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么不好你非要送兔子?》 第1章 第 1 章 晨光熹微,却穿透不了这片奇异空间里永恒弥漫的、如同稀释过的牛乳般的薄雾。光线在这里失去了方向,软绵绵地晕染开,营造出一种既非清晨也非黄昏的暧昧氛围。空气里流动着草木的清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不安的蜜糖气息。 “送什么不好你非要送兔子?!” 江澄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的。他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那双总是锐利如电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近乎荒谬的烦躁,死死瞪着身旁那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他身上那件代表云梦江氏少主身份的紫色箭袖常服,此刻沾了些草屑和露水,显得有些狼狈,更衬得他脸色阴沉。 “送兔子也没什么不好嘛。”魏无羡摸了摸鼻子,动作间带着他惯有的、仿佛对世间一切麻烦都浑不在意的洒脱。他穿着一身黑衣,更显得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总是神采飞扬的眉宇间,此刻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师弟的怒气,“你看,蓝湛不是挺喜欢的嘛?他后山那群兔子养得油光水滑的,多可爱。” “本来是没什么,” 接话的是蓝曦臣。他声音依旧温和,如同春风拂过玉磬,在这片诡异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这位素有“泽芜君”美名的蓝氏家主,即便身处如此境地,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榜首的风仪,只是那温润如玉的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色。他雪白的衣袂在微湿的空气中轻轻拂动,像一朵误入迷途的云。“只是让大家都要来找兔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朦胧而陌生的景致,轻声道,“就不太妙了。” 他们此刻所在之处,绝非熟悉的云深不知处后山。参天古木高得望不到顶,树冠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穹顶。脚下是柔软得过分的草地,绿得有些不真实,踩上去悄无声息。巨大的、形态奇异的植物随处可见,有的叶片大如华盖,边缘还闪烁着微弱的磷光。 “没什么啊曦臣哥,” 聂怀桑“唰”地一声展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精巧的扇面恰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动的、带着几分好奇与幸灾乐祸的眼睛。他惯常是一副胆小怕事、不求上进的模样,此刻在这离奇遭遇中,反倒显露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这多好玩啊。谁能想到,来云深不知处听学,还能有这般……奇遇?” 他说话时,声音透过扇面,带着点闷闷的鼻音。 “只有你觉得好玩。”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和恼怒的声音从稍高处传来。金子轩正皱着那双好看的眉毛,盯着头顶上方一片巨大无比的、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叶片。那叶片边缘卷曲,形成一个天然的遮蔽,露珠在上面凝聚,如同颗颗晶莹的水晶。他身上金线织就的牡丹纹样在迷蒙光线下依旧闪耀,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这位金尊玉贵的兰陵金氏少主,此刻最在意的似乎并非身陷囹圄,而是——“我们是变小了吗?” 他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又有些许对自己处境的不悦。确实,周围的一切都显得过于庞大,那草叶如同小树,露珠大如鸡子,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在特殊的光线下看去,也如同闪烁的星屑。 “蓝湛怎么还不回来?” 魏无羡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他伸长脖子,望向迷雾深处某个固定的方向,那里是他们来到此处时,蓝忘机消失的地方。据那只神秘出现的、会说话的黑兔子所言,他们六人之中,唯有蓝忘机因为是其“主人”,被允许暂时离开这片区域,去寻找线索或是解决之法,时限为一刻钟。可如今,时间似乎早已过去。“这都多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丝担忧,终于难以掩饰地爬上了魏无羡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空荡荡的,随便和陈情都不在身边,这让他感到一种罕见的不安。 “话说,昨天我们就来了,今天蓝先生也该发现我们不见了吧!” 聂怀桑试图用扇子给自己扇点风,却发现空气凝滞,扇不动分毫,只好悻悻作罢。他话音刚落,一个白白软软、毛茸茸的小东西,轻飘飘地从空中打着旋儿落下,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他平举的扇面上。那东西比柳絮更实在,比棉花更轻盈,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你没听见那黑兔子说吗?” 江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语气越发不爽,“我们要完成那本见鬼的《世界奇妙兔兔》图鉴,把所有‘奇妙兔兔’都找到,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想到这个离谱的任务,他就觉得额角更痛了。什么《世界奇妙兔兔》?听名字就荒诞不经! “发现了又有什么办法?” 金子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向来注重仪表,一天一夜未曾梳洗,感觉浑身都不自在,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难得地有了几分凌乱。“难道蓝先生还能钻到兔子洞里来把我们捞出去不成?” 他想象了一下蓝启仁那张古板严肃的脸出现在这童话般( albeit 诡异)的场景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怀桑,你扇子上的……” 蓝曦臣忽然微微俯身,动作优雅地从脚边一丛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蘑菇旁,拾起了另一个同样白白软软的小团。他修长的手指托着那团小东西,递到眼前仔细端详,温和的眸子里流露出探究的神色,“是不是这个?” “说起来我还是不能明白,蓝大公子,” 魏无羡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弯下腰,从一片心形的、触手微凉的叶片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了第三个小白团。他将那小团放在掌心,触感异常柔软,带着微温,仿佛有生命一般。他好奇地掂了掂,又轻轻向上抛了抛,那小团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又轻飘飘地落回他掌心,弹性极佳。“为何你们家后山的兔子洞,会通向……这里呢?” 他环顾四周,加重了“这里”二字,满心都是不解。云深不知处家规森严,后山更是清修之地,怎会隐藏着如此不可思议的通道? 聂怀桑此刻终于站定了身子,不再试图扇动他的扇子。他将举着扇面的手往前送了送,好让其他几人都能看清落在他扇面上的那个小白团,同时另一只手指着蓝曦臣和魏无羡手中的,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哎呀,这不就是兔子吗?你们仔细看!” 几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凑近了些,凝神细看。 果然!在更近的距离和更专注的凝视下,那小白团的真容渐渐清晰。那并非单纯的棉球或光团,在那团蓬松柔软的白色绒毛中心,镶嵌着两颗比芝麻还小的、亮晶晶的红色眼睛,正怯生生地打量着他们。下面还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粉色鼻子在微微翕动。最奇妙的是,在圆滚滚的身体两侧,各有一个更小、更蓬松的白色凸起,像是缩到几乎看不见的迷你小爪子,而身体后端,还有一个几乎与绒毛融为一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绒球——那大概是尾巴?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高度抽象化、极度迷你,但特征齐全的——兔子! “咦,真的是兔子。” 魏无羡惊叹,将掌心的“棉球兔子”又举高了些,对着迷蒙的光线看,“这是兔子棉球,还是棉球兔子?” 他用手指极轻地戳了戳,那小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凹陷下去,又迅速弹回原状,红色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并无不适,反而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传来一阵极细微的、令人心尖发痒的颤动。 “《世界奇妙兔兔》……” 蓝曦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掌心那只同样安静趴伏着的小生物,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这便是其中之一了。” 他指尖溢出极其微弱的灵力,如同最轻柔的触摸,探查着这小生灵。反馈回来的是一种纯净而平和的能量波动,带着草木的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兔”的特质。 “所以,我们要找的,就是这种东西?” 江澄皱着眉,也从脚边捡起一个。他动作略显粗鲁,那“棉球兔子”在他手里似乎瑟缩了一下,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触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仿佛用力稍大就会捏坏。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别扭,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个任务物品,而是个……活生生的、需要小心对待的小生命。 “看样子是了。” 聂怀桑终于收起了折扇,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落在他扇面上的“棉球兔子”捧在手心,脸上兴致更浓,“这‘奇妙兔兔’,倒是有趣得紧。 第2章 第 2 章 只是不知,这林中还藏着多少稀奇古怪的兔子?” 他抬头望向迷雾深处,那里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的秘密等待发掘。 金子轩也勉强从一片巨大的花瓣上取下了一个,捏在指尖,表情复杂地看着。那小白团在他戴着精致戒指的手指间,显得格外脆弱。他实在无法将这种看起来毫无用处、只会卖萌的小东西,和他们离开此地的关键联系起来。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专注于手中新发现的“棉球兔子”时,周围的雾气似乎悄然流动加速了些。远处,那些高耸入云的巨木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许多小脚在落叶上奔跑,又像是风吹动了某些毛茸茸的东西。 魏无羡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掌心的“棉球兔子”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微微颤抖起来。他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眼神变得锐利。 “有东西过来了。” 他低声说,将手中的小白团小心地放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江澄、金子轩闻言立刻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尽管他们手无寸铁。蓝曦臣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聂怀桑稍稍护在身后,温和的目光也染上了凝重,扫视着前方涌动的迷雾。 聂怀桑缩了缩脖子,刚刚升起的兴致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压了下去,小声嘀咕:“不会……又是那种会说话的黑兔子吧?或者……是别的什么‘奇妙兔兔’?” 迷雾深处,那窸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千军万马,又仿佛只是无数的、轻柔的碰撞。 这片名为“世界奇妙兔兔”的秘境,终于要向这些意外闯入的访客,展露它更多光怪陆离的冰山一角。而他们的寻找与归家之路,才刚刚开始。 云深不知处,雅室。 檀香袅袅,在静谧的空气中勾勒出安详的轨迹。蓝启仁端坐于案几之后,手边是一盏清茗,几卷摊开的古籍。他刚结束今日的讲学,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然而,这份宁静被匆匆归来、面色凝重如霜的侄儿蓝忘机彻底打破。 蓝忘机向来姿仪端方,步履沉稳,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雪白的校服上似乎沾染了晨露与草叶的清新气息,额间那条卷云纹抹额依旧一丝不苟,只是那双总是清冷如古井的浅色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那是混杂了困惑、急切,以及一种近乎荒谬的确认。 他言简意赅,将发生在后山兔子洞的异变,以及魏无羡、江澄、金子轩、聂怀桑连同兄长蓝曦臣一同被卷入一个名为“世界奇妙兔兔”的奇异空间之事,清晰道出。他描述了那弥漫不散的乳白色迷雾,巨大得不像话的植物,以及那只口吐人言、颁布了收集图鉴任务的神秘黑兔。 蓝启仁起初只是蹙眉听着,越听,那花白的眉毛皱得越紧,几乎要拧成一个结。待蓝忘机说到“需完成《世界奇妙兔兔》图鉴方能离开”时,他终于忍不住,霍然起身,绕过案几,伸出手探向蓝忘机的额头。 “忘机,” 蓝启仁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担忧,指尖触及侄儿光洁冰凉的额头,并未感受到预期的滚烫,“你是不是病了?” 他宁愿相信这是素来严谨的侄儿因高烧而产生的谵妄,也无法接受这听起来如同志怪小说般荒诞不经的情节。云深不知处家规森严,后山更是清静之地,怎会隐藏如此妖异通道? 蓝忘机微微一怔,向后稍退半步,避开了叔父的手。他理解叔父的怀疑,若非亲身经历,他自己也绝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那触手可及的迷雾,那会说话的黑兔,还有魏婴他们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都真实得不容置疑。他薄唇微动,想要再次强调,却深知言语在如此超乎常理的事件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雅室内陷入一种僵持的、充满疑虑的沉默时,一道清晰无比、却又找不到来源的稚嫩嗓音,突兀地在两人耳边响起,仿佛直接烙印在脑海深处: “兔子棉球,图鉴加一。实时播报开启,听众邀请中:蓝氏青蘅君,蓝启仁;江氏江枫眠,虞紫鸢;金氏金光善……” 后面报出的名字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水幕,但前面几个名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蓝启仁耳边。末了,那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蓝忘机注意,蓝忘机注意!请抱着魏婴送给你的两只兔子到后山的兔子洞来!你的时间已经到了,你的时间已经到了!请立即返回!请立即返回!” 这声音……蓝启仁猛地环顾四周,雅室门窗紧闭,除了他与蓝忘机,再无第三人。可那声音真真切切,点名道姓,连他闭关多年的兄长青蘅君都位列其中!这绝非幻听! 蓝忘机脸色微变。一刻钟的时限已到!他不再犹豫,也无需再多做解释,对着尚处于巨大震惊中的叔父匆匆行了一礼:“叔父,忘机必须返回!”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衣袂翻飞如雪,迅疾而不失优雅地掠出雅室,朝着后山养兔子的草坪方向疾行而去。 蓝启仁望着侄儿瞬间远去的背影,那句“听众邀请中”和“蓝氏青蘅君”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他能听见,那与他血脉相连、同样被点名的兄长,定然也能听见!这已非小辈们的胡闹或奇遇,这莫名之力,竟能跨越空间,直接联系到各家宗主,甚至连闭关之人都不放过! 事态严重,远超想象。蓝启仁再也无法安坐,他必须立刻前往兄长闭关之处,商议对策。他快步走出雅室,向来稳重如山的步伐,此刻竟显得有些凌乱。 …… 与此同时,那片被迷雾笼罩的“世界奇妙兔兔”秘境之中。 魏无羡那句“有东西过来了”的警示余音未落,异变陡生! 他怀中、蓝曦臣掌心、以及聂怀桑扇面上的那三只安静趴伏的“棉球兔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同时绽放出柔和而纯粹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迷雾,将几人惊疑不定的面容映照得清晰无比。 光芒持续了约一次呼吸的时间,随即如同百川归海,迅速收敛,在三只棉球兔子原本的位置上空汇聚、融合,最终化作一张悬浮在半空中的、散发着微光的书页。 那书页并非寻常纸张,材质似帛非帛,似光非光,边缘流转着淡淡的彩虹光泽。页面中央,绘制着一幅栩栩如生、极致可爱的“兔子棉球”图像,比他们刚才捧在手中的实体更加圆润蓬松,红色的眼睛如同镶嵌的红宝石,闪烁着灵动的光采。图像下方,还有几行清晰的小字,似乎是说明。 “哈!果然!” 魏无羡眼睛一亮,顾不上警惕远处的窸窣声,兴奋地凑上前去,想要看清那图鉴上的说明文字,“让我看看这上面写了啥……” 就在他刚开口,尚未读出第一个字时,一个略带烦躁和茫然的声音打断了他。 “魏无羡!我找到了莓果!你吃不吃?” 是江澄。他方才并未像其他人一样专注于手中的棉球兔子,而是不耐烦地在周围踱步,目光四处扫视,似乎想找出点更实际的东西。此刻,他正从不远处一株矮小的、叶片呈锯齿状的植物旁直起身,手里捧着几颗红艳艳、小巧玲珑的果实。那果实色泽诱人,散发着清甜的果香。他一边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无毒,已经随手抛了两三颗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他还顺手又摘了几颗,准备扔给魏无羡。 “江澄你……” 魏无羡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刚要抱怨他打断自己读图鉴,却见那张刚刚凝聚成形的、散发着微光的书页,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透明,不过眨眼功夫,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晚吟!!!” 魏无羡这下彻底火了,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还没看清就没了!他气得额角直跳,挽起袖子就准备冲过去把那个破坏气氛的家伙捶一顿,“你瞎吃什么!图鉴没了!” 没等他动手,异变再起!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刚刚还站着嚼莓果的江澄,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重重地摔在柔软过分的草地上,溅起几点微湿的泥土。他双目紧闭,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粗重,竟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澄!起来!”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拙劣的捉弄把戏,上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别装了!赶紧起来!” 第3章 第 3 章 然而,江澄毫无反应。 “魏公子,” 蓝曦臣温润却带着凝重的声音响起,他早已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搭在江澄的腕脉上,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额温,“江公子他……昏过去了。脉象急促,体温升高,似是中了某种……热毒或迷障。”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沉。不是装的?他立刻蹲下,查看江澄的状况,果然见他昏迷不醒,浑身滚烫。“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一旁的金子轩皱着眉,弯腰从江澄摔倒的旁边,拾起了几颗滚落在地的红艳莓果。他并未像江澄那般鲁莽,而是捏在指尖,借着迷蒙的光线仔细端详。那莓果形状确实独特,圆润饱满,但在顶端有两个小小的、对称的凸起,底部还有一个微小的尖角。 “这个形状……” 金子轩沉吟着,俊美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好像一个兔子头啊。” “麻辣兔头?” 聂怀桑顺口接了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迷雾中逐渐清晰的一个身影吸引。那身影颀长挺拔,步履沉稳,雪白的衣袍在迷雾中如同指引的灯塔。更重要的是,来人的头上,稳稳地趴着一只毛色纯白、眼神温顺的兔子,而他怀中,还小心翼翼地抱着另一只同样雪白、耳朵却微微抖动的兔子。 是蓝忘机!他按照那神秘声音的指示,带着魏无羡送他的两只兔子,及时赶了回来! “蓝湛!” 魏无羡看到蓝忘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喊道,“你快来看看江澄!他不知怎么突然昏倒了!” 蓝忘机快步走近,目光扫过昏迷的江澄,又落在金子轩手中的红色莓果上。他浅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困惑,仿佛在确认某个信息。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清晰的字: “兔莓。”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但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那抹困惑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因为确认了某事而加深了些许。 “嗯?” 蓝曦臣敏锐地捕捉到了弟弟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忘机说话向来笃定,为何在指出这莓果名称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温和地问道:“忘机知道这个?” 蓝忘机抬起眼,看向兄长,又扫过围过来的魏无羡、金子轩和聂怀桑,言简意赅地通报了外界情况:“叔父已知。图鉴加一。黑兔通告家长。” 他顿了顿,再次抬起那双盛着困惑的琉璃色眼眸,望向上空那一片迷蒙的、仿佛有意识在窥视一切的空无之处,像是在对某个无形的存在发问:“不知为何,不再加一?” 他的话音刚落,蓝曦臣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他转向正捏着那颗“兔莓”,焦急又愤怒的魏无羡,温声道:“魏公子,请说‘兔莓’二字。” “兔莓?” 魏无羡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为何要对着一个果子念名字,但出于对蓝曦臣的信任,以及眼下江澄昏迷的紧急情况,他还是依言照做,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兔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蓝忘机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只有他能听见的、稚嫩而清晰的神秘声音: “兔莓,图鉴加一。特别邀请江氏江厌离担任主厨,为找兔子小队补充膳食,加油哟各位!”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又一张散发着微光的书页,在几人面前缓缓凝聚、展开。页面上,绘制着那红艳艳的、形似兔头的“兔莓”图像,下方还有详细的说明文字。而这一次,图鉴稳稳地悬浮在空中,没有再消失。 同时,一股温暖而熟悉的、带着莲藕排骨汤清甜气息的暖流,若有若无地开始在这片冰冷的迷雾空间中弥漫开来,仿佛在预示着,那位被“特别邀请”的、温柔可靠的援手,即将以某种方式,加入这场光怪陆离的“找兔子”冒险。 魏无羡顾不上细看图鉴,急忙看向地上的江澄,发现他脸上的潮红似乎消退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虽然仍未苏醒,但情况似乎稳定了下来。 他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将目光投向新出现的“兔莓”图鉴,又看了看蓝忘机头上和怀中那两只似乎对此地环境颇为适应、正悠闲动着三瓣唇的兔子,最后与蓝忘机对视一眼。 情况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家长被惊动,师姐被“邀请”,还有这神秘莫测、规则古怪的图鉴收集。 他们的奇妙兔兔之旅,注定不会平静了。 莲花坞的厨房,正是炊烟袅袅、香气四溢的时辰。 江厌离系着素色的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将刚蒸好的莲藕桂花糕从蒸笼里取出。莹白的米糕镶嵌着淡粉的藕丁和金黄的桂花,散发着清甜温润的热气。她做事向来专注细致,并未留意周遭异样。直到一种奇妙的感应促使她抬起头—— 只见厨房空旷处的半空中,毫无征兆地漾开一圈圈水波般的纹路,随即,一面光滑如镜、边缘流转着淡淡微光的虚影悬浮在那里。镜中映出的并非厨房景象,而是一片朦胧的、弥漫着乳白色迷雾的奇异空间,隐约可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其中晃动。 江厌离惊得手下一顿,险些将手中的糕点盘摔落。她定了定神,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充满了惊诧与困惑,但常年持家养成的沉稳让她并未失声尖叫。她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糕点,谨慎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试图看清镜中景象。 “师姐!” 镜面那头,魏无羡焦急的脸庞猛地凑近,他似乎想靠得更近,却“砰”的一声,额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他“哎哟”呼痛,揉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向后退了半步。 “魏婴?”江厌离担忧地唤道,声音透过那镜面,似乎清晰地传了过去。 蓝忘机站在魏无羡身侧,浅色的眼眸迅速扫过身旁的兄长蓝曦臣、金子轩和聂怀桑。他们三人脸上只有对魏无羡突然撞墙行为的疑惑,显然并未听见任何声音。蓝忘机立刻意识到,那神秘的通告再次单独降临于他。他转向镜面方向,尽管看不到对面的江厌离,仍以清晰平稳的语速传达:“那声音请江姑娘为我们补充食物。” 言简意赅,点明关键。 江厌离虽仍不明所以,但听到“补充食物”四字,又见师弟们身处陌生环境,立刻将疑虑压下,母性与责任感瞬间占据上风。“啊,你们等一等,”她忙应道,声音温柔而带着安抚的力量,“我看看能不能递东西过去。” 她说着,试探性地将手中那盘尚且温热的莲藕桂花糕朝着镜面递去。 奇迹发生了!那盛着糕点的白瓷盘,在接触镜面的瞬间,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更明显的涟漪,随即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消失在厨房的空气中。 迷雾空间内,魏无羡眼见着凭空出现的糕点盘,眼疾手快地接住,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和熟悉的甜香,他几乎是惊喜地叫出声:“师姐!接到了!” 这不仅是食物,更是来自熟悉世界的联系与慰藉。 然而,他立刻想起昏迷的江澄,急忙又凑近那无形屏障,语气急切地喊道:“师姐!有没有什么东西气味强烈的?江澄他晕过去了!” 就在江厌离递送糕点之时,厨房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虞紫鸢带着金珠、银珠两名心腹侍女,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她今日身着紫色劲装,眉眼间带着惯有的凌厉,本是来看看晚膳的准备情况,却恰好目睹了女儿手中一整盘糕点在她眼前凭空消失的诡异一幕!与此同时,那道只有被“邀请”的家长才能听见的、莫名其妙的“实时播报”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正是魏无羡那焦急的喊声。 虞紫鸢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悬浮的空中的镜面虚影,又看向女儿空空如也的手。 “啊,娘……”江厌离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轻声唤道。 虞紫鸢面色沉凝,她虽震惊,却并未慌乱,迅速判断着形势。她先未追问女儿,而是直接侧头对金珠吩咐道,语气果决:“他们平时不是喜欢吃臭豆腐么?去,立刻到街上,买最新鲜……不,买味道最冲、最地道的回来!” 她思路清晰,既然魏婴那小子说要气味强烈的,那便给他们最强烈的!或许能以毒攻毒,唤醒昏迷的阿澄。 “是,夫人!”金珠领命,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江厌离闻言,却有些犹豫,轻声劝道:“娘,还是我做一点正经吃食吧。阿澄他们不知困在那里多久,六个大小伙子,臭豆腐虽解馋,却不饱肚子的。” 她总是优先考虑弟弟们的温饱与健康。 这时,江枫眠也闻讯从校场匆匆赶来。他步履沉稳,神色虽凝重,却比虞紫鸢多了几分镇定。 第4章 第 4 章 显然是也听到了那“播报”,了解了大致情况。他走进厨房,目光扫过那奇异镜面,落在女儿和妻子身上,温声道:“阿离,你娘说得对。六个大小伙子,你一个人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填饱他们的肚皮?听你娘亲的,先买了递过去应应急再说。” 他顿了顿,看向虞紫鸢,语气带着安抚,“是蓝家后山的秘境,目前来看,虽有奇异,但应当暂无性命之忧。” “安全?”虞紫鸢冷哼一声,柳眉倒竖,语气尖锐起来,“江宗主你搞清楚了情况了没有?这什么播报来得莫名其妙,将几家宗主都牵扯进来,连闭关的青蘅君都不放过,岂止是古怪?阿澄都晕了过去!倒是你的好徒弟,”她语气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还非得他说了才行,那个图鉴才认账!这是什么道理?” 她的话语像针一样刺入空气中,带着对魏无羡微妙的不满,以及对眼下这超乎掌控局面的烦躁。 “好了,三娘子。”江枫眠抬手,轻轻按了按妻子的肩膀,试图平息她的怒火,声音依旧温和,“秘境之事,玄奇难测,未必全是坏事。若是机缘,阿澄能从中有所得,磨砺心性,那也是好事。” 虞紫鸢甩开他的手,眉头紧锁,显然并未被完全说服,但也不再争执,转而吩咐银珠:“银珠,你去校场盯着,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她必须确保莲花坞内部稳定。 “是,夫人。”银珠也领命而去。 厨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江厌离不敢耽搁,趁着父母说话的间隙,又迅速准备了许多易于保存和传递的食物——饱满的肉包子、金黄酥脆的炸春卷、一大罐炖得浓香的鸡汤(用厚实的陶罐密封好)、甚至还有几碟酱菜和一大包馒头,一一通过那镜面屏障递送过去。魏无羡在那边接应不暇,连连道谢。 不久,金珠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提着好几个油纸包,尚未打开,一股浓郁强烈、混合着发酵与油炸气息的“异香”已经弥漫了整个厨房。 “夫人,小姐,买回来了,是街头老王家的,味道最是……霸道。”金珠禀报道。 江厌离看着那几包臭豆腐,有些犹豫,但在虞紫鸢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还是接过一包,再次递向镜面。 …… 迷雾空间内。 在江厌离源源不断的“投喂”下,几人暂时解决了腹中饥渴。魏无羡将一块莲藕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向蓝忘机和蓝曦臣讲述着江澄昏迷前后以及“兔莓”图鉴出现又消失的经过。 蓝忘机则言简意赅地向兄长蓝曦臣补充了他离开后发生在雅室的一切——叔父的怀疑、那响彻耳畔的“实时播报”、对各家宗主的“邀请”,以及他必须带着两只兔子返回的指令。 蓝曦臣静静听着,如玉的面容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轻叹。他梳理着目前掌握的线索,温声总结道:“如此看来,规则大致明晰了。我们六人需在此寻找‘奇妙兔兔’,其中,魏公子需说出正确的名字,图鉴方能确认收录。忘机你因是兔子主人,每日可出去一刻钟,与外界沟通。而我们这些……‘受邀’的家长,能听见我们在此处的对话。忘机你则能独享那‘黑兔’的直接通告。此外,”他看了一眼地上堆放的食物,语气缓和了些,“还有阿离……江姑娘能为我们补充膳食。” 蓝湛微微颔首,认同了兄长的分析。这规则看似荒诞,却隐隐自成体系。 就在这时,最后一样“补给”到了。 那包用厚油纸包裹、绳索扎紧的臭豆腐,穿过镜面屏障,出现在魏无羡手中。即使包裹严密,那股积攒已久的、极具穿透性的“香气”还是瞬间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这片原本弥漫着草木清甜和迷雾湿气的空间。 “唔!” 离得最近的金子轩第一个遭殃,他猛地后退两步,俊美的脸庞瞬间扭曲,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闷声斥道:“此乃何物?!怎如此……不堪!” 他自幼锦衣玉食,何曾受过此等“生化武器”的袭击。 聂怀桑也被熏得连连扇动他那把毫无用处的折扇,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味道,脸色发白:“魏兄,这、这莫非是云梦特产?当真……名不虚传!” 连向来涵养极佳的蓝曦臣,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默默运转灵力,稍稍隔绝了部分嗅觉。 魏无羡却眼睛一亮,如同见到了宝贝:“是臭豆腐!师姐肯定是被虞夫人催着递过来的!” 他用力嗅了嗅,反而露出一丝怀念的表情,“正好,看看能不能把江澄这臭小子熏醒!” 他拿着那包臭豆腐,走到依旧昏迷的江澄身边,蹲下身,试图将油纸包凑近江澄的鼻子。然而,那包裹似乎被屏障传递的力量卡得有些紧,他推了两下,竟没推动包装。 “我拉不过来!师姐别递这个了!太臭!”魏无羡一边嘀咕着,一边用力跟油纸包较劲,下意识地抬头四顾,仿佛在寻找趁手的工具。 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目光掠过周围那些巨大植物的顶端。忽然,他注意到高处一片巨大的、形似芭蕉的翠绿叶片,其边缘的轮廓和叶脉的纹路,在某个特定角度下,竟奇异地组合成了一种熟悉的形态——长长的耳朵微垂,圆润的脸部轮廓,甚至还有一个俏皮的三瓣唇形状! 那并非真实的兔子,而是叶片自然生长形成的、极其神似兔子的图案!更奇妙的是,他仿佛看到那“叶兔”的眼睛部位,似乎有微弱的绿光一闪而过! “叶兔!”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种莫名的直觉与确信涌上心头,伴随着命名成功的、冥冥中的感应。 与此同时,魏无羡反应快如闪电,话音未落,他已足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起,轻盈地避开下方交错的枝桠,直冲向那片奇特的叶片。他的双手在空中飞快地合拢,如同捕捉一只受惊的翠色蝴蝶,精准而轻柔地罩向了那片蕴含着“叶兔”精灵的叶片! 在他的掌心触及那冰凉叶面的一瞬间,那片巨大的叶子仿佛活了过来,轻轻颤动,叶面上那酷似兔子的纹路流转过一道柔和的生命光华。紧接着,又一张崭新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微光书页,在几人眼前缓缓凝聚成形。 《世界奇妙兔兔》图鉴,再添一员! 而魏无羡手中那包顽固的臭豆腐,也在此刻“噗”地一声,终于被他成功扯开了包装,那股难以形容的浓郁气味,彻底在这片奇妙的空间中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蓝忘机清冷而平稳的声音,在弥漫着淡淡臭豆腐余韵和草木清香的迷雾空间中响起,一字不差地复述着那只有他能听见的神秘通告: “叶兔,图鉴加一。医疗官温情就位,新增小队成员温宁。直播听众温若寒链接中。集齐五行灵息,影像同步准备:进度20%。继续努力哟!” 唯独最后那个带着俏皮尾音的“哟”字,被他以毫无波澜的语调念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魏无羡还沉浸在捕捉到“叶兔”的兴奋中,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片此刻已变得普通、只是轮廓依旧奇特的巨大叶片,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他下意识地想转头对那送食物的“通道”再说些什么,比如告诉师姐江澄的情况,或者调侃一下这臭豆腐的威力,然而,当他抬眼望去时,半空中那片曾连接着莲花坞厨房、荡漾着水波光纹的镜面,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迷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师姐……”魏无羡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手中的“叶兔”和新出现的图鉴书页所吸引。那新出现的书页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气息,上面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叶兔图案,脉络清晰,形态灵动。 * 莲花坞,厨房。 江厌离手中拿着那包被退回的、依旧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臭豆腐,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灶台上方那片已然空无一物的空气。刚才那奇妙的镜面通道,弟弟们的声音,都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了。视野中只剩下熟悉的厨房景象,氤氲着饭菜的香气,与方才的超现实经历格格不入。心底的担忧,如同细密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来。 “那个温情做医疗官,你弟弟不会有事。” 虞紫鸢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她一贯的干脆。她本想说几句刺话,比如“就你瞎操心”或者“魏婴那小子不还好好的”,但目光触及女儿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忧色时,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她清楚,女儿此刻担心的,必然是昏迷不醒的阿澄。既然魏无羡还能生龙活虎地捉兔子,那女儿这沉默的担忧,只能是落在她那个不省心的亲弟弟身上。 第5章 第 5 章 她难得地放软了语气,安抚了一句。想到女儿此刻又失去了与两个弟弟的直接声讯,与其让她独自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带在身边。于是,虞紫鸢转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走了。” 江枫眠站在一旁,方才一系列变故让他心神紧绷,此刻稍一放松,腹中竟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鸣响,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厨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向来温文儒雅,此刻也不由得面露一丝尴尬。 江厌离闻声,从怔忡中回过神,看向父亲,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柔的笑意,瞬间冲淡了眉宇间的忧色。“阿爹也饿了吧,”她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过莲塘,“阿离给您拿藕夹先垫一下。” 说着,她便转身走向一旁的食盒,熟练地取出几块炸得金黄酥脆、香气诱人的藕夹,递到江枫眠手中。无论外界如何变幻,照顾好家人,始终是她心中最朴素而坚定的信念。 * 岐山温氏,地火殿。 此处本是依托地底炎脉修建,往日里热浪滚滚,四壁赤红,空气中都弥漫着硫磺与烈焰的气息。然而此刻,殿内的热力却异常稀薄,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生生抽空、吞噬殆尽。 温若寒盘膝坐在大殿中央的赤炎玄玉台上,周身环绕的灼热气流缓缓收入体内。他刚刚结束一轮深沉的修炼,那双睁开眼眸中,仿佛有熔岩流淌,炽烈而威严。那突兀响在耳边的、带着几分稚气的通告声,并未让他露出太多惊容,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早已见识过无数奇异。 然而,通告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他古井无波的心湖—— “集齐五行灵息”。 这五个字,与他正在推演寻求突破的某种关窍,隐隐呼应!炎阳功法至阳至刚,若想再进一步,寻求阴阳调和、五行相济之道,这“五行灵息”或许正是关键所在!至于什么“世界奇妙兔兔”、什么“图鉴”、“小队成员”,在他看来,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或是这秘境机缘的表象伪装。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厚重的殿门无声滑开,门外通道两侧墙壁上燃烧的熊熊火炬,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 “火。” 一团纯粹而炽热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在他掌心之上蓬勃燃起,欢快地跳动着,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将周围扭曲的空气都映照得一片明亮。这并非寻常术法凝聚的火焰,而是更接近本源的火行之力。 两名身着炎阳烈焰袍的温氏内门弟子恰好走进殿内,感受到那精纯的火灵之力与宗主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压,立刻躬身垂首,不敢直视。 温若寒凝视着掌中那团跃动的焰心,仿佛要从中窥见大道奥秘。片刻后,他收起火焰,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叫温旭,温晁来见我。准备一下,我们去姑苏。”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这蓝氏后山,究竟藏着怎样的奥秘,那“五行灵息”,又是何物! * 迷雾秘境之中。 几乎是在蓝忘机复述完通告的下一刻,两道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一道柔和,一道略显怯懦,落在了依旧昏迷的江澄身旁。 光柱散去,现出两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身着简洁利落的白色劲装,外罩红色纱衣,身形高挑,眉眼间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与疏离,正是岐黄神医温情。她似乎对眼前的突变略有诧异,但常年行医养成的镇定让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江澄。 她甚至来不及整理因突然传送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只随手将额前散落的碎发往后一捋,便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伸出三根手指,精准地搭上了江澄的腕脉。她的动作流畅而专业,神情专注,仿佛周遭奇异的环境和注视的目光都不存在。 跟在温情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面色略显苍白的少年,正是温宁。他背上背着一张古朴的长弓,腰侧挂着箭囊,显然是被传送时正在练习箭术。骤然出现在这个陌生而诡异的地方,又被好几道目光同时注视——魏无羡的好奇、蓝曦臣的温和探究、金子轩的审视、聂怀桑的打量,以及蓝忘机清冷的一瞥——他顿时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低垂着眼睑,不敢与人对视。 “脉象浮数,气血紊乱,邪热内蕴……” 温情低声自语,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针囊中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她手法极快,银针在指尖闪过寒芒,精准地刺入江澄的合谷、人中、内关等几个穴位,深浅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过几息之间,江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紧蹙的眉头动了动,悠悠醒转过来。他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映入眼帘的仿佛还是昏迷前那片晃动的、无数的红色莓果影子,他无意识地喃喃道:“好多……好多兔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还有无数只兔子在疯狂蹦跶,踩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口吐魂烟。 “你醒啦?快来吃饭!”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魏无羡顶着他那片巨大的、尚未消失的“叶兔”叶片,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肉包子。他脸上那灿烂中带着点促狭的笑容,在刚刚清醒、尚且虚弱的江澄看来,显得格外欠扁。 江澄眨了眨眼,试图聚焦,看清是魏无羡后,习惯性地想骂人,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温情撑开江澄的眼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和舌苔,随后利落地收起银针,语气平静无波地下了结论:“急性热毒侵体,伴有轻微迷幻症状。已施针疏导,余毒需自行代谢。记住,在不明环境,不要乱吃东西。” 她的叮嘱简洁而直接,带着医者的权威。 另一边,聂怀桑已经凑到了温宁身边,摇着他的宝贝折扇(虽然依旧扇不动风),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向他解释着他们这支“找兔子小队”的离奇任务、目前的处境,以及那本神秘的《世界奇妙兔兔》图鉴。 温宁听得一愣一愣的,结结巴巴地转向姐姐温情:“姐、姐姐……我、我们好像也要……去找、找兔子什么的……” 就在这时,蓝忘机耳畔再次响起了那独有的通告,他立刻转述,声音依旧平稳:“治疗结束,医疗官温情遣送中……” 温情闻言,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关于弟弟温宁,或许是关于江澄后续的调理,又或许是对这强制性的来去表示不满——然而,她的话还未出口,一道与来时相似的光柱瞬间笼罩了她。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在光柱中模糊、变淡,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 “姐……姐姐!” 温宁徒劳地伸出手,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张着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刚刚得知要一起冒险,转眼间唯一的亲人就被带走,将他独自留在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抱着自己的弓,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惶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迷雾依旧缭绕,新的成员加入,旧的成员(暂时)离开,而寻找“奇妙兔兔”的任务,以及那隐约牵动着外界各方神经的“五行灵息”收集,仍在继续。这片秘境,似乎正以其独特的规则,将越来越多的人和势力,卷入这场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自温情如同一道迅疾的流光被强制遣送离开后,这片被迷雾笼罩的秘境似乎又恢复了它固有的、带着些许压抑的宁静。空气中残留的草药清香渐渐被草木与泥土的原始气息所取代,唯有那包被彻底打开、味道依旧“霸道的”臭豆腐,顽强地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新组成的七人小队——多了个怯生生抱着长弓的温宁——在短暂休整、分食完江厌离投递过来的各式食物后,不得不再次踏上了寻找“奇妙兔兔”的旅程。填饱了肚子,江澄因中毒而虚弱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力气,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至少能自己行走了。 魏无羡一马当先,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手里还拿着那片作为“叶兔”凭证的巨大叶片,时不时挥舞两下,拨开前方过于茂密的、带着露水的草丛。江澄紧随其后,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嘴上不肯认输,偶尔会因魏无羡过于跳脱的行为而低声斥责两句,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周遭环境带来的莫名压力。 蓝忘机和蓝曦臣并肩而行,两人姿仪端方,即便是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步伐依旧沉稳。 第6章 第 6 章 蓝忘机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从云深不知处带来的、魏无羡所赠的白兔,雪白的皮毛在迷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蓝曦臣则抱着另一只,动作同样轻柔,仿佛捧着的不是兔子,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两只兔子似乎对此地颇为适应,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三瓣唇不时轻轻嚅动。 金子轩跟在后面,他依旧不太习惯这林中的湿气与脚下过于柔软的触感,眉头微蹙,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并未多言,只是偶尔整理一下自己那身价值不菲、此刻却难免沾上草屑的金星雪浪袍。聂怀桑和温宁走在最后。聂怀桑一边走,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手中的折扇紧紧握着,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温宁则始终低垂着头,抱着他的弓,像是生怕自己的存在感太高,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队伍沉默地前行着,只有脚踩在柔软草地上的细微声响,以及魏无羡偶尔拨开枝叶的窸窣声。然而,与之前的顺利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似乎用尽了。 林中的景物仿佛陷入了循环,巨大的、形态相似的植物,缠绕的藤蔓,散发着微光的菌类……他们走了足足两个时辰,绕过了几个看似相同又略有差异的弯,探索了数个可能隐藏“奇妙兔兔”的角落,却依旧一无所获。没有新的光团出现,没有奇特的形态引发魏无羡的命名灵感,甚至连那神秘黑兔的声音也未曾再响起。那本《世界奇妙兔兔》图鉴,依旧停留在“叶兔”和“兔莓”的那一页。 重复的景色和毫无进展的搜寻,开始消磨着众人的耐心。一种焦躁的、带着些许无力的气氛,如同逐渐浓郁的雾气,悄悄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林子里原本就朦胧的光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那些巨大植物叶片边缘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一些,却无法驱散整体环境沉入暮色的趋势。阴影从林木深处蔓延出来,拉长,交织,使得周遭的一切变得更加影影绰绰,平添了几分未知的恐惧。 “我饿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长时间的沉寂。是金子轩。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自己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咕噜”声。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如同染上了晚霞,眼神有些狼狈地飘向别处,勉强维持着姿态补充了一句,试图掩饰尴尬。 好在,这声腹鸣仿佛是一个信号,紧跟着,江澄的肚子也发出了类似的抗议,随后是聂怀桑。接二连三的声响在逐渐安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一时之间,小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向前探索的脚步。饥饿感与疲惫感,在暮色的催化下,变得愈发明显。 蓝曦臣停下脚步,温和的目光扫过略显沮丧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队伍末尾的温宁身上。他注意到,这一路上,这位温氏的少年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时而低着头,极其专注地观察着某些老树的根部或倒在地上的腐朽木桩,时而又抬起头,眯着眼睛,努力地望向那透过厚重枝叶缝隙、变得越来越暗淡的天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温公子,” 蓝曦臣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舒缓,如同玉磬轻鸣,在这渐暗的林中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是否有所发现?” 他没有催促,没有质疑,只是带着鼓励的询问。 这轻柔的语气和温和的语调,仿佛一道暖流,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温宁。他猛地回过神,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了一下,对上蓝曦臣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顿时更加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啊……我,我就是,就是看见太阳里面,好像,好像有兔子。” 他一边说,一边怯怯地抬手指了指天空。此刻夕阳的余晖正努力穿透迷雾和枝叶,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晕。 “太阳里面有兔子?” 魏无羡一听,立刻来了兴致。他把自己头顶着的那片“叶兔”小心翼翼地捧下来,像是分享玩具般,轻轻放在了蓝忘机怀中那只白兔的头上。那白兔似乎觉得有些痒,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躲开。魏无羡一边逗弄着兔子,一边顺着温宁的思路猜测,“那,日光兔?” 说完,他立刻转头,充满期待地看向蓝忘机,等待着他的“官方认证”。 蓝忘机凝神细听片刻,那双浅淡的眸子看向魏无羡,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什么特殊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命名错误。 “那树根那边难道也有兔子?” 金子轩见温宁被蓝曦臣问话后,又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旁边一个布满青苔的古老树桩,也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他虽然对温氏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此刻寻找兔子是首要任务,任何线索都值得关注。 江澄已经不耐烦地快步走向温宁一直盯着的那个树桩方向:“你不会自己看?” 他语气依旧冲得很,但行动却透着急切。他蹲下身,拨开茂密的草丛,发现在那巨大树桩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确实生长着一小丛蘑菇。那些蘑菇伞盖圆润,颜色是不起眼的灰褐色,但仔细看去,伞盖的形态……他猛地想起那位医术高超但神情冷淡的医疗官温情临走前的叮嘱——“不要乱吃东西”。伸出去想要采摘的手,顿时犹豫地停在了半空。 金子轩被江澄那带着挑衅的语气一激,也走上前,不甘示弱地在江澄旁边另一棵大树的根部阴影里,发现了类似的蘑菇。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蘑菇的伞盖形状确实有些奇特,顶端有两个对称的、小小的凸起,整体轮廓……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种蘑菇莫非长着兔子头?那叫什么?兔头蘑菇吗?”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摘了两朵,站起身,递到眼前仔细端详。 聂怀桑也凑了过去,借着逐渐暗淡的光线仔细一看,不由得低呼:“咦?子轩兄,还真让你说对了!你看这伞盖,这两个小凸起,像不像兔子的长耳朵?这圆滚滚的,像不像兔子脸?” 魏无羡闻言,也来了兴趣,暂时放下了对“日光兔”的执念,凑过来看了一眼金子轩手中的蘑菇,随口便道:“兔头蘑菇?” 蓝忘机凝神,再次摇头。 江澄见金子轩找到了,也不再犹豫,伸手从自己发现的那丛里也摘了两朵品相完整的,递到魏无羡面前,示意他看。 魏无羡接过,翻来覆去地看,又尝试道:“兔子蘑菇?” 蓝忘机依旧摇头。 蓝曦臣看着魏无羡接连尝试失败,温和地提醒道:“魏公子,命名应当再简短、精炼些或许更好。” 他猜测,那图鉴认可的命名,可能需要更符合某种特定的规则。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恩……兔头菌子?兔菇?兔蘑?” 他一个个尝试着。 当他念出“兔蘑”二字时,蓝忘机耳畔终于响起了那期待已久的稚嫩声音。他立刻抬眼,看向众人,清晰复述:“兔蘑,图鉴加一。晚餐准备,主厨链接中。” “成功了!” 聂怀桑第一个欢呼起来,立刻仰起头,在空中四处张望,寻找着是否会出现江厌离那温柔的身影和美味的食物。 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尤其是在饥饿感的驱使下,“晚餐准备”这四个字简直如同天籁。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熟悉的、水波荡漾般的镜面再次在半空中浮现。镜面那头,是江厌离略带担忧却依旧温柔的面容,以及她身后莲花坞厨房那令人安心的景象。她似乎早已有所准备,立刻开始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通过镜面传递过来——有喷香的米饭,有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有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罐显然是特意为身体初愈的江澄准备的、炖得奶白的鱼汤。 江澄接过姐姐递来的鱼汤,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温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鲜美香气,一直紧绷的脸色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就在江厌离给江澄递送食物,其他人也纷纷接过饭菜,准备在这暮色四合的林中享用这迟来的晚餐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秘境中的黑夜降临得极快,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昏暗,只有那些发光植物提供的微弱光芒,以及半空中那镜面通道散发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然而,就在这黑暗降临的刹那—— 一直安静站在众人外围,手中还捧着那两朵被称为“兔蘑”的蘑菇的温宁,突然感觉手中一热!那两朵灰褐色的“兔蘑”竟毫无征兆地绽放出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纯净,瞬间将他周围的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第7章 第 7 章 不仅如此,温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刚才他观察的、此刻已沉入黑暗的天空方向。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兔蘑”光芒,似乎与天空中某颗刚刚亮起的、特别明亮的星辰(或是秘境中类似星辰的光点)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那星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一束微弱却清晰的光柱,光柱的形态,在他因手中“兔蘑”异变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中,竟隐约勾勒出一只腾空跃起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兔子轮廓! 强烈的直觉与手中“兔蘑”传来的温热感交织在一起,温宁几乎是福至心灵,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克服了胆怯,朝着正准备大快朵颐的魏无羡喊道: “魏公子!日光兔!”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确信。而那团在他手中爆开的、源自“兔蘑”的温暖光亮,以及天空中那束奇异的、仿佛回应着他呼唤的星光,都似乎在无声地印证着他的发现。 《世界奇妙兔兔》图鉴,似乎在这一明一暗、一地一天的奇妙呼应间,即将迎来新的成员! “日光兔!” 魏无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笃定,几乎在温宁那声呼喊落下的瞬间便脱口而出。他反应快得惊人,话音未起时人已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奔向站在队伍边缘、手中捧着光芒渐盛的“兔蘑”与天上星光遥相呼应的温宁。 就在他喊出“日光兔”三个字,身形掠至温宁近前的刹那—— 异变陡生! 蓝忘机耳畔响起了那独有的、稚嫩而清晰的通告声,他立刻凝神,以一贯平稳无波的语调逐字复述:“日光兔,图鉴加一。特效小羡兔开启,蓝忘机准备。” “准备?” 蓝忘机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不解,这末尾的指令与他之前听到的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他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准备”是何意,便听站在他对面的温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蓝忘机心头莫名一紧,立刻抬眼望去。只见方才魏无羡站立的位置,此刻已是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兔子?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如墨染的兔子,唯有四只爪尖和一对长长的耳朵尖,点缀着一簇醒目的、如同雪里红梅般的白色绒毛。它体型比寻常兔子稍小,却显得格外精悍灵动。此刻,它正稳稳地蹲在温宁的身前,两只前爪有些茫然地搭在温宁的鞋面上,那双如同浸染了最醇厚葡萄美酒般的赤红色眼瞳,正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极其人性化的惊愕与茫然,飞快地扫视着周围骤然变得“高大”起来的一切,最后,那目光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蓝忘机身上。 众人皆瞠目结舌,仿佛被无形的法术定在了原地。 方才还活蹦乱跳、声音清亮的魏无羡,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黑兔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只剩下篝火(如果他们有的话)噼啪作响的想象声,以及远处迷雾中不知名虫豸的微弱鸣叫。江澄手里还端着姐姐刚递过来的、冒着热气的鱼汤,汤汁微微晃动,映出他呆滞的面容;金子轩刚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僵在嘴边,忘了咀嚼;聂怀桑张着嘴,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就连一向从容的蓝曦臣,抱着两只白兔的手臂也微微僵住,温润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最终还是蓝曦臣最先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目光转向同样有些怔住的弟弟,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提醒道:“咳,忘机,”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怀中那两只因为突然多出一只“同类”而显得有些躁动、正试图啃咬他衣袖的白兔,“你把魏公子……小羡兔,抱起来吧。” “小羡兔”三个字从蓝曦臣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既贴切又令人啼笑皆非的意味。 蓝忘机如梦初醒,浅色的眼眸再次落在那只与众不同的黑兔子身上。那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无限活力的眼神,透过那双赤红的兔眼传递出来,毫无疑问,这就是魏婴。他依言上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像平时拎起普通兔子那样,捏住它的后颈皮,将其提起。 然而,他的指尖尚未触及那黑色的皮毛,就对上了旁边温宁那双写满了“这样不好吧”、“魏公子会疼的”、“轻一点”的怯生生眼神。温宁虽然害怕,却还是努力表达着对“魏公子”此刻形态的担忧。 蓝忘机伸出的手微微一顿。面对这样有着魏婴眼神的兔子,再用对待寻常动物的方式,似乎……确实有些不妥。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改变了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那只黑兔子……毛茸茸、圆滚滚的短尾巴。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未经思考的动作。 “噗!” 那被称为“小羡兔”的黑兔子仿佛被踩了尾巴(虽然被捏的是尾巴),浑身绒毛一炸,猛地向前窜了几步,脱离了蓝忘机的手指范围。它迅速转过身,抬起小小的兔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清晰地传递出一种混合着震惊、控诉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活脱脱就是魏无羡本人那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蓝忘机!”的生动写照。 蓝忘机:“……”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短毛的触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耳根处,悄然漫上一抹极淡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薄红。 “这…这不好吧…” 温宁喏喏地小声说道,看见蓝忘机似乎因为“小羡兔”的反应而要转头看自己,他下意识地把怀中那只刚刚收录图鉴、此刻光芒已内敛、显得温暖柔和的“日光兔”举高了些,试图用这团暖光挡住自己,减少存在感。 “哼!” 江澄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手中的汤碗塞给旁边的聂怀桑(聂怀桑手忙脚乱地接住),一个箭步冲过来,带着点粗鲁,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伸手将那只还在用眼神“谴责”蓝忘机的“小羡兔”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已左边的肩膀上。“不劳烦蓝二公子!” 他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维护意味,仿佛在说“我云梦江氏的人(兔),我自己照顾”。 那“小羡兔”似乎对江澄的肩膀颇为满意,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他肩头的衣料,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坐下来,还得意地晃了晃那带着白尖的长耳朵,赤红的眼睛瞥向蓝忘机,带着点“你看,有人疼”的炫耀意味。 蓝忘机默默地低下头去,盯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靴尖看了片刻,再抬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冰封表情。他看了一眼稳稳蹲在江澄肩头、显得格外醒目的黑色小身影,沉默地走回兄长蓝曦臣身边,伸手抱回了那只还在执着啃咬蓝曦臣衣袖的白兔。那白兔回到他怀中,立刻安分下来,温顺地趴着。 聂怀桑捡起地上的扇子,默默拍了拍上面的草屑,然后默默地接过江厌离再次通过镜面递过来的、尚且温热的餐食,低头小口吃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却在疯狂呐喊:魏兄变成兔子了!还是黑的!蓝二公子居然去捏兔子尾巴!这秘境真是太……太刺激了! 金子轩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他看看蓝曦臣怀中抱着的两只温顺白兔,看看蓝忘机怀中安静的那只,看看温宁手中散发着温暖光晕的“日光兔”,再看看江澄肩膀上那只眼神灵动、一看就不好惹的“小羡兔”……莫名地,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但他立刻甩了甩头,将这荒谬的念头驱散,暗自思忖:哼,兔子终究是兔子,再奇特,又怎及得上我那只威风凛凛、嗅觉敏锐的灵犬有用? …… 云深不知处,雅室。 气氛与秘境中的惊愕茫然截然不同,却同样凝重。 江枫眠、温若寒、金光善、聂明玦这几位仙门巨擘,此刻竟齐聚于此。他们皆是被那无远弗届的“实时播报”引来,在蓝家坐了已有段时间,听着那断续传来的、关于自家小辈(或门下)在那诡异秘境中的动向,各自心中都转过了无数念头。 “咳,” 江枫眠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面上略带一丝尴尬,毕竟在场众人中,除了地主蓝家,就属他江家有两个孩子深陷那秘境之中,其中一个还刚刚变成了兔子。他选了个显而易见的话题开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看来,阿羡……变成了兔子了。” 这陈述句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金光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闻言,脸上堆起惯有的圆滑笑容,接话道:“江宗主不必过于忧心,魏公子天性聪颖,悟性极高,这等奇遇看似荒诞,说不定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番难得的机缘呢。” 他这话说得漂亮,却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敷衍。 第8章 第 8 章 聂明玦端坐如钟,眉头紧锁,他更关心实际问题。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腰侧霸下的刀鞘,沉声向主位的蓝启仁问道:“蓝先生,贵府藏书阁冠绝天下,可有查到什么有关这个‘世界奇妙兔兔’秘境的古籍记述?”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刚硬。 蓝启仁捻着胡须,摇了摇头,花白的眉毛紧紧皱着,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与困惑:“并无。老夫翻遍了相关志异、秘境录,皆无此记载。”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古怪地补充,“而且,听这播报所言,这秘境……仿佛并无恶意,倒像是……像是在逗弄孩童玩耍一般。”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温若寒,“不知温宗主,对此有何高见?” 温若寒靠坐在椅背上,姿态带着几分慵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高见是没有的。”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旁边静室方向——那里是闭关的青蘅君所在。“只是,”他话锋一转,点出了关键,“那负责定名的魏小子变成了兔子,接下来的图鉴,还能找全吗?那‘五行灵息’,又当如何收集?”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气息温和内敛的青蘅君,此刻缓缓睁开双眼,他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温宗主所虑,亦是关键。不过,既然规则言明,命名需魏公子开口,而忘机每日有一刻钟可离开秘境……届时,或可详询。眼下,命名之责,或许暂时落在了忘机身上,由他转述魏公子之意?且看后续发展吧。” 他的话语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规则的解读上,也暂时平息了因魏无羡突然变身而引发的种种猜测与不安。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看似“儿戏”的秘境,其背后隐藏的深意与可能带来的影响,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几位宗主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仿佛能连通另一个世界的、虚无的“播报”来源,各怀心思,静观其变。 江厌离精心准备的餐食,在一种混合着惊愕、担忧和几分荒诞感的氛围中被迅速分食完毕。热腾腾的食物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与寒意,却无法完全抚平众人心头的波澜。尤其是江澄,一边机械地咀嚼着姐姐亲手做的、他平日最爱的莲藕排骨,一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蹲在自己左肩上的那只黑色小生灵。 那沉甸甸又毛茸茸的触感,以及这小东西体内散发出的、属于魏无羡独有的鲜活气息,都让他感到一种极度的不真实。 江厌离透过那逐渐变得稀薄、仿佛信号不稳的镜面通道,担忧地看着弟弟们,目光尤其在江澄肩头那只眼神灵动的小黑兔身上流连。她似乎想再多叮嘱几句,比如让阿澄照顾好阿羡(尽管他现在是只兔子),或者问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别的什么。然而,她的话语尚未出口,那连接着两个空间的通道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涟漪般,剧烈地波动了几下,迅速变淡、消失,最终彻底隐没在秘境迷蒙的空气中。 只留下一句带着少女娇憨与惊叹的尾音,袅袅回荡在众人耳畔: “羡羡这样好可爱(*??▽??*)......” 这声来自姐姐的、充满怜爱的感叹,并未能让江晚吟肩膀上的“当事人”感到丝毫安慰。 魏无羡非常不舒服。 江晚吟正值少年,身形挺拔却尚未完全长开,肩膀线条硬朗,骨骼分明。对于一只体型娇小、腹部柔软的兔子来说,这简直就像是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扎马步。那坚硬的肩胛骨硌着他柔软的兔子肚皮,随着江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和压迫感。他试图调整姿势,用小爪子扒拉着江澄的衣料,毛茸茸的身体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拱动个不停,试图找到一个稍微舒适点的落脚点。 这持续的、细微的蠕动,像是有无数根羽毛在不停地搔刮着江澄肩颈处的皮肤。那痒意并非难以忍受,却极其磨人,如同附骨之疽,搅得他心烦意乱。 “魏无羡!” 江澄终于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低吼道,“你都是一只兔子了还不消停点!” 他甚至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恨不得把这个不安分的家伙直接从上面颠下去。 一直默不作声关注着这边的蓝忘机,浅淡的眸子微微一动。他清晰地看到,那只黑色的小兔子在江澄肩膀上并非顽皮捣蛋,而是因为不适才不断挣扎。那赤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并非平日的狡黠,而是一种隐忍的烦躁。他薄唇微抿,正欲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曦臣哥……” 聂怀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仰头望着天空,语气充满了不安,“天……要暗下来了……” 的确,秘境中的光线流逝得似乎比外界更快。方才尚存的夕阳余晖已彻底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仅有的光源来自于温宁手中那团稳定散发着暖黄光晕的“日光兔”,以及周围那些巨大植物叶片和菌类发出的、星星点点的、冷色调的微弱磷光。阴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众人的身影拉长、扭曲,融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未知的危险感,随着夜色的降临而悄然加剧。 金子轩也皱紧了眉头,他天性喜洁,这一天一夜的奔波、战斗(与兔子?)、以及无法沐浴更衣的处境,早已让他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更是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沾染了这林中的湿气与尘土。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略显高傲的不耐:“就算是找兔子也要大白天才行吧?这般昏暗,如何寻觅?” 他的目光扫过江澄肩头那只依旧在扭动的黑兔,补充道,“江澄你把魏无羡抱着不行吗?他现在就是只小兔子!放在肩膀上像什么样子!” 后半句倒是难得地说到了点子上。 江澄被两人这么一说,更是烦躁,正要反驳,却见温宁和他手中捧着的“日光兔”一起,动作极其同步地仰起了头,望向了那被高大树冠切割成碎片的天幕。蓝曦臣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中天。那月亮异常圆润明亮,清辉如练,努力穿透稀薄的迷雾和交错的枝叶,洒下斑驳而冷冽的光斑。借着这月光和“日光兔”的光芒,视线倒不至于完全漆黑,但比起白日,寻找那些可能隐藏在任何角落的“奇妙兔兔”,难度无疑是倍增了。 “月亮里,也…也有个…兔子。” 温宁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肯定。他说得很慢,仿佛在仔细确认,但语气中的坚持不容置疑。他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轮明月,似乎在透过那清冷的光辉,窥见了某种常人难以察觉的形态。 江澄正被肩上的魏无羡和周围的议论搅得心烦,闻言眉毛一扬,没好气地道:“有兔子又怎样?魏无羡现在能张嘴?” 他这话虽是冲着温宁,实则是在宣泄自己的无力感。命名权在魏无羡身上,可他如今连人话都说不了,岂不是要卡死在这里? “月光兔?月亮兔子?这是满月吧,那…满月兔?” 聂怀桑病急乱投医,开始对着月亮胡乱猜测起来,也不管那图鉴是否认可。 “他不能张嘴我们就没有嘴巴了?” 金子轩也被激起了好胜心,或者说是不服输的性子,他盯着月亮,尝试着命名,“兔头月亮!兔眼月亮!兔……” 他卡壳了,实在想不出更多能与兔子关联又符合月亮形态的词语,俊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懊恼。 就在这时,蓝忘机动了。 他几步走到江澄面前,伸出手,言简意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给我。” 江晚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蓝忘机见他不动,似是有些不耐烦地极轻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再多言,直接伸手,动作却异常轻柔而精准地,将那只还在江澄肩上不安扭动的黑色“小羡兔”捞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入自己怀中。 同时,他将自己原本抱着的那只温顺白兔,顺手塞给了站在一旁的金子轩:“帮我抱一下。” 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在传递一件寻常物品。 金子轩下意识地接住那只突然被塞过来的、毛茸茸、暖烘烘的白兔,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头,对上那双纯净无辜的红色兔眼,那兔子还友好地动了动鼻子。金子轩抱着兔子的手臂僵硬无比,放也不是,抱也不是,脸上表情精彩纷呈,与他平日矜贵傲然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干什么呢蓝二公子?” 江澄肩上骤然一轻,那恼人的痒意瞬间消失,确实轻松了不少,但他嘴上还是习惯性地质问了一句,目光落在被蓝忘机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的魏无羡(兔形态)身上。 第9章 第 9 章 只见那只小黑兔到了蓝忘机怀中,似乎瞬间就安分了下来。蓝忘机的手臂稳如磐石,手掌温热,为他提供了一个宽阔而平稳的“坐席”,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小爪子扒拉着蓝忘机雪白的衣袖,舒舒服服地窝好了,赤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早该如此”的满意神色。 江澄:“……” 他突然觉得有点憋屈。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新的动静吸引。 不知何时,温宁竟然顶着那只光芒柔和的“日光兔”,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坚定地爬上了附近一棵不算太高、但枝桠粗壮的古树。他手中的“日光兔”如同一个小型灯塔,在逐渐深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温公子!你小心些!” 蓝曦臣见状,连忙温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关切。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异变再生! 温宁手中那原本散发着温暖黄光的“日光兔”,与他头顶上方那轮皎洁明月投下的清冷光辉,仿佛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他手中的光团骤然亮度激增,不再是柔和的暖黄,而是迸发出一种如同正午阳光般炽烈耀眼的白金色光芒!与此同时,天空中那轮明月的清辉也仿佛被引动,凝聚成一道无比纯净、冰冷的银白光柱,垂直落下,与“日光兔”爆发出的光芒在半空中交汇!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那瞬间爆发出的强光,刺目至极,仿佛要将整个秘境的黑夜彻底撕裂!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或以袖遮面,无法直视这光与暗的极致碰撞。 唯有蓝忘机,因为怀中抱着至关重要的“小羡兔”,心中记挂着命名之责,他强忍着双目被刺痛的不适,死死眯着眼睛,视线艰难地穿透夺目的光晕,牢牢锁定着光柱中心那隐约形成的、仿佛由纯粹月华与日光交织构成的、优雅跃动的兔子虚影! 福至心灵,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清冷的声音在这光芒的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 “月兔!”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刺目的光芒骤然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去。蓝忘机立刻闭上酸涩的眼睛,同时,那独有的通告声在他耳畔响起。他不敢怠慢,立刻凝神,逐字复述,甚至连那古怪的音节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月兔,图鉴加一。现代简易宿舍开启。门钥匙在蓝忘机的宠物兔身上,请持有者蓝曦臣与金子轩同时说:‘门托斯(Portus)’即可打开宿舍大门休息。” 他复述完毕,这才缓缓睁开依旧有些模糊的双眼。 只见温宁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手中捧着两团光芒。左手依旧是那暖黄的“日光兔”,而右手则多了一团清冷银白、不断散发出柔和寒气的光团,正是“月兔”!这两只属性截然相反的兔子光团,此刻正缓缓靠拢,光芒交织间,一张全新的、散发着日月同辉气息的图鉴书页,在温宁身前缓缓凝聚、成形。 而蓝忘机怀中那只“小羡兔”,似乎也被方才的动静吸引,探出小小的黑色脑袋,赤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温宁手中那两团奇异的光源,以及那张新出现的图鉴。然后,它用小爪子挠了挠蓝忘机的手腕,仿佛在催促——宿舍!快开宿舍!它这只娇弱的兔子需要一张柔软的床! 蓝曦臣与金子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一丝跃跃欲试。蓝曦臣依旧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而金子轩,在经历了最初的僵硬后,似乎对怀中这只温顺的白兔也不再那么排斥,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它更舒服些。 “门托斯(Portus)。” 两人异口同声,带着试探与确信,念出了那古怪的咒语。 随着音节落下,蓝忘机怀中那只原本属于他的、一直很安静的白兔(并非魏无羡变的黑兔),忽然动了动耳朵,从它蓬松的尾巴下面,滚落出一枚闪烁着微弱银光的、造型奇特的金属钥匙,叮当一声落在蓝忘机脚边。 同时,在众人身旁的空地上,一扇看起来极为简洁、甚至有些突兀的、散发着现代金属光泽的房门,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空间波动,缓缓由虚化实,呈现在他们面前。 “门托斯(Portus)。” 蓝曦臣与金子轩相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清晰地念出了那拗口而神秘的音节。这是第三次尝试,前两次或因发音细微的偏差,或因时机未能完全同步,那枚从白兔尾巴下滚落的银色钥匙只是微微发光,却未能引动任何变化。 然而这一次,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钥匙骤然爆发出强烈的银光,如同活物般从地上悬浮而起,径直投向那扇突兀矗立在林间空地上的金属门。“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某种机括被精准触发,那扇看起来冰冷简洁、与周遭原始环境格格不入的门户,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其后一片未知的空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再次默念了几遍这个发音,将其牢牢刻印在脑海。这超越了他们认知范畴的力量,以及这随之而来的、明显不属于此世之物的“宿舍”,都预示着此地的规则深不可测,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蓝忘机抱着怀中依旧不安分、用小爪子扒拉他前襟的“小羡兔”,率先迈步,拉开了那扇看似厚重、实则轻便的木制内门(与外表的金属门截然不同)。门内的景象,让紧随其后的众人都是一怔。 里面并非想象中仙家洞府般的亭台楼阁,也非云深不知处那般雅致清幽的居所,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的房间。整齐地排列着六张造型统一、看起来像是为学生设计的单人床铺,每张床都配有一个方方正正、线条硬朗的衣柜。房间整体是干净的浅色调,唯一的装饰或许就是那些垂挂在床架四周、颜色素净的床帐,拉上后确实能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独立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阳光晒过的织物气息,以及淡淡的、说不清来源的洁净味道。 “这……便是‘现代简易宿舍’?” 聂怀桑摇着扇子,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这完全陌生的风格感到既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疑问很快被抛诸脑后,因为所有人都被那六张床铺上截然不同的、仿佛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图案吸引了目光。 金子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最右边那张床。浅金色的床单上,盛开着大片繁复华丽、栩栩如生的金星雪浪花纹,那耀眼的金色与他本人的气质乃至家族的象征都无比契合。他几步走过去,试探性地坐下,床垫出乎意料的柔软与弹性瞬间包裹了他疲惫的身躯。一天一夜的奔波、紧张、不适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几乎是立刻就放松了脊背,靠在了同样印着金色花纹的柔软枕头上,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极其轻微的喟叹,当真是一点都不想起来了。 “这是猪头吗?这是猪头吧!” 最左边床铺旁,聂怀桑指着自己床上那印着的、线条圆润、表情憨态可掬、甚至旁边还带着抽象符号“(~ ̄(OO) ̄)ブ”的粉嫩猪头图案,哭笑不得地对着邻床的温宁说道。这图案与他清河聂氏的风格可谓南辕北辙,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萌感? 温宁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枕头上那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带着灿烂笑脸的太阳图案。这图案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与舒适。他听到聂怀桑的话,怯怯地抬眼看了看那个猪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又忍不住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自己枕头太阳图案上的那个笑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金子轩旁边的那张床上,江晚吟将自己摔进了一片深邃的紫色之中。那床单与被套上,是连绵盛放的九瓣莲,正是云梦江氏的家纹。他拉过那触感异常轻柔、薄软却十分暖和的同款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尚且带着疲惫却亮得惊人的眼睛。被子里阳光和柔软剂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闷声宣布,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我要把这被子带走。又轻又薄又软和。我要带走。” 这几乎是他进入秘境以来,说过的最孩子气的话。 温宁右边的床铺属于蓝曦臣。他并未急于坐下,而是仔细端详着床单与被套上那细密无比的卷云纹图案。那纹路并非手工刺绣,却均匀致密得不可思议,每一朵卷云都形态优美,排列规整,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光滑的织物表面,眼中流露出纯粹的惊叹:“这个绣工……不,这并非绣工,这等技艺,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 即便是见惯了精工细作的泽芜君,也不得不为之震撼。 第10章 第 10 章 蓝忘机的目光扫过右边兄长的卷云纹床铺和金子轩的金星雪浪,又看向左边江澄的九瓣莲、温宁的太阳笑脸以及聂怀桑的……猪头。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房间最内侧,那张明显比其他床铺宽大许多的“双人床”上。那张床的床单上,印满了姿态各异、相互依偎的黑白兔子图案,温馨又带着几分童趣。 而那只由魏无羡变成的“小羡兔”,早已不安分地从他怀中跳了出去,几个轻盈的蹦跳就落在了那张大床中央,在一群图案兔子之间打了个滚,赤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新奇与得意,仿佛在宣布这是它的专属领地。 蓝忘机沉默地走到床边,拿起并排放置在枕头旁边的两个睡帽。一个是正常的尺寸,纯黑色,顶端还缝制着两只柔软的白色兔耳朵;另一个则明显小了好几号,是纯净的白色。他拿起那个小的白色睡帽,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小心地,试图框到那只正在床上蹦跶的小黑兔头上。 “小羡兔”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装饰”有些不满,甩了甩头,想把帽子弄掉,但蓝忘机耐心地调整了一下,最终还是让那顶小白帽勉强戴稳了。顶着白色小睡帽的黑兔子,看起来更加怪异,却也……更加惹人怜爱了? 这时,已经打开衣柜、惊喜地发现里面挂着一件绣有金星雪浪家纹的丝质睡袍的金子轩,终于难以忍受身上的黏腻感,拿着睡袍快步走向门口贴着“WC”字样(虽不解其意,但结合内部传来的水声和洁净设施,大致能猜到用途)的房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清理一下自己。 江澄也翻出了印有九瓣莲的紫色睡袍,他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顺手捞起被他丢在床尾、原本属于蓝忘机的那只安静白兔,抱在怀里,看向正在试图给“小羡兔”整理睡帽的蓝忘机,提议道:“蓝二公子,你床那么大,兔子……都去你那床吧?” 他指了指蓝忘机怀里的白兔,又示意了一下床上那只黑的。毕竟,兔子掉毛可是个现实问题。 “忘机和魏公子的床的确是更大,这床单上也都是兔子,甚是相配。” 蓝曦臣微笑着接口,目光扫过弟弟床上那成双成对的黑白兔子图案,又看了看弟弟手中那个大的黑色兔耳睡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不过,兔子确实容易掉毛,打理起来不便,还是各自看管为好。” 他体贴地替弟弟拒绝了,虽然他觉得把那顶大黑兔耳帽给弟弟戴上,画面一定很有趣。 蓝忘机看了一眼兄长,没有接话,只是从江澄手中接回那只安静的白兔,将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看了看窗外(虽然并无真正的窗户,但能感知到外界光线变化)。“亥时快到了,”他提醒道,声音依旧清冷,“去洗漱。” 他的目光越过兄长,落在最那边床铺的温宁身上。温宁已经从“WC”出来了,换上了印有岐山温氏炎阳烈焰纹样的红色睡袍,手里还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衣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太敢随意放置。蓝忘机隔着自己的兄长,出声催促:“温宁,安置。” 于是,一个接一个,众人都进入了那奇妙的“WC”进行梳洗。里面洁净的白色陶瓷器具、自动流出清水的龙头、以及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洗漱用品,都让他们大开眼界,同时也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 蓝忘机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不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还特意用浸湿的柔软布巾,小心翼翼地将那只不肯安分、到处乱窜的“小羡兔”也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湿漉漉的黑兔子显得更加瘦小,绒毛黏在一起,不满地甩动着身子,溅了蓝忘机一脸水珠。蓝忘机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水,用干布巾将它仔细擦干,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最终,两只属于蓝忘机的、性情温顺的宠物白兔,被并排安置在床头柜上那个较大的黑色兔耳睡帽里,长长的耳朵垂下来,恰好将它们盖住,如同盖了两床小被子。而那只“小羡兔”,早已自行蹦回了那张大床,在印满兔子的床单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蓝忘机吹熄了屋内不知何时自动亮起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灯盏(并非烛火),室内陷入一片适合安眠的昏暗。他躺上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另一侧那团小生物传来的温热和轻微的呼吸起伏。在陷入沉睡之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极轻地、快速地,摸了一把那只自己溜达到他枕头边缘、蜷缩成一团黑色毛球的兔子魏婴。 触手是意料之中的柔软与温暖,还带着刚才擦拭后的清爽气息。 …… 生物钟精准得可怕,即便身处异世秘境,蓝家兄弟二人依旧在固定的时刻醒来。 蓝曦臣率先坐起身,床帐内光线朦胧。他习惯性地运转灵力,驱散最后一丝睡意,正准备如常起身,却察觉到身旁弟弟那边的动静似乎有些……凝滞? 他转头望去,只见蓝忘机也已经坐起,但背影却显得有些僵硬。 “忘机?” 蓝曦臣轻声唤道。 蓝忘机缓缓地、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迟疑,转过头来。 晨光透过门缝和或许存在的窗隙,微弱地照亮了他的侧脸。然后,蓝曦臣清晰地看到,在自己那双总是映着云淡风轻的眸子里,倒映出的弟弟的影像——那张依旧俊美却面无表情的脸上,原本属于人类耳朵的位置,赫然立着两只……毛茸茸的、长长的、内侧透着淡淡粉色的…… 白色兔子耳朵?! 那对耳朵似乎还因主人骤然清醒的情绪,敏感地、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蓝忘机从兄长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得到了确认。他抬起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碰了碰自己头侧那异常柔软的、带着温热体温的绒毛触感。 晨光中,蓝二公子顶着一对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无辜又柔软的兔耳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清晨的微光透过不知名的缝隙,为这间异世宿舍带来了些许朦胧的光亮。蓝忘机僵硬地坐在床边,那对凭空出现的、与他周身清冷气质截然不符的白色兔耳,依旧在他头顶清晰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过那对耳朵内部纤细血管的微弱搏动,以及它们随着自己细微动作而轻轻颤动的触感。 他终究是没能忍住,再次抬起手,指尖带着一种混合着困惑、无奈和一丝隐秘好奇的复杂情绪,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毛茸茸的基部。触感温暖而柔软,绒毛细腻得超乎想象。他迟疑了一下,索性小心翼翼地捏住其中一只耳朵的尖端,轻轻向下拉,将它拉到自己眼前,仔细端详——耳朵内侧是健康的淡粉色,覆盖着更加细软的白色绒毛,边缘透光,显得纯净而无辜。 好吧,白白的。蓝忘机在心中无声地确认,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那道熟悉的、稚嫩却毫无情绪起伏的播报声,如同准点的晨钟,再次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甚至带着几分欢快的节奏: “小白兔,白又白,蹦蹦跳跳真可爱,两个耳朵竖起来,竖起来。” 这童谣般的语句,配上蓝忘机此刻头顶那对无比应景的、正因声音惊扰而微微抖动的兔耳,画面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性。 “谁呀,一大清早的吵。吵啊!” 江澄烦躁的声音从印满九瓣莲的床帐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惊醒的不爽。他猛地将柔软的枕头扯过来,严严实实地蒙在自己脸上,试图隔绝那魔音灌耳,但声音依旧闷闷地透了出来。 “噗嗤!” 被声音弄醒的不止江澄一个,聂怀桑揉着眼睛坐起身,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恰好将蓝忘机及其头顶那对无法忽视的兔耳尽收眼底。他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连忙用袖子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蓝曦臣也已醒来,他向来注重仪礼,本欲出言制止聂怀桑这失礼的哂笑,也为弟弟缓解些许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云深不知处不可无端哂笑。” 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看到了弟弟那副顶着兔耳、面无表情却隐隐透着一丝茫然的模样,实在是……过于罕见且……有趣。他温润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清晰的笑意,使得这句原本严肃的规训,效果大打折扣,反而更添了几分诙谐。 蓝忘机:“……”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捏着自己耳朵的手,将那对惹眼的兔耳尽力忽略,只是耳根处似乎比那耳朵内侧的粉色还要再深上几分。 而那只由魏无羡变成的“小羡兔”,不知何时已经从大床中央挪到了靠近蓝忘机这边的床沿。 第11章 第 11 章 它半蹲着,两只前爪搭在床沿,赤红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蓝忘机头顶那对新鲜出炉的兔耳朵,小小的三瓣唇微微动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然后,就在这略显尴尬又带着几分好笑的氛围中,它突然后腿猛地一蹬,如同一道黑色的小闪电,精准地扑向了对面江澄的床铺! 它在江澄蒙着枕头的脑袋上、裹着被子的身上,好一阵毫无章法地蹦跶、踩踏。虽然它没多少分量,但这样持续不断地在敏感部位跳来跳去,尤其是偶尔还精准地踩到腰眼、腋窝等怕痒的地方,简直是一种酷刑。 “魏!无!羡!” 江澄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蒙头的枕头,右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那只还在他肚子上企图再次起跳的小黑兔的后颈皮,将它整个提溜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小黑兔四只爪子在空气中徒劳地划拉着,赤红色的眼睛里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洋洋。 就在这时,对面光洁的墙壁上,毫无征兆地拉开了一个柔和的光圈,如同昨日消失的通道再次开启。江厌离温柔带笑的脸庞出现在光圈后方:“早膳的时间到啦。” 她语气轻快,显然心情颇佳。目光在宿舍内扫过,看到蓝忘机头顶那对醒目的兔耳朵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善意的笑意,却体贴地没有多问。当她的视线落到自己弟弟正提溜着一只挣扎的小黑兔时,立刻出声制止,带着姐姐特有的威严与疼爱:“阿澄!把阿羡放下。” 另一边,还穿着一身华丽金星雪浪纹样丝质睡袍的金子轩,在江厌离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随即手忙脚乱地将掀开的被子猛地拉高,迅速把自己从慵懒的坐姿重新调整为规规矩矩的平躺,甚至还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处,只露出一双略显紧张的眼睛,试图营造一种“我还没醒”或者“我很端庄”的假象。 “躲什么呀,金公子。” 聂怀桑看得分明,用折扇半掩着嘴,极小声音地嘀咕,“你自己的未婚妻,你怕个鬼呀。” 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 “好…好像…好香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温宁终于被食物的香气和周围的动静彻底唤醒,他吸了吸鼻子,喃喃说道。他动作飞快却不失细致地打理好自己,换上了那套炎阳烈焰纹的衣袍。看到蓝曦臣和蓝忘机已经整理好仪容(忽略后者头上的兔耳),正拱手向光圈后的江厌离行礼并接过食盒,他也连忙有样学样,笨拙却认真地拱手为礼,从江厌离手中接过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点,还不忘红着脸,小声而清晰地说了一声:“谢谢江…江姑娘。” 江厌离准备的是一个巨大的八层食盒,里面装满了各式精致早点,从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大的小笼包,到软糯香甜的米糕、清香扑鼻的粥品,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她看着七个(或者说六人一兔)大小伙子,觉得这些分量定然足够了。光圈开始慢慢缩小,江澄在光圈即将消失的前一刻,终于还是依言将手里的小黑兔抱到了身前,让姐姐隔着即将闭合的通道,轻轻地、快速地摸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通道彻底消失,宿舍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众人围坐过来,分食着这顿来之不易的、充满家乡味道的早餐,气氛一时温馨而满足。 然而,这温馨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大家刚吃完,收拾好碗筷(宿舍内有专门的区域处理垃圾,十分方便)时,那冰冷的播报声再次响起,发布了新的指令: “今日任务:收集兔莓。收集兔莓数量达到五十,可以解锁下一任务,数量达到可以解锁下一任务。注意:蓝忘机可以离开本秘境一刻钟,蓝忘机可以离开本秘境一刻钟后返回。” “重复任务?” 聂怀桑有些讶异,“还是兔莓?还要五十个?” 他话音未落,宿舍那扇唯一的金属大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墙壁上,仿佛在明确地催促他们该出发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蓝忘机沉默地抱起自己那两只一直很安静、被妥善安置在兔耳睡帽里的宠物白兔。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众人有些意外的举动——他将其中一只白兔,径直塞到了旁边江澄的怀里。 江澄下意识地接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蓝忘机已经伸手,将那只正在舔爪子、试图把刚才早餐沾到的油渍清理掉的“小羡兔”,不由分说地捞了起来,稳稳地抱在自己臂弯里,与剩下那只白兔放在一起。 “我要带他出去试试看。” 蓝忘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他想验证,这由魏无羡变成的兔子,是否能够像他自己的宠物兔一样,被带出秘境。或许外界的环境,能对魏无羡恢复原状有所帮助? 蓝曦臣望着自己弟弟那对随着他说话而微微颤动的白色兔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理解弟弟的想法,但这秘境规则古怪,能否成功,犹未可知。 江澄看了一眼被蓝忘机抱在怀里、似乎对换了个更稳当的“座驾”并无不满,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蓝忘机手臂的小黑兔,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依旧是他熟悉的、属于魏无羡的灵动机智。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或许……让蓝二试试也好? 只有金子轩,整理着自己金星雪浪袍的衣领,闻言挑了挑眉,提出了质疑:“魏无羡是在秘境里变成这样的,你带他出去又能怎样?这秘境的规则,难道还会因地点改变而失效不成?” 他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却也带着几分习惯性的唱反调。 蓝忘机并未回答,只是抱着怀中的一黑一白两只兔子,率先走向那扇已然洞开、露出外界迷蒙景色的宿舍大门。头顶那对白色的兔耳,在他沉稳的步伐中,几不可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云深不知处,雅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蓝忘机身姿笔挺地站在堂下,一如既往的仪态端方,唯有他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正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难以言喻的局促。他努力维持着脸上冰封般的冷淡表情,试图将那丝不自在彻底掩藏。 然而,这努力在他此刻的造型面前,显得格外艰难。头顶那对无法隐藏、与他气质极端违和的白色兔耳,正因周遭无数道或惊诧、或探究、或隐含笑意的目光,而敏感地、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栗着,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将他极力想要掩饰的情绪泄露无遗。 在他面前,端坐着仙门百家举足轻重的几位长辈:岐山温氏宗主温若寒,气势沉雄,目光如炬,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面上挂着惯有的圆滑笑容,眼神却在蓝忘机头顶的兔耳和怀中抱着的兔子之间逡巡,不知在盘算些什么;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神色间担忧多于好奇,目光温和;他的叔父蓝启仁,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显然对侄子这副模样感到极度不满与痛心;而他的父亲青蘅君,虽气息温和,眼中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与一丝……无奈? 稍落后一步站着的是清河聂氏宗主聂明玦,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正紧锁眉头,目光如刀,似乎想从蓝忘机身上看出这诡异变化的根源,他站的位置显示出对前辈的尊重。而在客座下首,几位宗主身后还跟着随行人员:温若寒身后是神色倨傲、眼神不善的温旭与温晁;金光善身后跟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金子勋;江枫眠带了一位面容沉静、气息内敛的供奉;聂明玦则是由一位神色严肃的长老陪同。 这阵仗,俨然是一次小型的仙门高层会晤,而焦点,却诡异地集中在蓝忘机及其非同寻常的“装饰”上。 “蓝二公子,” 最终还是江枫眠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长辈的关切,“我可否看看阿羡?” 他的目光落在被蓝忘机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那只通体漆黑、唯爪尖耳尖雪白的小兔子身上,眼中充满了担忧。 蓝忘机本就有此意。他冒险带着魏婴(兔形态)出来,就是想请见多识广的长辈们看看,能否找出让魏婴恢复原状,以及自己这双兔耳消失的办法。他依言上前,动作轻柔地将那只似乎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有些不安、正用爪子扒拉他前襟的小黑兔,递向了江枫眠。 江枫眠小心翼翼地接过,将那团温热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捧在掌心。 第12章 第 12 章 小黑兔赤红色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他,鼻尖轻轻耸动,似乎在辨认气息,随即似乎认出了这熟悉的长辈,稍稍放松了些,但仍显得有些焦躁,小尾巴不安地抖动着。 “忘机,” 青蘅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有些不忍看儿子那双与其母极为相似的、总是清澈沉静的浅色眼眸,此刻却因这离奇遭遇而染上了困惑与一丝窘迫。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儿子头顶那对正微微颤动、仿佛受惊般的白色兔耳上,“让我们……近前看看你这耳朵。” 他想确认这究竟是幻术、变形,还是某种更诡异的附着。 蓝忘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将魏婴交给江枫眠查看尚可接受,但要让自己顶着这双耳朵被众人近距离围观……他内心是抗拒的。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半步,却强自忍住。 蓝启仁见侄子犹豫,本就紧皱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你要一直如此么?!” 他简直不敢想象,素来雅正端方、被视为世家楷模的侄儿,顶着一对兔子耳朵在云深不知处行走的景象!那成何体统!想到侄子刚才抱着两只兔子从后山一路行来,不知被多少门生弟子窥见了这副怪模样,他就觉得心头火起,气血翻涌,甚至荒谬地觉得,还不如像魏无羡那样整个儿变成兔子呢!起码看起来不会这么……这么突兀和怪异! 然而,蓝启仁实在是多虑了。蓝忘机自幼在云深不知处长大,对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回廊都了如指掌,加之他身为掌罚,深知哪些路径最为隐蔽,可以避开人群。他从秘境出口返回静室,再来到雅室这一路,根本是绕开了所有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视线,并未让任何门生弟子看到他这副有损蓝氏雅正形象的模样。 …… 秘境之内,采摘任务正在紧张(且混乱)地进行着。 由江澄带领的小分队,已经在昨日发现“兔莓”的那片区域忙碌开来。任务要求收集五十个完好的“兔莓”,这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那“兔莓”植株矮小,红艳艳的果实掩藏在锯齿状的叶片之下,果实本身似乎异常娇嫩,稍微用力不当,便会破裂流汁,瞬间失去那奇特的、形似兔头的形态,变成一滩烂泥般的红色浆糊,显然无法被计入任务数量。 到目前为止,他们勉强采到了十分之一,也就是五个完好的“兔莓”。 而这个结果,是由一系列惨烈的“战损”换来的: 江澄凭借过人的眼力和手速,一口气摘了六个,然而其中三个因为下手稍重,直接在他指间化为了果酱,只有三个形态完整、颜色鲜亮的被成功放入临时用大树叶折成的容器里,被那无形的计数力量认可。 蓝曦臣动作优雅,不急不缓,摘了两个,皆完好无损,充分体现了泽芜君一贯的沉稳细致。 聂怀桑则战战兢兢,生怕弄坏了果子,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个,倒是完好无缺。 金子轩起初试图用他弹琴习剑的修长手指优雅地采摘,却连续捏碎了两颗之后,不得不放下架子,学着江澄的样子,最终摘了三个,只有两个幸存。 温宁动作倒是利落,眼神也好,找到了四个,可惜手法依旧有些生硬,毁了两个,只有两个完好。 江澄看着树叶容器里那寥寥无几的成果,尤其是看到聂怀桑那慢吞吞、半天才贡献一个的样子,心头火起,忍不住抱怨道:“照你这么摘,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搞完?这要摘到猴年马月去!” 金子轩本就因弄坏了果子有些懊恼,听到江澄只提速度不提质量,立刻反唇相讥:“你和温宁是快一些,可是一半都摘坏了!浪费了多少?蓝大公子和聂二虽然慢,起码一个都没弄坏!效率未必比你们低!” 他刻意忽略了蓝曦臣也只摘了两个的事实。 蓝曦臣不愿听他们为此争执,温声劝解道:“等忘机回来还能再多个人手采摘,江少宗主不必过于着急。大家下手时都再轻些,仔细些,熟能生巧,速度自然会快起来。” 他的话如同春风化雨,稍稍平息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聂怀桑撇撇嘴,收起折扇,走到安静埋头寻找果子的温宁身边,压低声音抱怨:“采个果子也这么麻烦……阿宁,你说我们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奇葩任务?不会是要我们去采那种‘兔子蘑菇’吧?” 他想起了昨天那灰褐色、伞盖像兔头的“兔蘑”。 温宁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托着一颗兔莓的底部,轻轻将其摘下,闻言,结结巴巴地回应:“也……也许……许吧。” 他其实更担心别的,但没好意思说。 聂怀桑无趣地摇了摇扇子,抬头望向光线斑驳、幽深不知尽头的树林深处。忽然,他眨了眨眼,觉得远处一棵古树的树干扭曲的形态,在斑驳的光影下,乍一看竟有几分像一只蹲坐着的兔子轮廓。他凝神仔细瞧了瞧,又觉得那似乎是树皮天然的纹路和阴影给自己造成的错觉。 他不由地天马行空地想着:要是这树林里的树也是兔子变的,或者藏着兔子,那该叫什么?木兔子?树兔子?还是……林兔?这秘境如此古怪,似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在他未曾注意的更深处的阴影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带着兔子的特征,悄然隐没在林木之间。 雅室内的气氛,因温若寒突然开口而变得更加微妙。 这位岐山温氏的宗主,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江枫眠掌心那只小小的黑色兔子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给我看看你这变成兔子的大弟子。” 他并非商询,而是直接索要,仿佛那是一件值得研究的奇异物件,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所化。 江枫眠面上温和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深知温若寒的脾性,也明白魏婴此刻形态的特殊性,必然会引起这位野心勃勃的宗主的极大兴趣。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掌中小黑兔背上柔软光滑的毛发,那小黑兔似乎感知到不善的目光,赤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小小的身体微微绷紧。江枫眠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终究还是依言,将魏无羡所化的小兔子递了过去。 温若寒并未像江枫眠那般小心翼翼,他伸出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实则稳固地捏住了小黑兔的后颈皮,将其提溜到自己眼前,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眼眸近距离地审视着这不可思议的造物。小黑兔四爪在空中不安地划动,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咕噜声。 就在这略显紧张的时刻,那道只有特定“听众”才能听见的播报声,再次突兀地响起,这一次,目标是聂明玦: “听众聂明玦你好,你的弟弟似乎有发现,是否转接语音,促使他勇敢表达自我?” 聂明玦刚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蓝忘机望过来的视线。蓝忘机见几位长辈神色未变,立刻明白这通告又是单独针对某人的。聂明玦与蓝忘机对视一眼,从那清冷的眼眸中看到了确认。他素来果决,虽不知这“转接语音”具体是何意,但关乎弟弟,他毫不犹豫,沉声应道:“转接!” “语音转接中……” 那稚嫩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计算什么,随即补充规则: “一次语音转接需要增加两名成员。请听众温若寒,金光善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各选定一名成员加入小队。” 话音刚落,聂明玦的耳边,乃至所有“听众”的耳边,都清晰地传来了秘境中的声音,仿佛身临其境: “已接通:‘大哥?大哥啊!’” 聂怀桑那带着惊慌与难以置信的喊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聂怀桑,你发现了什么?” 聂明玦洪亮的声音透过这奇妙的连接,直接响彻在秘境小队的上空,如同惊雷。 秘境中的聂怀桑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折扇差点又掉了。“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结巴起来,面对自家大哥,他习惯性地感到胆怯。 “怀桑,你有想到什么只管说。” 蓝曦臣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暖流,试图安抚他的紧张,“此刻说出来,大家一同参详,或许正是关键。” “这这这……不是,曦臣哥,我就瞎想的,现在……忘了。” 聂怀桑哭丧着脸,他刚才确实是灵光一闪,被大哥一吓,那点模糊的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聂!怀!桑!” 聂明玦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即使隔着空间,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依旧扑面而来,震得聂怀桑头皮发麻。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也透过连接传来,言简意赅:“再想。” 他虽然人在外界,但心系秘境中的情况,尤其是魏婴。 第13章 第 13 章 聂明玦看着眼前别人家的弟弟蓝忘机(尽管顶着兔耳依旧沉稳),再听听自家弟弟那没出息的声音,只觉得胸中郁气又升高了一层,握着刀鞘的手紧了紧。 “………” 聂怀桑欲哭无泪,抱着头蹲下身,“啊啊啊——想不到啊——魏无羡变成兔子了都!温宗主金宗主你们想好没有!加个人来啊——大哥我好头痛的!”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哀嚎起来,将压力转移了出去。 “你刚才不是在看林子吗?” 金子轩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几分探究,他一边说,一边也下意识地往幽深的树林方向看过去,“林子里面有什么?” “树林……树林,对!” 聂怀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指着刚才他觉得有异样的方向,“林兔!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兔子来着!就在那棵树后面,影影绰绰的!” 他福至心灵,将刚才那模糊的念头和猜测喊了出来。 就在他喊出“林兔”二字的瞬间—— “林兔,图鉴加一。支线任务开启:给定原料:咖啡和奶油,请合作完成咖啡兔和奶油兔。任务完成则魏无羡解除兔形限定;任务失败则惩罚金子轩。” 冰冷的播报声再次响彻秘境,也同步传到了外界的“听众”耳中。 “凭什么?凭什么?!” 金子轩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干什么了?他不过是提醒了聂怀桑一句,这支线任务失败就要惩罚他???满心的问号几乎要具象化地从他头顶冒出来。他金尊玉贵的兰陵金氏少主,何时受过这等无妄之灾?! 就在他愤懑不平之际,一个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声音,直接钻入了他的脑海,与其他声音隔绝开来: “是否接受个人任务邀请?” “什么个人任务?” 金子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其他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显然,这个任务邀请,在这秘境里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这见鬼的秘境还搞区别对待?! 似乎是对他疑问的回应,那冰冷的播报声(这次是公开的)再次响起: “金子轩个人任务:寻找桃花兔。一刻钟到,请温若寒在温情,温晁,温旭中选择一位进入游戏;请金光善在孟瑶,秦愫,金子勋中选择一位进入游戏。” 外界,雅室内。 温若寒听着选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在虚空中扫过,似乎已经开始权衡。而金光善听到“孟瑶”和“秦愫”的名字时,脸上那惯有的圆滑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与恼怒,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冷意。 秘境中,金子轩还沉浸在“惩罚”和“个人任务”的双重打击中,一脸郁闷。蓝曦臣心思细腻,观察到金子轩的表情变化,又联想到弟弟的兔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子轩,可是那声音又说了什么?与我弟弟的耳朵恢复有关吗?” 金子轩郁闷地瞥了一眼蓝曦臣,没好气地回复道:“跟蓝忘机没关系!” 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蓝二的兔子耳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温宗主的选项三个都姓温,好歹是自家人,可他父亲那边的选项是怎么回事?孟瑶?那个……身份尴尬的……还有秦愫?这……这秘境到底是怎么选人的?!它知道些什么?!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金子轩的脊背。 雅室内,因那神秘播报提出的选择,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温若寒甚至没有瞥一眼跟随自己前来、此刻正站在身后,眼中或多或少带着期盼或野心的温旭与温晁。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直接落在了岐山脚下某间药庐之中,那个医术超群、性情却冷冽独立的女子身上。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温情。” 这个名字被吐出,不带丝毫温情,更像是在点选一件合适的工具。 金光善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温若寒的神色,心中飞快权衡。孟瑶?那个身份尴尬、让他如鲠在喉的私生子,绝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被推出来,平白惹人笑话,更可能触怒温若寒。金子勋?能力平平,心性浮躁,怕是难当此任,进去只怕添乱。剩下的选择……他脸上堆起惯有的、略显谄媚的笑容,对着温若寒的方向,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般,小心翼翼地道:“那……秦愫。” 选这个与金家关联不深、甚至带着几分微妙关系的女子,或许是最稳妥,也最能撇清干系的选择。 几乎在他们做出选择的瞬间,那冰冷的播报声便再次响起,效率高得惊人: “收到,已邀请温情与秦愫进入本秘境。” “更新单人任务:” “邀请温情合成兔形使魔金星;” “邀请秦愫合成兔形使魔水星;” “任务在秘境中持续有效;” “已修复金子轩个人任务BUG;” “公告全小队:帮助完成单人任务可累积成就点。” “目前小队成员成就如下:” “聂怀桑:1 1 1 1 1 ,合计5 ” “魏无羡:1 1 1 1 ,合计4 ” “江晚吟:1 1 ,合计2 ” “金子轩:1 1 1 ,合计3 ” “蓝忘机:1 1 1 ,合计3 ” “蓝曦臣:1 1 ,合计2 ” “江厌离:1 ,” “温情:1 ,” “温宁:1 1 1 1 1 ,合计5 ” “秦愫:0” “继续努力哟~” 这一长串的公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秘境内外都激起了层层涟漪。 秘境之中,江澄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紧抿着唇,盯着那虚幻的成就列表,尤其是看到聂怀桑和温宁那两个刺眼的“5 ”,而自己只有“2 ”,甚至只比刚刚加入、尚未有任何行动的温情多一点,比那个素未谋面的秦愫好上些许而已!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不服气涌上心头。他云梦江氏少主,何曾落后于人?更何况是聂怀桑那个不成器的和温宁那个怯懦的家伙! 蓝曦臣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唇角却不由得泛起一丝微微的苦笑。他心中亦是困惑,这秘境的成就点究竟是如何计算的?怀桑和温宁竟能并列第一?他自己仅有两点,只比阿离她们稍好,这实在是……他轻轻摇头,将这份疑惑压下,现在并非纠结于此的时候。 “咳,温宁,我们继续摘兔莓啊,走,走了,” 聂怀桑被那“5 ”砸得有些晕乎乎,但更多的是心虚,生怕大哥又透过那无形的连接训斥他,连忙拉了拉还在翘首以盼、等待姐姐的温宁,试图将他往树林深处带,远离这尴尬的成就比较。 温宁却有些固执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望着空地,期盼着姐姐的身影出现,小声坚持:“等一等我姐姐……” 他担心姐姐初来乍到,对这诡异秘境不适应。 金子轩心中却是念头飞转。他吃了江厌离精心准备的食物,承了这份情,此刻见江澄因成就垫底而脸色铁青,又想到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惩罚”威胁,觉得自己有必要缓和一下气氛,也算是回报江厌离的照顾。他清了清嗓子,对蓝曦臣道:“泽芜君,待会儿温情姑娘和秦姑娘到来,劳烦你多照看、引领一二了。” 他将这责任托付给最为稳妥的蓝曦臣,随即又转向江澄,语气难得地不带挑衅,“江澄,我们往那边去看看,多摘些莓果,抓紧完成任务。” 他试图将江澄的注意力从成就榜上引开。 江澄冷哼一声,虽未直接回应,但还是跟着金子轩走向了另一片兔莓丛,只是下手采摘时,动作明显更重了几分,又毁掉了两颗娇嫩的果实,让他脸色更黑。 …… 外界,雅室内。 就在那声俏皮的“哟~”尾音落下后,蓝忘机耳畔再次响起了唯有他能听见的、更为机密的信息。他凝神细听,随即面无表情地,用他那清冷平稳的语调,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机密未通报听众:五灵珠待激发状态已启动,成就自动填补,目前土系合计百分之五;水系合计百分之七;金系合计百分之三;木系合计百分之五;火系合计百分之六。” 话音落下,雅室内一片寂静。 几位宗主皆是见多识广、心思深沉之辈,然而蓝忘机复述出的这段话,却让他们一时陷入了沉思。蓝忘机本人亦是微微蹙眉,他复述得完整,却实在不明白这“五灵珠”、“待激发状态”、“成就自动填补”以及那些百分比具体意味着什么。这似乎触及到了更深层次的、超越他们目前理解的规则。 温若寒的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掌中那只小黑兔的背毛。那小黑兔(魏无羡)似乎对这位气势强大的宗主极为忌惮,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第14章 第 14 章 温若寒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仿佛在解读那些百分比的含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温氏为火。” 这是仙门百家人尽皆知的事情,岐山温氏,功法属性偏于炽烈阳刚。 青蘅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接口道:“聂氏修刀,刚猛厚重,是为土;江氏地处云梦,水系丰沛,功法亦偏灵动,是为水;金氏功法锐利,擅御金石,是为金;我蓝氏功法中正平和,亲近自然,是为木。” 他迅速地将各家属性与那五灵对应起来,思路清晰。 蓝启仁捻着胡须,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五灵珠?老夫似乎在一本极为古老的蜀山杂闻录中见过记载,据传那是蜀山锁妖塔的镇塔圣物,蕴含天地五行本源之力,常用于……加固封印,镇压邪魔……”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了沉。这诡异的秘境,收集“奇妙兔兔”,如今又牵扯出听起来就非同小可的“五灵珠”,其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不等他们深入探讨,那催促的播报声再次在蓝忘机耳边响起:“请蓝忘机返回秘境。” 蓝忘机心中一凛,时辰已到。他立刻起身,也顾不上头顶兔耳带来的不便,对着几位长辈匆匆行了一礼。温若寒似乎也觉得这小黑兔再无更多研究价值,随手将其递还。蓝忘机小心翼翼地接过魏无羡所化的小黑兔,又迅速捞起旁边桌上那只还在专心啃食白菜叶的宠物白兔,将它们一并稳妥地抱在怀中,不再多言,转身便快步离开了雅室,朝着云深不知处后山那诡异的兔子洞方向疾行而去。 他必须尽快返回,秘境之中,新的成员即将加入,新的任务已经发布,而魏婴……恢复的希望似乎就系于那“咖啡兔”和“奶油兔”之上了。 魏无羡很崩溃。 这种崩溃,源于他作为一只兔子,所遭受的种种难以言喻的“羞辱”和生理不适。昨日被蓝忘机那看似无意实则惊世骇俗的一捏(捏尾巴等同于摸屁股!),那份触感仿佛还烙印在他(现在是兔子)的灵魂深处,好不容易随着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过去,心理上稍微平复了些许。然而,新的折磨接踵而至。 此刻,他和那只真正的、蠢萌的白兔子一起,被蓝忘机紧紧地抱在胸前,疾步穿行在返回后山的路上。蓝忘机的手臂稳如磐石,为他提供了支撑,避免了他像在江澄肩膀上那样被硌得生疼。但是!但是蓝忘机的手放的位置也太不是地方了!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为了稳固怀中的两只兔子,手掌恰好托在了他——魏无羡兔——那圆滚滚、毛茸茸的臀部下方! 这已经足够让魏无羡(兔)浑身绒毛倒竖了,更让他羞愤欲绝的是,蓝忘机似乎因为心中焦急,步伐极快,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手为了保持平衡和抓握,竟然时不时地、无意识地收紧手指,捏一捏! 一下,两下…… 魏无羡(兔)感觉自己整个兔子都要烧起来了!如果他现在能说话,他一定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破这兔形躯壳的束缚,对着蓝忘机那近在咫尺、线条优美的下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蓝忘机!你的雅正呢?!被你吃掉了吗?!你知道你在捏哪里吗?!就算我是只兔子……你放手!快放手啊——! 然而,他所有的抗议,最终只化作喉咙里几声细微的、带着委屈和愤怒的“咕噜”声,以及四只小爪子更加用力地蹬踹蓝忘机的前襟,试图调整位置,逃离那“魔爪”。 然后,他们跳进了兔子洞。 熟悉的失重与空间扭曲感再次传来。蓝忘机在短暂的眩晕后,稳稳落地,重新踏入了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秘境。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急速赶路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正准备辨认方向前往汇合点,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倏然转头,循着感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丛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蘑菇旁,站着一位年纪看上去比自己稍小些的女修。她身着乐陵秦氏特有的浅碧色衣裙,面容清秀,气质温婉,此刻正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头顶那对无法忽视的白色兔耳。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出现,而且还是以这样……奇特的形象。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蓝忘机清冷的目光与她对接,她才仿佛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敛衽一礼,声音轻柔地招呼道:“是蓝二公子吗?我是乐陵秦氏秦愫。” 她说话时,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蓝忘机头顶那对随着他转头动作而轻轻晃动的兔耳朵,似乎觉得一直盯着看有些失礼。 蓝忘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蓝忘机。”他报上姓名,言简意赅。 秦愫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明了情况:“这秘境中有声音……要我做任务,说是需要……兔形使魔。可以请蓝二公子把兔子借我看一看吗?” 她的任务目标是合成“水星”使魔,想来需要观察兔子,或许还需要借助兔子身上的某些特质。 蓝湛是知道她那“兔形使魔水星”的任务的,闻言,没有犹豫,便将怀中那只一直很安静、只是偶尔动动鼻子的宠物白兔递了过去。 秦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温顺的白兔,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瞟向了被蓝忘机紧紧抱在另一侧臂弯里的那只小黑兔。那黑兔子眼神灵动,与寻常兔子截然不同,此刻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带着人性化情绪的眼神瞅着她。 蓝湛注意到她的目光,抱着小羡兔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仿佛怕被抢走一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解释道:“这是魏婴。” “啊!” 秦愫低呼一声,掩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她是知道魏婴的,云梦江氏那位名声在外的首徒,竟……竟真的变成了一只兔子?!这秘境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蓝忘机不欲在此多作停留,转身道:“先去汇合。” 便率先朝着记忆中小队驻扎的方向走去。秦愫连忙抱着白兔,快步跟上。 等到他们走到那片熟悉的、靠近宿舍门的区域时,恰好又到了用饭的时辰。半空中那面水波般的镜面再次浮现,江厌离温柔的面容出现在其后,她开始熟练地将准备好的菜肴一样样传递进来。香气四溢,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最后递进来的一个盘子上,摆放的却不是寻常菜肴,而是切得细细的、橙红色的胡萝卜条,以及许多撕成小片的、青翠欲滴的青菜叶子。江厌离的声音带着歉意与疼爱:“阿澄,这是……阿羡的。” 她特意为变成兔子的弟弟准备了适合他此刻形态的食物。 江澄心情复杂地接过那个盘子,看着里面纯粹的“兔食”,抿了抿唇,默默走到一边放下了。 江厌离这时才注意到跟在蓝忘机身后的秦愫,以及她怀中抱着的那只眼熟的白兔子,不由得轻呼一声:“呀!我忘了蓝二公子的兔子了!” 她只记得给魏无羡准备,却忘了蓝忘机原本就有两只宠物兔也需要进食。 蓝忘机正将怀里的魏无羡(兔)轻轻放到地上,示意他去吃那盘胡萝卜和菜叶子。闻言,他抬头,平静地回答:“它已经吃了。” 指的是他带出去又带回来的那只,在外界雅室时,它确实啃了些白菜叶。 江澄闻言,把他之前随手放在旁边石头上的另一只白兔子拿了过来,塞到蓝忘机手里,扬声对镜面后的江厌离道:“阿姐!这只没吃!” 他指的是原本留在秘境、由他暂时看管的那只。 江厌离连忙又取了一份新鲜的胡萝卜和青菜,递了进来。 众人开始用餐。江澄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端着碗,吃着姐姐精心准备的、他爱吃的菜,尤其是那炸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的小鱼干,让他暂时忘却了成就榜带来的不快。然而,他刚吃了两口,就感觉脚踝处有什么东西在挨挨蹭蹭,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痒得一缩。 低头一看,果然是那只黑兔子!它不知何时溜达到了他脚边,正仰着小脑袋,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筷子上夹着的小鱼干,鼻尖不停地耸动,甚至试图立起后腿去够! “魏无羡!” 江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用脚尖极轻地拨开它,“这是阿姐给我炸的小鱼干!兔子能吃鱼吗?!” 他抬头,对着已经快速用完饭、正在整理衣袖的蓝忘机喊道:“蓝忘机!你管管他!” 第15章 第 15 章 蓝忘机还没来得及过来抱走那只不安分的小黑兔,另一边又响起了秦愫略带惊讶的轻柔嗓音:“子轩哥哥!你看这只白兔子!它都已经吃完了江姐姐给的食物了!还来吃魏公子的菜!” 只见她怀里的那只白兔子,不知何时跳到了地上,正凑到魏无羡(兔)的那盘胡萝卜青菜边,毫不客气地大口嚼吃起来。而饿着肚子、对兔食毫无兴趣的魏无羡(兔),则被挤到了一边,只能对着小鱼干的方向干瞪眼,更加焦躁地围着江澄的脚打转。 蓝曦臣观察了一下这混乱的场面,尤其是看到魏无羡(兔)对兔食的抗拒和对人食的渴望,温和地对江澄说道:“江少宗主,魏公子其实本质还是人啊,只给他吃兔子吃的食物,怕是不行,他未必能习惯,也无法真正饱腹。” 聂怀桑在一旁,用扇子半掩着嘴,小声补充道:“曦臣哥哥……魏兄他没吃鱼……” 他看到魏无羡(兔)只是渴望,并未真正下口。 温宁也怯怯地接口,指着那只抢食的白兔子:“兔子吃不了鱼……魏公子又……又吐出来……鱼了……” 他指的是魏无羡(兔)因为焦急和饥饿,干呕了几下,当然什么也吐不出来。 于是,等大家都吃完,蓝忘机的两只宠物白兔因为饱餐了一顿胡萝卜青菜而心满意足,恢复了悠闲的踱步模式。只有依旧饿着肚子、对兔食不屑一顾的魏无羡(兔),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连那对总是精神抖擞的长耳朵都耷拉了下来,赤红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蓝忘机看着心疼,蹙着眉,想找些什么能给魏婴填填肚子,哪怕是些野果也好。他正欲起身去寻找,突然听见兄长蓝曦臣那边传来一声带着惊讶的“哎呀!” 他立刻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一个尚未完全闭合的光圈里跌了出来,不偏不倚,直直地砸在了正站在下方、闻声抬头的蓝曦臣身上! 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那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挣扎着抬起脸,露出一张冷艳而带着些许茫然的容颜,正是岐山温氏的神医——温情。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蓝曦臣,脸上惯有的温润笑容彻底僵住,难得的露出了彻底懵住的神情。 蓝曦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向来温润如玉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他活了十几年,何曾与女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甚至可称得上是狼狈的接触?尤其对方还是以冷傲著称的岐山温氏神医温情。 “温……温姑娘,对不住……” 他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试图先将自己从这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再扶起对方。他一手撑地,一手下意识地想推开(又觉得不妥而改为虚扶)压在他身上的温情,动作间全然失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 然而,祸不单行。他越是心急,动作越是慌乱。在他试图起身时,额间那条象征着蓝氏风骨的卷云纹抹额,那长长的、飘逸的白色飘带,不知怎地,竟与他身下温情背着的那个藤编药篓子边缘粗糙的篾片死死缠绕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温情被他扶起,刚站稳身形,眉宇间还带着从天而降的眩晕和一丝被人冲撞(虽说是她砸了别人)的不悦。她正要开口,却见弟弟温宁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怯生生地唤着:“姐……姐姐。” 她心下稍软,迎上前想去安抚弟弟。 可她刚迈出两步,就感觉身后一股拉力传来,让她无法再前进。她疑惑地回头,只见蓝曦臣正狼狈地半跪在地上,他那条素来一丝不苟的抹额飘带,此刻正紧紧地绷直,另一端连在自己的药篓子上! 蓝曦臣也察觉到了阻力,抬头一看,更是窘迫万分。他连忙凑近些,修长的手指急切地试图去解开那个该死的结,嘴里连连保证,声音都因着急而微微拔高:“温姑娘!你莫动,我马上解开!马上!” 可他越是心急,那纤细的飘带与粗糙的篾片纠缠得越紧,指尖甚至微微发颤,平日里抚琴握剑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连个小结都奈何不了。那对白色的兔耳朵也因主人的焦躁而微微抖动着,更添了几分与他气质迥异的无助感。 温情看着他这副与“泽芜君”名号全然不符的慌乱模样,又瞥见他侧边上蓝忘机头顶那对因窘迫而微微颤动的兔耳,心中那点不悦莫名消散了些,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她抿了抿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配合地停住脚步,微微侧身,方便他动作。 另一边,聂怀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愁眉苦脸地从林子边缘走了回来。他借口寻找那缥缈的“林兔”,实则是想避开刚才温情砸落蓝曦臣那尴尬又好笑的一幕,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野果充饥。结果自然是两手空空,肚子叫得更响了。“好饿啊!江澄,你还有没有吃的?” 他眼巴巴地望向刚刚解决完小鱼干的江澄。 江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了!阿姐给的都被你蹭了多少了?” 他自己都没吃饱。 这时,蓝忘机抱着依旧无精打采、耷拉着耳朵的魏无羡(兔)走了过来。他沉默地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条用干净树叶托着的、完好无损的、炸得金黄的小鱼干——正是刚才魏无羡(兔)觊觎良久却未能得口的那条。蓝忘机看着怀里饿得蔫蔫的小黑兔,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低声问道:“鱼,吃吗?” 他虽然知道兔子不该吃鱼,但魏婴毕竟不是真兔子,或许……可以试试? 魏无羡(兔)闻到近在咫尺的鱼香,猛地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鼻子激动地耸动着,伸出爪子就想扒拉。 然而,不等他(它)下口,另一边又传来了新的动静。 金子轩身后,秦愫好奇地端起了那个突然出现在空地上、盛放着黑色液体的陶碗——正是系统给定的“咖啡”。她闻了闻,带着一股奇异的焦香,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尖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品尝。 下一秒,她整张清秀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苦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子轩哥哥!这东西好苦啊!比最苦的黄连还要苦!” 她吐着舌头,连连用手扇风。 “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就敢随便往嘴里送?” 金子轩见状,又是无奈又是着急,连忙上前,下意识地想帮她擦掉嘴角的痕迹,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硬生生收了回来。他立刻转向刚刚摆脱了抹额纠缠(在温宁的小心帮助下终于解开)、脸色尚余一丝红晕的蓝曦臣和已然恢复冷静的温情,急切地道:“温姑娘,不,温大夫,你医术高明,帮忙看看此物?是否有毒?” 他虽不喜温氏,但对温情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温宁也凑近那咖啡碗,仔细闻了闻,不太确定地说:“有点像……熬糊了的……药茶?” 他常年帮姐姐整理药材,对药味很熟悉。 温情闻言,没好气地伸出手,精准地拧住了弟弟的耳朵,力道不重,却带着姐姐的威严:“药茶是这个味道?你鼻窍不通吗?这分明是焦糊之气夹杂着一种未曾闻过的涩味。” 她虽也未见过咖啡,但凭借医者的敏锐,判断此物并非寻常药物或毒物。 “呀!这个是甜的!” 秦愫苦味未消,又好奇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旁边大碗里雪白细腻的“奶油”,放入口中,顿时被那丝滑甜蜜的口感征服,惊喜地叫出声来。 “不是,秦姑娘!” 聂怀桑见状,也顾不上肚子饿了,连忙上前阻止,一脸痛心疾首,“这是要做成兔子的材料啊!你吃一点就少一点,我魏兄可怎么办?他还等着恢复人形呢!” 他可是把让魏无羡变回来当成头等大事。 秦愫被他说得一愣,讪讪地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下唇,对了对手指,小声辩解道:“江家姐姐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光顾着品味,没有吃饱……”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委屈。其他人闻言,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刚才确实风卷残云,没给这位新来的姑娘剩下多少。 “蓝大公子,你看这是不是……手套?” 江澄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他指着与奶油碗、咖啡碗一同出现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双透明物件。他拿起一只,惊讶于其材质的轻薄、柔软与光滑,绝非他们常见的任何一种布料或皮革。 蓝曦臣暂时将之前的尴尬压下,恢复了几分从容。他接过江澄递来的那只“手套”,仔细捻了捻,又试着拉伸了一下,若有所思:“此物轻薄贴合,弹性颇佳,应是用来……隔绝手与食材,便于造型的。” 第16章 第 16 章 他环视众人,温声问道:“各位,可有人做过木艺,泥塑,或是其他需要精细手工的活计?” 他猜测,制作这“咖啡兔”和“奶油兔”,恐怕需要不俗的手工技巧。 一直冷静观察着那两碗“任务材料”的温情,此刻开口了,声音清冷,带着医者特有的条理:“这奶油质地稠厚,勉强可塑,但极易变形;而这咖啡,完全是液体,根本无法定形。依我看,这咖啡,恐怕不是用来塑造主体的,更像是……用来给奶油染色的才对。” 她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两个白色瓷盘,那应该就是最终承载“兔子”的基底。 她的话,为陷入迷茫的众人,指明了第一个方向。 让一群平日里习剑练气、舞文弄墨的世家公子哥儿,去摆弄那软塌塌、滑腻腻的奶油,去做那等需要极致耐心和精巧手指的细致手工活,结果会怎样?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且不说旁人,光是想象一下江澄那总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和火气的动作,金子轩那力求完美却可能因缺乏经验而笨拙的尝试,蓝忘机那虽然稳定却过于刻板、缺乏变通的手法,以及蓝曦臣那或许温和却未必擅长此道的风格……众人的心都不由得沉了沉。就连聂怀桑,虽然平日里喜欢些雕虫小技,刻个木头玩个扇子,但面对这种全然陌生、材质特殊的“奶油”,恐怕也是心里没底。 秘境之外,密切关注着内部动静的聂明玦,在听到需要制作手工奶油兔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会被选入这秘境。他洪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透过那无形的连接,直接响彻在聂怀桑耳边:“聂怀桑!你平时雕花刻果、摆弄那些小玩意儿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还不出声?赶紧帮忙!”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正对着奶油碗发愁的聂怀桑吓得一个哆嗦。他苦着脸,小声嘟囔:“大哥……这、这雕木头和弄这……这软趴趴的东西,能一样吗?” 他可是连这奶油该怎么拿起来都不太确定。 秘境之内,蓝忘机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聂怀桑那点“手艺”,恐怕远不如此刻在场的两位女修来得靠谱。温情医术精湛,手指必然灵活稳定;秦愫既是乐陵秦氏精心培养的小姐,于女红或其他精细活计上,或许也有涉猎。他下意识地觉得,将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比指望聂怀桑或者他们这几个大男人要实际得多。 蓝曦臣站在弟弟身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在仔细观察奶油和咖啡的温情。他注意到弟弟头顶那对白色的兔耳朵,似乎因心绪不宁或外界声音的干扰,无意识地轻轻摇动了两下,过了片刻,又不受控制地摇了摇,配上弟弟那严肃板正的表情,形成了一种奇异又……有点可爱的反差。蓝曦臣连忙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生怕被弟弟察觉。 秦愫的目光则在几个男子和地上的小黑兔之间来回逡巡。她看了看金子轩、蓝曦臣、蓝忘机和江澄,这几位可是如今世家公子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个个风姿出众,技艺超群。可如今,他们却对着两碗吃食(?)束手无策。这让她对那位素未谋面、却能让蓝二公子如此紧张在意,甚至本身也位列前茅的魏无羡公子,更加好奇了。她鼓起勇气,对温情说道:“温姐姐,老让魏公子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我们来试着做兔子吧!早点做完,魏公子也能早点恢复。” 温情清冷的目光扫过那碗因为秦愫之前品尝而明显少了一块的奶油,估算了一下分量,语气平静无波:“材料有限,尤其是奶油。做两个体量小些的兔子,应该……还够吧。”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谁也没做过。 但无论如何,这兔子总是要做的。任务完成,魏无羡才能恢复,这是目前最明确的目标。蓝忘机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因为饥饿和沮丧而愈发蔫头耷脑的小黑兔,将它轻轻安置在旁边一棵树下较为干净的空地上,确保它在一个安全且视线良好的位置,方便温情和秦愫在制作过程中,能随时观察真实兔子的形态,作为参考。 蓝曦臣见聂怀桑似乎被大哥吼得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怯,本想开口鼓励两句,或者提点建议。然而,他话未出口,衣袖却被蓝忘机轻轻拉了一下。蓝忘机对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插手,显然是想将主导权完全交给看起来更可靠的温情和秦愫。蓝曦臣会意,咽回了到嘴边的话,顺从地被弟弟拉着,退开了几步,将操作的空间留给了两位姑娘。 …… 秘境之外,云深不知处的雅室内,气氛却与秘境中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温若寒一手随意地撑着头,目光看似慵懒,实则锐利地投向一旁身姿笔挺如松的聂明玦。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探究:“你刀法如何?” 聂明玦猛地转头,刚毅的面容上瞬间布满寒霜,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温若寒,下颌因紧绷而线条愈发硬朗,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父亲聂锋之死,始终是他心中一根无法拔除的刺,而温若寒,一直是最大的嫌疑人。此刻对方突然问起刀法,是何用意? 温若寒仿佛没看到他眼中迸发的敌意,继续用那种平淡的口吻问道:“有老聂七成的功力吗?” “老聂”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聂明玦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称呼中隐隐透出的,并非仇敌之间的恨意,反倒带着一种……旧日相识、甚至可称得上熟稔的随意与亲近?若温若寒真是害死父亲的凶手,他怎会用这种口吻同自己说话?一丝疑虑,悄然浮上聂明玦的心头。 一旁的青蘅君见气氛凝滞,温和地代为回答道:“明玦天赋异禀,勤奋不辍,便是没有七成,五成总是有的。不知温宗主何有此问?” “五成?” 温若寒微微抬了抬眼皮,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寂寥?“我有些手痒了。你以前一直闭关,都是老聂隔三差五来岐山,同我切磋几招,活动筋骨。” 这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聂明玦耳边。许多模糊的记忆碎片涌现出来——父亲确实时常前往岐山,每次归来,虽偶有疲惫,但神色间并无郁结,有时甚至还会点评几句温若寒的功法进展……若他们真是时常切磋的对手,甚至……朋友?温若寒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害死父亲啊…… 一个被他压抑许久的念头疯狂滋生:难道……父亲的死,真的与温若寒无关? 温若寒将聂明玦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了然:“看你这样子,我若是说要比试,你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他这话是对着青蘅君说的,目光却仍落在聂明玦身上。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我今日,偏要试试你有没有老聂的一半功力。走,我们去蓝家演武场。” 聂明玦心中豁然雪亮!与其在这里猜疑不定,不如真刀真枪地比上一场!从温若寒的武打风格、出手习惯、灵力运转方式中,他或许就能窥见真相的端倪!若他与父亲真是时常切磋的旧识,其刀法路数中,必然留有与父亲交手磨合的痕迹! “好!” 聂明玦回答得斩钉截铁,猛地站起身,霸下刀鞘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他倒要亲自去验证,这横亘在他心头多年的血仇疑云,究竟真相为何! 秘境之内,气氛在温情和秦愫的巧手下,终于从之前的束手无策转向了轻松。两位姑娘围在那两碗奇特的材料前,低声商议,手指翻飞。秦愫心思细腻,负责用那轻薄透明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捏出兔子大致的轮廓;温情则手法稳定精准,用削尖的小木棍(临时从旁边树枝上折的)蘸取少量深褐色的咖啡液,细致地勾勒出兔子的眼睛、鼻子和耳朵轮廓,进行“染色”和点缀。 周围一群大男人屏息凝神地看着,不敢出声打扰。江澄抱着手臂,眉头时松时紧;金子轩看似不在意,眼神却时不时瞟过去;聂怀桑更是伸长了脖子,比自己刻扇骨还要专注;蓝曦臣面带温和的微笑,默默给予支持;蓝忘机则紧抿着唇,目光在两位姑娘灵巧的手指和树下那只作为“模特”的小黑兔之间来回移动,怀中依旧抱着另一只安静的白兔,头顶的兔耳因专注而微微前倾。 第17章 第 17 章 终于,在两个小巧玲珑、虽然略显粗糙但特征分明、一只奶白可爱、一只带着咖啡色斑点的“兔子”出现在空盘子上时,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带着成就感的嬉笑声。这手工活,总算是在磕磕绊绊中完成了!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云深不知处的演武场上,气氛却截然相反,剑拔弩张。 温若寒与聂明玦的切磋,从一开始的试探,迅速升级。刀光凛冽,赤红的炎阳灵力与刚猛霸道的刀气激烈碰撞,发出阵阵轰鸣。聂明玦心中存了验证的念头,出手毫不留情,刀刀狠戾,试图逼出温若寒真正的路数;而温若寒起初似乎还带着几分指点晚辈的随意,但在聂明玦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也被激起了真火,招式愈发凌厉霸道。两人你来我往,灵力激荡,卷起满地尘土,围观的各家子弟和门生皆屏息凝神,看得心惊肉跳。 就在战况愈发激烈之际,天际骤然传来滚滚闷雷之声!铅灰色的乌云不知何时已密集地压了下来,天色迅速暗沉。 “哗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瞬间浇湿了地面,也打断了场上激烈的对决。 蓝氏门生连忙高声招呼所有围观者退回附近的屋舍廊下避雨。温若寒与聂明玦也同时收势,各自震开周身萦绕的灵力波荡,飞身掠回廊下。两人身上皆已被雨水打湿,温若寒的红袍颜色更深,聂明玦的劲装也紧贴身躯,他们运起灵力,蒸腾起淡淡的白雾,震落附着的水珠,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场未尽兴的比试。 “这雨来得这般急骤?” 蓝启仁捻着胡须,望着廊外已成水幕的雨帘,念叨了两声,忽然想起仍在秘境中的侄子们,忧心道:“也不知那秘境之中,是否会下雨?忘机和曦臣他们……” 他话音未落,江枫眠拿着两把油纸伞从另一边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接口道:“下着雨呢!我刚刚……听见阿澄说‘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兔莓这么小,更不好找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听那意思,秘境里也下雨了,而且……他们似乎也没叫蓝二公子带上伞……” 显然是没想到秘境天气也会变化。 …… 秘境之内,蓝忘机确实没有带伞。 但万幸的是,在这场急雨落下之前,温情和秦愫恰好完成了咖啡兔和奶油兔的制作。 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时,两位姑娘下意识地侧身,用衣袖和身体为刚刚成型的、娇弱的“奶油兔子”和“咖啡兔子”遮挡雨水。不过片刻,她们的发髻和肩头就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蓝忘机见状,心中虽急切于确认魏婴能否恢复,但见任务物品无恙,还是强压下焦躁,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提交任务?” 他需要最终的确认。 温情与秦愫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提交!” 仿佛回应她们的呼唤,那冰冷的播报声立刻响起: “咖啡兔和奶油兔验收合格。魏无羡兔形限定解除。奖励十把兔兔伞。” 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只见原本趴在树下、无精打采的小黑兔所在的位置,骤然爆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瞬间包裹了小黑兔的全身。 “蓝湛!” 熟悉的、带着少年清亮与一丝茫然的声音响起!是小黑兔(魏无羡)发出的!虽然只是短暂一瞬。 蓝忘机心头巨震,急忙转身望去。 却听见一连串“蓬蓬蓬蓬——”如同花朵瞬间绽放的轻快声响!定睛看去,只见小羡兔原本所在之处,竟赫然出现了十把已经自动撑开的、造型奇特的“伞”! 这些伞并非寻常油纸伞或绢伞,伞面似乎是某种轻韧防水的特殊布料,颜色各异,浅粉、天蓝、鹅黄、嫩绿……十分鲜亮,更奇特的是,每把伞的伞顶中心,都立着一个毛茸茸的、造型可爱的立体兔子装饰,兔子形态各异,或蹲或卧,或捧胡萝卜或竖耳朵,栩栩如生。十把伞紧密地靠在一起,伞面向内微扣,排列成一个鼓鼓的、如同花苞般的形状,将中心遮得严严实实。 那“花苞”顶部的、一把浅蓝色带趴睡兔的伞突然动了动,向上抬起,露出了伞下之人的面容——正是恢复人形的魏无羡! 他似乎还有些懵,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即就被手中握着的伞柄吸引了注意力。那伞柄也非木质,触手温润,上面似乎还有精巧的机关。他好奇地按动了伞柄上的某个按钮两下。 “咔哒……蓬!” 手中的伞应声迅速收拢又瞬间弹开,动作流畅利落。 魏无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之前的萎靡一扫而空:“好玩儿!有意思!这伞真不错!” 他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又开始反复收合起来。 温情看了看愈发密集的雨幕,理了理湿漉漉的鬓发,直接向魏无羡伸出手,语气依旧干脆:“给我一把。” 她可不想一直淋着。 蓝忘机也走了过去,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下魏无羡,确认他除了衣衫略显凌乱(大概是变回来时瞬间的挤压)、精神头十足外,并无其他不妥,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看了看围着魏无羡的伞——上面三把,下面六把,正好九把将他护在中心。蓝忘机取了魏无羡正前方的一把递给了温情,又俯身从下面取了两把,自己留了一把,将另一把递给了旁边的秦愫,言简意赅地解释:“也许有雨。” 意思是接下来可能还要在雨中行动。 魏无羡这才从玩伞的兴奋中回过神,他停下按动机关的手,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中的伞和周围散落的伞,立刻开始动手将余下的六把伞收拢起来,嘴里嚷嚷着:“蓝大公子他们还在林子里找兔莓呢吧?得赶紧把伞给他们送去啊!这雨可不小!” 于是,片刻之后,在这片被雨水笼罩的奇异秘境中,出现了一幅有些梦幻又有些好笑的景象:蓝曦臣、江澄、金子轩、聂怀桑、温宁,每人手中都撑起了一把颜色各异、顶着可爱兔子装饰的“兔兔伞”,在迷蒙的雨雾和巨大的发光植物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艰难地寻找着那被雨水冲刷得更难发现的、小小的红色“兔莓”。 魏无羡自己也撑着一把嫩绿色带跳跃兔的伞,手里还拿着一把备用的是橙黄色带捧心兔的。他凑到蓝忘机身边(蓝忘机撑的是一把月白色带垂耳兔的伞),用伞沿轻轻碰了碰蓝忘机的伞沿,好奇地问:“蓝湛蓝湛,你说这多的一把伞是谁的?” 他数来数去,他们现在九个人,加上阿姐也才十个,可伞有十把,他们九人各一把,还多一把。 聂怀桑在一旁,撑着把淡紫色带偷窥兔的伞,闻言接口道:“还能有谁?肯定是江家姐姐的啊!魏兄你忘了?这秘境之前统计那什么成就点,不是报的我们十个人的名字吗?江姑娘也在名单上呢。” 他倒是记得清楚。 江澄立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想点好的行不行?我姐一来就赶上下雨?” 他可不希望姐姐进来受苦。 金子轩撑着把金棕色带皇冠兔的伞,闻言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她要是来了我们吃什么?” 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了江厌离手艺的重要性。 魏无羡立刻捕捉到这句话,促狭地看向金子轩,拖长了语调:“嗯——?金公子这是……饿了不成?” 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金子轩俊脸一红,扭过头去,不接话了。 蓝曦臣撑着把水蓝色带云纹兔的伞,适时地温声提醒,将话题拉回正事:“还是先专心找兔莓吧,大家。抓紧时间完成任务,说不定……还会有像这样实用的奖励?” 他晃了晃手中的兔兔伞,示意道。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在后面、撑着把粉白色带害羞兔伞的温情突然出声警示:“小心!阿宁!”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温宁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脚下又是一滑,惊呼一声,直接摔倒在泥泞的草地上,手中的伞也脱手滚到一边,他整个人顿时暴露在雨水中,沾了满身的泥水,好不狼狈。 离他最近的蓝忘机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弯腰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别动!蓝湛!” 魏无羡却猛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发现新事物的兴奋。 蓝忘机动作一顿。温宁也傻在那里. 只见魏无羡飞快地将自己撑着的伞塞到旁边江澄空着的那只手里(江澄:“喂!”),又把那多出来的备用伞也往江澄怀里一丢,然后自己毫不在意地冲入雨中,淋着雨,蹑手蹑脚地朝着温宁摔倒的旁边、一丛正在雨中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蘑菇后方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