问。 “怎么……” 慕辰刚开口又被夏芳泽截了话头，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温柔：“温柔，以后你就是我姐，你刚才太帅了吧。” 慕辰不干了：“你怎么不夸夸我，最后要不是小爷你俩这事能善了？” 夏芳泽砸吧砸吧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你啊！” “你还谢得不情不愿的！” “我没有！” 温柔笑看着两人之间斗嘴，等二人都不说话了才问：“刚那非主流是谁啊？” “是九班的姚静，仗着自己在社会上认识几个大哥，平时在学校都横着走。”夏芳泽说道。 “耀华不是管得很严吗？”温柔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怎么早上她化妆就不行了，姚静顶着一脸的姹紫嫣红就没事。 “他们班比较特殊，学校基本上不管。” “怎么个特殊法？” 夏芳泽一时间想不到怎么解释，慕辰把话接过来说道：“九班基本上都是些被别的学校退学的人，学校开了这么个班保证他们能高中毕业。” “学校有毛病？”温柔疑惑。 “学费好像一年十万。” 温柔瞳孔地震，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这个班，但是一想到姚静那个非主流装扮，默默决定自己还是在这好好苟着吧。 “你怎么惹到她了？”温柔继续问夏芳泽。 “我，我家条件还可以，她总找我借钱。”夏芳泽有点不好意思。 “借钱？”温柔表示怀疑。 “好吧，抢钱。”夏芳泽叹了口气。 “学费一年十万她都掏得起，她为什么还要抢钱？”温柔疑惑。 “九班也不是所有人家里都很有钱，有些是父母不想让孩子只是个初中文凭，可实在没学校接收，所以只能砸锅卖铁把孩子塞进来。” 温柔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家里不管吗？” 夏芳泽有点蔫蔫的：“我爸平时忙，基本上不怎么在家，要是让他知道，他肯定会觉得我给他惹事，还不如给钱了事，耽误了他赚钱，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你爸这是一分钟能赚上百万的节奏啊。”温柔打趣道，想了想又说，“算了，以后我保护你。” 夏芳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眨着眼睛看着温柔：“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慕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俩拜把子呢，你一个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重的社会气息。” 温柔还了他一个白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用篮球砸小姑娘呢。” 慕辰一脸愤恨，嚎道：“我是为了谁啊！” 温柔想到刚才慕辰的仗义出手，脸上的表情真挚了很多，她突然拱手对着慕辰拜了拜，学着前几天看的电视剧里的语气说：“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出手相救。” 夏芳泽看看慕辰又看看温柔：“要不咱三拜个把子？”说完就对上了温柔、慕辰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她识趣地默默转回了座位上。 一整个上午过得飞快，上课了慕辰就掏出这堂课的书递给温柔然后睡觉，温柔就接过书随便翻开一页往前一推开始画画，课间夏芳泽就拉着温柔讲这个学校的八卦，慕辰有时会在旁边听一耳朵，有时被夏芳泽两句呛跑，跟着韩毅出去厮混。 在慕辰睡了一觉又一觉，温柔画了一张又一张后，午休的铃声终于从广播里响起。 夏芳泽一个弹射起身，飞到温柔的位置边，一把拉起温柔，挽住她的胳膊：“走，咱们一块吃饭去。我快饿死了，我太想念食堂的炒粉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炒粉有多好吃！” “有多好吃？”温柔好奇。 “十分，不！万分好吃！” 看着二人边说边往外走，慕辰在身后大喊：“带我一个啊！” 食堂里人山人海，夏芳泽拉着温柔拿了盘子站在队伍后面，慕辰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着她俩。 夏芳泽转头怒瞪他：“大哥，你没朋友吗，干嘛跟着我俩？” 慕辰有点贱兮兮地又往前凑了凑：“你不是说咱们三个拜把子了嘛，带我一个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没带饭卡？”夏芳泽一脸看透他的表情。 “义兄聪慧！” “你俩关系真好。”温柔感叹道。 夏芳泽嫌弃地瞥了慕辰一眼，对温柔说道：“我俩父母认识，这小子从小就贱兮兮的。” “你还从小是告状大王呢，诶同桌，你不知道她，啧啧啧，出去玩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都要给我爸妈告状，害得我天天被我爸骂。”慕辰在一边控诉。 温柔好笑地看着两人小学生一样的相处模式，突然觉得学校好像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有和他们一样可爱的人。 队伍好不容易排到了三人，食堂阿姨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围裙，抡着个大铁勺，橱窗里的糖醋排骨看着极为诱人。 温柔正准备让阿姨打饭，却突然被人撞得一个踉跄。 “让一下，没长眼睛吗，静姐来了，还不让开。” 温柔皱眉看向撞到自己的女生。 夏芳泽在一边拽了拽温柔的衣角，在她的耳边小声说：“这人是姚静的跟班，楚依依。” 慕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凑过嘀咕：“来者不善啊，同桌。” 温柔轻“哼”了一声，稳了稳身子，走上前，指着墙上的红色牌子笑眯眯地问楚依依：“同学，那上面写的什么？我看不太清。” 慕辰看着温柔的笑脸，打了个寒战，对着夏芳泽说：“我突然觉得我同桌挺可怕的。” 夏芳泽当即点点头表示同意。 “上面写着禁止…”楚依依看着牌子上的字念了一半住口了。 “禁止插队！”温柔仍旧笑眯眯的盯着楚依依的脸，念了一遍牌子上的字，而后忽地收敛起笑容，一把拽住楚依依的头发，力道极大地往后一扯，语气冷冽，“滚后面排队去。” “啊！你、你、你！”事发突然，楚依依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食堂里看到这一幕的同学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楚依依又羞又恼地指着温柔，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温柔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又换上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什么你？看来不会说人话，也不太干人事。” 温柔刚说完，旁边一个粗壮的女声就是一声大喝：“你他妈找死啊！” 姚静带着那一股子劣质香水味，一脸狰狞地冲了过来，唾沫星子差一步就要崩到温柔脸上了。 温柔赶忙后撤一步，避开姚静的口水，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好了上学第一天就被叫家长的准备，可没想到袖子都撸起来了，旁边的慕辰却说话了。 他还是用一贯贱兮兮的口吻说：“姚静，你怎么天天这么喜欢往我这里凑呢。”说罢，他顿了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下捂住了胸口，“你、你、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姚静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我、我、你。”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刚才如夜叉泼妇般的气势全无，只得拽起地上的楚依依低着头跑了。 温柔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高深莫测地对慕辰说：“她喜欢你。” “那是，小爷人见人爱。”慕辰唇角勾起一个有点臭屁的笑。 温柔懒得搭理慕辰的自恋，转头却看见夏芳泽一言不发地低头站在那里，柔声问道：“怎么啦？吓到了？” 夏芳泽委屈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温柔，对不起啊，要不是因为上午帮我，她们也不至于找上你。” 温柔的心里一瞬间软软的，她抬手揉了揉夏芳泽的头发：“说什么傻话，她们上午找你不也是因为我嘛！” 夏芳泽咬着嘴唇，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谢谢你。”又看了慕辰一眼，“也谢谢你！” 慕辰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凑上前说：“别客气，义兄请我吃饭就行！” 夏芳泽“扑哧”一声笑了：“行，吃！吃不穷我，就撑死你。” 耀华食堂的饭真是好吃得不得了，夏芳泽胃口虽小，但是瘾大，把她认为好吃的都打了一遍，三个人秉持着浪费可耻的原则，全给吃了。 吃完饭后回到教室，三人如三只鹌鹑般缩在位置上。 韩毅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慕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慕辰的背上：“辰哥，走打球去！” “呕。”慕辰赶忙捂住嘴，用眼睛瞪着韩毅。 韩毅赶忙往后跳了一步：“哥，你别吐我身上了！” 夏芳泽想笑，但是刚一张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她一脸菜色地说：“呕，再也不这么吃了。” “你俩别呕了，我也快吐了。” 夏芳泽会不会被吃穷，他们不知道，但是吃穷夏芳泽之前，一定是他们先被撑死。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我的同桌有点可怕 第4章 藤蔓缠绕的青春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王勇穿着一身绿色运动装，胸前挂着一只金色的哨子，梳着三七分油头，极其骚包的组织着大家排队。 温柔瞧着这位怎么看都不太正经的体育老师，咽了口唾沫，这个学校怎么处处都和她想的都不太一样。 夏芳泽顺着温柔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他这人就这样，你习惯了就好。” 只见队伍前方，王勇单手插兜，一个大幅度甩头，然后把那只金灿灿的哨子拿起来吹了一声，慷慨激昂地说：“同学们！又是好久不上的体育课！为了让大家能有一个好的身体，今天咱们先围着操场跑十圈！” “这学校跑步十圈打底啊？疯了吧！”温柔小声对着夏芳泽抱怨。 “看我的。”夏芳泽安抚地拍了拍温柔的肩膀，随后一举手，大声喊道，“报告！老师，我肚子疼！” “到一边休息去。”王勇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报告！我需要温柔同学陪我去趟医务室！”夏芳泽紧接着又喊。 王勇不乐意了，终于把那只插着兜的手掏了出来，他指着夏芳泽：“哎！夏芳泽，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自己偷懒还想捎带着一个？我都懒得拆穿你，有你这么中气十足的肚子疼吗？” 同学登时笑成一片。 夏芳泽也不退，梗着脖子瞅着王勇。两人互相瞅了对方半天，竟是王勇败下阵来。 待同学们笑完了，王勇又把那只手插回了兜里：“行了，女生跑三圈，男生跑十圈。”接着看向夏芳泽，“你肚子还疼吗？” 夏芳泽对着王勇甜甜一笑：“不疼了，谢谢老师。” 女生们开心了，男生们却哀号一片：“王老师，您也太偏心了！” “别嚎了，看你们一个个瘦得和鸡崽子一样，干干巴巴的，再不锻炼以后长大都没人喜欢！”王勇又吹了声哨子，堵住男生的抱怨，丝毫没有一点自己过于偏心的觉悟，“预备，跑！” 温柔和夏芳泽跟在队伍后面慢跑，温柔问道：“这儿的老师都这么好说话吗？” “他是我舅。”夏芳泽做了个鬼脸，一脸坏笑。 “……” 女生们跑完步，坐在操场旁的台阶上，一边看着男生们甩着腿哀号，一边聊着天。 下午的太阳正烈，洒在众人的脸上，却没人觉得刺眼，阳光下的每个人都是鲜活的，如一朵朵迎着太阳盛开的向日葵一般，汇成了一片花海。 温柔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问：“温柔你在原来的学校是年级第几啊？” “倒数。”温柔毫不在意地回答，她回答完后似乎已经预料到对面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她。 却没想到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只是平静地迎上了她的目光，眼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轻轻地说：“这样啊，以后如果碰到学习上的困难，都可以问我。” “谢、谢谢”。温柔没想到对面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巴。 “周伶俐，能不能别在这么欢乐的时光问这种问题啊。”夏芳泽在一边打趣道。 “这是周伶俐，我们班的学神，人很好。”夏芳泽转头跟温柔介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嘟囔，“就是学习学傻了。” 温柔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奇地问：“不过为什么是学神不是学霸，谁是学霸？” 夏芳泽挂起了一个小苦瓜般的笑容：“这个班，除了你、我、你同桌，都是学霸。” “……” 这时另一个小个子女生挤上前：“温柔，我是韩笑笑，我哥他们今天都在讨论你，说你今天让九班的那几个人吃了瘪，嚯，那单手扯头发的架势，霸气！”韩笑笑和她的名字一样，很爱笑，笑起来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 “你哥？”温柔问道。 夏芳泽适时答疑解惑：“他哥就是班长，韩毅，他是咱们班的学神二号，没学傻但是永远考不过学神一号，韩毅和笑笑是龙凤胎，我看他考不过周伶俐的最大原因就是太八卦了。” 韩笑笑一听这话，火速捂住了夏芳泽的嘴：“我哥要听到了得和你拼命 ！”说罢往操场上瞥了一眼，见韩毅还在男生堆里哀号着跑步，才把手放下来。 夏芳泽天不怕地不怕，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尽管让他来，我现在有我姐罩着！”说着她顺势靠在温柔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其实温柔心里是疑惑的，虽然初二那件事之后她就不怎么学习了，但是中考的时候她靠着之前打下的基础，考得还不错。原先班里的同学大多是些好好学习的乖孩子，温柔在这里极为特殊，打架、逃课、不学习、顶撞老师，她一样都没落下。她的同学们一面讨厌她这种不学无术的差生，一面又害怕到视她为洪水猛兽，所以整个高一她在班里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的。可是这里的同学并没有嫌弃她的成绩倒数，也没有害怕她今天在学校和人动手的行为。 “你们不害怕我吗？”温柔这么想着，嘴巴也就不受控制地问了。 这下轮到韩笑笑疑惑了：“为什么要害怕你？” 温柔沉默着没有开口。 旁边的周伶俐镜片下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第一你没有欺负别人，第二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听到周伶俐的话，温柔一时间哽住了，好像这句话是从初二那件事之后，全世界都欠她的一个公平对待，她的眼眶有点泛红，嘴角却向上弯了弯。 青春期的伤痛总是很容易产生，又很容易被治愈，阳光在这一刻似乎也终于洒在了温柔的脸上。 待男生都跑完了，王勇宣布大家自由活动。夏芳泽拽着温柔的袖子，娇滴滴地说：“温柔姐姐，走，我带你在学校到处转转？” 温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点点头，跟着夏芳泽走了。 二人顺着操场溜达。夏芳泽指着操场最里面的楼说：“这是学生宿舍和教师宿舍，一般外地的同学会住校，之前高一的时候我爸也让我住校来着，住了一个星期我就哭爹喊娘的跑回家了。” “是因为住宿条件太差了吗？”温柔好奇。 夏芳泽高深莫测地摆摆手：“住宿条件还行，六人一间，但是这帮学霸每天除了学习都没有多余的废话，晚上睡前讨论高等数学、量子力学，一周！仅仅一周！我就被逼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柔笑弯了腰，她确实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夏芳泽又指着教学楼：“咱们的教学楼总共五层，一楼是德育处，医务室，体育器材室，等等一系列的办公室，二楼到四楼是教室，五楼是校长办公室。”她扭身又指了指食堂，“咱们中午吃饭的食堂，有早中晚三餐，饭卡每个月只能充一次，所以每次充饭卡可以多充点，如果不够吃也没关系，我这里管够。” 温柔笑笑：“那先提前谢谢你了。” 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上午温柔路过的特长楼旁边。 “这是特长楼，上午韩毅跟我说过。”温柔抢在夏芳泽前开口。 “那韩毅肯定没跟你说咱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吧？”夏芳泽一脸，你肤浅了的表情。 “什么传奇人物？” 夏芳泽反问：“咱们班靠窗第三排有个空位置你今天注意到了吗？就是韩毅旁边那个。” 温柔想了想答道：“没注意到。” “啧，那你过几天就知道了。” 夏芳泽神神秘秘地转移话题，“你画画那么好，为什么不去考美术啊？” 温柔看她不打算再继续说那位传奇人物，也没追问，而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随后回答道：“有这个想法，毕竟我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过这些把高等数学、量子力学当闲谈的大神。等再熟悉一段时间我就去跟家里商量。咱们班这么多学霸，有艺考生吗？” “当然有啦，你同桌就是。” “他考啥？相声啊？”温柔大感震惊。 夏芳泽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我觉得你给他的这个规划是合适的！” “我考相声你去给我捧哏啊！”慕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吓得她们一声尖叫，温柔更是跳了起来：“大哥，你是鬼啊，走路不出声。” “呵呵，说别人坏话被抓包，心虚了？”慕辰笑得意味深长。 温柔辩解道：“我这不是觉得你语言方面天赋异禀嘛！那你考什么啊？” 慕辰有点臭屁地甩了一下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温柔吓止：“你别这样！和那个骚包体育老师一模一样！你该不会是和他练体育吧！” 慕辰黑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小，爷，我，是，学，表，演，的！” 温柔见他黑脸了，赶忙哄道：“大明星，以后成名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同桌。” 慕辰意外地好哄，立马挂起了之前臭屁的笑容：“好说，好说。” 一旁的夏芳泽暗道：要不你俩一块去考相声吧！ 温柔没有发现，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她已经收起了自己周身的尖刺，融入了夏芳泽和慕辰的包围，他们的善意像一团散发着暖意的篝火，对旅途中落单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晚上放学后，温柔回到家，一开门申爱华正穿着围裙往餐桌上端菜：“回来了。” “嗯。”温柔敷衍应了一声就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刚把书包放下申爱华便在外面喊道：“快点，洗手吃饭了，别磨蹭。” 洗完手后，温柔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地吃着饭。 “你爸今天有两台手术，不回来吃饭了。”申爱华说。 温柔的父亲温子明是个医生，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医院。从小到大，家里都是母亲操持一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了申爱华有点尖酸刻薄的性子。 “你都不用说，没看我都懒得问他嘛。” 温柔习以为常地回道。 申爱华瞪了温柔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爸爸妈妈工作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快别念叨了。”温柔不耐烦道。 申爱华瞪了温柔一眼，问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交到了两个新朋友。”温柔一时脱口而出，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糟了。 和她想得差不多，申爱华的语气一下变得严厉起来：“我送你去那是交朋友的吗？” 温柔那股叛逆的劲儿也上来了：“您送我是去学习的，可是我也说了我不是学习那块料！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交朋友了！” “你真是长大了！就知道顶嘴！我和你爸当年成绩那么好，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上进！你原来明明很听话的！”申爱华一摔筷子，指着温柔的鼻子骂道。 “你俩当年大概是抱错孩子了吧！”温柔更用力地把筷子一摔，“我吃饱了！”说罢起身快步走回卧室，“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真是造孽！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申爱华在客厅跌跌不休的念叨透过房门传进了温柔的耳朵里。 被吵得不行，她干脆戴上耳机，听着歌靠坐在卧室的躺椅上，盯着窗外发呆。 青春于温柔而言，像一堵被藤蔓缠绕的墙，她总是在回想是从哪一天开始变成这样的，或许是小学时候因为用零花钱偷买了一包零食被罚跪，或许是初中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却被勒令不可以和差生玩，又或者是去年那堆被他们说成不务正业被撕掉的画。即使没有初二的那一巴掌作祟，这一切好像也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父母总说，他们这么优秀怎么生出了她这样的孩子，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不求上进的，是他们光辉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败笔。但是他们不知道每一次争吵后的摔门声，都是温柔最后的反抗。温柔用叛逆筑起高墙，看父母在墙外焦虑地打转，就好像这是她唯一能掌控的战场。她真的好想长大，总是细数着日历上的时间，等待着自己十八岁那天，义无反顾地逃离这里。 第5章 初见神明 第二天，温柔起了个大早化了个妆，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温子明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过来吃饭。”温子明头都不抬地说。 “不吃了，我要迟到了。”温柔担心父亲看到自己的脸，于是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就在她路过餐桌旁的时候，温子明把视线从那份报纸上移到了她的脸上：“你脸上是什么？” “没什么！”温柔脚步更快了，直到拉开门走出去的瞬间才松了一口气。 刚从厨房里出来的申爱华大喊：“你跑什么？把早饭吃了！这孩子！”见温柔已经关上了门，她转头又冲着温子明抱怨，“你也不管管她！她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 温子明呛道：“这怎么管！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了！行了，我也要出门了。”说罢他起身提着公文包走了，留下申爱华独自坐在餐桌前生气。 温柔到学校的时候比昨天要早很多，耀华中学门口的人流量也明显比昨天大多了，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学校里走着，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唯有温柔看着就像个社会上混进来的渣子，漂亮是漂亮，但总是缺少了点十六岁高中生该有的清澈。 温柔的脑子里闪过昨天姚静的打扮，突然有点嫌弃自己，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不适感，加快了脚步朝班里走去。 她到教室的时候夏芳泽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见温柔进来，夏芳泽语气甜腻腻地问候：“早上好啊！” “早啊！”温柔走到位置上坐好。 “你吃早饭了吗？”夏芳泽转身问她。 “没吃。” 话音刚落，只见夏芳泽转回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里掏出一堆东西往温柔桌子上一放：“嘻嘻，我早上买了好多，快吃吧。” 温柔震惊地看着桌子上的豆浆、牛奶、油条、面包、酸奶、果汁、茶叶蛋、小笼包，不由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真是财大气粗！” “你俩养猪啊！”慕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手已经伸向了那袋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温柔反应极快，一把打掉了慕辰的手：“先谢谢你芳姐！” 慕辰极其上道地对着夏芳泽一拱手：“谢谢芳姐！” “吃吧吃吧。”说完，夏芳泽转而突然盯着温柔的脸，“你化妆了？” 温柔想到自己脸上和大环境非常格格不入的妆容，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心想实在不行，一会儿去趟厕所把脸洗了。 慕辰手里拿着包子，转头盯着温柔打量了片刻，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说：“不错，现在这样和你性格一样强悍！” 温柔又挂上了昨天的假笑：“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你俩别贫了，快吃，一会上课了。”夏芳泽出声打断两人。 等温柔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是数学课，林德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三人中为首的是个矮胖的男人，长得倒是平平无奇，唯有那双眼睛极为突出，炯炯有神地挂在他的肉脸上。 温柔小声问慕辰：“后面那人是谁啊？” “糟了，德育处的张玮。”慕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转头一言难尽地盯着温柔的脸，问，“你有没有带卸妆的东西？” 温柔一摊手，不说话了。真是放屁砸脚后跟 —— 赶巧了。 “同学们，耽误大家十分钟，德育处今天抽查仪容仪表。”林德生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张玮，“张主任，检查吧。” 张玮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咳咳，都坐好了！” 他眼神像两个闪烁的探照灯一般，扫视过整个高二三班：“马上开始检查，再强调一遍，不允许佩戴任何首饰，男生不留长发，女生不化妆、不涂指甲油。要是谁被查到违规，直接扣班级分，外加5000字检讨！” 慕辰偏头小声对温柔说：“你快想办法把你脸上的东西擦了。” 温柔则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张玮带着同行的两位老师走下讲台，一排一排地往后检查。几人不时上手给拉链没拉好的同学把拉链拉上。但总体张玮还是满意的，高二三班除了慕辰有点让人头疼，其他学生一直都非常遵守纪律。 直到张玮走到后排的时候，他的眼神忽地停在了温柔的脸上，像是不确定似的又眯了眯眼，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点，半晌后他严厉地开口：“那个同学，最后一排那个！你！站起来！” 温柔慢慢悠悠地起身，慕辰和夏芳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站好了！” 张玮快步走到温柔旁边，指着她的脸，问题和连珠炮似的混着口水砸在她面前：“你脸上是什么？你自己看看这像个学生的样子吗？你叫什么名字？给你家长打电话，把你带回去整改！学校三令五申的仪容仪表要求，你都当耳旁风了？” 林德生本来正站在讲台上气定神闲地抠指甲呢，心想班里也就慕辰有个不爱穿校服的习惯，却忘了昨天新转来的温柔，他赶忙走下讲台打圆场：“张主任，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温柔同学，她昨天刚来，怪我还没跟她说学校的规定。” 接着他看着温柔严厉道：“温柔，去把脸上的东西洗了！以后再也不许化妆来学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啊？”温柔没想到林德生会帮自己说话，呆愣在原地，她清楚地记得昨天林德生就告诉过自己不可以化妆。 “还不快去！”林德生看着温柔的呆样出声催促。 温柔从愣怔中回过神，连忙说：“好的林老师！”说罢快步走出了班级。 “诶！”张玮正要叫住温柔，却被林德生给打断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张玮：“张主任，今天给她一次机会，不知者无罪嘛，下次再抓住她违反规定，我一定第一时间叫她家长来学校，您看行吗？” “你啊，你啊！”张玮用手指着林德生，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见人已经跑了，张玮冷哼一声，对着另外两个人说，“哼！走，检查下一个班！” 洗手间里冰凉的水打在温柔的脸上，凉意仍旧没有让她从疑惑里找到答案，她实在是想不通林德生为什么愿意帮自己，洗脸的一会儿功夫温柔想了各种可能，从申爱华是不是给林德生塞钱了一直想到林德生会不会是夏芳泽的二舅。 等到温柔素面朝天了，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从厕所出来时，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温柔想着德育处的人或许还在教室，并且她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位帮自己说话的班主任，于是干脆没回去上课。 上课时间的学校操场很安静，温柔顺着操场往前走着，随着她离特长楼越来越近，如同第一天那样曼妙的钢琴声越来越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那些音符像一个个细小的钩子，钩在她的心上，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温柔实在是好奇，心想反正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再耽搁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朝着特长楼走去。 这栋小楼只有三层，一楼是礼堂，二楼的几间教室里面堆着很多画具，零星的几个学生坐在那里画画。温柔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眼带羡慕地在画室后门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了。 她跟着钢琴的声音一步一步踩在通往三楼的台阶上，那琴声越近，她的脚步就越发缓慢，好像生怕急促的脚步声会惊扰到琴声。 终于，温柔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下，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向里面张望，一个笔挺的男生穿着校服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琴键上他修长的手指翻飞，音乐如魔法，将温柔定在了原地。 她仔细打量着弹琴的人，男生的头发利落干净，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睫毛微微垂落，一缕阳光恰到好处地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在周边泛起阵阵光晕，这个画面似乎是定格的，配合着天籁一般的钢琴声，又好像流动着，使钢琴前的男生在此时此刻看起来宛如神明。 温柔站在那看了很久，心跳如擂鼓夹杂在琴声中，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沉浸着，好像连呼吸都被滞住，却让她甘愿沉沦，那个人的琴声像是海浪，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直到下课铃响起，温柔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 钢琴前的人随着下课铃声已经停下了翻飞的手指，站起身似乎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就在他朝门口转身的一瞬间，一道影子如同落荒而逃的兔子般一闪而过。 落荒而逃的温柔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她跑得太过慌张，停下来后，温柔弯着腰在特长楼的门口大口喘着气，许久才缓过来。而这时，她终于想到自己还有个学要上，于是趁着课间赶忙回到了教室。 “你跑哪儿去了？”夏芳泽见温柔气喘吁吁的样子，疑惑地问。 温柔坐下后，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回答道：“在学校里转了转。” 一旁的慕辰听到温柔的声音，睁开睡得迷糊的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边伸懒腰边说：“你心真大啊，还有那个闲心出去转，逃课加化妆，我真怕一会老林扒了你的皮。” 夏芳泽对于慕辰的话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同情地看着温柔：“老林叫你去他办公室。” “啊？什么？老林说他今天有点事？”温柔飞快抬起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装起了聋子。 慕辰对着温柔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姐，你真的是这个。” “低调、低调！”温柔挥挥手一脸谦虚。 “我看你一点都不低调！” 温柔正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时候，林德生的声音从教室的后门传进三人耳朵。三人一惊，同时回头看向教室后门，就见林德生端着个保温杯，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 见三人傻子一样的表情，林德生佯装严肃地对着温柔说：“愣着干嘛！到我办公室来！”他说完，扭头就走。 慕辰见状安慰性地拍拍温柔的肩膀，对着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你自求多福。” 当事人温柔叹了口气，抬起耷拉着的脑袋，视死如归地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第6章 棱角与圆融 温柔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林德生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喝着保温杯里的茶了，见温柔进来，他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端着杯子，慢悠悠地吹吹保温杯里的热气，再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 两人相顾无言半天，温柔只好先开口打破尴尬：“林老师。” “你还知道我是老师，逃课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是老师？”林德生说话一股阴阳怪气的味，似乎是很生气了，“温柔同学，昨天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化妆，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好了，被张主任抓住，不仅要扣班里的分，还要请家长。” 温柔也不辩解，只是看着林德生。配合着温柔的长相，平静望着别人的时候总让别人有一种她很无辜的错觉。 林德生见她那样，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说吧，你觉得该怎么办？” 温柔深吸了一口气：“林老师我回去写检讨，只是能不能不请家长？” “哟，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听温柔这么问，林德生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儿又上来了。 “也不是怕，就是麻烦。”温柔小声嘀咕。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林德生斥了一声，就在温柔以为要挨骂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不请家长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跟我保证，以后严格遵守学校的规定。其实老师不反对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打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是你要知道，在学校里学生有更应该做的事。” 温柔是真摸不清这位班主任的路数，心想先混过去再说，她应道：“对不起林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尽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真知道错了？”林德生反问。 “嗯嗯知道了。”温柔应着，见林德生没有再责骂自己，于是试探着问道，“那林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可林德生并没有想放她走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其实除了学习，你更应该意识到你身处在一个集体，你要学会遵守规则。在这里，每个人的行为都影响着这个集体的成长，今天你的行为导致班级被扣分，或许你觉得这两分不值一提，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这些不值得一提的东西是班里所有同学一点一点靠自己努力赚来的。” 温柔没想到林德生会这么说，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把自己当作班里的一分子，虽然这里的同学人不错，但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是来上个学，人来了就行，像在翔宇时候那样，自己犯了错自己受惩罚，被叫家长也好，写检讨也好，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错误也可以影响整个班级。温柔向来不喜欢拖累别人，她可以烂泥扶不上墙，但是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把白墙弄脏。 “林老师，我错了，我回去就写检讨，以后……”温柔的态度明显比刚才诚恳了几分。 “写什么检讨，那种东西最没用了。”林德生打断她。 “那您说，我需要做什么？”温柔真诚发问。 林德生半含激将地问：“我说了你能做到？” 温柔用力地点点头。 “行，那我可说了。” 温柔心想：您快说吧，让我死也死痛快点。 林德生先是咂摸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从今天开始，把这周剩下几天的值日做了，就当作这次给班里扣分的惩罚。还有，我看你上课在画画，你把这个月的板报画了，争取在月底的板报比赛中拿个奖，把因为你扣掉的分赚回来。” “就这样？”温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嫌少啊，那这学期的板报你都画了吧。”林德生顺势说道。 温柔听他这么说，甚至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行，一学期的我都画了。” “你倒是挺痛快。”林德生本来是开玩笑的，板报那东西他们班的学生都不爱画，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们写十张卷子他们能一言不发的写完，甚至还能比着谁比谁早写完一分钟，但是让他们画一次板报能跟他磨叨一周，找各种借口说自己画不了，每一次的板报比赛他们班都是个积极参与奖，教美术的沈老师后来都拒绝参观他们班的后黑板，说是辣眼睛，严重影响了自己的艺术品位。 温柔笑了笑，脱口而出：“林老师，您挺不一样的。” “我就当你夸我了，行了，回去吧，下节课不准再逃课了。”林德生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好的，林老师再见！” 温柔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对着林德生郑重地说：“林老师，谢谢您！” “谢我什么？”林德生不解。 “谢谢您今天在张主任那帮我说话，老师再见。”温柔笑着，语气再也没了以往的不尊敬。或许是从来没有跟一位老师这么真诚地表达过感谢，她不等林德生回答就一溜烟跑走了。 “这孩子。”林德生看着温柔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对着手里的保温杯吹气，心想：早知道兑点凉水了。 见温柔走了，对面的张秋雯对林德生说：“她成绩可不好，你不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还让她搞这些。” 林德生一副你不懂的神叨模样，意味深长地说：“比起知识，这些青春期的孩子更应该学会怎么和这个社会相处。” “你别教数学了，去干心理咨询吧。”张秋雯吐槽道。 “我还真这么想过。”林德生笑笑，打趣道，“改明儿遇到困惑我也可以给你开导一下。” 张秋雯嗤笑着白了他一眼，抱着教具去上课了。 温柔回到班里后坐在位置上半天都没说话。正沉思着，就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她抬头，见夏芳泽和慕辰正盯着自己，满脸担心。 “老林骂你了？”夏芳泽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夏芳泽松了口气，继续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这么沉默？” 温柔没回答，而是看着自己桌子上一堆崭新的书，问：“这哪来的？” “上节课下课的时候老林给你拿过来的。”夏芳泽回答完后，着急地继续问，“你别岔开话题，到底怎么了？” 温柔盯着那摞书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我就是在想这个学校挺不一样的。” 一边的慕辰见温柔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嘴贱道：“你别是被夺舍了吧，搞这么深沉。” “你闭嘴，让温柔说。”夏芳泽瞪慕辰一眼。 温柔语气带着一丝不解继续说：“老林说让我做一周的值日，然后再把这学期的黑板报画了。” “这不挺好的嘛！既不用请家长，也不用写检讨。”慕辰不懂她在深沉什么。 夏芳泽安心了：“老林这个人就是挺让人难以捉摸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 “嗯。”温柔想了想问，“班级的分很难赚吗？” “挺难。”夏芳泽逐一给温柔解释，“月考年级前三分别可以赚五分、三分、一分。各种比赛一等奖三分，其他奖一分。还有乱七八糟的值日之星啊，乐于助人啊，基本上都是一分。” “那板报评优能挣几分？” “两分。”夏芳泽顿时明白了温柔想干嘛，“刚好把仪容仪表扣的分补回来。” 温柔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因为我给班里扣分了。” “小事，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刚来又不知道，大家一块儿努努力，多考几次年级前三就挣回来了。”韩毅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安慰完温柔后，他一扭头对着前排大喊，“周伶俐！下次月考我肯定年级第一！” 周伶俐懒得搭理他，从第一排转过头看着他，那眼神，亦然就是在看自己的手下败将。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考不过你！”韩毅被周伶俐的眼神刺激到了，拔腿就冲去第一排找她理论。 夏芳泽习以为常地瞥了一眼跳脚的韩毅，转回来继续说：“就是，我还从来没给班里赚过分呢。” “我看你挺骄傲啊。”慕辰在一旁嘲讽。 夏芳泽也不惯着他，张口就回击：“搞得好像你赚过似的，咱俩半斤对八两。” 慕辰一时间接不上话，刚好上课铃响了，“转过去吧你！” 他气急败坏地说。 午休时间，温柔惦记着板报的事情，她快速吃完饭，丢下还在细嚼慢咽的慕辰和夏芳泽，先一步回到教室。 后黑板上的板报应该还是上学期期末画的，板报上画着几十个戴着红领巾的火柴小人在国旗下敬礼，温柔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上的是耀华小学，面对着这块可以说惨不忍睹的板报，温柔丝毫没有停顿的擦了，对着终于干净的黑板，她才松了口气。 吃完饭，慕辰和韩毅去操场上打球，夏芳泽自己回到班里找温柔，见温柔拿着粉笔在后黑板上比比画画，问道“你这就开始了？” “闲着也是闲着。”温柔边画边说。 也就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教室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温柔！你在干嘛！” 温柔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韩笑笑正拿着一杯奶茶站在教室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老林让我画这个月的板报。”温柔解释。 听到温柔这么说，韩笑笑瞪圆的眼睛渐渐弯成了月牙模样，嘴角压都压不住，她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真的吗？我没听错吧！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我终于解脱了！” 温柔在韩笑笑一瞬间不正常的雀跃中，僵硬着脖子缓缓看向夏芳泽：“她在干嘛？” 夏芳泽笑趴在了桌子上：“哈哈哈哈哈哈，在你来之前，咱们班的板报都是笑笑画的，班里只有她小学学过两年美术，老林逼着她画了一整个高一，现在你解救了她。” 话音刚落，韩笑笑已经冲到最后一排，握住了温柔满是粉笔灰的手：“谢谢！谢谢！” “不、不客气。”温柔僵硬着回握韩笑笑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解脱了！”韩笑笑爆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温柔震惊的表情里跑出了教室。 好一会温柔才从震惊里缓过神，再次感叹：这个班真的太奇怪了！从老师到同学，没有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