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试阅!》 第1章 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 是阴雨连绵的春季。 谢惊年撑着一把伞,站在官道的岔路口,静默地看着眼前苍翠的杉木林。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行字:从中间那条路走。 他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小径仅有一尺宽,一半被春季疯长的野草掩盖,路面有牛蹄踩下的水洼,还有牛羊的“反馈”,泥泞不堪。未走多时,他的裤脚便被草叶上的雨水打湿,裸露在外的双手也被齐腰高的茅草割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但他不能愈合。 这是他第七次重来。至此他的修为已尽数被封住,与凡人无异。系统说,第七次已经是极限,他必须得在这一次,杀死季隐微。 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劳什子系统,却也直觉,它说的这话,是对的。 他还知道,他要杀季隐微,无论有没有系统,他都要杀掉他。 他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季隐微在青芒村。 青芒村背靠着一大片山,没有芒果,兴栽桃树。谢惊年沿着小路走了一刻钟,被雨幕封住的寂茫天地骤然闯进了别的颜色。 他看见了点缀在深浅不一的绿中的一簇簇粉红。 路边渐渐有了零星的人家,眼下是黄昏时分,有村民赶着牛从后面过来。谢惊年忙往边上让了让,奈何山路狭窄,老黄牛膨胀的肚子几乎是挨着他蹭过去,赏了他一身洗澡水。 老汉抬起头来,从斗笠下透出来的视线是犹豫的,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突兀出现的,高大的年轻男人。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迟疑着说: “这个小哥,你找哪个?” 他一停,那头老黄牛也跟着停住,慢吞吞地后退了几步,谢惊年迅速一踮脚贴到了山坡上,牛蹄堪堪擦着他的鞋尖踩下去。老汉拍了拍它,又训斥了几句,总算把老黄牛哄开。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谢惊年,道: “哎,你要不先去我屋里换身衣服?” 谢惊年过了一会儿才道:“多谢老伯。” 老汉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这年轻人有些傻,眼底的防备消减了一些。 谢惊年也不解释。 就在方才,他又看到了一行字:已查询到季隐微踪迹。 他和这个季隐微,是几辈子的宿敌了。 确切地讲,季隐微是他单方面的宿敌,至于季隐微,或许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他绑定了这个挽救剧情系统,任务其实很简单,只要杀了季隐微就好。系统甚至没规定时间地点,只要是他杀的季隐微,任务便算圆满。 然而他重来了六次,每次都是赶在季隐微性命垂危时补刀,却每次都不成,反遭反噬。 系统说,那是因为此界天道已经崩坏,季隐微作为最大反派,气运惊人,修行之后又被昏了头的天道庇护,所以格外难杀。 这一次,他要去见的,是还没开始修行的,幼年季隐微。 想到这个生平宿敌,谢惊年不由得微微绷紧了身躯。 他死了六次了,连自己从哪来的都忘了,只还记得季隐微,记得一定要杀了他。 只是前面六次都杀不掉,这一回能成功吗?谢惊年十分怀疑。 或者,他是不是该换个方法? 老汉把牛赶进牛棚里,一进堂屋就扯着嗓子喊道:“三伢子,给爷爷端盆洗脚水过来。” 谢惊年支起耳朵,勉强听见了一声猫叫似的“哎”。 老汉进了左厢房,取了一身粗布短打出来,谢惊年换上了,又坐了一会,才有一个孩子端着个木盆摇摇晃晃地从灶房出来。 无需系统提醒,作为累世的宿敌,谢惊年几乎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这是季隐微。 他蓦地感到了一阵心悸,他知道这是身体本能的警惕。 谢惊年没忍住把目光凝在了那孩子身上,心悸之余,又觉得新奇。 他记忆中的季隐微,虽然总是濒死落魄的样子,但他眉目生得好,又几度出生入死,淬炼出了一身刀锋般凛冽的气质,即便是双目紧闭气息奄奄地倒在路边,眉梢也带着冷意,纵是有人起了歹意,企图趁人之危,也要下意识地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季隐微就是有这种叫人未战先惧的本事。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季隐微。 小孩儿今年有八岁了,看起来却只有五六岁,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穿着不知是哪个姐姐剩下的衣服,乃是花俏的嫩绿色。奈何贫苦人家的孩子,能有口饭吃就不错,远不如大户人家养得精细,巴掌大的小脸晒得黢黑。配着鲜艳的绿,效果实在惨淡。 谢惊年看了一会,由衷地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来自看宿敌笑话的快乐,没忍住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小孩儿像是没听到,看都没看他一眼,低着头守在老汉身边,神情木讷。 倒是老汉听到了他的笑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道:“三伢子还是蛮听话的。” 他这么说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反而隐隐有些愁绪。 谢惊年品了品“三伢子”这个名字,又想笑,碍于老汉的神情不对,才克制着,微笑着点点头。 点完头,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迅速地看了回去,那孩子似是没料到会被他发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死气沉沉的表情蓦地裂了一条缝,又惊惶地扭过了头。 这时,雨幕中有人急匆匆地赶进来,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他见到站在老汉身边的孩子,脸色忽地一变,怒道:“爹!你怎么还没把他送走?” 老汉讷讷道:“村里大伙儿都知根知底的,送给哪个?三伢子又不是不乖,你……”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又不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晓得?凤娘刚生了四小子,又病了,床都下不了,你把他留着,你自个的儿媳妇孙子咋办?” “总有办法的嘛。” 男人冷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办法就是把他送走。” 老汉的嘴唇一抖,不说话了。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那孩子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站着,表情漠然得仿佛这两个大人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归宿。 看起来,这对父子俩当着孩子的面就他的去处争吵,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两人僵持不下。 谢惊年不尴不尬地旁观了一出别人家里的**,忽然注意到那孩子细瘦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抠着衣角被火星灼出的口子,不过脑子地来了一句:“把他送给我吧。” 那男人这才注意到家里的陌生人,眼睛眯起来,语气不善:“你是哪个?” 谢惊年镇定道:“我是谁不重要,这孩子根骨好,你不是要把他送人么,就送给我吧。” 男人瞟到边上他换下来的衣裳,眼珠一转,嘴皮子一碰就换了说法:“我老季家养了他这么多年,哪能白送你。” 谢惊年十分干脆:“要多少?”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竖起两根手指:“二,二十两!” “哦,”谢惊年歉意道,“我没有。” 男人瞪着他:“什么叫你没有?你还想白拿不成?” 谢惊年斟酌着道:“你看五两成不?” 男人犹豫了一下,把拖油瓶赶走的急切心情占了上风,苦着脸说:“五两就五两吧。” 他生怕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冤大头反悔,无视了老汉微弱的抗拒,提着小孩儿的后领把人往谢惊年跟前一扔,催促道:“快走快走!” 老汉嘴唇翕动,一双浑浊的眼睛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谢惊年佯装没看见,只是又加了五两银子。 银货两讫,他也不愿意老汉开口留人多生事端,不用男人催,老实巴交地转身就走。 小孩儿迟迟没挪步,咬着嘴唇回过头去,却被男人推得一踉跄,跌到了门槛边,又被提到了门外。但听吱呀一声,半开的堂屋门重重合上。 而后是门闩插上的声音。 谢惊年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只得停了停,扭头皱眉道:“跟上啊。” 小孩儿防备地盯着他,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没留神一脚踩进一个水洼里,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屁股蹲。 那一身嫩绿的花衣裳沾上了泥水,小孩儿冷得打了个颤,大概是摔疼了,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又凄惨又可怜。 不过谢惊年缺心少肺的,向来没什么同情心,见此情景没觉得酸楚,只是凉薄地想笑。 他于是从心所欲地笑了起来。 小孩儿攥紧拳头,试图用足够凶恶的表情来掩盖被抛弃了的惶惑和失落。 雨又下大了。 瓢泼大雨如同一座天然的牢笼,把他和这孩子同外界隔绝开来。谢惊年笑了一会儿,打量了一遍周遭,嘴角的弧度不变,眼底笑意渐消。 他摸到了袖子里的匕首,试着朝那个瘦小的孩子走了一步。 小孩儿对他的杀意一无所觉,小手在脏污的地面撑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还没谢惊年的一条腿长,幼小,无知,谢惊年若是要对他下手,决不会比杀一只鸡费力。 但谢惊年并未因此放下心来。 ——他前面六次补刀行动,又有哪一次不是在季隐微动弹不得的时候进行的呢? 他提着匕首慢慢地走到了小孩儿跟前。 小孩儿仰着脖子看他,眼睛睁得溜圆。 无声地对视了片刻,谢惊年弯下腰,隐蔽地转了转手腕,试图把匕首刺进那柔嫩纤细的脖子。 这时,他的识海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起来,心脏蓦地一阵抽痛,谢惊年瞳孔微缩,不多做挣扎,果断地扔了匕首。 沙沙雨声掩盖了冷铁插入泥地的声响,却没掩住他一瞬间急促的心跳声。 但他还是镇定地,把微微颤抖的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萝卜头。 行动失败在他的预料之内,他不至于因此就慌了神。只是这一回,他既没像往常那般横死当场,少不得便要考虑一番,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人自然是不能放的,左右花了十两银子。 想通此节,谢惊年便略一弯腰,对那孩子伸出手,道:“起来吧。” 小孩儿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晌,迟疑地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的手,往下拽了拽。 而后一张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这一口毫不留情,仿佛要把他所有的怨愤,无助和彷徨都发泄出来。谢惊年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那丁点大的萝卜头却陡然爆发出了冲天的力气,像个被激起了凶性的狼崽子,死死地咬着不松口,爪子也泄愤似的挠着他。 谢惊年的虎口不多时就见了血,他不怀疑小孩儿要从他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的决心,却并不做出什么反应,面色平静地任他咬着。 感受到他的纵容,小孩儿慢慢停了嘴,抓着他的手,不动了。 有雨水顺着孩子瘦小的脸儿落在谢惊年的伤口上,轻微的刺痛,似乎带着点未散尽的余温。 谢惊年眉目不惊,又说:“起来吧。” 小孩儿低着头,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谢惊年对这个新鲜出炉的泥猴子有种微妙的嫌弃,但他感情淡漠,连嫌弃也只有那么一缕。因此他轻易地克服了心理障碍,一躬身单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道:“走啦。” 前一刻还对他又抓又咬的狼崽子微微一僵,悄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这是个依赖性十足的动作。 他显然对自己的力气心里没数,又或者只是本能地要用尽全力去抓住能够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谢惊年搂得很紧,小小的爪子甚至扯着了他的头发。 幼崽的体温透过潮湿的布料传过来,绝非一桩美好的体验。谢惊年眉头微皱,不适地偏了偏头,没躲开,便不再多费功夫,忍耐下来,抱着孩子走出了村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反派爱上我后成了鬼 第2章 《假凤凰》试阅 夏天的夜色总是姗姗来迟,已经到了戌时,太阳还没完全西沉,映得天际一片火红,如绮霞光洒在路边摇曳的大桑树上,亮么,也没有那么亮,刚好够有情男女凑近了看清彼此的脸。光影交错,平白添了几分暧昧之色。 此刻,这株大桑树下就有一对男女在畅叙幽情。 那少女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麻衣,衣上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一头乌黑秀发也是用不知从哪剪下来的红色布条松松一挽,端的是捉襟见肘。便是山村不及城镇繁华,穷到这个地步的人家也是少见。 但她的颜色却是生得极好,巴掌大的鹅蛋脸,唇红齿白,最妙的是那副眉眼,一双翦水秋瞳,柳叶细眉似蹙非蹙,天然藏着一段轻愁。真是粗布乱服不掩国色,眼波流转间,叫人恨不能自己把心剖出来,双手捧给她才好。 她对面的青年也不逊色,长得温文尔雅,望着少女的眼神里透着疼惜,两人站在一处,好比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此刻,那少女却螓首低垂,语带哽咽:“谢郎当真无意于我么?” 声音细细,黄鹂啭鸣也没这般好听。 她对面的青年低叹一声,抬手似是想安抚她一番,又觉于礼不合,遂只柔声道:“雪妹,我知晓你是个好女子。可我只把你当妹妹。” “妹妹……”少女如遭雷击,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瘦弱的双肩轻颤,她抬起苍白的小脸,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可我,可我不要当你的妹妹呀,谢郎莫非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女子的眼泪,尤其是美丽的女子的眼泪,自古以来总是打动人心。 可惜,她对面的男人没有心。 没有心的谢翡顶着一成不变的心疼脸,歉疚道:“雪妹,我既无心于你,此刻倘若哄你,便是害你。我是个负心人,雪妹还是另觅良缘,把你谢大哥忘了吧!” 语调那叫一个千回百转,其中三分无奈,三分伤痛,余下四分尽是不舍,好一个充满层次感的扇形统计图。 显然,这种话是起不到拒绝的效果的。少女连连摇头,煞白着脸后退几步:“不!我绝不会忘了谢郎!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说罢,以手掩面,哭着跑走了。 谢翡伤感地目送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才一低头。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面板,上面一行行数字迅速滚动,最后页面一转,跳出一行字: 最终评分:50分。评语:过于浮夸。 出师不利,谢翡胸口一痛,作西子捧心状,一连退到树干边,仰天吐出一口不存在的老血,身子一晃,无力地单膝跪下。 面板上显出一串点点,暗了下去。 谢翡:“……”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心痛得要窒息。 这是他穿进这个剧本世界的第三天,剧本是根据一本玄幻小说改编的,他扮演的谢翡,是一个凤凰男。 方才那个少女名叫素雪。 贫女素雪,无依无靠,家里只有一个祖母和她相依为命。她心地善良,美貌又单纯,奈何所托非人:凤凰男起先看她样子好,就跟她好,意外中举后又看不上她的出身,甩了人家。 凤凰男后来卷入江湖纷争,不得好死,素雪却好人有好报,遇到了她的良人。 而谢翡就要把这个角色诠释完美,使之有血有肉,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谢翡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忽听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谢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戏精时刻被人撞见是最尴尬的。 谢翡一僵,露出官方微笑:“没事儿,我看这桑椹还挺甜,捡点来吃。” 那人走近,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爽朗一笑,道:“哦,桑泡儿啊,那要吃摘树上的啊,地上的不干净。” 谢翡第一反应:爬树?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但随即又想到,不对,他这个角色好歹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设,哪能不会爬树? 于是他微笑着说:“没关系,我就喜欢吃不干净的。” 话音落下,为了印证他的说辞似的,他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汉子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他收回要帮谢翡摘果子的手:“那谢兄弟慢用啊。” 谢翡:“!李二哥且慢!” 李二哥脚步一顿:“嗯?” 谢翡眼含泪花:“我明日就要赴省城赶考了,雪妹她身子骨弱,我在这里也没别的人可信任,李二哥替我照顾她一二,可好?” 李二哥,就是素雪的良人。 他热切地看着李二哥,盼望人家能好心帮他摘点桑椹,可惜李二哥是个大老粗,并没有领悟他九曲十八弯的言外之意,只觉得他的眼神怪瘆人的:“谢兄弟怎的说这种话?” 谢翡叹气道:“我和雪妹情同兄妹,如今我要远离,雪妹她无力自保,我这做兄长的,自当为她寻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之人。” 李二哥是个忠犬人设,一早就对素雪有意,但因为素雪和谢翡走得颇近,便一直没说。虽然看起来不机灵又没文化,谢翡却清楚,他和素雪结婚后,迅速就发达了起来。 而且,庄稼汉怎么了,庄稼汉,力气大,身体壮,本钱雄厚,且家里无父母需要赡养,婚后生活不要太和谐幸福。 他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李二哥是个老实人,一时愕然,结巴了一下:“我是个粗人……” “哎。”谢翡打断他,言辞恳切,“李二哥为人如何,我兄妹俩都看在眼里。不过雪妹面皮薄,此事还请李二哥当面与她说。” 李二哥不是很相信:“谢兄弟和雪妹……” 谢翡斩钉截铁:“我和雪妹绝无一点男女私情,李二哥请不要这样糟蹋一个女子的名声。” 李二哥:“喔喔喔。” 其实原来剧情当然不是这样的。在原著里,谢翡先娶了素雪才去赶考,素雪怀孕,央人给他送信,他却已经傍上了富家大小姐,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好在,他是第一次进入这种虚拟世界,限制没那么多:只要大致塑造出一个凤凰男的形象就可以了。 好歹相处了三天,古代背景对一个离异带着小孩的女人有多严苛,谢翡心知肚明。就算反复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他也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把那么一个单纯美丽的女孩儿往火坑里推。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搞明白,他要是完全按原著剧情来,那素雪的孩子要怎么搞? 这个虚拟世界真实得令人发指,他难道要真的和一个才认识三天的少女上床吗? 谢翡:做不到,硬不了,告辞。 送走李二哥,自觉提前给一对有情人牵线的谢翡松了口气,又开始馋起了树上的桑椹。 他上次吃这个还是小的时候在外婆家,那时他身体差,外婆不许他乱跑,他哭闹着要吃,外婆就给他摘,用宽大的梧桐树叶子包好。桑果儿饱满油润,颜色是诱人的紫红色,他一口能吃十个,整个夏天都是酸甜可口的。 那滋味儿令他怀念。 腹中空空的谢翡左右瞅瞅,确认四下无人,可着劲儿一蹦哒,伸长了手去够枝头的桑椹。 ……没够着。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单纯柔弱的少女素雪负手立在屋顶上,遥遥看着桑树下的青年,眼底尽是鄙夷,哪里还有半点痴迷? 她嗤笑一声:“你看见他方才那假惺惺的样子了吗?天下男子,总是这么虚伪又自大,令人作呕。” 她身后站着的老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虽然但是,您是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素雪恨恨一跺脚:“他竟然敢拒绝我。” 老人:“这不正合您的意?” 素雪冷哼一声:“如此拖延时间,有用么?” 老人一低头:“少爷息怒。” 话是这么说,谢翡没有一口答应,她还是松了口气。 素雪神情阴沉:“该死的,若不是,若不是……”她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还要委身于一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 * 山村的讲究没那么多,却说那李二哥得到了鼓励,几天后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上门了。 素雪等他啰哩啰嗦地说明来意,眼睛微眯,用一种怪异的语调,缓缓道:“谢郎让你来跟我提亲?” “是啊。”李二哥目光灼灼,“从前是我误会你们两个了,雪妹,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好好疼你的,你只要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下地我自己来。” 素雪想象了一下她坐在逼仄房间里带孩子的情景,姣好的面容有一瞬的狰狞。 她站了起来,逼近李二哥,森寒道: “你让我,给你,生、孩、子?” 攻,大名素霓生,目前定下的马甲有:温婉小青梅素雪,霸道大小姐云霓,还有表哥江秋生。 就在想要不要鬼畜到底,让翡哥生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假凤凰》试阅 第3章 《穿回来后发现被死对头骗婚了》 晏城,晚上九点半,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纪雪满站在L''ivresse前,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乐声震天,迷幻的灯光闪烁,照得他眼睛有点花。他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不应当,这不符合老司机应有的素养。 一个男孩儿从酒吧里探出头来,对他笑道:“哥,进来玩呀!” 纪雪满下意识冲他露出一个官方假笑,自己都觉得僵硬。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来浪了。 他咳了一声,自我开解,这很正常,毕竟这次的目的不一样。 纪雪满,富二代,盘靓条顺出手大方,是个……二十五岁的大龄处男。 二十二岁的处男可以说是洁身自好,二十五岁,就只能说是没人要了。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所以他决定来脱个处。 纪雪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试图从金钱里汲取勇气。 纪雪满来回走了几步,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 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他的狐朋狗友们先到,已经喝开了。纪雪满花了几秒才把他们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号,镇定地往空位上走去。 他面前摆了好几瓶酒,见他过来,已经有人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他举杯,唇堪堪沾到杯口,就听那人打趣他道: “哦哟,雪哥怎么今天舍得你家相好了?” 纪雪满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害,跟我就别装了吧。”那人挤眉弄眼地说完,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手往他肩上一拍,猜测,“你这是什么表情,吵架了?” 纪雪满手一抖,酒杯倾斜,一下子往嘴里倒了好大一口。 他顿时惊天动地地呛了起来。 相好?什么相好? 什么情况?他今天不是专程来脱处的吗?他不是个大龄黄金单身汉吗? 纪雪满:震撼我妈。 “哎,怎么还呛到了?” “还不都怪你,雪哥难得出来浪,你非得往人家肺管子戳。” 纪雪满勉强止住咳意,一面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纸擦脸,一面望向第一个说话的人。 是宋柯,他最好的姐妹。 好姐妹是不会拿这种事骗他的,纪雪满迷茫地眨了眨眼,拼命回想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个相好,嘴上则满不在乎地说:“他算什么,有什么舍不得的,喝你的,管你爷爷干什么。” 宋柯猛地对他一竖拇指:“好!有骨气!” 其他人也纷纷鼓掌。 纪雪满咳了一声,开始若无其事地套话:“什么意思啊,我以前很黏她?” 宋柯斜眼瞥他,眼神是明明白白的谴责:“这就没意思了啊雪哥,知道你俩感情好,结婚几年了还在热恋期,也不用这么硬把狗粮往我嘴里塞吧?” 说着伤感地唱了起来:“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纪雪满呼吸一滞,觉得脑壳有点晕,我操,我还结婚了? “哎,雪哥以前看起来好酷一男的,这他妈谁能想到他会变成一个炫妻狂魔啊。”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年杏花微雨,终究是错付了……” 纪雪满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手又开始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了起来:我还是一个炫妻狂魔?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幸好酒吧光线迷乱,没人看出来。 有人喝着喝着,觉得酒抚平不了内心的伤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纪雪满道:“雪哥真是太过分了!快自罚三杯!” 另一个人假惺惺地劝道:“不好吧,这要让嫂子看见了,雪哥怕不是得跪三天键盘?” 纪雪满心里又被捅了一刀,得,他还是个气管炎! 纪雪满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牵强地笑了笑,没推辞,痛快地喝了满满三杯酒。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说起了胡话。借着醉意,纪雪满也看开了,算了,管他的,爱谁谁吧,结婚又怎样,又不是不能离。 这时,一个男孩儿贴到了他身边,纪雪满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是刚才那个在门口邀他进来的男生。 男孩儿乖巧地给他倒了杯酒,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哥,原来你和宋少他们是一起的呀,怎么以前没见你来过呀?” 看起来应该挺年轻的,但脸上妆有点浓,声音甜得很刻意,风尘气较重。不是他喜欢的型。 他喜欢乖一点的,清纯的男孩子。 当然,在夜店显然是找不到真清纯的男孩子的。纪雪满也清楚,何况……对方年轻的身体是温热而软的,昏惑的光线足以掩盖一切妆容。喜成家的纪雪满心情实在苦闷,这会儿看着对方乖巧的笑容,也就刻意忽略了他身上不那么清新的香水味,张手搂住他。 他还坚强地记得自己的初心,尽管听起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破了处,但是,他不知道啊! 男孩眼睛一亮,缩进了他的怀里,凑在他耳边吹气:“哥,我给你喂酒好吗?” 纪雪满斜眼看他:“用嘴喂吗?” 男孩害羞:“哥如果想的话,我都可以的。” 纪雪满心一横,张了张嘴,一个“好”字到了舌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的内心不合时宜地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我已经结婚了! ——你醒醒,你他妈是个gay!那婚不是你结的! ——可我结婚了! ——你难道还想和一个女的过一辈子吗你给我清醒一点! ——可我他妈的结婚了!我这是在出轨! 出轨! 纪雪满一激灵,猛地睁开眼,酒醒了。 不行,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但她是无辜的,被他这个gay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骗婚已经很惨了,他怎么还能在婚姻存续期间公然出轨? 尽管他非常想尝尝鲜,但一个成年男人,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那他妈跟个畜牲有什么区别? 婚内出轨,太没品了。 纪雪满心痛地推开了男孩,面无表情地叫了一个代驾。 他收起手机,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雪哥要回去了吗?” 纪雪满面瘫脸:“嗯。” 那人松了口气,一拍大腿:“我就说嘛!雪哥你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嫂子的事!我都要吓死了,还在想要怎么和嫂子交代呢!” 纪雪满:“……”笑不出来。 他还真是看重他那位素昧蒙面的妻子,这些都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能让他们达成共识,他以前是有多宠妻无度? 这婚离了,得引起多大/麻烦? 纪雪满忧心忡忡地走了。 还好,这三年里他没有再专门买一套婚房,依然住在他城郊的那栋小别墅。 一路开着窗吹着夜风到家时,纪雪满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别墅主卧的灯还亮着,窗帘半开半拉。 纪雪满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他望着那盏孤独的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一个瘦弱的女子站在窗帘后面,偷偷望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光,苦等丈夫回来。 而他这个丈夫却在夜店花天酒地,意图出轨…… 愧疚排山倒海而来,几乎一下子把他压垮了。 纪雪满你还是个人吗! 他把车停到车库,拿着钥匙,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调整面部表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好不容易到了客厅,他停在紧闭的卧室门前,抬手开门,钥匙插到一半又犹豫了。 哎他这一身酒气,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狐狸精的香水味,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啊? 纪雪满退了一步。 但房里的人已经听到了他钥匙的声音,不给他退缩的机会,一把打开了门。 纪雪满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低头:“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感到了哪里不对劲。 他这个独守空房的小娇妻,是不是太高了些?这么面对面站着,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纪雪满缓缓睁眼,抬头。 由下而上,他看见了一双在宽松睡裤里也依然修长笔直的腿,然后是劲瘦的窄腰,然后是宽肩,线条优美的下颌…… 最后是整张脸。 那张脸,怎么说呢,夜店要给他喂酒的那个男孩在人群中还可以说有三分姿色,但如果和这个人站在一起,就毫无疑问会被瞬间比成路人甲乙丙丁。 这是一张无论在哪里都会百分百吸引注意力的脸,骨相极其优越,绝不女气,然而若要形容,就只能用绝美二字,俊帅之类的词,是不够的。 他穿着黑色的睡衣,然而往那一站,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高山之上凛然不可侵犯的雪,是冷然的,禁欲的, 绝顶美貌给人的冲击是如此的直白,饶是纪雪满也在在一瞬间被震慑得失了言语,然后他反应过来,立马就炸毛了: “江景?!你他妈的怎么在我房里?” 是的,这个人再怎么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他妈的是他的死对头,江景。 纪雪满顿时就想多了。 三更半夜,在他的主卧,江景,他的死对头趁他不在的时候,来到了他的家,他的房间里。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干嘛,盖着棉被谈心? 纪雪满简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什么愧疚,什么心疼都没了。 只有一股怒火,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这一波冲击比江景容貌带给他的冲击还要大,并且持久。 他的眼睛都红了。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狗比江景果然是来克他的! 纪雪满抡起拳头就向江景漂亮的脸蛋挥了过去。 混蛋!他在外面叫个MB都觉得有愧,可他名义上的妻子都已经把野男人叫到家里来了! 拳头挥出去,没落到实处,就被一只大掌抓住,再拉着他一拽,纪雪满就身不由己地向前倒去。 江景蹙眉,冷冷道:“纪雪满,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纪雪满大力挣扎,一边跳脚一边说:“你妈的!江景你个王八蛋!做了对不起老子的事,还问我发什么疯,你怎么这么能呢!” 男人的手简直像铁,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纪雪满气急,张口就对着男人的手臂咬了下去。 与此同时,江景冷中含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对不起你?纪雪满,大晚上跑出去鬼混,一身酒气回来的人是你吧?” 他被发疯的纪雪满撞得后退了几步,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纪雪满瞪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嚷:“你他妈的管不着我!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顿,纪爷爷我就跟你姓!放开我!” 挣扎之间,两个人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肢体上的摩擦,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也一股脑地侵染了对方。江景眼神愈发冷,不顾手臂上的疼痛,抓着他就进了卧室里的浴室。 直接打开了花洒对着纪雪满兜脸淋了下去。 纪雪满呛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边咳边说:“你有病啊?” 江景移开花洒:“还闹吗?” 纪雪满:“我闹你大爷咳咳咳咳……” 江景又把花洒对上了他的脸。 对方手持武器,纪雪满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不闹了。” 江景把花洒放回原位,松开他:“你自己清洗一下” 声音如玉石相击,动听极了,语气却难掩嫌恶,纪雪满听出来了,登时又要炸毛,余光瞥到还在滴水的花洒才强自忍下,心里却已经炸开了花。 江景他一个勾引有夫之妇勾引到他家里来了的人,还被他逮了个正着,居然还这么横,他凭什么!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片刻后,纪雪满听到江景在外面说:“衣服给你放这了,一会儿记得换。” 清洗是不可能清洗的,纪雪满在浴室里待了一会,看也没看江景给他准备的衣服一眼,径直走进了卧室,身上被打湿的衣服还在不停往下滴水,留下了一路水迹。 果然,江景看到,眉头又皱了起来。 纪雪满眯着眼看他,挑衅道:“看什么,不爽啊?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景忍耐地别开了眼睛。 纪雪满在卧室里溜达了一圈,把柜子开了又关,制造出一连串的噪音,又趴下来,往床底下看。 江景正半靠在床头看书,见状实在忍无可忍,道:“你找什么?” 纪雪满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秉着越是心慌就越是不能在死对头面前示弱的原则,他还是道:“我老婆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江景眉眼含霜:“你如果执意要一个老婆,当初何必和我结婚。” 纪雪满:“……” 纪雪满:“???” 纪雪满又一次被迷惑击中了。 他霍地起身,一把揪住江景的衣领,状似气势汹汹实则底气不足地:“你在说什么屁话?” 江景掰开他的手:“不要随便动手动脚。”他顿了一顿,淡淡地道,“当然,如果你要离婚,我也没意见。” 纪雪满瞪着他。 他花了半分钟来确认江景是不是在耍他,又花了半分钟来处理这句话中的信息量。 他,结婚,和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江景。 纪雪满,缓缓窒息。 他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精又沸腾了起来,脑子一热,又对着江景的手咬了上去。 好半天,他才慢慢地,慢慢地松开嘴,定定地看了江景两眼,没等他再次发作,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窗边。 他站在阳台上,一边看着江景提防他偷听,一边紧张地摸出手机给宋柯打电话。 期间手一直在抖,点错了两次,才好歹按对了宋柯的电话。 那边很吵,宋柯应该还在酒吧里:“喂?到家了?” 纪雪满急急忙忙地打断他:“老宋!哥有个事问你!”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不对劲,宋柯也跟着正经了起来:“什么事啊,你问。” 纪雪满沉声,非常严肃,认真地问:“我问你,我的结婚对象,是江景吗?” 宋柯:“……” 宋柯沉默了一下。 纪雪满心里一喜,江景可能在耍他? 下一秒,宋柯发话了:“纪雪满你有病吧,知道你和江景宿敌变情人是梦幻传奇,你俩是人间佳话是神仙眷侣行了吧,至于成天跟我炫吗!” 纪雪满:“哈?” 宋柯:“还有,以后别他妈叫我老宋,我比你小好吧。” 纪雪满发出如梦似幻的声音:“哦,宋老?” 宋柯:“……” 宋柯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纪雪满:“……” 他机械地收起手机,神情恍惚地看向主卧。 那边,江景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微微抿着嘴唇,不悦地看着他。 就他和江景,梦幻传奇?神仙眷侣?人间佳话?? 他和江景结婚了??! 纪雪满的思绪混乱飘荡,最终归为了由衷的一声呐喊: 老子现在去出个轨还来得及吗! 文案如下: 纪雪满和江景针锋相对多年,终于盼到了江景破产的一天。 没等他高兴,就发现自己即将被穿。 大喜之日变成末日,纪雪满悲从中来,把死对头约到酒吧决一死战。 …… 三年后,纪雪满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身份:已婚。配偶:江景。 狗比穿越者!我鲨了他! 他拿着离婚协议书杀向死对头:签! 江景八风不动,语气轻嘲:纪雪满,三年前可是你非要和我结婚的。 纪雪满:臭不要脸,给老子爬。 他主动跟江景结婚,图什么?图他穷光蛋一个花钱如流水吗! 第二天。 纪雪满目光涣散地趴在床头:可能,是馋他的身子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穿回来后发现被死对头骗婚了》 第4章 《摘青》试阅 易见青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他好像一株离根的蓬草,被风吹着,身不由己地飘向不知尽头的远方。那风暖极了,温柔地裹着他,疲惫的灵魂在这轻软的吹拂下,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伤口被抚平,恨意也消减。他渐渐地觉得困意上涌,半梦半醒之间,没来由地想起了夏末的蒲公英。 蒲公英,是西剑山脚下的蒲公英,日光炽盛,白得发亮。风一吹,飞絮便飘飘忽忽地随之而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随性。逍遥又自在。 然后那白得发亮的日光忽然变成了利剑反射出来的寒光。 易见青猛地醒了过来。 他一挣而起,拥着薄被,惊喘不定地想,原来是梦。 但紧接着他便看清了被子上的大红牡丹花纹,表情缓缓凝固。 记忆纷至沓来。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已经死了。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拍响,一个人在外面粗声粗气地喊:“喂!林见,起床了!今天该你喂马,别想躲懒!” 易见青顺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又听另一人问了一句:“他还没起来啊?” 先前那个少年道:“嘁,你是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不过是姓林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跟那位扯上关系了。还以为他有多了不起,结果不就是个废物。连他爹都不要他。” 第二个人道:“可是他到咱们这儿来,也不好办啊。” 头一个人便道:“你管他做什么,只是让他和我们一样干活而已,又没虐待他。怎么,他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物,这些事我们都做得,他做不得?” 两人说着,声音便渐渐远去。易见青回过神来,忙收敛了所有思绪,掀开被子下床,却冷不丁脚一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跟头,脑门直磕到了门上,他却顾不得疼,道:“哎!两位大哥!等等!” 脚步声停了一下,还是转了回来,一人不耐烦地道:“干什么?” 易见青打开门,见门外是个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小厮,冷着脸满眼的不耐烦:“什么事?” 易见青双手合十向他一拜,歉疚道:“得罪了。” 而后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定。” “你……”小厮眼神迅速转为空洞。 等在前边的人有点待不住,喊道:“秦明,好了没啊?” 秦明顺着易见青的心思道:“我和林见还有几句话说,你先走,我等一下就来。” “你和他有什么话说的。”那人极为不满,打心眼里不乐意和林见多接触,他和秦明关系也没好到那份儿上,便干脆走了。 “来,进来说话。”易见青把人招进屋,关上门。这房间十分逼仄,一张窄小的木板床就占了一半地儿。“林见”在这里大概也没有朋友来见他,连张椅子都没有。易见青无奈,又坐回了床上。 ——至于秦明,那就只好委屈他站一下了。 他开始盘问秦明:“我是谁?” “你是林见。” “林见是谁?” 秦明的脸色登时有些嫌恶,冷哼一声,气冲冲道:“林见,你就是个小人。” 易见青:“……” 易见青看了他一会儿,和颜悦色地说:“好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林见是谁? 秦明只是一个给贵人做杂事的小厮,天赋不高,背后没人,知道的实在是不多。不过,如果这些并非他偏激的一面之词的话,林见还真的能称得上是个小人。 一个,为了往上爬,连姓氏都能抛弃,不择手段的小人。 他原本姓李。 “李”是皇姓,大衍帝国开国已有好几千年,堪称修真界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林见的生父还是一个王爷,可这位王爷乃是夺嫡的败者,手中并无实权。林见又是一个丫鬟爬床生下的孩子,自出生起就不受主母待见。说是皇室中人,其实日子还没一些小家族里的公子舒心。 倘若是个性格坚毅的,大概会选择自己闯出一片天。奈何林见不是。 半年前的除夕夜,皇宫设宴,他想方设法混了进去,误打误撞遇见了霄河仙君林雪寄,就厚着脸皮跑到仙君跟前大献殷勤,后来更是非要随仙君回玉山。 仙君不便和他一般见识,竟然还真叫他得逞了。 他搭上了仙君,便不再认李家的身份,自作主张地改了姓,表示自己以后就是林雪寄的人。 玉山本是多少修士向往的修炼圣地,可他倒好,磨来了这个机会却不珍惜,一门心思地只想借别人的东风往上爬。三个月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脑子不清醒地试图引诱仙君。 当天他就被遣送回了家,王爷得知他做的丑事,气得当场废了他的根骨,毁去了他的玉牒,让他从皇室除名,而后便把他押到了秦家,再不管他。 秦家是个中洲边远地带的小家族,因擅长侍弄空蝉兰,勉强和皇家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就算是秦家家主,也难得见着皇室中人。林见被丢到这里,差不多就是完全被舍弃了。 后果这么严重,这个霄河仙君自然并非一般人物。 举凡修真界能绵延数千年的大势力,都有其独特的底蕴。李家的地位如此崇高,在修真界都能称帝,乃是因为李家血脉特殊。 修士求仙,仙却不是那么好求的。除却自身修行,还得等仙门开。 而李氏是仙门的“守门人”。 准确地说,守门人一次只有一个,每一个守门人都是同时代里最出色的那一个,只有他们才能打开仙门,关系着整个修真界的飞升,虽无皇帝之名,却比皇帝还要尊贵得多。 皇帝只是大衍的皇帝,守门人却是整个修真界都要仰仗的存在。 而这一代守门人,便是林雪寄。 尤其近几百年以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李家许久没出过守门人,仙门关闭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林雪寄,其地位之高自不必说。林见得罪了他,与得罪了整个修真界无异,只是废去根骨沦为奴仆,已经算是幸运了。 ——怪不得连小厮都嫌恶他。 林雪寄姓林,他的父亲与当今是表兄弟,要说起来,林见这一辈的人还能叫他一声表哥。 但哪里有人敢套这个近乎。 胆大包天脸皮奇厚的林见都不敢。 秦明知道的就这些,不一会儿就说完了,末了还鄙夷地来了一句:“小人!令人不齿!” 易见青:“……” 鉴于秦明骂的毕竟不是他本人,他现在又差不多手无缚鸡之力,他就宽容地放他一马好了。 还只是个孩子。 不过,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他这是死了多久,林雪寄都变成守门人了? 他又问了一下秦明,得知距他的死期已经过去十年了。 林雪寄恰好也是十年前成为守门人的。 林雪寄。 易见青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上扬,老熟人啊,他死之前就和此人是宿敌,没想到死而复活了,居然还是和他有嫌隙。 和林雪寄作对,他可太擅长了。 ——虽然落得如此下场,林见并不占理,但谁让他易见青是魔尊呢。大魔头嘛,讲什么理,他们都用拳头说话的。 大概是他现在委实太弱了些,一不留神秦明就从他的摄魂术里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待在林见房间里,而那个被众人唾弃的坐在床上,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他登时警惕不已,怒道: “你个兔儿爷想做什么!” 易见青瞅瞅这个修行才入门的孩子,沉痛地发现,他此刻的拳头可能并不怎么硬。 ——不动用神识的话,他连个身体强壮点的凡人都打不过。 易见青改变策略,张口就是一句鬼话:“啊,我是想请教你,马要怎么喂?” 于是堂堂魔尊,就来到了秦家的马厩。 秦明冷着脸给他示范了一下就走人了,易见青一面汗流浃背地喂马,一面放开神识,笼罩了整个秦家。 林见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还没做多久就腰酸背痛腿软,眼前还一阵一阵地发黑。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要是死透了也就算了,既然活了过来,那就不能白白活着。首先得想想办法,把这个破破烂烂的身体补一补。其次,得离开秦家——他一个魔尊,总不能真在秦家喂一辈子的马。 因为身体过于脆弱,他的神识也受到了束缚,只能压制着境界,幸而秦家小门小户的,连个金丹期的修士都没有,方便了他。 他的本意是想探听一些灵草异兽之类的消息,不料神识掠过秦家正厅,却捕捉到了一道气息,隐隐带着龙气。 皇室中人? 易见青心念一动,瞎晃荡的神识停了下来。 坐在主位的是个唇红齿白的童子,骨龄才九岁,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的:“我奉仙君之命来带林见回玉山。” 易见青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跑路。 他和林雪寄可真是不对付,他才回来,林雪寄就遣人来捉他。这秦家是待不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和林雪寄有仇,这要撞上去还能得了。 他是和林雪寄作对,可不是要送死。 林雪寄也不知是有什么毛病,过去三个月,尘埃落定了忽然要把林见捉回去,难不成是前思后想,觉得林见受到的惩罚不够重,无法泄他心头之恨,要亲自折磨一番? 堂堂仙君之尊,不必如此小心眼吧。 易见青不无恶意地揣测,这般斤斤计较,莫非林见还真把他给睡了? 这么想着,就听那人小鬼大的孩子说:“林见乃仙君的救命恩人,尔等见他须以礼相待,不可怠慢。” 嗯?救命恩人? 易见青准备开溜的脚步顿住了。 陪坐在那孩子下首的秦家主也十分吃惊,这林见的坏名声都快传遍整个修真界了,怎么其中还有误会? 但上头人的说法,他是不敢置喙的,纵然诧异也只是压在心底,连声道:“好,老朽这便请林公子过来。” 仙君的近人发话,他当然得亲自去。谁知才走了几步,那孩子忽然道:“我随你一同去。” “这……”秦家主小心翼翼道,“怎好劳上仙大架。” 孩子起身,始终严肃得像个小大人。易见青却注意到他坐的那把椅子高了些,他站起身来的时候踩了个空,不易察觉地踉跄了一下,多亏反应及时,除了易见青,在场谁都没注意到。 易见青一乐,林雪寄在哪儿找的小鬼,真有意思。 孩子说:“仙君的救命恩人,不容轻忽。” 秦家主不禁有些心虚。那林见被发配到他家时顶着那么一个名声,想也知道不可能被好生对待,指不定还遭了排挤。 这……贵公子一遭沦落到下人都不待见的境地,又过去了三个月,会变成什么样,秦家主心里委实没底。 虽然这不怪他,但是…… 可他也不敢阻止人家,孩子是只有丁点大,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他看不透的随从呢。 他只能一边心虚,一边硬着头皮把人往林见的所在之处领。 这厢,易见青收了神识,马也不喂了,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相当不拘小节地席地而坐,等着人来请他。 救命恩人啊,救命恩人好啊。 尽管不清楚林见怎么就成了林雪寄的救命恩人,但如今壳子里的芯子是他,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林雪寄这架势似乎是要把他请回去报恩。 那他要怎么“挟恩图报”呢? 这些仙修素重因果,救命恩情,怎么回报都不为过。这可是林雪寄送上门来的把柄,天授不予反受其咎,他得好生利用才行。 夏天炎热,眼下又是正午,易见青坐着坐着就意识昏沉了起来,坐姿也愈发地不端正。 于是秦家主赶到这里时,就看到那个林见坐在树荫下,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眯着眼,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秦家主顿感糟心。 方才他去找管事询问林见的踪迹时就听说了,这林见来秦家三个月,就没好好干过活,成天里想着法地躲懒占便宜,虽然王孙沦为仆人确是让人无法接受,可他从这人身上也没见着王孙应有的气度呀。 如此心性,居然做了霄河仙君的救命恩人。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担心那小上仙的心情。 孩子却仿佛不觉得有何不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安静地看着他。 易见青脑袋一歪,靠着树干,似乎睡熟了过去。 秦家主:“……” 他眼睛一瞪,孩子却一抬手。明明只是一个五头身的娃娃,秦家主却不知为何,心里一凛,乖乖闭嘴了。 孩子又走近了一些,认真地打量着易见青。 他这具身体比凡人还弱一些,毛病也多,还没到日头最烈的时候,一行人都没感觉到热,他的额头却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鬓角都打湿了。 这就是修士与凡人的区别。 孩子使了个眼色,那随从模样的立刻掐了个诀。 察觉到周遭瞬间清凉下来,易见青心里一哂,暗想,连身边的小鬼都这么周到,看来林雪寄还真是看重他这个救命恩人啊。 他当然不可能轻易地睡过去,但他也的确困得很,不打算“醒过来”,便理直气壮地闭目养神。 他一养神就养了两个时辰,直到口渴得有些受不了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落在秦家主一行人身上,表情很逼真地一惊,作势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见,见过……” 孩子沉稳地阻止他:“林公子不必多礼。” 易见青瑟缩道:“你们是?” “我是霜竹,仙君命我来接林公子回玉山。”孩子顿了顿,又说,“林公子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回去。” 易见青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予取予求啊这是。 孩子的神情有些紧张,显然林雪寄还是希望能把他带回去的。死对头态度这么好,他当然也要给点儿面子。 于是他飞快地说:“好,我跟你回去。” 简直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秦家主嘴角抽了抽,易见青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怀疑自己赶着去霄河仙君的便宜。 这还用怀疑吗,他必然是去占林雪寄便宜的。 见他答应,霜竹松了口气,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他笑起来也是很矜持的,大眼睛一弯又迅速放平,一板一眼地道:“那请林公子先歇息片刻。” 易见青看着他腮边的软肉,有点手痒痒。 他那个宿敌林雪寄也不爱笑,成天板着个脸,面容冰雪也似,他每每看到都觉得分外不顺眼,也很手痒。 ——不同的是,针对霜竹的手痒是因为稀罕,想挼一把; 对林雪寄手痒,是单纯想揍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摘青》试阅 第5章 《我把反派当球揣跑了》 “少主,夫人被您关进新房已经三天了。” 宋伶俜一恢复意识便听到这句话,只觉甚是熟悉,顺嘴就来了一句:“她肯服软了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肯了,已经晕过去了。” 宋伶俜愣了愣,彻底清醒了。 第一个念头:我在哪儿?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座水榭中,凭栏而立,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栏杆下是成群的锦鲤,绮丽的红尾在水中舒展,摇曳如珊瑚。晚风徐来,送来了远处的桂花香。 很陌生的环境,没来过。 再侧眸瞅了瞅身边的人,很陌生的大叔,没见过。 ……有点不对劲。 他想了想方才的对话,不动声色地说:“既然肯服软了,那就去看看吧。” 然后他就维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等着那管家模样的人引路。 结果迟迟没等到。 再一看,大叔正毕恭毕敬地摆着恭送大驾的姿势,像在等他离开。 ……有亿点点尴尬。 宋伶俜本能地觉得不能直接询问这一身古装的大叔是谁。他故作镇定地把手里的鱼食撒了下去,看着锦鲤们一拥而上,开始默默许愿。 然后他左右看了一眼,谢天谢地,还真让他看到了一座疑似新房的院子。 他就负着手,镇定地抬步走了过去。 但与此同时,他也有点不安:他明明是个六百度的大近视,怎么会把那儿的红灯笼和红绸看得这么清楚? 近了,更近了,宋伶俜渐渐看到新房外有两个着古装的人,他还看到这两人头上长着一双非人的耳朵,灰黑色的,支棱着,面貌也尖嘴猴腮的。 宋伶俜:“……” 不是这两人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像人呢。 倒像是……某玄幻小说中提到的“妖仆”。 他表面冷静地推开门,一双龙凤烛并一张大红双喜映入眼帘,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他心里咯噔一下,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瞄了一眼布置得奢华无比的喜床,这……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那两个看起来不像人的妖仆给他把门关上了,宋伶俜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想了想,鬼鬼祟祟地挑开那垂下来的红色床幔,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但觉如水一般的滑凉轻软,一看就很贵重。 而比这布料更贵重的,是喜床上躺着的人。 布置得奢华旖旎的喜床上,横陈着一具玉体。那人穿着一身艳红的嫁衣裳,嫁衣上隐约可见金线刺绣,因为人躺着,宋伶俜看不出图案,但能看出那刺绣针脚工整细密,华美非常。 这是原主的“新娘”。 “新娘”躺在床上,没戴凤冠,乌黑顺滑的长发铺了满床,微微向里侧着脸。“新娘”也没穿鞋袜,嫁衣也有些凌乱,从宋伶俜的角度,能看见“新娘”裸露在外的一双玉足,凸显平直的锁骨,和泛着红晕的侧脸。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新娘子”。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这位美丽的“新娘子”的骨架比一般女孩子要大许多,二来就是,嗯,胸有点平。 ——什么叫“就是胸有点平”啊这根本就是一个男人好吗! 宋伶俜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刀就躲不过去,不如干脆点! 于是他闭上了一只眼,抖着手非常不情愿地按上了“新娘子”的肩膀,一使力,试图把“新娘”翻过身来。 ——未果。 “新娘”是个男人,沉一些可以理解,但是沉到扳都扳不动…… 真是个悲剧。 宋伶俜合理怀疑,假如事情真是如他所想,原主这个样子,能掌握主动权? 他正要收回手,下一瞬,一只手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宋伶俜瞳孔一缩:“!!” 啊啊啊你妈的疼、毙、了! 不争气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宋伶俜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 他表情扭曲地看着那原本人事不省的睡美人偏过了头,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长睫微动,短短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漫长的一个世纪后,一双含煞凤目牢牢地锁定住了他。 那眼睛美丽至极,也凌厉至极,只一个对视,就让宋伶俜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更让他冷汗直流的是,他在这大美人飞扬上挑的眉尾处,看见了一粒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错不了了。 这就是他想的那个。 那个他“爱过”的boss。 《万族共主》是部终点小说,里面有个心狠手辣干尽恶事的大反派,叫容停。宋伶俜记得清清楚楚,作者写到该反派出场时,曾重点描写过此人的外貌,说他“形貌昳丽,容色殊绝”,“凤眸凛然含威,令人望而生畏”,眉尾一点朱砂痣更是在后文反复出现,根据不同场景发挥不同作用,时而勾得人心旌摇曳,时而吓得人怛然失色,总之就很万能,几乎已经成了这人的标志。 宋伶俜看文的时候就总想吐槽,写眼神就算了,但那只是一颗痣啊!它做错了什么!它不该承受这一切! 然而此刻,他却切身体会到了这颗痣的威力。 ——那可真是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天地失色,啊。 宋伶俜:当时我差点被送走。 他流着两行宽面条泪,僵着脖子和反派对视,脑海里刹那间已闪过了无数死法。 只要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无情铁手移到他的脖子上…… 好在,这种恐怖故事并没有发生。 下一秒,腕上力道一松,**oss仿佛力竭,闭上了眼睛,再度昏了过去。 宋伶俜腿一软,好险没直接跪下。 死里逃生,他庆幸之余,又是后怕,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但,也只是暂时。 他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压惊,一边抓紧时间回忆原剧情。他确认这个可怕的美人就是《万族共主》中的终极反派容停,但是,他印象中容停没成过亲啊。 ……没成过亲,啊。 宋伶俜:呵呵。 《万族共主》这部小说,他挺喜欢的;容停这个反派角色,他也挺喜欢的。但是他却弃坑了。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原著后面搞了一个容停的回忆杀,里面出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该炮灰在容停虚弱期的时候对后者见色起意,求而不得,遂恼羞成怒,直接下药,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上完的第二天,清醒的**oss狂化开大,生生把他给凌迟了。 也就是在这时,恰巧路过此地的主角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找上门来,第一次和大反派杠上。 ——总之,这要是换个名字,宋伶俜可能就只会觉得,啊,反派好倒霉,怜爱一秒。 然而当那个炮灰的名字和他一模一样的时候…… 他的心情就只剩下了一个字:草。 他就脱坑了。 …… 此刻,再看看大反派脸上不自然的潮红,宋伶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尼玛他这是穿到现场了啊! 宋伶俜试着整理思路:第一,他穿成了这个炮灰。 第二,他刚刚给反派下药。 第三,他明天就要死了。 哦,不对,要达成第三步,他还要做一件事:对反派霸王硬上弓。 宋伶俜低下头,瞅瞅大反派。 大反派不愧是原著盖章比女主还美的男人,那张脸真是美得惊心动魄。此刻他身着一身绯红嫁衣,如瀑乌发铺了满床,因春天的药而神智模糊,于是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睛便闭上了。他嘴唇微张,仰着头,衣襟不知何时已被他自己蹭开,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 过于鲜明的颜色对比让这一幕看起来色气十足,面对着这样艳色倾城的脸,宋伶俜忍不住浮想联翩:假如真能和他春风一度,纵然是明天就要死,人生也无憾…… 个鬼啊! 宋伶俜倒退三步,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把反派当球揣跑了》 第6章 《师尊你人设崩了》试阅 寒云宗,玉华山。 纪忱提着一个食盒,冒着如沙细雪在山间穿行。山路崎岖狭窄,迎面而来的风更是凛冽,他修为不太够,露在外面的手已冻得通红。 他要去孤星峰。 孤星峰是他师尊栖真道君江秋生的住处。 栖真道君座下有四个弟子,结丹后都搬去了另外的峰头独居,平日里除去遇到了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一般不会来打扰他老人家,师徒关系就和绝大多数师徒一样寡淡。 ——但这只是之前。 纪忱跋涉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孤星峰前耸立的一大块石碑前。年深日久,石碑上刻着的“孤星峰”三个字已经脱落了一半,猛一看,像是“瓜日山”。 他抬手在“日”字上叩了三下,便听一道缥缈的声音响起:“何事?” 纪忱:“我找师尊有事。” 一番例行对答后,结界敞开,他一步跨进去,来到了一座木屋前。 而他的师尊栖真道君,就在木屋前的菩提树下打坐。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光,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威严端肃的雕像。 纪忱喊他:“师尊。” 栖真道君睁开眼:“何事?” 纪忱露出腼腆的笑:“我方才给师尊做了一些点心,师尊可要尝尝?” 栖真道君:“不必了。” 纪忱假装没听到,兴致勃勃地走到他跟前,打开食盒。食盒上画了阵法,点心拿出来正是适口的温度,里面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花样。他取了一个碟子,每一样取了一个,邀功地举到栖真道君面前,语气紧张中含着期待,道: “师尊要不要试一试?徒儿最喜欢这奶香兔包……” 栖真道君扫一眼那精致可爱的小点心:“大老爷们吃什么甜品?娘们唧唧的,拿去给你师妹们吃。” 纪忱眼神一黯,笑容逐渐消失:“……哦。” 他垂着脑袋把碟子放在了附近的石桌上,慢慢地收拾食盒,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扭头问:“师尊真的不吃吗?” “不吃。”栖真道君很坚决,“你有这个闲功夫,不如多练会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有何用?” 纪忱又“哦”一声,放弃挣扎。 星峰上只会比寒云宗的其他地方更冷,他收拾着食盒,只觉一颗心也冷得像结了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冷?” 听到师尊的主动询问,纪忱眸中又起了微光。他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襟,嗫嚅道:“是有点……” 师尊教训他:“冷你还不多穿点?” 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纪忱忙又打补丁:“其实也不是很冷……” 师尊:“嗯,那就好。” 然后又合上双眼,不说话了。 就很冷漠。 纪忱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咬着嘴唇看他。 师尊诧异:“你还不走?” 纪忱脸色白了一下,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我马上就走。” 师尊:“嗯。” 气氛有亿点尴尬。 天空中开始飘下淅淅沥沥的雨,纪忱一喜:“师尊!下雨了。” 师尊奇怪:“下雨怎么了?” 纪忱羞涩一笑:“师尊你忘了吗,我如今不比从前……” 师尊:“确实忘了。” 纪忱笑容一僵。 好在栖真道君下一刻就变出了一把雨伞丢给他,道:“既然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你也说了你不比从前,以后就莫要天天往这边走了,勤加修炼,早日回到从前才是正经。” 纪忱小声辩解:“也没有天天……” “隔一天也不行。” 纪忱有些伤心,默默撑开伞。 这时,一个少女跑了进来,对栖真道君道:“师尊!弟子有事请教!” 又对纪忱打招呼:“见过二师兄。” 纪忱对她点点头:“师妹好。” 栖真道君转向她:“什么事?” 又道:“你师兄方才带了些点心过来,你若是喜欢,便吃了吧。” 纪忱脸色更白了。 他咬了咬嘴唇,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雨幕中。 身后传来三师妹师妹洛芊芊和师尊的交谈声。 洛芊芊:“师兄怎么了?” 栖真道君:“不必管他。他一个大男人,倒比你们这些姑娘家还扭捏,他从前可不是这般模样。” 纪忱加快脚步,人声渐渐融在了沙沙雨声中,听不分明了。 然后他收了伞,静静站在石碑边,心想,他以前当然不是这般模样。 根本就是两个人,那能一样么。 今天是纪忱穿到这个书中世界的第十天。 原主纪以忱,栖真道君座下二弟子,天赋出众,勤劳刻苦,年纪轻轻就闯下了赫赫威名。 可惜纪以忱不是主角。 这本书的主角,是纪以忱的大师兄。 大师兄是个典型的龙傲天,桃花遍地,气运逆天,还有个一生之敌一直跟他作对,直到快结尾的时候,才彻底完蛋。 纪以忱,很不幸的,就是这个一生之敌。 他嫉妒大师兄桃花好,频频在大师兄与女子亲近时出来搅局。当然了,他不过一个小小反派,如何能真正损害到主角?反倒把自己弄得吃亏不断。 最后,大师兄独拥众美,破碎虚空而去。而纪以忱,则早在离结局还远的时候,就被大师兄一剑击穿心脏,身死道消。 书中提到,纪以忱为了打压大师兄,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曾有一次,在找茬时被大师兄击败,回宗门路上竟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最后虽然留得性命,但却性情大变,醒转后,居然开始勾搭自己的师尊! 而纪忱穿过来的节点,便是掉崖两个月之后。 纪忱是个平平无奇大学生,上辈子死于车祸。系统找到他,表示如果他能演完这场戏,它就能让他复活。 纪忱作为一个直男,心理压力其实不小——他又不喜欢师尊,这不是骗人家感情么! 还好系统给他看了原文,师尊已是半超脱于此世的人物,完全不会为此动心。 甚至因为这是个笔直的种马世界,人们根本没有同性之间的概念。就算是看到他频频往师尊这儿跑,也不认为他是对人家有什么企图,只当他在讨好师尊。 ——男人嘛,喜欢的就应该是女人,性别一样怎么可能谈恋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是一个笔直的种马世界,纪以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去勾搭自己的师尊呢? 总之,作为一个直男,面对师尊的种种直男反应,纪忱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庆幸的。 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师尊也确实像是没长那根筋。要不然,只怕早就直言拒绝他了。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洛芊芊提着一个熟悉的食盒出来了,见到他,惊讶道:“二师兄怎么还没走?” 纪忱对她一笑:“上次不是说要一起去吃火锅吗?” “哦!”洛芊芊说,“想起来了,那我叫上秀儿一起?” 纪忱:“好。” 洛芊芊看了他两眼,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怜爱,指着山下道:“那……师兄我们现在就下去?” 纪忱摸不着头脑:“那就走呗。” 洛芊芊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吃火锅都是借口,师兄不过就是想多在此处停留片刻罢了。 因为这里,是离师尊最近,同时不会遭到驱赶的地方了。 二师兄,是真的好可怜。 洛芊芊心中同情,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对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食盒,道:“二师兄,这是你给师尊做的,师尊方才转交给我了,你要不……” “害。”纪忱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给你你就吃吧,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吃甜的?” 他就当这些是演出的道具了,既然已经发挥了作用,要怎么处理,那就随便了。 洛芊芊:“啊。” 纪忱觉得她神色不对,补充道:“我手艺还不错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洛芊芊扯出一个笑:“我当然是相信二师兄的!”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茬了。 费尽心思亲手制作的点心,转手就被送给她这个别人,而她居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跟他说,这不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纪忱疑惑:“三师妹?” 洛芊芊磨磨蹭蹭地说:“二师兄,我,就,我跟你说哦,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时间花在师尊身上了吧?” 纪忱:“……啊?” 洛芊芊欲言又止:“师尊他一心向道,他没有心的。” 纪忱:“……??” 纪忱震惊了。 说好的笔直世界大家根本都没有男男的概念呢! 他瞬间就尴尬了,垂死挣扎道:“我不是很明白师妹你的意思,师尊和我都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洛芊芊生怕他误会什么,忙道,“师兄!我不是觉得两个男子不能在一起,可……” 纪忱顿觉自己经历了一次猝不及防的社会性死亡,猛地一抬手:“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洛芊芊担忧不已,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纪忱强调道:“你不要多想,我和师尊真的没有什么。” 洛芊芊愈发同情了。 单相思么,能有什么。 而纪忱已经不想追究他这个师妹在想什么,匆匆转移了话题。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孤星峰,那石碑上的最后一点萤光才彻底黯淡。 结界之内。 雨已经停了。 江秋生挥散了水镜,站起了身。 他低头看到纪忱摆在桌上那盘没人动过的点心,素来波澜不惊的目光里,便带了点愁绪。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拈起一只纪忱说的最喜欢的兔包,端详片刻,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点心受了风雨,早已没了刚出炉时的香软可口,味道有些怪异,但依然能尝出其中浓郁的奶香。 江秋生不疾不徐地把一碟子冷却的糕点都吃完了,看着空荡荡的盘子,轻轻叹了口气。 第7章 《金屋藏病娇》试阅 赵闻筝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其中狠掐自己的大腿十次,自扇耳光三次,饱受寒风与骤雪的折磨,甚至差点跳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穿书了这一事实。 在确信自己至少短时间内只能留在这个世界后,他就不敢再在外面耽搁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回房。 走了一阵,人声便渐渐喧闹了起来。浓烈到刺鼻的酒香混合着菜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笑声,骂声,颠倒的醉话,模糊的呓语,混成了一片;高挂的大红灯笼驱散了稠黑的夜色,显出一种温暖的喜庆。 很显然,这是一场喜宴。 然而,作为这场喜事的主人公之一的赵闻筝,看着这群魔乱舞的场面,却只觉得心情沉重。 他跨过一个横躺在地上的醉鬼,几乎是麻木地穿过人群,要往他的新房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月亮门,却有一个人突然勾住了他的肩,大声道:“三哥这就走了?” 那人一开口就是一股子臭烘烘的酒气,差点把赵闻筝熏闭过气。他根本不认识这人是谁,兼心情焦虑,便皱着眉把那人的手挥下去,勉强维持着体面,客气道: “我去看看他,玩得开心。” 结果那人一听就来劲了,抓着他说高声嚷嚷:“三哥要带我们去看嫂子呢!” 旁边几个纨绔被这一声引起了注意。霎时间齐刷刷看了过来,纷纷道:“我也要去!” “我还没见过男嫂子是什么样呢。” 赵闻筝心里一沉:“不了吧……” “怎么能说不呢!哪家成亲不让兄弟伙闹洞房的?大姑娘都不怕,咱们嫂子还是个男人呢,怎么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 “闹洞房”这仨字似乎触动了他们的某些回忆,顿时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都冒了出来,赵闻筝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到得后来,那几人竟然还开始推着他往新房走时,心头郁积的反感和烦躁,还有对性命的担忧瞬间齐齐爆发,他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把挥开了那些人压在他肩头的手,厉声喝道: “闹够了没有!” 周遭忽然一寂。 赵闻筝半是真心,半是做戏,板着脸,严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铿锵道: “不管游昭从前如何,他既然嫁给了我,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便与我夫妇一体。你们这样冒犯他,是在看不起我吗?” 几个纨绔哑了,瞪大了眼睛,仿若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赵闻筝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也不管其余客人异样的眼光,冷着脸丢下一句“就这样”,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因他方才那番话过于迷惑,这回没有人拦他。 赵闻筝大步走到了布置得并不精心的喜房前,屏退了下人,就再维持不住威严的面具,对着虚掩的房门发起了愁。 好一会儿,他才又打起精神,抹了把脸,视死如归地推开了门。 喜房的位置颇偏僻,完全听不到筵席那边的吵闹声。屋内红烛摇曳,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赵闻筝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但屋里却是有人的。 赵闻筝心里直打鼓,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做贼似的,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撩开珠帘时的声响都能让他心脏狂跳。 ——但完全不是因为喜悦或者激动。 他只是很单纯地在害怕。 他走进内室,便看到了他的“新娘子”。 如前文所说,他的“妻子”,是个男人。 但同为男人,他在外面左右逢源,吃酒说笑,他的“妻子”却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在喜房里等他。 他甚至还穿着女子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连指甲都被涂了艳丽的蔻丹。 在这个明显重男轻女的书中世界里,这其中的侮辱意味,不言而喻。 赵闻筝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原地复习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压下心底的愧疚,尽可能镇定地朝喜床走过去。 “新娘”始终一动不动,端坐着,就像一尊过分精细的雕像。 这加剧了赵闻筝的紧张感,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喜秤挑开了红盖头,含笑道: “久等了吧?” 红色的盖头掀开,“新娘”终于有了反应,朝他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 黯淡无神的眼睛。 那毫无疑问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型标致,瞳仁清亮,眼尾有个微妙的,向下的弧度,修长而柔和。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宁和无害——甚至是有些脆弱的。 被这么一双黯然的眼睛一看,赵闻筝心头的愧疚感又翻涌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对方是看不见他的,也恰恰因此,那种内疚愈发强烈了起来。 因为这人现在遭遇的一切,眼盲,残疾,以男子之身穿上嫁衣嫁给另一个男人——这一切,都是原主一手造成的。 ——就因为原主爱慕自己所在宗门的一个许姓师兄,而那个师兄,却对这人青睐有加。 而他明知如此,却要为了保命,仗着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欺骗他。 只因为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那个师兄会在七日后打上门来,揭穿一切真相。 原主家世不错,在家族里也算受宠,他胡作非为惯了,哪里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书,而他欺凌的对象,恰恰是这本书的主角。 七天后,他就会失去原有的一切,在吃尽苦头后,死于非命。 两人“对视”片刻,赵闻筝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只有语气还算平静: “我是赵闻筝,是你的……伴侣。你应该没听说过我,可我一直都知道你,游昭。” 赵闻筝不是很在乎原主的身份地位,可自己的性命,他还是在乎的。他不得不尽可能地获取游昭的好感,以期对方在知道真相后能稍微心软,留他一命。 游昭的睫毛颤了颤,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闻筝?” 他果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赵闻筝苦笑,愈发觉得原主心性残忍。 但他心念一转,又自嘲地想,他自己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他昧着良心说:“是,我是闻筝。许师兄你记得吗?你以前,常常和他在一处。我……我从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 游昭安静地听着。 赵闻筝一咬牙,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感到那消瘦的手抖了一下,自己的心也不禁跟着一抖,道: “我知道你对于如今的情况,必然是困惑而不安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娶你,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我不会逼你做不好的事,会尊重你,尽我可能地对你好。” 游昭眼睛微微睁大:“你喜欢我?” 赵闻筝应得艰难:“……是。” 游昭神情茫然:“可我只是一个废人呀。” 赵闻筝心里一凉:“我会治好你的。” 游昭沉默片刻:“之前,许师兄来看过我,他说,我这样的情况,要治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赵闻筝斩钉截铁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 这本来就是他欠他的。 游昭怔了怔,似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他这么好。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轻声道:“那谢谢你啦。” 赵闻筝硬着头皮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游昭用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他:“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报答你的。” 赵闻筝:“不用,这真的是我应该做的。” “怎么会不用呢?”游昭微笑着,认真地反驳他,“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能白白消受你的恩情。” 游昭温柔地说:“所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感觉这个文要改名,sa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金屋藏病娇》试阅 第8章 《失忆后男朋友不要我了QAQ》01 梁琤接到医生消息,说他前两天和杨玮日行一善送到医院的那个男性omega,今天终于醒了。 收到这条消息时他和杨玮正在分类整理今天刚到的货,他把这消息给杨玮看了,杨玮说: “那不挺好的,做好事不留名。有联系上他家人吗?” “还没有。” “出了点意外。”医生说,“病人声称自己失忆了。” 下午,两人还是抽空跑了一趟医院。 那个男生果然已经醒了。 这间病房里还住着一个病人,是个六十来岁的奶奶,白天家属来看望,还带了小孩子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病房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眼睛只盯着输液管的液体滴滴答答流下,表情恹恹的。 护士小姐把梁琤和杨玮领到他跟前,道: “祝星宜,这两位就是当时救助了你的好心人。” 祝星宜迟了半拍才扭过头,看到杨玮,对他礼貌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略微拘谨的浅笑: “谢谢你。” 他脑袋上还缠着两圈白色绷带,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杨玮看了难免于心不忍,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顺手的事。” 祝星宜视线又落到他旁边的梁琤脸上,不知怎么愣了两秒,随即,方才还漆黑无光的眼瞳倏地亮起了一簇小火苗,脱口道:“老公!” 梁琤:“……?” 杨玮:“?!” 他猛的一回头,勾住梁琤的肩膀,小声说:“人不可貌相啊琤哥,你怎么不早说这是你老婆?” 梁琤不动声色地肘了他一下,把他的手挥开,对祝星宜谨慎道: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祝星宜有些着急,“你就是我老公!我记得的呀!” 他边说边要撑起身,输液管被扯得晃晃悠悠,杨玮看得提心吊胆:“这位朋友你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但祝星宜听不进去,像是被梁琤吓到了,一门心思地要靠近梁琤。梁琤看不下去,按住他肩膀: “别乱动。” 祝星宜这才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手却趁机抓住了他的T恤下摆,眸中泪光点点: “老公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病中清减了许多,下巴颏尖尖的,瘦得叫人揪心。 隔壁病床的一家子都不叽里呱啦了,齐刷刷扭过头,眼睛放光,写满了对八卦的兴奋和渴望。 梁琤没遇到过这番阵仗。 祝星宜正虚弱,拽他的力气不算大,但那只手上还扎着针,他投鼠忌器,没办法像对杨玮那样也随意甩开,只得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弯腰屈膝站在祝星宜病床前,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说: “同学,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 他话没说完,祝星宜眼底蓄着的那一汪晶莹的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梁琤没料到有人会说哭就哭,微微吃惊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祝星宜说,轻轻松开了攥着他的手指,那声音听得人心碎。 隔壁病床的奶奶终于看不下去了,急道:“哎哟小伙子,你对象这脑子还没好呢,给人刺激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哟。” 那个不知道是她女儿还是儿媳的中年妇女也说:“有话好好讲,两个年轻人走到结婚这一步多不容易,要珍惜啊。” 连杨玮都露出要哭的表情,说:“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琤哥,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负心汉。” 傻子吧? 梁琤默默又给了他一肘子,杨玮吃痛地“嗷”一声,短暂地找回了智商,大叫道: “等等,可是我家琤哥才十七岁啊!” 不说法定结婚年龄了,都没成年,哪来的老婆啊?! 奶奶一愣:“还是个小同学啊?” 杨玮猛点头:“对啊对啊,才高考完呢。” 十七岁零十一个月也是十七岁! 中年妇女又看向祝星宜,讷讷道:“可我看这小帅哥,长得就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啊。” 祝星宜脸上泪痕未干,此刻竟又飞上两片红晕,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他确实还不是我老公。”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杨玮要晕了:“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会骗人。” “我没有骗人!”祝星宜慌乱抬头,辩解道,“我们虽然没有领证,但我们一直都有婚约的!” 奶奶猛地一拍大腿:“我就说嘛!那就是未来媳妇了,未来媳妇也是媳妇啊!” 杨玮又扭头问梁琤:“有这事?” 梁琤已经服气了,麻木道:“没有。” 杨玮:“琤哥说没有。” 意料之中的,祝星宜又被他俩这两句话弄哭了。 他哭得隐忍,并不发出什么声音,只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像两条涟涟的清河,眼神哀哀地望着梁琤,宛如溺水之人望着唯一的浮木。 其他人不了解状况,都不敢贸然出主意了,只能看着他俩干着急。 是个人都没法在这样的注视下保持无动于衷。梁琤抽出两张纸巾,略有些滞涩地递给他:“你先别哭了。” 哪知他一开口,祝星宜立刻就像委屈时得到了安慰的孩子那样,哭得更凶了,抓住他的手抽泣道: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我……”梁琤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他哭得水红的眼圈,一瞬间自己都有些疑惑,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可是明明就没有。 祝星宜读懂了他的迟疑,眼睛里刚刚燃起的一簇微茫的亮光,倏地就熄灭了。 他没有接梁琤的纸巾,也不再看梁琤,脸撇到了一边去,不再说话,只是流泪。 梁琤不尴不尬地戳在一边,手里还捏着两张皱了的抽纸,嘴角微抿,很罕见地生出些做错事的微窘无措来。 杨玮是真的受不了别人哭,急得在旁边团团转: “琤哥!你快安慰一下他啊!” 但他忘了他琤哥是没有点亮安慰别人这个技能的,他一催促,梁琤沉默一会,说: “你要是再哭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给杨玮听得两眼一黑,再看祝星宜,果不其然,哭得都要晕过去了。 杨玮都要出汗了: “哎,哎!你别哭啊!现在不是!以后可能是呢!我们琤哥单身!从没谈过恋爱!当然更没约过炮!家住在……” 怎么还越说越过分了?梁琤面无表情地捂住他没个把门的嘴。 杨玮挥舞着四肢努力挣扎,无果,只好拼命给他使眼色:干嘛?我在教你怎么安慰老婆啊! 梁琤想给他来一脚,碍于这是公共场合,忍住了,压着火道:“你怎么不把我内裤颜色也说出去呢?” 杨玮终于挣脱了他的控制,挠挠头:“那我不是不知道吗?” 梁琤:“……” 不是? 杨玮顾不上他,对祝星宜做出个加油打气的手势:“总之!他很好拿下的!当然!仅仅针对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番话真起了作用,祝星宜渐渐止住了眼泪,瞄了一眼梁琤的神色,又迅速低下脑袋,像是想要相信,又不太敢期待的样子,小声说: “那他刚刚为什么不让你说下去?” 杨玮卡住:“啊?” 他哪想得到这么多啊,这个祝星宜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吗,不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吗,怎么脑筋转这么快? 祝星宜咬住下唇。 杨玮如临大敌,完了,他家里就有个爱哭鬼,他太了解这个表情了,接下来肯定是三二一,哭! 梁琤忽而开口:“因为这里还有别人。” 他声音不高,却很清晰而沉稳。祝星宜一颤,缓缓抬起头:“什么意思?” 梁琤的眉目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轻咳一声:“不太方便说,一会儿我写给你。” 杨玮听得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毕竟是**的一部分嘛!” 就很有道理,祝星宜被说服了,灰蒙蒙的双眼里又亮起了一点光,小心翼翼道: “那你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了吗?” 喂! 杨玮惨不忍睹地闭上眼,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非要问这种让大家都为难的问题! 梁琤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否定句咽下去,说:“等你好了再说。” 杨玮连忙补充:“他这是不好意思,他脸皮一直很薄的。” 祝星宜向梁琤求证:“真的吗?” 梁琤:“……”算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他只希望,祝星宜别再哭了。 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祝星宜还是个病人,更不利于脑部创伤的恢复。 他硬着头皮说:“真的。” 祝星宜歪了歪脑袋,困惑道:“为什么呢?” 杨玮急中生智:“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是不知道,你出事之前,你俩正闹分手呢!等你想起来了,没准想撇开关系的人就是你了!” 好吧,至少勉强圆回来了。梁琤默了默,没反对他安排的这个剧本:“嗯,就是他说的这样。” 他们毕竟是陌生人,等祝星宜病好了,这莫须有的误会,自然也就解除了。 祝星宜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又急了:“我怎么可能想分手呢?我……” “好了。”好不容易把病人安抚好,梁琤不愿意多生事端,制止道,“不要多想,不要激动,这些都是小事。” 又待了半个小时,两人借口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临走前,梁琤如约给祝星宜留了一张写有自己联系方式和住址的纸条,让他有事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祝星宜珍惜地捏着那张纸条,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为难地说:“可是我没有手机。” 杨玮说:“这个简单!我家有闲置的手机,明天你先凑合一下。” 祝星宜没说话,看着梁琤。 梁琤:“……我家也有一个。” 祝星宜这才害羞地“嗯”了一声:“所以你们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杨玮幽幽道:“这个‘们’字在这里是不是不发音啊?” 梁琤已经懒得理他,对祝星宜简洁道:“来。” 祝星宜怕他反悔,马上说:“那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失忆后男朋友不要我了QAQ》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