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个神》 第1章 粉头子回国 “周哥，一会典礼结束要赶紧去机场，岱姐通知了，后天早上新剧开机，明天晚上要跟导演、制片人一块吃饭。” 舞台上灯光流转，聚光灯横扫，音乐咕咚咕咚的敲打着心脏，周杲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不出了神。 助理三喜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周杲眼中满满疲惫，他半垂着眼，缓缓眨了眨：“乔岳那边怎么样？” 三喜抿唇，下意识的将倒扣的手机锁了屏，现在最不该影响到的就是周杲的状态：“乔导没事。” 这怎么听都有搪塞的意思，周杲心想。毕竟一会自己还得上去领个奖再颁个奖，乔岳的事情会影响自己的状态，真有点什么情况的话，自己不自觉挂脸被媒体拍下来又要大做文章。 比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后更加糟糕的心情，还不如现在仅仅只是疲惫的神态。三喜深知这理，自然没说，不说也没啥，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三喜给他理了理衣服，手机挂在她的手腕上，不断的亮起又熄灭，三喜拿起来一看，是后台CUE流程了：“周哥，马上轮到你了……” 周杲想了想：“领完奖就走吧，晚宴不参加了，直接去乔岳那。” 三喜惯性抿唇：“好的。” 她退至会场角落，将情况上报给经纪人陈岱。 —————— 飞机呼啸而过，频闪灯规律且有节奏的点亮夜空，机翼划破天际，带着壮观的翼尖涡流准备降落。 空乘俯身屈膝：“曲先生，飞机已经降落，感谢您搭乘本次航班，祝您在H市旅途愉快。” 曲长东的两条眉毛不太受他本人控制，总是在开始说话前不自觉上提。 他说：“谢谢你的服务。”拿起三部手机站直身子，惯性的将其中两部揣进兜里，走了两步，感觉裤子有随时脱落的风险，转过身：“麻烦，给我个袋子。” 那在裤兜里的两部手机被扔进袋子，手上的那一部正在直播年度盛典，画面上是笑意盈盈，含蓄又温柔的周杲。 “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发本届盛典最佳男配角奖项。哦，这个人，他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演戏而来，他的演技浑然天成，自然清爽，他就是！”男主持人卖起关子，伸手示意一旁的女主持人，将后续发言交由她。 女主持人明媚一笑：“他就是，凭借一部15分钟的网络电影走进大众视野，也是入围了本次最佳剧本奖《古事》中奉献了精彩演出的’周杲’！” 镜头一转，周杲清冷的脸出现，眼中的疲惫荡然无存，脸上满是惊喜和错愕，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获奖；他站起身对着不同的三个方向深深鞠躬，嘴角弯弯，笑得十分明媚，款款的走上舞台。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连续数年提名最佳男主角却一直未获奖。人人都议论他是一炮而红的产物，没有经过时间和专业的打磨，那部走红的小电影不过是被幸运眷顾，最简单的设备和朴素的剧情，只是镜头语言拍出了周杲的美丽和悲凉，小人物的故事，让无数人借此看见了不同的自己，一切不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耳机里传来周杲年轻、悦耳的声音：“感谢本次盛典给予我的肯定，也感谢公司的支持和一直陪伴在身边不离不弃的粉丝们，我将在演艺生涯继续深耕…” 曲长东看着屏幕满足的笑，脚步轻快，不知不觉的推着行李走出到达厅的门，好友站在等候区的围栏外边又是吼叫又是跳舞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众人看着一人跟猴儿似的又叫又跳，一人戴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儿，难免有趣。 镜头一直捕捉着周杲的动态，看的曲长东挪不开眼，不舍得错过一分一秒，远离尘世。 朋友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你有没有搞错，整个机场的人都听见了就你听不见，耳朵不要就捐掉！捐掉！” 曲长东取下耳机，一脸抱歉的搜搜耳朵：“降噪了，哥们，不好意思。” 朋友结果行李，见曲长东手上还提着一袋儿，问：“啥啊？垃圾啊？” 曲长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手机。” “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儿。” 朋友白眼一翻：“用你说，我知道，我问你袋儿里是啥！” 曲长东：“另外两部手机。” “神经啊！揣三部，手上还整这么大个屏幕，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扛着电视出门。” 叽里呱啦的埋冤了一大堆，发现曲长东压根没在听，朋友欺身过去：“看的什么？这么入迷。” “周杲。” “你还粉他呢？” “当然了，我永远是他最大的粉头子。” —————— 颁完奖，周杲突发性头晕，没有任何缘由的，每天都面对各种各样的长枪短炮，但今晚在一阵阵爆闪中却离奇的一阵晕眩，就好像有人透过屏幕深深的看着他，这感觉很奇怪，被人看多正常，他的也是在公众面前的工作，怎么突然就这么难受了。 难道是因为乔岳忧思过度？ 下了舞台就往休息室赶，得把这身儿行头换掉，但头晕的实在厉害，换了衣服后，周杲独自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 心中不知为何砰砰跳的厉害，就像是有什么人有什么事儿即将靠近，让他一阵痛心，他有些难受的捶了两下心脏，强撑着意识告诉自己该走了，但无论怎样，浑身就是使不上劲儿。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周杲趴伏在桌子上，极度静谧的空间下能听见外头传来的演艺声，沉闷的如同鼓点敲击。 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进来了也不做声，回身的将门关上，转而朝周杲急促的走了几步。 周杲有些慌，这人是谁？私生粉吗？怎么进来的？保安呢？三喜呢？其他人呢？ 胳膊被男人扣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声音周杲皱眉：“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嘤呜声惊动了三喜，她走过来将那低着头睁眼唔咽的周杲唤醒：“哥！哥！醒醒！” 猛的一把抽离，周杲抬头，心中被空虚淹没，他恍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和三喜，停滞的呼吸随着意识重新回归。 “哥，是不是又发病了？今天的药还没吃，我给你拿。” 白色的小药片和黄色的小纸包，药量贼猛，中西结合双管齐下，别说治病了，次次这样吃，人都成药筒子了。不吃又不行，不吃周杲又老是惊蛰、出现幻觉，这要自个在家还好，偏偏他干的又是不着家，抛头露面的活儿；医生让他好好休息，那哪成啊，时间紧巴巴的，还有个乔岳要养着，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一仰头，尽数吞咽。 嘴角滑下溢出来的水，周杲看着镜子中的人，一把抹去：“车准备好了吗？” 三喜点点头。 穿过熙熙攘攘的后台，与每个繁忙的工作人员擦身而过，在助理的簇拥下遮遮掩掩的上了保姆车，迅速的从后门开溜。 车子抵达乔岳公寓地下车库，三喜下车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刷了门禁卡打开玻璃门摁电梯。 周杲压低帽子，下车后小跑几步，闪身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人不作声，那是对已知信息的一种无奈。 “滴，门已开。”走进去，屋内昏暗，一脚就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借着楼道的灯光一看，地上似乎不少狼藉。 周杲退出去将门虚掩上，沉默半晌对三喜说：“改签吧，改到明天早上，今晚我留下陪陪他。” 三喜的脸色有些为难，但又不得不从，不参加晚宴跑过来就知道今天晚上走不了，屋里这个乔大导演 永远都排在首位，周杲把他看的比事业比自己都重要。 “岱姐那边我去说，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见。”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不想为难人也不想被人为难，周杲打开门，闪身进去。” 看着门关上，三喜一点办法都没有，一跺脚，愤恨离去。 见三喜一人下来，司机大迪也心知肚明，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嘴：“又留下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把三喜的话匣子打开，不满全盘托出：“对啊！真是的，一天到晚为这个乔岳耽误自己，这个乔岳到底有什么好的啊，拍的片子莫名其妙，周哥给他搭进去多少钱了，全打了水漂！一天到晚自诩什么艺术家，别人不懂艺术，妈的，饭都吃不起了还艺术，没有周哥养着就是个屁，不愿意顺应市场没人买单的电影谈什么情怀谈什么理想谈什么艺术。” 大迪打着方向盘：“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可别让小周听到啊，乔岳就是他的逆鳞，你可以骂他都不能骂乔岳。” “哎哟，我知道，我就是为周哥抱不平，周哥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却一直为了这个所谓的“导演”的电影梦耽误自己的前程，接一堆烂片，让人骂得狗血淋头。” “乔岳，你在哪？” “乔岳？” 周杲弯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过的路，脚上突然一阵刺痛，没穿拖鞋，碎玻璃扎进脚里。 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内传来轻微声响，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出来，手上提着喝了一半的酒。 周杲有些担心：“乔岳…” “我们的大明星来了！”乔岳拿起酒瓶猛灌一口，一个扬手，酒瓶朝周杲飞来，吓得周杲闭上眼睛缩起身子，瓶子再身后炸开，喷洒而出的酒水溅湿了衣服，浓郁的酒味瞬间弥漫整个客厅。 乔岳语气不善：“你来干嘛？你不是参加那些晚会去了吗？” “我有点担心你，听说今天投资拉的不是很顺利…” 乔岳冷哼一声，将自己摔在沙发里：“你又知道了，八达通啊你。那一群肥头大耳的猪爱投不投，他们懂个屁的电影，用他们的钱就是玷污我的作品。” 周杲隐晦的皱起眉头。 乔岳走过他，将自己摔进沙发中：“怎么，大明星，你要投钱吗？” “我……” “我知道你没钱，我也知道那些人怎么骂我的。我！乔岳！一个拍网络电影的，一不小心爆了一部片子捧红了你，借你的名气拉投资拍一些不知所云的烂片，然后吃你的喝你的让你养着，吸了你这么多年的血，你老底都让我掏空了。”乔岳幽幽的盯着周杲“你也看不起我是吧？周杲。” 周杲想看清乔岳又看不清他，那隐没在昏暗环境中的身影跟幻觉中的人重合，让自个心慌让自个心疼。一瘸一拐的走近沙发：“我没有看不起你，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屋内突然变的安静，片刻过后，乔岳拉住周杲的手，额头抵住手背，态度360度大转变，他喃喃着：“再帮我一次吧……呆呆，再帮我一次，这次这部片子一定一定会爆的！这一次我一定能翻身！你相信我。” 他总是这么说，每一部电影需要资金又筹不到资金的时候他都这么说，他总是这态度，稍有不顺就会喝很多很多的酒，发一阵子酒疯，然后又低三下四。 周杲俯下身子，轻轻的抱住乔岳，将他圈在怀中，像往常一样坚定的给他保证：“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马上要进组了，这次这部剧的款项结算后我就立刻打给你。” 怀中的人瓮声瓮气询问：“要多久？” 周杲望着前方的白墙：“三个月…” “不行，那太久了，我等不起。” 手掌底下的背缓缓起伏着，周杲贪婪的拍抚摸着：“我……我会想办法，尽快打第一笔钱给你。” 乔岳睡着了，酒精的助力下他睡的很沉，周杲打扫屋子不小心弄出点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时间很快，早晨6点的飞机，现在已经凌晨4点。三喜已经打来电话现在准备过来接他，周杲将恒温的水杯放在床头，确保乔岳起来能第一时间喝上。 周杲趴伏在床沿边，看着沉睡的人，伸出手，将他前额的头发捋到后边，手指点水般的触碰着下巴。风暴过后总能迎来短暂的宁静，而对乔岳亲密一些的接触也只能发生在他喝多以后。 第2章 粉头子搭讪 乔岳喜欢女人，而周杲喜欢乔岳。 就像是所有烂俗的剧情一般，周杲似乎是用钱，用电影将乔岳“捆绑”捆绑在身边，而周杲就是个万恶的有着恶趣味的明星，跟这个十八线小导演有着道不清的关系。 娱乐新闻都这么写，大多数的人也都这么信，过多的辩解反而像是在证明这事儿就是真的。周杲不想这些谩骂影响到乔岳，无数次的站出来背负莫名其妙的黑料，败尽路人缘也丢了不少粉丝。 但圈内人都知道，只有周杲愿意为乔岳不卖座的电影、为他的艺术家梦想买单；自发性的宣传，包场请粉丝，带着乔岳赴各种场合刷脸拉投资，他用自已微薄的资源给乔岳铺路，做担保，投钱。 很多人骂他笨，骂他呆，就跟他的名字似的，一不小心错看就被人喊成了“周呆。” 于是身边熟悉的人和粉丝们都管他叫呆呆，都说贱名好养活，他也确实在娱乐圈中犹如杂草般存活着。岁月更迭，他30岁了，更年轻，更鲜活的形象出现在大荧幕上，他也不再如那部15分钟的电影里那么水灵；愈发成熟的外形、清冷的脸、呆愣的性子都逐渐成为他的标签，演艺生涯越走越窄，成了无数人的配角，好在演技是有的，还能混个奖，不然真是完蛋。 因为对乔岳的执念，在挣快钱这条路上是越走越远，不止他自个，大多数的人都为他的未来感到迷茫。 临走前给屋内点了安神的香，周杲一瘸一拐的出来三喜眼睛都瞪圆了。 “哥，他又打你了？” 周杲摇摇头：“没有，我不小心踩到玻璃。” “哥！！！” “别叫。”周杲抚抚心脏：“真没动手，就是屋里太乱了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喇到的。” 三喜扶着他上车，从包里翻出创可贴递给他，嘴里还碎碎念着：“我真服了你了，一晚上不睡给他收拾屋子，他一个大闲人成天不是吃了睡就是发脾气，搞什么啊！” 大迪轻咳一下，三喜反应过来收了声儿，抬眼去看周杲，处理完伤口后，他的脑袋就贴着玻璃一动不动，眨眼的频率很慢，应该是疲惫到了极致。 副驾上坐着那个在后台休息室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死死的盯着他。深知那是幻觉，但周杲还是被盯的有些毛骨悚然，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在创作，他说了…这回的片子一定会爆……” 可是他每次都这么说。 车上三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将这个情况反映出来。 去机场要四五十分钟，夜空从一望无际的黑逐渐转成浓浓的蓝，周杲在颠簸中缓慢的合上双眼，短暂的闭目养神。 车子抵达出发大厅后，天边泛起鱼肚白，周杲一行人走进出发大厅。同一时刻，曲长东走出国际到达厅。 “长东～长东～噢，我亲爱的长东，我最好的兄弟长东，请问这一回你回来要在国内待上多久呢？”朋友不知为何那么雀跃，打着方向盘唱着不着调的歌，毫无乐感，全凭乱来。 曲长东将手机锁屏，把那小ipad似的手机折起来扔进那装着另外两部的袋子里，换一部掏出来：“挺长时间的吧，太奶大寿回来看看她老人家，顺便养养身体，然后投了个戏……” 朋友诧异：“稍等等，投了个戏？什么戏？那个周杲的？” “我特地把养身体放在了前头，你是怎么抓的重点？” 趁着红灯，朋友扭过头，拎起他一条胳膊晃晃又拍拍他的胸脯：“壮实着呢，好好的，来说说投戏的事儿。” 曲长东柺他一眼：“就看着一剧本，蛮有意思的，这两天快开机了。” 绿灯亮起，被方向盘限制了手，刹车油门束缚了脚，朋友只能通过夸张的面部表情表达曲长东对这事儿的不理解：“你懂戏吗你就投戏？” 曲长东斜眼：“谁说我不懂？那剧本我看过了，挺不错的，适合他。” “然后呢？” “然后就投了啊！” 朋友不耐的“啧”了一声：“我真是没想到你追个星能这么上头，那你到底在这待多久？” 曲长东说：“明儿就走。” “这么着急？” 曲长东：“明晚上那个组，导演、制片、公司要一块吃个饭，我也去。” —————— 抵达剧组所在的城市，周杲就没停下来过，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时间却又那么短，服装、造型、拍照、剧本、宣发、账号福利等等……在飞机上的两三个小时没睡好，周杲强打着精神，被三喜投喂各种补药。 从早上9点落地连轴转到晚上7点，他戴着鸭舌帽，口罩走进包厢，这顿饭都是他工作内容之一，就没休息，还在转着。 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纷纷抬起头看他，岱姐站起来，朝他招手：“快过来，跟陈导问好。” 陈导年纪不算大，四十啷当岁，演员转幕后，拍人文、悬疑剧的一把好手，剧情简短干练节奏快，宣发做的深入人心，总能精准的抓住观众的痛点，因此被人称为最会讲故事的人。 这种小城背景，还带着悬疑类型的剧本其实跟周杲崭露头角的那一部完全不一样。出道作是纪录片形式的文艺片，用晃动、鲜活得形式呈现，将环境打造成了慵懒的暖色调，人文设计的的特别冷漠，因此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更多的是沉默的镜头和简短的叙述。 而这次这部是小城之下发生的一些悬疑故事，因此让人不知觉的联想起周杲在那部小电影中一些动人心魄的镜头。 这次投的这戏，原著是国内一部根本没太多人注意到的书。读到这部小说时，曲长东都觉得纳闷，写这么好都没人看？里边一些描绘人物形象或者情绪的片段特别细腻，越往里看曲长东越是不自觉将周杲的脸套进去，就像摆弄提线木偶一般，无法控制的想象周杲作为书中的人物去说话去做事去害怕的模样。 书看了两遍，转头就联系原作者买影视版权进行改编，他就一个要求男主必须是周杲。 他永远都记得十年前看到周杲在出道作内的心情。一个百无聊烦的下午，自己趴伏在院子的草上，身边满地的枕头、被单；妹妹曲长西看了一个艺术视频后谋生出了实践的想法，于是翻箱倒柜把全家在用的不在用的床上用品全拖了出来。 外头阳光正好，入秋的季节，他提着电脑带着狗，躺倒在那松软的雪白山堆上，电脑显示着国内好友分享过来的一部电影，很短，讲述的是国内迅速发展的另一面，钢筋水泥森林背后朴实的小城文化。 妹妹在耳边尖叫，嚷嚷着曲长东把自己好不容易搭建的堡垒压烂了，曲长东瞟了一眼，翻了个身：“还堡垒，等着吧，把被子全部拖出来，一会妈回来我跟妈一块揍你。” 他自个动手是欺负人，跟妈一块动手那就是有哥哥的样子。 不知是碉堡太软还是电影比较无味，五分钟后曲长东睡着了，电影都没看完，感觉睡了很久，一睁开眼看见屏幕上有一张脸，自己正跟电影中的人对视着。 曲长东有些迷茫，好像那人就躺自己眼前似的，逐渐恢复的意识给出了第一反应：“这人真好看啊。” 立体的五官，十分青涩，茫然的眼神又透着坚定，对当下的一切感到厌倦又似乎难掩新鲜事物的好奇，矛盾又复杂。 那是周杲。 画面一转，虚晃的镜头逐渐拉远，将周遭工厂一般破败得环境展露出来，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回去？” 他说：“这里要开工了，得挣钱。” 面前一黑，跳出“THE END”。 曲长东呆愣地看着电脑，似乎有些震惊，他甚至不知道剧情是什么，但是就在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直击内心，让他对这部片子的导演和演员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反反复复的又看了几遍，越看越不对劲儿，越看越觉得周杲眼熟，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直泛酸。他一键转发给国内的朋友们，让他们查查看这演员是谁，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 等候的过程中随便跟曲妈一起把妹妹曲长西揍了一顿，王八羔子，床单被罩枕头拿来草地上滚就算了，所谓的“艺术品”、“堡垒”都没做出来。思维跳跃的又快，马上把被子剪出两个大洞，佯装自己是电视剧的的古装仙女，飞来奔去的，还拉着别人一块干。 她被打惨了，家里没被子盖，曲妈要带着他们去住酒店，她一个飞扑扎进自己的杰作里又哭又闹，最后还是被曲长东卷吧卷吧裹着上了车。 关于周杲的信息那时候几乎没有，后来人红了就多起来了。 高中毕业，四处打工，最后一份工作是给大学食堂供货的蔬菜公司搬运工兼那个大学食堂的清洁工。 这么凄惨的身世？？？ 曲长东仰靠在床头，看着屏幕思索，随后回过神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那导演呢？” 曲妈见他认真的模样就满足，不忘教训曲长西：“你跟你哥学学！！！这时候都在学习！” 曲长西小脸一皱，冲到床头：“哥！你在干什么！”脑袋拼命的去看电脑界面。 随后不满尖叫：“他哪在学习啊！他看电影跟人聊天呢！“说罢，转过头，两眼怒瞪曲长东：“别装了，你别装了！” 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 朋友发来的导演信息倒是不少，但也都是些在校经验和获奖经验，按着分享看了下乔岳拍摄的其他片子。 大概是真不懂艺术，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啊，光影啊和嘶吼，都是些啥啊，戴着耳机耳膜都快破了。 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周杲这个小透明，曲长东满意的合上电脑，手掌盖在曲长西脸上：“去，滚出去，去，哥哥我要睡觉了。” 扫垃圾似的将这个小疯子轰出去，曲长东满意的又看了遍电影，虽然看一遍周杲心里难受一次，但就是爱看。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春懵懂的，觉着该不会跟周杲有什么前世渊源吧，不然哪能一眼入魂，看着心疼。 —————— 电影里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在耳边响起，曲长东回过神，岱姐正带着周杲挨个敬酒，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他连忙找酒杯，但又瞥见周杲一人一杯喝的急头白脸的，一会得醉老快了。 让服务员重新拿来一个杯子，倒了矿泉水，一切准备就绪后，曲长东搓搓手指，有些紧张的等候着周杲到来。 颇有儿时等候着老师发下午茶小点心的意思。 岱姐的声音响起：“这位是曲总吧！” 陈导点点头。 “来，呆呆，来跟曲总喝一杯，曲总啊是我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人。” 呆呆？曲长东嘴角上扬，好可爱的昵称。 周杲抬眼，要将这部剧的大老板记住，不看还好，一看懵圈。白衬衫，高大的身形，那跟幻觉中的人影似乎有些重合，一直看不清得脸此时也对上了。 他举着酒杯一动不动，岱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圆场：“你看这孩子，瞧着曲总就傻了眼，不过曲总啊一表人材、相貌堂堂，我在圈内见了那么多好看的皮囊都鲜少碰上曲总这样的，我呀，都看呆了呢……哈哈哈哈。” 她的胳膊肘使劲捅着周杲，曲长东尽收眼底：“岱姐这般能力超群的人是我的榜样，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不太懂，还指望着各位前辈、老师们多担待。” “哦哟，曲总这话说的，你放心，有我们在！保准您不赔！” 终于回过神的周杲两手拿着酒杯，半弯下身：“曲总，谢谢您的投资。” 他确实失礼了，但能咋整？一直以来只是幻觉的人现在实打实的出现在跟前儿，多瘆的慌啊！ 不知是谁跳了出来：“哦哟，哪能说出这简单，你都演了多少配角了，这部戏能演男主那是多亏了曲总！曲总是你的大粉丝！快说两句好听的。” 周杲望着曲长东，眼中都是难以置信和疑惑，抿唇，眉头皱皱的，斟酌片刻才开腔：“谢谢曲总的投资也谢谢曲总的喜欢，我祝曲总日进抖金，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第3章 粉头子约谈 “你喝这个。”曲长东将事先准备好的水换到他手里，打趣道：“周先生怪有意思的，这话听着就喜庆，跟过年似的。” 周杲盯着那水出了神，不知道眼前这个投资人给自己换的是什么，他有些不敢喝… 周围的人起哄着，热闹着，岱姐举杯，他也不得不举，皱着眉头喝下，无色无味，不是酒，好像只是水。 寒暄几句后，岱姐拉着他朝下一位走去，路过曲长东，他听见曲长东小声的说：“少喝点。” 周杲一愣，偏过头去看曲长东。 初次见面，还是在酒桌上，作为一个投资人竟然让他少喝点，这稀罕程度不亚于猛犸象原地复活怼爆现代文明，本来就心有余悸现在更是觉着恐怖如斯。 曲长东已经坐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周杲还是喝多了，上脸主要是，本来白白一人打了一圈回来变成粉红色，菜是几口没吃，光举着酒杯，更像是惯性的反应，只要一有人吱声儿，他就下意识抬手去摸杯子。 酒过不知几巡，只剩岱姐还在位置上左右逢迎，周杲不知跑哪去了，包厢里有洗手间，但没见他往那去。 曲长东准备起身去看一眼，坐在一旁的朋友柯景，家里就是做剧组的，自己出来单干承包了这部剧的场景，他一把拽住曲长东：“你去哪？” 曲长东扬扬头：“喝多了出去走走。“ 柯景瞟了眼装着白开水的杯子：“喝白开水喝多啊？你没屁了，睁眼说瞎话？” …… 曲长东垂下眼，另一只手拿起杯子：“我说一句啊，我们这部剧马上要开机了，前期的很多工作和场景落成离不开柯总和柯总工作组的努力，大家举杯，敬一下柯总。“ 柯景？？？ 桌子上的人都已经沉浸在马尿的催化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酒杯就嚷嚷着敬敬敬，尚有那么几个还能分得清男女的朝柯景簇拥过来。 “我早说了，小柯这人啊做事就是靠谱，跟他爸一样，虽然自己出来单干，但怎么的也有他爸的影子。” “那可不，老柯现在的项目是越做越大了，我们这些小制作人家是看不上咯，都交给年轻人做。” “哎呀，总要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吧，我们都要老的，能干到什么时候去？” 这话说的，一半能听一半不能听，一半真心一半违心，借着酒就说出一些不满，就是觉着自己没被重视，丢给年轻人，万一办砸了还得吃这哑巴亏。 柯景被一人扑过来揽住，不得不松开手，曲长东借机闪身。 “还是得靠各位叔伯、前辈帮助，凡事也都是从无到有，我既然接了这个项目就一定不让大家失望，你们的作品大爆，我这个做幕后的才能沾上光呀。” 包厢门打开，曲长东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出去。 在外头转悠了一圈，这个餐馆错综复杂，是本地专门建设用来招待的，逼格相对较高的一家餐厅。但实际上，吃遍大江南北，走遍五湖四海的人会觉得这样的餐厅四不像，所有的风格杂糅在一块。 这一头是竹林文化那一头是小桥流水人家，再远点眼瞅就到印度了，老板兴许是想要让来这吃饭的五湖四海的人感受到不同的地域文化或者宾至如归。但文化这么相互冲撞着就显得混乱，就像在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吃着川渝九宫格爆辣火锅欣赏长隆动物园的动物们雨后大迁徙，初看皆是惊喜，再看只剩惊了，有种动物踹开围栏走到面前打了你一巴掌然后端着锅底走了的诡异感。 那这火锅大概下猛料了，煮的云南菌子。 曲长东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包厢落地窗的外头一小亭找着正在打电话的周杲，距离不算远，能听见他的语气和情绪。 “我在想办法了，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我这边也很忙啊，给你找新的投资人也需要时间，你先别急。” 也就这么两句，电话似乎被挂断了。 曲长东皱眉，他难道在谈恋爱？有对象？ 周杲放下手机，连带着肩膀和胸腔都彻底泄了气，他半弓下身子，两手撑着额头。 曲长东拿着热水走过去，在距离一米的位置坐下。 视线中出现一只手，拿着一杯温水，周杲吓了一跳，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曲长东。 那人笑的如沐春风，周杲不明白为什么会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套进自己的幻觉，可是又好像应该是这个人，他有些犹豫的接过：“我这状况看来是加重了，之前你都只会站着看我。” 曲长东不解：“你说什么？” 一句疑问打醒了周杲，不是幻觉！是真人！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3秒，基础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扯开：“没什么，突然想到一句台词。” 接过那温热的杯子：“谢谢。” 曲长东半弓下身子，两手交握：“遇到麻烦了？” 周杲抿唇，帽檐下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曲长东的腕表和衣着，衣服是看不出牌子的基础款式，看起来很柔软；但是手表...是百达6002G，贵的要死。他们有过简单的培训，就是培养对奢侈品的认识，这样在饭桌酒局上能更好的跟投资人找话题。 “不是的，就是...一点私事。”周杲接过水，沉思三秒，喝了一小口。 曲长东其实有些紧张，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十年在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脸，现在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脑子似乎宕机了，思来想去的只吐出一句：“我是你的粉丝。” 周杲一愣，苦笑：“曲先生说笑了，我一个糊咖...” “你不是刚拿了男配吗？” “那也只是配角，我的演技和专业还不够。”他想了想，埋下头：“你还是别喜欢我了，我配不上你的喜欢。” 周杲知道自己是一夜爆红的产物，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突出的优点，专业技能更是经不起推敲。网上一些所谓的夸赞和表扬不过都是公司宣传的效果，一点点小事无限放大，用些夸张的形容词，拿捏了粉丝的心理，显得他这么些年来事业成绩平平是运气不到，是没遇上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