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狂欢》 第1章 天!肥猫出走了! 容慎摸不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抬头向阳台的落地窗方向看了一眼,风和日丽,确实是个洗猫的好天气,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对他怒目而视的三花猫,他陷入了沉思。 所以不爱洗澡的猫是可以成精的吗? 这只肥三花别的本事没有,搞破坏的本事一流,奸懒馋滑占了个齐全,它哪里来的气? 原本他想着这只肥猫也有日子没洗澡了,每天在猫砂盆里打滚钻床底下撒泼,一身的灰,正好趁着今天天气不错给它好好洗刷一下。 做好了跟肥猫“战斗”两个小时的心理准备,撸起袖子去抓猫。 结果就看着肥猫扭着长满肥膘的肚子从卧室里扭哒扭哒地走了出来。 没错,是走了出来,直起上身、后腿站地笔直,跟人似的走了出来。 肥猫挺胸颔首,像在T台上使出浑身解数展示自己的模特,后脚踩着前脚印,迈着正宗的猫步,姿势优雅又端庄。 当然,如果忽略随着走起来一颠一颠颤得像个灌满水的气球的肚子话。 它下半身套着容慎的深蓝色平角内裤,也不知道怎么就让它给翻了出来。 裤腰提到了胸口,又从胸口滑落卡在了肚子上,鸡毛掸子似的黄色大尾巴从内裤“前门”伸出来,一摇一晃十分得意,也就是有尾巴根儿支撑着才勉强没让裤子掉到地上。 容慎被三花这副模样惊呆了,嘴张了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满脑子都是:这蠢猫断不可留!还有,这内裤也不能要了…… 三花看起来倒是对这身打扮很满意,路过容慎时还向他礼貌地微微颔首,然后就略过容慎跳上沙发,以一个自认为十分“优雅”的姿势坐在了沙发上,抬头看向容慎。 三花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容慎实在没懂三花的意思,便也回望着三花,等着它下一步动作。 一人一猫圆眼瞪圆眼僵持了十分钟。 直到三花的眼神越来越愤怒,表情越来越委屈,连胡须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问他怎么在一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委屈的,这猫每次尿床后在被打之前都是这个死出。 三花迟迟没有动作,还是容慎打破了沉默,试探着开口。 “先洗澡?” 他想起卫生间里刚放好的那盆热水,再不洗水就该凉了。 没想到三花猫听见轻飘飘三个字立刻就应激炸了毛。 翘起的二郎腿跟弹簧似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整只猫弓着身趴在沙发上,双目瞪圆,摆出攻击的姿势,张嘴便“哈”。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管是哈人的猫还是被哈的人都被下了一跳。 容慎被吓一跳是因为没想到三花成精了还这么抗拒洗澡。 三花被吓一跳则是没想到自己都成精了还依然这么害怕洗澡。 总之,一人一猫就这么默契地打破了刚才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三花也反应过来自己行为有些过激,尴尬地抖了抖身上炸散的毛,眼神闪躲,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顺了顺自己的尾巴,重新坐回了刚才的二郎腿坐姿。 “我们谈谈。” 三花开口了,它压着自己尖细的嗓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请坐。” 它抬了抬下巴指向沙发对面的矮凳,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容慎嘴角抽了抽:“不必了。”我怕一会儿不能第一时间跳起来抽你。 三花点了点头,没强求,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眼镜挂在耳朵上:“好吧,既然你想站着,那就站着好了。” 容慎从没思考过如果有一天猫会说话了会对他说什么,所以现在还真来了点兴趣,挑起眉毛等着三花的下文。 那眼镜是平光镜,没有度数,是容慎买来防蓝光的。 戴上眼镜的三花也发现了这点,嫌弃地用它的小肥爪勾着眼镜腿,把眼镜丢回了茶几上,末了还不解气似的,又勾着爪子泄愤般把眼镜扒拉到地上。 脆弱的金属细框眼镜在地上弹动了两下,掉下一枚镜片后便躺在茶几底下一动不动。 三花这才舒坦,把小肥爪搭在翘起的膝盖上重新摆出那个“优雅”的姿势,眯着眼睛开始向容慎质问起来。 “我是公猫。” 容慎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说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三花:“我不孕不育。” 容慎:“我知道。”公三花不孕不育这点大家都知道。 见容慎回答这么干脆三花瞪着蓝绿色眼睛怒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做绝育?!” 容慎这才明白了三花愤怒的点,便好心给它解释:“因为你乱尿。” 然而三花沉浸在自己的委屈里:“你伤害了我的身体!” 容慎:“你乱尿。” 三花:“你无视了我的痛苦!” 容慎:“你乱尿。” 三花:“你还践踏了我的尊严!扼杀了我完整的灵魂!” 容慎逐渐变得冷漠:“你不仅尿到了我的床上,还尿到了我的枕头上,哦对了,你屁股底下那块新鲜热乎的杰作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三花:“……” 三花身子一僵,小心抬起屁股,偷偷向旁边挪了下位置。 看着容慎油盐不进丝毫没有悔意的脸,三花委屈更甚:“言尽于此,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一撑爪下了沙发,一个漂亮的旋身跳到地上。 松垮的平角内裤终于还是掉到了地上。 它尴尬了一瞬,然后伸着爪子,动作有些粗暴地重新把裤子提到胸口,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容慎有些难以置信,你就穿成这样就出去了?! 还要不要个猫脸! 三花应该是真的难过了,在容慎愣神之际走的飞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容慎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猫…… 离!家!出!走!了!!! 猫会说话已经够离谱的了,竟然还敢离家出走! 不过虽然它又懒又馋又爱作,但说到底那也是他的猫。 而且它还没有洗澡!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慎紧忙去追。 说到底三花确实受了委屈,大不了给它劝回来补偿两根猫条好了。 容慎家住三十四楼,电梯停在一楼没有动过,看样子三花应该是走的楼梯。 他可没体力陪猫在楼梯间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粗略计算,按照三花的半挂体型,应该能在它到一楼前截住它。 抬脚走进电梯,随着电梯门紧闭电梯缓缓下降,看着红色的数字越变越小,容慎心里有些感慨。 算起来自己也有小半年没下过楼了,上次出去还是为了屯吃的,今天天气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也不错。 当然,前提是逮住那只肥猫。 容慎在一楼楼梯间等了会儿,结果连三花的毛都没等到。 心里泛起嘀咕,难道是已经先他一步跑走了?就那个一身油膘的身材能比他快? 他把耳朵贴近楼梯间的墙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听到楼梯里有任何动静。 猫不在楼梯间。 看来他真是小瞧它了。 没办法,容慎只好向外走。 就凭三花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存能力,不出几天就能把自己饿成迷你小吉普。 他咬牙安慰自己,好歹也相依为命了好几年,就当发个善心陪它玩玩,大不了回来扣它几个罐罐。 推开楼门,带着灰尘气息的暖风扑了他一脸,和煦的阳光像薄纱轻轻裹住他的身体。 本应感受到的是明亮温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发寒。 冰冷的寒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侵袭了每个毛孔,容慎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片刻后,他伸出一只僵硬麻木的手,扯开了挡在身前一条手腕粗的藤蔓,抬起脚缓缓走了出去。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他真的只有半年没出屋吗? 街道已经不能称之为街道,目之所及尽是被毁损的建筑。 自三楼以下墙皮几乎全部脱落,露出红砖的墙上还残留着深可见底的刀痕。 不,看起来更像某种大型野兽的爪痕。 那爪痕重重地楔入墙体,深度足足有三五厘米。 墙根堆着小山似的因为暴力而落下来的墙灰与混凝土块,窗户破损的玻璃渣子也混入其中。 路面更不用说了,水泥路面尽数碎裂,露出地底下的黄土,不知名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手腕粗的藤茎毒蛇般吐着信子缠上建筑物疯狂生长。 路灯、车棚、树干,只要是有些高度的物体都被缠满了。 容慎出门时扯断的就是其中一株。 回头看去,被扯坏的部位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要是仔细看也可以看出来新长出的部分比之前的要更嫩一些,断痕上还分泌着乳白色的不明黏液,闻起来倒没什么怪味,就是看着恶心些。 容慎定了定神,现在不是十六年前,他也不是那个没用到只知道哭的废物。 沁了冷汗掌心渐渐回温,他动了动麻木的手指,抬起脚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 房子里空无一人,街上也没见到什么活口。 也是,破坏这么严重,活着的人早就逃命去了,哪个傻缺能在这逗留,不要命了吗。 但问题是出了这么大动静肯定不是一夜之间,即便是楼层再高他也没理由听不见。 可事实就是只剩他自己了。 容慎站在路口被裹着土的风糊了一嘴。 他赶紧“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泥,心头拔凉,都逃命去了,不带他? 家里是不能回了,谁知道藤蔓什么时候就爬家里去了,到时候没水没电,就算他储存的食物再多也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就真的是等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现在应该去哪? 容慎茫然地看着面前满目的疮痍,谁能告诉他一下该去哪逃命啊!啊?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情况迎来了转机。 刚说着只有傻缺才会在这呆着,结果还真让他看见一个傻的。 前面的十字路口恰好拐过来一个人。 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头上不伦不类地戴着顶鸭舌帽,胳膊底下还夹着个公文包,像是要赶“早八”的样子。 容慎隔太远看不清,只见人身量颇高,背脊挺得笔直,走地不徐不疾,光看背影应该是个年轻人。 他心里有些纳闷,这街上还有活人?还是说避难点离这不远? 那人过了路口拐个弯,跟他顺着一个方向走了,正好背对着他,压根就没看见容慎。 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容慎纠结一下,还是决定追上去问问。 作为一个社恐,他心里提前打好了腹稿,反复措辞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就抬脚去追人。 就问问那人他们去了哪里避难了好了,至少先找到今天晚上的落脚点。 第2章 天!被抓了! 常年不锻炼的身体虚得跟糠了的萝卜似的全是气孔,一股气顺着心肝脾肺肾各处乱窜,容慎掐着腰跑了两步就要断气了。 眼瞅着那人越走越远,他心里急,过了这村还去哪找这么傻的人啊。 他只能忍着羞耻捂着胃,扯着嗓子喊住那西装男。 “……你好——麻烦停一下——我,我有事问你——” 断断续续地喊完一句话,容慎差点直接跪倒地上。 他是真没力气了。 那人耳朵挺好使,听到了容慎的呼喊声停下了脚步,疑惑回过身。 见西装男停下,容慎松了一口气,准备出提前打好的腹稿,面带礼貌的微笑准备询问。 没想到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惊呼。 “啊——” 请不要误会,他的肺活量不足以支持他叫这么大声。 关键是那是什么啊?! 这人怎么长得像一只猪! 啊呸,什么长的像猪,那分明就是一头猪! 那人,哦不,那猪嗓门大得很,高亢的猪叫撕心裂肺,叫得容慎惊讶都没了,一脸麻木。 很符合尖叫守恒定律。 尖叫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装在瓶子里或者出现在对方的嘴里。 那什么,大猪,呃,不是,大哥,你别叫了,咱俩好像是你更吓人一点吧。 容慎摆手,想让它停下。 猪大哥叫得更来劲了,公文包挡在胸前,活像容慎馋它的身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救命啊——这里有活人啊——” 容慎这才想起来他忽略了什么。 猫都能成精,那猪也未必不行。 这猪肺活量实在惊人,一口气喊了五分钟不带停的。 容慎很想告诉它他尔多不隆,别喊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但事与愿违,猪大哥完全听不进他的话,自顾自沉浸式救命。 容慎实在没办法,捂着耳朵准备撤离。 一回头,哦豁,完蛋,还真让它喊来了。 一群蹦蹦跳跳的兔子兵朝这里赶来,估计是听见猪大哥的动静过来的。 为首的兔子穿着银色盔甲,手里拿着长矛,那长矛高出兔子一倍还多,晃晃荡荡地,一个不稳就能变成杠杆给自己翘起来。 后边的随从就要简陋多了。 没有盔甲,只有一身青色麻布短衣,毛茸茸的胳膊腿都在外面露着,腰间挎着一把短刀。 容慎都有些怀疑那短刀能不能刺到要害,以它们的身高,跳起来也就能刺到别人的膝盖,约莫是个摆设。 兔子一行乌泱泱有二十来号兔,但无一例外都是人形。 容慎已经见怪不怪了。 兔子速度很快,还没等容慎反应过来,兔子首领的长矛就已经对准了容慎的咽喉。 嗯,长度刚刚好。 兔子随从们也一下子围了上来,纷纷拔出短刀对准了容慎的……大腿。 兔首领仰着头上下打量了容慎一番,点着头道:“不错,是个人类。” 转头向身旁已经收了声的猪大哥问:“刚才就是你喊得救命?” 猪大哥见着兔子首领后有些畏缩,比容慎还高的身子愣是缩成了一个半圆。 容慎合理怀疑,要不是它的大肚子受限,这只猪脸能贴到兔首领的脚面。 听到猪大哥肯定的回答后,兔子首领训诫道:“明令禁止白天不许出门,你居然还敢一个人出来,怎么你不想要你的猪命了?”语气恶狠狠的,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猪大哥搓着手连连赔罪,神情献媚,把自己知道的彩虹屁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兔首领面色这才缓和了点,恶声恶气地对马屁猪道:“行了,赶紧滚吧!要有下次连你一块抓到监狱去!” 猪大哥一溜烟跑了,速度比容慎快多了。 容慎望着跑掉的灵活身影感叹了一下,回头看向兔子首领,心想这会该轮到他了。 他嘴笨,该说点什么好听的呢,刚才猪大哥嘴皮子太快,他没记住多少。 没想到兔首领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身旁的随从道:“带走!” 不对呀,死刑犯死前还能喝一口热汤呢,没道理连辩解都不让他说。 “小白兔……” 话音未落,本来已经收起的长矛登时又对上了他的喉咙,寒光凛凛的刀刃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哎,卧……” 容慎被这出其不意的一下子吓了一跳,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没等他“感谢”完,那把长矛距离他命门又近了一点,容慎只好默默收回了一个脏字。 容慎现在处境十分不妙,长矛的矛尖距离他只有0.0001公分,估计他咽个口水都能把自己扎死。 他向后弯了弯腰,奈何他的腰硬的像大理石板,弯了十度就已经到极限了,根本躲不开。 他只好又默默地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矛尖试图把危险推远一点点。 嚯!小白兔手劲还挺大,根本推不动。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兔子随从叠着罗汉把他双手反绑在背后,完成了抓捕任务。 兔首领这才收回长矛,瞪了容慎一眼,扭身走了。 从开始到现在吝啬给他一句话,就好像他是路边一坨垃圾,不配。 兔子随从在身后推了容慎的膝盖窝一下,意思是跟上。 容慎一个不察,差点跪倒在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被兔子随从推着跟在兔首领身后。 经刚才那一下,容慎不敢再招惹兔首领,默不作声地跟在后边观察着沿路的景色。 和他刚出门见到的样子所差无几,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疯长的藤蔓。 就在拐了四五个路口之后,人渐渐地多了起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人形动物,带角的,带翅膀的,带羽毛的,应有尽有,堪比动物园。 容慎突发奇想,动物都成了精,那苍蝇成没成精啊? 一路上的动物们见到兔首领都点头哈腰的十分恭敬,看起来兔首领官位不低。 容慎没忍住,低头悄声问兔子随从:“咱头儿官挺大的哈?” 兔子随从没反应。 容慎不死心,又问:“官差大哥,咱到底是去哪啊?这都走半天了还没到呢?” 兔子随从仍然没反应。 容慎合理怀疑这群小白兔被刚才那只马屁猪嚎得耳朵聋了,不然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容慎自讨个没趣终于闭上了嘴。 又过了两个路口,终于不是残屋败脊了,一座恢弘的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 金碧辉煌的宫殿差点闪瞎他的狗眼。 字面意义上的金碧辉煌,整座宫殿都是金灿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黄金,反正看起来就非常有钱。 几十尺高的朱红色大门矗立在殿脚,金色的兽首印在大门上,十分威严。 容慎数了数,这样的大门足足有十二个! 这是什么时候建的,他怎么不知道! 一想也是,他连楼下被拆家了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点啥。 不过想了一路的苍蝇能不能变人他不知道,但是苍鹰是能变人的。 面对站在宫殿前的“人”,高傲了一路的小白兔首领终于低下了它高贵的头颅。 所以它也不是什么大官嘛。 身边的人机小兔子跪倒一片,神情模样非常虔诚,仿佛面前的苍鹰是什么普度众生的神佛。 小白兔首领没有跪,但低着头语气十分恭敬:“苍鹰大人,抓到一只漏网之鱼,我把他交给您了。” 苍鹰比小白兔更加高傲,吝啬地给了两个字:“辛苦。” 容慎就这样被小白兔倒手卖了。 跟着苍鹰大人,要比之前的动物更像人一些,不是说长相,而是气质。 和其他动物一样,苍鹰的脸完全跟人沾不上半点关系,鹰钩铁喙,面颊被灰白的羽毛覆盖,但特别的是它的一双锐利的眼睛,一下子就能感知到它的情绪,独属于人类的那种情绪。 苍鹰大人此时的眼睛里就盛满了不耐烦,以及对他的嫌弃。 容慎知趣地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沉默地跟在它身后。 这一看就比刚才的小白兔不好惹,他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招惹它。 苍鹰带着容慎向宫殿走去。 容慎心里挺美,宫殿啊,这待遇不赖,阶下囚都是这个级别了吗?发展够快啊。 一路跟着苍鹰,就到了宫殿的……狗洞? 说是狗洞半点没侮辱了它,半人高的铁门眼睁睁出现在容慎眼皮子底下,上面还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不是?哥们儿,你逗我呢? 这跟一个漂亮的大美人脸上长一个大黑痦子有什么区别?! 你看看这好看吗?跟这宫殿匹配吗?啊? 苍鹰听不见容慎内心的咆哮,抬着下巴指挥着随从开门。 小铁门“吱呀”一声,然后“咣当”一下子,就开了。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苍鹰又挑着下巴示意容慎进去。 这门动物进去刚刚好,容慎进去就有些遭罪了。 本来腰就硬,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弓着九十度的腰实在是费劲。 刚钻了一半,站在他身后的苍鹰不耐烦地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容慎没防备一个趔趄滚进了地洞,还啃了一嘴泥。 你大爷的! 容慎跪在地上用胳膊肘撑着地艰难地爬起来,心里暗骂道:你个老小子,等你落我手里着。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 “tui!”容慎吐出嘴里的泥,下巴火辣辣地疼,应该是擦破皮流血了。 他没办法擦,用肩膀蹭了蹭,疼得他龇牙咧嘴。 苍鹰这才慢悠悠走了进来,动作十分优雅得体,跟容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苍鹰进来后,它的随从十分有眼力见地开了灯,容慎这才看见这屋里的全貌。 相比矮小的门,屋里就很宽阔了。 没有门窗,只能靠灯来照明,前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似乎是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都挂着一张黑布,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黑布没遮挡全,底部露出的几根黑黢黢的铁棒子,容慎判断应该是笼子,但养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还真是坐牢来了。 容慎想起小白兔首领的话,这恐怕就是关押犯人的监狱。 只是他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坐牢。 容慎也没真蠢到要跟这些兽人讲理的地步,照今天这么个情况,恐怕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变了。 跟着走了一会儿,苍鹰在一个格子间前站定,发话道:“就这里吧。” 鹰随从恭敬地拉开黑帘子。 一排细密的铁栏杆出现在眼前,果然是个笼子。 鹰随从打开笼子门把容慎推了进去,力气挺大,毫不客气,但这次他有了防备,避免了下巴二次伤害。 鹰随从关好笼子门后,苍鹰大人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走了,半句话都没留下。 和吝啬的小白兔如出一辙。 好歹交代一下啊!至少你们先把我的手给解开啊! 容慎脸颊挤在笼子缝隙中间,盯着黑布看了半晌,终于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事实。 行吧,好歹今天不用愁住在哪了。 大有你说咋办就咋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摆烂似的回过头,却被房间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第3章 你好呀!小孩哥! 身后角落里,一只巨大的黑影蛰伏在暗处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果然有野兽!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容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脚一软,捂着受惊的小心脏靠着栏杆滑座在地上。 都说被吓时候的心悸和恋爱时候的心动其实是一样的,一不一样容慎不知道,他也没谈过。 但他今天切实感受了一把极限心跳,这小东西平时不声不响,现在声音还挺大,在胸腔里“哐哐哐”个不停,震得他脑子发蒙。 谈恋爱要是也这样跳,那人会废掉吧? 好在他的心脏怒刷了一波存在感后渐渐恢复如初了。 容慎不是个胆子小的人,却很容易受到惊吓,尤其是没有防备的时候,连晚上三花打翻食盆的动静都能惊他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这会儿容慎平稳了心情,开始好奇那黑影是什么东西。 也不能怪他,那苍鹰也是十分抠门,整个房间五六平米大,只有中间吊顶上挂着的一个小灯泡用来照明。 说是灯泡都抬举它了,光线也就能照一米左右,根本就是个黄色的发光体。 黑影似也感到了不安,向后动了动。 容慎腿也不酸了,脚也不软了,抓靠着栏杆站起身,顺手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土。 地板有点凉,就这么一会儿屁股冰凉。 他缓缓靠近黑影,离得近了发现这东西其实是在隔壁笼子,胆子就更大了起来。 容慎也着实是好奇,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什么怪物,没想到隔壁笼子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六只眼八只脚背上还插俩翅膀的野兽,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 两大一小挤在一起,这才看着体型比较大。 两个大人把小的那个护在身下,见他过来慌忙后退。 看着像是一家三口,正三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好家伙,还以为是背着他先跑了呢,没想到也是被逮到了啊。 容慎想着毕竟他们是先来的,也算是前辈,出于礼貌他得先打招呼。 “嗨~” 干巴巴的“嗨”完之后又不知道说啥了。 总不能说“真巧啊,能在这见到你们,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 那也太傻缺了,难不成还是自己走进来的。 但也不能说“吃了吗?今儿太阳挺好哈。” 这里根本看不见太阳。 要不先来段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容慎,今天下午两点被一群小兔子抓来的,目前正在找一只名叫“三花”的不听话的猫,如有发现麻烦请告知我一下,必有重谢。 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不行不行,容慎又给自己否了。 他站在笼子前纠结了半天,也没能想到“嗨”后边能接什么话,只能灰溜溜地退开,站在“发光体”下享受灯光的沐浴。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社交,容慎心想。 站在房间中央,容慎开始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就勉强说是摆设吧,因为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蹲式马桶,马桶上贴心地挂了一圈帘子。 嗯,还挺注重个人**,给个好评。 除此之外,加上脑袋顶上的那个灯泡儿,就没再有别的东西了。 不过房间虽然简陋,但好歹还算干净,这让容慎心理有了点安慰。 房间四周只有一面是墙,剩下三面都是铁栏杆,房间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半连通的状态。 他左边的房间是那一家三口,右边的房间还没有人入住,再有新来的倒霉蛋估摸着就在那间了。 一间房三个人算的话也不是很拥挤,待遇看起来还算OK。 不过要是整个城的人都没跑掉都被关在这里的话,那这个监狱也是蛮大的。 研究完房间,容慎脚有点酸,但他不想到床上躺着。 一是他手背绑在背后不方便,尤其是在倒下后再爬起来格外费劲儿,这运动量对他来说不亚于一个普通成年男性做三百个深蹲。 二是那床正靠着那一家三口的房间,他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社交,现在有点不想面对他们。 容慎忧郁地叹了口气。 要是今天不给三花洗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果然洗猫容易倒霉。 都赖三花! 就在容慎正在心里骂三花一百遍的时候,隔壁的小孩暗戳戳地蹭到了笼子边上。 小孩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哥,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容慎心里乐开了花,好样的,大哥哥就喜欢你这种自来熟的。 当即不再COS自由女神,也学着小孩的模样暗戳戳蹭到笼子边上。 “小孩,你会说话呀?”容慎心里高兴,嘴上就没把门,脱口就是没脑子的话。 小孩没在意,认真回答道:“会说话的,没有被毒哑。” 行吧,这小孩聊天能力也不遑多让,遇见对手了。 “来来来,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容慎激动道。 小孩哥和他父母都没有被绑,也就是说监狱里不是必须被绑起来的。 他就说是那个混蛋苍鹰把这事给忘了。 淦! 被解救的容慎揉着酸痛的手腕,死兔子绑的挺紧,都勒出了印儿了。 小孩哥天真问道:“是不是你太不听话了,他们就给你绑起来了?” 容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我说我可乖了你信吗? 小孩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大,声音退去了奶声奶气十分清亮,就是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他是趁着他爸妈没注意悄悄过来的。 容慎开始盘算着怎么在小孩嘴里套话。 “大哥哥你难道是从斗兽场回来的?” 没等容慎想好怎么攻破其心理防线,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小孩哥一张嘴就秃噜一堆“知识点”,砸了个容慎措手不及。 斗兽场? 容慎提取到关键词,反问道:“斗兽场是什么?” 小孩哥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耐心为容慎解答:“斗兽场就是决斗啊,人和变成人的动物比。”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浑身颤抖了一下。 容慎来了兴趣,故意说道:“那人类这么聪明,岂不是很容易就获得胜利。” 小孩哥给容慎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动物有尖尖的爪子,还有尖尖的牙齿,人怎么能打得过动物!”说着语气难过了起来,“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打得过。” 容慎被小孩直白的眼神气笑了,小小年纪就是不会隐藏哈,当他又听见小孩哥说没有人赢过的话忍不住疑惑起来。 就算是兽人有尖利的爪子和牙齿,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打不过啊,“武松打虎”的故事没听过吗?那可是大老虎哎。 就算大老虎不是人人都打的过的,那小白兔总不会打不过吧? 见容慎不相信,小孩哥急了起来:“我说是真的,没骗你,它们会变得很凶很凶,速度又很快很快,然后咬断人的脖子,人就死了。” “死了?你是说比赛的人都死了?”容慎有些惊讶。 因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兽人对他产生强烈的攻击性,他下意识就把兽人和人混为一谈,直到这会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弱肉强食,这是动物的生存法则,即便是从底层变成统治者,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模式也不会轻易改变。 近些年来为了抚平百姓的创伤,宠物行业肉眼可见地壮大起来,百姓需求一高,那些宠物商也疯狂起来,更是什么动物都敢引进。 为了培育更多适应人类喜好的品种,拔爪子、去毒牙,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就连他没逃过跟风,买了一只不听话的猫。 至于监管部门,只要没惹出乱子,基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更乐享其成。 现在有这么多品类的兽人也不奇怪,兽人对人类产生报复心就更不奇怪了。 看容慎震惊的表情,小孩哥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就看过两场比赛,这件事也是从其他大人嘴里听到的。” 容慎又问他一些关于斗兽场的事,只可惜小孩哥不是不知道就是解释不清,到最后除了有个斗兽场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 他叹了口气,论学好语文的重要性。 两人又陷入沉默,小孩哥神情变得难过起来。 容慎有心想安慰他一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悄悄措辞,谁知道小孩哥突然开口了。 “大哥哥,外面还有人类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不会的,活口都在这了。 容慎很想这么回答。 但介于小孩哥还小,以及他不想再次杀死对话,所以他换了种说法:“与其等待别人来救我们,不如我们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小孩哥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变得晶晶亮,好像容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里都是“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 容慎被小孩哥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视线略微飘移了一瞬。 他想起来,像小孩哥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正好在中二期,满心满眼都是保护世界为正义而战什么的,幼稚又勇敢。 他没有中二期,像小孩哥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他已经被磨掉了所有勇气。 容慎心里突然有些柔软,又有点后悔,或许他不应该不负责任地讲出这些话。 拯救世界应该是大人的责任,可心里又觉得只有小孩子才能这么无畏无惧。 看着小孩哥期待的神情,又安慰自己,左不过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语气温柔了下来:“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容慎今天说的第一句“人话”。 “嗯!”小孩哥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叮铃桄榔”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尖叫声和恶声恶气的呵斥。 容慎眼皮一跳:“这是去斗兽场了?” 小孩哥摇头:“是放饭的时间到了。” 经小孩哥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饿了,肚子也很不给面子地“呱”了一声,算是晚到的提醒。 中午就没吃,又走了不少路,他就说好像忘了点什么呢。 小孩的父母被吵醒,小孩见状偷偷蹭了回去,躲在父母的怀里。 容慎爬起身,重新坐回灯泡下,暗暗期待是什么饭。 兽人吃的饭也跟人类差不多吗? 没让容慎等多久,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一个苍鹰随从粗暴地拉开帘子,走廊的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从昏暗房间呆习惯了的容慎一个不察被这刺眼的光灼出了眼泪。 偏着头眼睛眯了半天才勉强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