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都市靠治愈成神》 第1章 浊煞如毒 第一章浊煞如毒 地铁在城市的脉络中穿行,如同一条钢铁的巨虫。 沈墨言站在晚高峰拥挤的车厢角落,身体随着列车微微晃动。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不是人类,而是这世上最后的纯血影魅。 此刻他“品尝”到的,不是人类感知中的汗味与早餐气息,而是弥漫在整个车厢里、浓得化不开的浊煞——一种由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污浊能量。 刺鼻的芥末黄,是身旁西装男士对迟到会议的焦虑;冰凉的铁锈灰,是斜对面学生对于未复习完功课的恐惧;还有大片大片沉闷得令人窒息的赭石色,是大多数打工人对日复一日生活的麻木与厌倦。 这些色彩斑斓却令人作呕的“味道”,拧成一股无形的洪流,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毛孔。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这便是影魅一族延续至今的生存方式——吞噬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以求存。但现代都市这高度浓缩、品质低劣的“工作餐”,每一次吞咽都如同酷刑,让他的灵体更加沉重、更加污浊。 他灰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深切的厌倦。数千年前,他的先祖曾与人类共生,汲取的是纯净的信仰与喜悦(清炁),那曾是滋养灵魂的琼浆玉液。而如今,他们这些“契约之子”的后裔,却只能在文明的下水道里,咀嚼这些名为浊煞的精神垃圾。 列车到站,机械的女声报出站名。沈墨言像一尾逆流的鱼,随着人潮涌出,悄然融入这座名为“江城市”的钢铁森林。他必须进食,否则灵体会因“饥饿”而逐渐消散,但每一次进食,都像是在饮鸩止渴。 他的目标,是位于CBD核心的“腾龙大厦”。那里,是都市浊煞最浓郁的“富矿區”之一。 --- 腾龙大厦17楼,“创世纪科技有限公司”的logo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沈墨言伪装成前来洽谈业务的访客,安静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这里的空气几乎凝滞,空调的冷风也吹不散那如同粘稠油漆般缓缓流动的各色浊煞。他的目光穿过玻璃隔断,锁定在一个格子间里的年轻人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实习生,工牌上写着“小李”。此刻,他头顶正源源不断地冒出剧烈波动、刺眼无比的芥末黄焦虑,其中还夹杂着丝丝代表恐惧的铁锈灰。味道糟糕透顶,但浓度足够高,能暂时缓解他迫在眉睫的“饥饿感”。 沈墨言闭上眼,影魅的本能无声发动。一丝丝芥末黄的浊煞开始向他汇聚,被他缓慢而痛苦地吸收。胃部的灼烧感略微减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心烦意乱,以及一种想要砸碎点什么的破坏冲动——这是吸收过量浊煞的典型副作用。 就在这时,部门主管的咆哮声隔着玻璃门隐约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小李!你做的这是什么垃圾方案?!逻辑不通,数据不全!重做!下班前交不来,明天就不用来了!” 小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他头顶那原本就浓郁的芥末黄焦虑瞬间爆炸,颜色深得近乎发黑,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让远在休息区的沈墨言都感到一阵灵体上的不适。他看到小李死死咬着下唇,眼眶瞬间通红,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却一个字也敲不下去。 周围的同事,有的面无表情地继续自己的工作,散发出麻木的赭石色;有的则投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幸灾乐祸的浅灰色情绪。无人出声,无人安慰。 又是这样。沈墨言心中漠然地想。找到一个“食物源”,吞噬,然后离开。这就是他延续了无数个日夜的、可悲的生存循环。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加大吸收力度,尽快结束这顿令人不快的“午餐”。 然而,就在小李的绝望达到顶峰,一滴泪水无法控制地砸在机械键盘的缝隙中时,沈墨言的心脏,那颗并非完全人类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是因为这绝望的情绪太过纯粹?还是因为……在这片无尽污浊的浊煞海洋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被黑色绝望彻底淹没的……渴望?对认可的渴望,对自身价值的微弱肯定,那是一种不甘就此沉沦的挣扎。 一个荒谬绝伦、违背了他传承至今所有生存本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撕裂了他惯有的思维模式。 如果……不“吃”掉它,而是……让它“消失”呢? 这个念头毫无先例可循,近乎自杀。但那种被劣质浊煞长期折磨的痛苦,以及对那丝微弱却顽强的“渴望”所产生的好奇,像两股相反的力,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堪称叛逆的决定。 他猛地停止了吸收。 转而,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灵能,尝试着去做一件影魅历史上或许从未有先例的事情——引导。 他无法直接与小李对话,但他可以将自身灵能化作一缕极其细微、近乎无形的波动,如同最轻柔的清风拂过紊乱的水面,尝试着去“梳理”小李脑海中那团纠缠不清、近乎死结的乱麻。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意图去灌输任何积极的情绪,那非他所能。他仅仅是尝试着,将那淤积的、堵塞的焦虑与恐惧,小心翼翼地引导、疏通,让它们不再死死缠绕、扼住小李的思维核心。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沈墨言自身的消耗巨大。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灵体传来阵阵虚脱般的眩晕感。 时间在压抑的办公室里一分一秒地流逝。 忽然,小李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挣扎着浮出了水面。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眼神虽然依旧充满了疲惫与血丝,但那股令人窒息的、近乎崩溃的黑色绝望,却肉眼可见地淡去了不少。他深吸一口仿佛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手指重新放回键盘,这一次,虽然缓慢而沉重,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敲下了第一个字符。 就在他心绪稍稍平复,决定不顾一切重新开始的那一瞬间—— 奇迹发生了。 一缕金色。 一缕纤细得如同初生蚕丝、温暖得如同破晓阳光的金色光丝,从小李的头顶袅袅升起。 它太微弱了,在周围庞大而浑浊的浊煞洪流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的出现,却仿佛带着某种天生的神圣性,让周围所有污浊的能量都下意识地退避了几分,如同冰雪遇到了真正的暖阳。 沈墨言彻底愣住了,灰色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那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在族群古老斑驳的传承记忆中找到过任何类似的描述!它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令人作呕的浊煞,它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安宁、甚至本能渴望靠近与拥有的纯净气息。 几乎是出于生存本能,他轻轻吸入了那缕金色的光丝。 没有预想中的芥末刺喉,没有铁锈的冰冷腥气,更没有赭石的沉闷压抑。 只有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干涸的灵体。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真正的“饱腹感”与“满足感”,不是简单的填塞,而是深层次的净化与滋养。灵魂仿佛被最清澈的泉水洗涤,连日来因吞噬浊煞而积累的疲惫感与污浊感,竟被这微弱到极致的一丝能量,抚平了少许。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干净”。 沈墨言僵在沙发上,内心的震动如同海啸。灰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消化的震惊与茫然。 治愈他人……带来的,不是力量的损耗与虚无,而是……更高级、更纯净的能量回报? 这完全违背了妖族世界延续了数千年的弱肉强食铁律!吞噬与被吞噬,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冰冷残酷的法则。治愈他人?那只是神话传说里才有的、属于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契约时代”的呓语!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疯狂滋生、成型:或许,影魅一族,乃至如今所有妖族的生存指南,从一开始……就写错了方向? 这个发现太过惊世骇俗,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彻底理解这金色能量——他下意识地将其命名为“清炁”——的本质与来源。 带着这个颠覆性的猜想和体内残留的那一丝令人眷恋的温暖,沈墨言几乎是有些踉跄地离开了腾龙大厦。午后的阳光真实地照在身上,却远不及那缕金光带来的慰藉于万一。他需要找到一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消化这个足以改变他命运乃至整个妖族命运的发现。 直觉告诉他,那个总是在城南古董街角落书店里打盹的、银发金瞳的老板白澈,那个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仿佛知晓一切的家伙,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关键的线索。 --- “忘忧斋”书店,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隐藏在江城市南区一条老街的尽头。门面不大,古旧的木质招牌上,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风铃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响声。 店内光线昏黄,弥漫着旧书纸页特有的霉味与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巧妙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那些无孔不入的、令人烦躁的浊煞。 柜台后,一个穿着白色中式套装的银发青年正支着下巴,似乎是在打盹。他容貌俊美得近乎妖异,金色的瞳孔在听到风铃声响后,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隙,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疏离与倦怠。 “稀客。”白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的目光在沈墨言身上看似随意地扫过,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灵体内那丝尚未完全吸收的、与众不同的金色能量。“你身上的‘味道’,今天倒是有点特别。不再是纯粹的……‘垃圾食品’了。” 沈墨言心中凛然。白澈的敏锐,每次都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而略显低沉:“我想知道,关于‘清炁’的记载。” “清炁?”白澈微微挑眉,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万事不盈于心的慵懒模样,“那可是个古老得快要发霉的词了。现在没什么人提了,更没什么人信了。你怎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偶然看到一些……古老的描述。”沈墨言避重就轻,语气平淡。 白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却又懒得点明的疏离感。他慢悠悠地弯下腰,从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用某种不知名兽皮包裹着的古籍。书页泛黄脆弱,边角多有破损,散发着浓重的历史尘埃气。 《灵源本纪》,残卷。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封面上的古体字,慢条斯理地翻开,念出其中一段:“‘上古之世,灵族与人契,食其喜乐,谓之清炁,可滋养万物,通达天地……’” 他念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时间的深处打捞上来,带着沉重的回响。 “灵族?”沈墨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称谓。 “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妖族’,在最古老年代的名字。”白澈合上书,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窗外的天气,“据说在那个时候,我们和人类是互利共生的关系。我们依靠天赋,帮他们驱散恐惧、梳理心绪,维持他们精神的安宁;他们则回馈以纯净的喜悦、虔诚的信仰和真挚的感激。那时产生的能量,就是清炁。” “后来呢?”沈墨言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后来?契约断了。”白澈摊摊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原因成谜,各种记载都语焉不详。有说是天灾,有说是**,也有说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亲手斩断了连接。总之,连接一断,清炁的源头就枯竭了。为了活下去,曾经的灵族只能转向,去吞噬那些乱七八糟的、更容易获得的负面情绪,也就是浊煞。吃多了,性子自然就暴戾了,传承也断了,高贵‘灵族’也就堕落成了如今你们所熟知的‘妖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成了新的、也是唯一的铁律。” 他的描述,与沈墨言刚刚在腾龙大厦的亲身经历隐隐吻合!治愈他人,疏导负面情绪,确实能产生清炁! “契约……真的完全断了吗?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沈墨言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丝。 “理论上,是的。断裂得太彻底了。”白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金色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人心,“怎么,你小子异想天开,想当那个修复古老契约、拯救妖族的圣人?别傻了,我年轻的朋友。历史的长河里,从来就不缺少像你一样异想天开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结果嘛……”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不是彻底疯了,就是被当成危害族群安全的异端,给‘清理’掉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告诫的意味:“尤其是夜煞族的那帮石头脑袋,他们可是现行秩序最坚定的维护者和既得利益者。他们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动摇他们‘正统’地位和生存哲学的理论出现。你身上这丝不一样的‘味道’,若是被他们族里那个叫石坚的老古板闻到,嘿嘿……”他冷笑两声,未尽之语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威胁。 沈墨言沉默了片刻。白澈的话,既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想,也如同冰水般泼醒了他,清晰地揭示了这条未知前路上遍布的荆棘与深渊。但他体内那丝真实的、温暖的清炁,却在不断地提醒他,这条路,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这本书,”他指了指那本《灵源本纪》残卷,“能借给我看看吗?” “拿去吧。”白澈无所谓地摆摆手,仿佛那只是一本无关紧要的闲书,“老规矩,不能白给。用你身上那种‘新味道’的能量来换。我确实很好奇,你鼓捣出来的这东西,和古籍里记载的、早已绝迹的清炁,到底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沈墨言没有犹豫,从体内小心翼翼地分离出大约三分之一缕新生的、极其微弱的清炁,将其凝聚在指尖,那点温暖的金光在他苍白的指间格外醒目。白澈接过这缕能量,指尖在接触的瞬间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那万年不变的慵懒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探究欲。 离开“忘忧斋”时,已是华灯初上。沈墨言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但内心深处,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变得更加坚定。他触摸到了历史真相的碎片,也看清了前方潜在的敌人。但他没有退路。继续吞噬浊煞是缓慢而痛苦的慢性自杀,而探索“治愈”产生清炁的道路,尽管危险重重,却是他唯一的、真正的生机。 他需要更多的实践,更多的“案例”,来验证、完善并壮大这条道路。 而下一个目标,他选择了城市最底层、最庞大的情绪集散地——地铁系统。 --- 晚高峰的地铁站,是一个缩小的、**的人间战场。疲惫、拥挤、不可避免的肢体碰撞、焦急的张望、时不时的列车故障广播……所有的一切,都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海量的、品质低劣的负面情绪。这里的浊煞浓度,比白天的写字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墨言站在摩肩接踵的站台上,感受着那几乎要凝成实质、如同粘稠泥浆般的污浊洪流,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灵体本能地发出排斥的信号。在这里直接吸收浊煞,无异于主动服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开了全部的感知,不再专注于寻找可以“进食”的个体,而是去寻找。寻找那个在庞大浊煞压力下,显得格外微弱、悲伤且无助的波动源。他想知道,他的“引导”之法,对非人的存在是否同样有效。 找到了。 在站台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承重柱阴影里,他“听”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那情绪的颜色,是一种黯淡的、仿佛沾满了永远擦不掉的灰尘的土黄色,充满了深沉的疲惫与无处申诉的委屈。 他悄然将一缕比之前更加细微的灵能探去,如同在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 “你是谁?”一个细微、怯懦、带着明显恐惧的意识,颤抖着接触到了他的灵能。 “一个……和你一样,感觉不太舒服的过客。”沈墨言在心中回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你听起来很不好。” “我……我是这里的‘地铁灵’。”那个意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我太没用了……每天都好累好累……大家挤来挤去,都不开心,骂骂咧咧的……那些坏情绪,那些黑色的、灰色的东西,不停地压在我身上……我……我快要散掉了,撑不住了……” 果然。这是一个由无数通勤族日复一日的集体情绪无意识孕育出的、极其弱小的“物灵”。它本能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情绪作为存在的根基,却根本无力消化、过滤这庞大而污浊的浊煞,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一切,直至灵体被污染、被压垮,濒临崩溃消散的边缘。 “试着……不要那么用力地抓住它们。”沈墨言开始尝试引导,如同他之前引导小李那样,但更加轻柔,“想象它们只是水流,你是一座桥,让它们从你身上流过去,而不是堆积在你心里。” “可……可是……”地铁灵充满了恐惧,“放开它们,我……我会不会就消失了?没有这些……我是什么?” “不会。紧紧抓住这些让你痛苦的东西,你才会真正消失。”沈墨言的声音通过灵能传递,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你是这座车站的灵,你的存在本身,在于连接与通行,而不在于背负所有沉重的包袱。试试看,只留下那些……让你感觉轻松一点点的部分。” 这个过程比引导人类更加困难,因为地铁灵的意识过于混沌和单纯。沈墨言极有耐心,像教导一个懵懂的婴儿。在他的持续引导和鼓励下,地铁灵开始尝试着,一点点放松那死死“抓住”负面情绪的灵能触角。过程非常缓慢,但渐渐地,它身上那黯淡得近乎死寂的土黄色,似乎变得稍微明亮、纯净了一丝丝,那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整个车站重量的呜咽声,也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 “好像……好像……轻松了一点点……”地铁灵的意识传来一丝茫然的、却又带着些许新奇的惊讶。 就在此时,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沈墨言和地铁灵共同努力真的对局部情绪场产生了微妙的影响——站台中部,因为拥挤推搡,两个乘客之间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口角。那愤怒的、尖锐的红色浊煞刚刚升起,其暴躁的扩散趋势,却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和的滤网或缓冲地带,虽然冲突依旧存在,但其尖锐的破坏性和感染力,似乎被削弱了少许,并未像往常一样迅速点燃周围人群的怒火,引发更大的骚动。 有效!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范围也极小,但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信号!这证明了他的“治愈”与“引导”理念,不仅可以作用于个体人类,甚至能对由情绪构成的非人存在起效,并能对区域性的微小情绪环境,产生一丝积极的、正面的影响! 也就在这时,一道迅疾、灵动、带着点点明亮橙黄色光泽的身影,如同穿过石缝的风,灵巧地避开拥挤的人群,精准地停在了沈墨言面前。那橙黄色,是期待,是希望,虽然微弱,却在这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珍贵。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形象,眼神清澈透亮,气息干净清新,与周围浑浊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您……您就是那个,能让‘大家’感觉舒服一点的存在吗?”少年仰头看着沈墨言,眼睛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我叫小驿,是江城大学快递驿站的‘驿站精灵’!我感觉到……您刚才帮了地铁灵!您好厉害!” 沈墨言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自己这隐秘的行为,竟然会吸引来这样的“观察者”和“崇拜者”。 小驿见他没说话,更加急切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恳求:“我……我们那边,在驿站附近,也有些‘小伙伴’……它们力量很小,很弱,总是被欺负,感觉很不舒服……它们甚至没办法像地铁灵这样清楚地表达自己……您……您这么厉害,能发发慈悲,来看看它们吗?求您了!” 看着小驿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希冀眼神,感受着他身上那与自己体内清炁隐隐共鸣的、由学生们纯粹的“期待”情绪孕育出的微弱能量,沈墨言沉默了片刻。 他本打算独自一人,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未知道路上摸索前行。 但现在,似乎有些微小的、渴望改变的“光”,开始主动向他汇聚。 夜幕彻底降临,江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沈墨言跟在小驿那充满活力的身影后,走向下一个需要“治愈”的地点。他的道途,在黑暗中,正式迈出了孤独却又似乎不再完全孤独的第一步。 他清晰地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潜藏在这座城市光鲜表象下的、那些维护着旧秩序的强大存在,比如夜煞族,绝不会对他这个“异端”的所作所为,长久地视若无睹。 风暴,已在无声中悄然酝酿。 (第一章完) 第2章 微光汇聚 第二章微光汇聚 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角落,正如繁华的CBD之外,总有着被主流视线忽略的缝隙。沈墨言跟在小驿身后,穿过大学城后方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巷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发酵的酸气,与不远处校园里的青春活力判若两个世界。 这里的浊煞并不浓烈,却更加复杂、粘稠,像是多种负面情绪长时间沉淀、发酵后形成的淤泥。有对未来的迷茫(一种浑浊的灰蓝色),有经济拮据的窘迫(暗淡的土褐色),还有被繁华都市边缘化的自卑与孤独(如同冰冷的深紫色苔藓),附着在墙壁和地面上。 “就在前面!”小驿的声音带着雀跃,他指向巷道尽头,一个用废旧集装箱和防水布勉强搭成的窝棚。那里散发出的情绪波动最为杂乱和痛苦。 走近了,沈墨言才看清,窝棚周围散落着一些极其微弱、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灵性光点。它们甚至无法形成完整的意识,只是本能地依附在一些被遗弃的物件上,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呻吟。 一个锈迹斑斑的旧台灯,灯罩歪斜,散发着对“光明”的渴望与自身“无用”的悲伤。 一只掉了轮子的行李箱,孤零零地靠在墙边,传递出对“远方”的向往和无法再移动的绝望。 甚至还有一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残留着被频繁使用时的焦虑和被最终抛弃的怨恨。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物灵”,由物品长期承载的人类情感碎片孕育而生,微弱得连完整的形态都无法维持,只能在浊煞的侵蚀下缓慢消亡。 “它们……都是我偷偷捡回来的。”小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鼻音,“大家都不喜欢它们,觉得它们没用,还会‘污染’环境。可我觉得……它们只是生病了,很难受。” 沈墨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这些微弱的物灵,其痛苦远比人类实习生小李来得更直接,更**。它们无法诉说,只能被动承受。治愈小李,更多是出于一种实验性的探索和生存的逼迫;而面对这些无声哀嚎的微小存在,一种更纯粹的责任感,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他蹲下身,将手轻轻放在那盏旧台灯上。冰冷、粗糙的触感传来,同时涌入感知的,是一股混乱而绝望的情绪乱流。他尝试着像引导小李和地铁灵那样,去梳理这些情绪。 但效果甚微。这些物灵的意识太过残破,如同破碎的镜子,强行梳理反而可能加速它们的崩溃。 他需要一种更温和、更本源的方法。 沈墨言闭上眼睛,回忆起体内那缕清炁的温暖感觉。他尝试着,不是去“引导”或“梳理”外部的浊煞,而是从自身灵体深处,小心翼翼地分离出极其细微的一丝清炁,如同剥离一小簇温暖的火焰。 这过程比吸收浊煞更加艰难,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但他坚持着,将这一丝微弱的金色光点,缓缓注入到旧台灯的灵体核心。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混乱、黯淡的灵性光点,在接触到清炁的瞬间,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猛地亮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但那令人窒息的悲伤与绝望,却如同被阳光照到的冰雪,开始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的、带着些许困意的安宁。旧台灯不再“呻吟”,灵体稳定了下来,甚至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温暖的白光。 有效!清炁本身,就具有净化和滋养灵体的本源力量! 沈墨言精神一振,尽管额角再次渗出冷汗,但他毫不犹豫地转向下一个目标——那只掉了轮子的行李箱。他如法炮制,再次分离出一丝清炁,注入其中。 行李箱灵体中对远方的向往情绪,在清炁的滋养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清晰和明亮,而无法移动的绝望则被逐渐抚平。它不再剧烈波动,变得平静而稳定。 一个接一个,沈墨言用自身孕育的清炁,小心翼翼地滋养着这些濒临消散的微小物灵。每治愈一个,他自身的消耗就加重一分,脸色越发苍白,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摇晃。但这种消耗,与吞噬浊煞带来的污浊与痛苦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掏空般的虚弱,却伴随着灵魂上的轻盈与洁净。 小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感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熟悉的、痛苦的情绪波动,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变得平和、安宁。 当沈墨言终于将最后一个物灵——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稳定下来时,他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集装箱壁,才勉强没有倒下。他体内的灵能几乎耗尽,新生的清炁也所剩无几。 但回报也是巨大的。 整个窝棚周围,原本压抑、痛苦的氛围为之一清。虽然依旧破败,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那些被治愈的物灵,不再散发令人不适的浊煞,反而逸散出极其微弱的、各种颜色的平和光点,它们不再相互排斥,而是隐隐形成了一個微小而和谐的灵性场域。 更重要的是,沈墨言能感觉到,在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小小的“净土”中,空气中弥漫的浊煞似乎被自然地排斥、净化了一小部分。而随着那些物灵散发出的平和情绪,一丝丝比从人类身上获得的更加纯粹、更加温和的清炁,正缓慢地从环境中生成,如同涓涓细流,自发地汇入他近乎干涸的灵体。 这种清炁,带着一种“感激”与“安宁”的味道,虽然总量极少,恢复速度缓慢,却无比精纯,对他灵体的滋养效果更胜一筹。 他找到了一种可持续的、双向滋养的模式! “您……您没事吧?”小驿赶紧上前,想要搀扶他。 “没事。”沈墨言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但灰色的瞳孔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只是……有些消耗过度。”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带着恶意的嗤笑声。 “啧,我说怎么这边的‘味道’变得这么奇怪,原来是有个不开眼的家伙,在这里玩‘过家家’呢。” 三个身影堵住了狭窄的巷道出口。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破旧皮夹克、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青年,眼神桀骜,周身散发着明显的、混杂着暴戾与贪婪的浊煞波动。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灵压不稳的跟班。 是几个低等的、依靠本能行事的“杂妖”,通常依附于某个大妖势力,在城市边缘干些欺软怕硬的勾当。 “是……是‘火鼠帮’的人!”小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沈墨言身后,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经常来抢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纯净情绪能量……” 那为首的青年,目光贪婪地扫过窝棚周围那些刚刚稳定下来、散发着平和光芒的物灵,最后落在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沈墨言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小子,看你面生得很啊?不懂这里的规矩吗?在这一片‘捡垃圾’,可是要交保护费的!”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些物灵,“把这些小东西身上刚凝聚的那点‘甜头’,还有你身上……嗯?你身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交出来,鼠爷我今天心情好,说不定能饶你一次。” 沈墨言缓缓直起身,尽管灵能空虚,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深潭。他看得出来,这几个杂妖实力低微,纯粹是感知到他状态虚弱,才敢前来挑衅。若是平时,他即便不擅长战斗,仅凭影魅的位阶威压也能吓退他们。 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却只引来一阵眩晕。 “不说话?装哑巴?”那“火鼠”青年脸色一沉,周身浊煞翻涌,显化出部分妖形,手指变得尖利,带着不祥的红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鼠爷我连你一起‘消化’了!” 他猛地向前扑来,带着一股腥风,利爪直抓沈墨言的面门!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怪叫着冲了上来,目标直指窝棚里那些瑟瑟发抖的物灵和小驿。 危急关头,沈墨言眼神一凛。他不能退,身后是刚刚被他治愈的微小生命,和那个将他视为希望的驿站精灵。 硬拼显然不明智。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试图去防御或攻击,而是将体内最后仅存的那一丝清炁,混合着所剩无几的普通灵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震荡、扩散出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致的、放大的“情绪渲染”——将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对身后弱小存在的守护之意,对眼前欺凌行为的冰冷愤怒,以及自身道路的坚定无悔,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扩散开来! “滚!” 伴随着一声低喝,那股混合着清炁特质的灵能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冲来的三个杂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火鼠”青年首当其冲,他狰狞的表情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感觉自己暴躁的浊煞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更诡异的是,一股清晰无比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威压”,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深处,让他灵魂战栗,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那并非力量上的绝对压制,而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和意志层面的俯视!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不堪,直接怪叫一声,抱头蹲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仿佛遇到了天敌。 沈墨言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效果会如此显著。这似乎不仅仅是清炁的作用,更融合了他作为纯血影魅的某种本源特质,以及对自身“道”的坚定信念,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精神震慑。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火鼠”青年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指着沈墨言,声音充满了恐惧。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攻击方式,不伤肉身,直击灵魂! 沈墨言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灰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他。尽管身体虚弱,但那眼神中的冰冷与坚定,却让“火鼠”如坠冰窟。 “撤!快撤!”他再也不敢停留,狼狈地吼了一声,带着两个连滚爬爬的跟班,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巷道,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危机解除。 沈墨言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软倒。小驿赶紧上前扶住他,大眼睛里充满了后怕和前所未有的崇拜:“先……先生!您太厉害了!您……您刚才那是什么法术?他们……他们好像很怕您!” “不是法术。”沈墨言喘息着,靠在集装箱上,感受着体内一丝丝缓慢恢复的清炁,“只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他们本该有的恐惧。” 他意识到,这条“治愈”之路,并非毫无自保之力。清炁bined with 坚定的意志,似乎能对依靠浊煞生存的妖族,形成某种属性上的克制与威慑。 然而,几乎就在“火鼠帮”逃离的同时,在距离巷道数条街之外的一栋高楼天台上,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方向。他面容冷峻,黑发红瞳,正是夜煞族的执法者,墨渊。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正微微闪烁着,捕捉并记录着远处那一闪而逝的、独特的能量波动——那混合了清炁与坚定意志的震慑涟漪。 “捕捉到异常能量反应,坐标已记录。目标疑似掌握未知净化类能力,并对低等妖族具备精神威慑效果。”墨渊对着空气,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低语,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汇报,“其行为模式……与数据库中的‘异端’特征匹配度,上升至百分之六十五。” 他收起玉佩,红瞳之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观察实验对象般的兴味。 “继续观察。评估其潜在威胁等级,及其‘新方法’的……可复制性。” 身影缓缓融入天台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巷道里,沈墨言对此一无所知。他在小驿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周围那些重新变得安宁平和的微小物灵,感受着它们反馈而来的、涓涓细流般的感激与清炁。 微光已然汇聚,尽管依旧微弱,却在这片污浊的角落里,顽强地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但他明白,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刚才的冲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终将扩散出去。 (第二章完) 第3章 荆棘初现 第三章荆棘初现 巷道的风波看似平息,却像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涟漪正悄然扩散。 沈墨言在小驿的临时“庇护所”——那个由废旧集装箱改造的窝棚里,调息了整整一夜。周遭那些被他治愈的微小物灵,持续散发着平和安稳的情绪波动,如同一个个微型的清炁发生器,虽然效率低下,却源源不绝地为他枯竭的灵体注入一丝丝温润的滋养。这种恢复方式缓慢而温和,与以往吞噬浊煞后那种饱腹却污浊的感觉截然不同。 天明时分,他睁开眼,灰色的瞳孔中虽仍带着疲惫,但深处已多了一分沉静的力量。他内视己身,发现经过昨夜近乎耗尽的折腾,以及后续这种纯净能量的滋养,他灵体内原本沉积的一些顽固的浊煞残渣,似乎被净化了不少,整个灵体感觉更加通透、轻盈。清炁不仅是一种能量,更是一种……“清洁剂”。 “先生,您醒了!”小驿一直守在一旁,见他醒来,连忙端来一个用废弃瓶盖盛着的、凝聚了晨曦露珠和一点点学生路过时散落的“喜悦”情绪的水珠。这对沈墨言来说微不足道,却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我没事了。”沈墨言接过,将那点微弱的正面情绪吸收,感觉精神又好了些许。“这里不能久留。那些家伙可能会回来,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深知,自己昨日的举动,尤其是那混合了清炁的意志震慑,必然已经引起了一些存在的注意。这片城市的阴影之下,规则森严,任何“异动”都会被密切关注。 他需要更隐蔽的据点,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力量,以及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他想到了白澈,那个看似慵懒无所不知的书店老板。或许,他能提供一些建议,或者……至少能买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再次来到“忘忧斋”,店内的氛围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白澈依旧坐在柜台后,但今天他没有打盹,而是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金色的瞳孔在氤氲的水汽后显得有些朦胧难测。 “看来,你昨晚的‘慈善活动’,动静不小。”未等沈墨言开口,白澈便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沈墨言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知道了?” “这片街区,没什么能彻底瞒过我的事情。”白澈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火鼠帮’那几个废物吓破了胆,到处嚷嚷遇到了个会用‘圣光’的怪胎。虽然没什么人当真,但总归有些耳朵尖的会听见。”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沈墨言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而且,你身上……残留的那种‘干净’的味道,比昨天更明显了。你找到稳定产生清炁的方法了?” 沈墨言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夜煞族的人,通常会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反应?” “反应?”白澈轻笑一声,带着些许玩味,“那要看触及了他们哪条神经。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欺负几个底层杂妖,他们懒得管,弱肉强食本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但是……” 他顿了顿,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光:“如果你的行为,被他们认为是在‘传播危险思想’,动摇他们统治的根基,比如,证明不依靠吞噬浊煞也能生存,甚至活得更好……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石坚那个老顽固,会把你看作必须清除的‘病毒’。” “你呢?”沈墨言突然问道,目光直视白澈,“你怎么看?” 白澈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靠在椅背上:“我?我只是个卖书的。观察,记录,偶尔做点小交易。世界的走向,与我无关。”但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并非全然漠不关心。 “我想买一些关于妖族现状、势力分布,以及……如何隐藏自身气息的书籍或方法。”沈墨言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哦?看来是准备长期抗战了?”白澈挑眉,从柜台下取出几本看起来同样古老的线装书和一枚材质不明的黑色玉简,“《都市妖灵录》,记录了一些常见妖族的能力和习性,不全,但够用。《基础敛息术》,大路货色,对付普通探查够了,但遇到真正的高手……自求多福。一共,三缕清炁。” 价格不菲。沈墨言皱了皱眉,他现在恢复的清炁也并不多。但他没有讨价还价,默默凝聚出三缕精纯的清炁交付。在接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白澈的指尖似乎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金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足。 “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附赠一个消息。”白澈收起清炁,压低声音,“最近几天,留意一下城南的‘老工业区’。那里荒废已久,浊煞沉淀,据说有些不好的东西在滋生……当然,对你来说,危险也意味着机会,不是吗?”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带着书籍和玉简,以及这个意味深长的“赠品”,沈墨言离开了忘忧斋。他感觉到,白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他,至于目的为何,暂时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言利用《基础敛息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如同一个都市幽灵,穿梭在人群之中。他继续着自己的“实践”,但更加谨慎。他选择的对象,多是那些情绪陷入短暂困境的普通人,疏导他们的焦虑、抚平他们的悲伤,每次只汲取微量生成的清炁,绝不贪多,也绝不长时间停留。 同时,他也开始研读《都市妖灵录》,对这个世界的暗面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夜煞族无疑是顶层的掠食者,其下还有各种依附的大小势力,以及更多像小驿、地铁灵这样在夹缝中求生的弱小存在。弱肉强食,是通行的法则。 而那个关于“老工业区”的消息,如同一个隐约的召唤,在他心头盘旋。他知道那里必然充满危险,但“不好的东西在滋生”往往也意味着有需要“治愈”的存在,或许能提供更大量的清炁,或者……验证他力量的极限。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去探查时,一个意外的“客人”,在一个雨夜找上了他临时的落脚点——一栋废弃写字楼的地下室。 来者并非实体,而是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散去的传讯灵念。灵念中包裹着一幅模糊的画面:一片荒芜破败的厂区,弥漫着浓稠如墨的浊煞,而在那浊煞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痛苦地挣扎、哀嚎,散发出一种纯粹而强烈的“求生”意念。同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土地”本身的悲鸣。 传讯的末尾,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是那个地铁灵!它无法精确表达,只能本能地将自己感知到的、那片区域传递过来的巨大痛苦和呼唤,转达给了它认为唯一可能提供帮助的沈墨言。 是求助,也是一个强烈的信号——那片工业区的问题,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能再犹豫了。 沈墨言站起身,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整理了一□□内恢复了大半的灵能和新生的清炁,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雨之中,向着城南老工业区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刚才停留的地下室入口。墨渊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感受着那残留的、极其淡薄的清炁气息和敛息术的波动。 “目标已离开临时据点,方向,城南老工业区。”他对着通讯玉符冷冰冰地汇报,红瞳之中没有任何感**彩,“疑似响应未知召唤。申请启动‘观察者’协议,密切监控其在该区域的行动及与‘污染源’的交互反应。” “请求批准。记录所有数据。注意,非必要不介入,以观察评估为第一优先。”玉符中传来一个同样冷漠的声音。 墨渊收起玉符,身影再次融入雨幕,如同一个沉默的阴影,远远缀在了沈墨言的身后。 雨,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城市的污秽,也掩盖了许多暗流下的行动。城南的老工业区,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受伤巨兽,正等待着某个变数的到来。 而沈墨言,这个行走在独木桥上的探索者,正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漩涡中心。他的选择,将不仅关乎自身的存亡,也可能悄然改变这片区域,乃至更多存在的命运。 (第三章完) 第4章 荒芜之地的悲鸣 第四章荒芜之地的悲鸣 夜雨冰冷,敲打着城市逐渐稀疏的灯火。沈墨言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基础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让他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掠过水洼时,才会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越是靠近城南,空气中的浊煞便越发浓重,不再是都市里那种浮躁的焦虑与恐惧,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寂与怨憎,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在缓慢地腐烂、呻吟。 老工业区的轮廓在雨夜中显现,如同巨兽残破的骨骸。锈蚀的龙门吊沉默地指向阴沉的天空,废弃厂房的窗户大多破损,像是一只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破碎的柏油路面上裂缝丛生,顽强的杂草从缝隙中钻出,却也显得病恹恹的,沾染着不祥的灰败色泽。这里的浊煞几乎凝成了实质,化作肉眼难辨的灰黑色薄雾,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铁锈、化工废料和某种更深层次**混合的刺鼻气味。 沈墨言的胃部开始习惯性地痉挛,灵体本能地排斥着这片区域的污秽。但他强忍着不适,放开了感知。地铁灵传递过来的那种纯粹的“痛苦”与“求生”意念,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那片曾经是化工厂核心区域的地方。 他如同幽灵般穿过废弃的厂区,脚步落在积水和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越靠近化工厂区域,周围的异常越是明显。他开始看到一些扭曲的、不成形的低等孽物,它们由最污浊的浊煞和工业毒素混杂而生,没有理智,只有吞噬和破坏的本能。它们像阴影中的蛆虫,在废墟间蠕动,感应到沈墨言身上那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带着生机的灵能,蠢蠢欲动,却又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所威慑,不敢过于靠近。 沈墨言没有理会这些低级的威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化工厂深处传来的那股波动所吸引。那是一种……被污染的“地脉”的哀嚎。这片土地曾经的生命线,如今被长期渗透的工业毒素和积累的负面情绪彻底玷污、阻塞,正在痛苦地扭曲、腐烂,并反过来散发出更强烈的浊煞,污染着其上的一切。这,就是白澈口中“滋生的不好的东西”,也是地铁灵感知到的巨大痛苦的源头! 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最大的那座厂房内部。内部空间广阔而黑暗,只有破损屋顶漏下的些许微光,勾勒出巨大、锈蚀反应釜和纵横交错的管道的狰狞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化学品味和浓得化不开的怨憎。而在厂房的最中央,地面龟裂,一股粘稠的、如同原油般漆黑、却又闪烁着不祥暗紫色光芒的“水流”,正从裂缝中缓缓渗出、汇聚,形成一个不断鼓胀、收缩的、直径约数米的污染核心。 它就是这片区域浊煞的源泉!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被遗弃的怨恨以及一种渴望吞噬一切生机的贪婪。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黑暗触须从核心中伸出,如同植物的根系,又像是怪物的神经,扎入地面,与那被污染的地脉连接在一起,不断汲取着养分,也加剧着地脉的痛苦。 就在那污染核心的旁边,沈墨言看到了传讯画面中那个“挣扎、哀嚎”的存在——那是一个土地灵。它本该是温和、敦厚的地脉守护者,此刻却被漆黑的、带着暗紫纹路的浊煞锁链紧紧缠绕、束缚,其本体——一团原本应是温暖土黄色的灵光——已经变得极其黯淡,几乎被同化成了暗褐色,正在核心的压迫下痛苦地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尖啸。 土地灵的挣扎,每一下都引得整个厂房的浊煞一阵波动,也加剧着地脉的痛苦。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沈墨言的心沉了下去。这情况的严重性远超他的预料。这不仅仅是一个需要“治愈”的个体,而是一个已经形成生态的污染源!直接净化土地灵?恐怕会被它身上缠绕的、与地脉连接的浊煞锁链瞬间反噬。攻击污染核心?且不说能否成功,一旦核心剧烈波动甚至爆炸,可能会引起被污染地脉的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凝神观察,寻找可能的切入点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厂房中响起,带着回音: “记录:目标已抵达‘丙七号污染区’核心。观测到其对‘污染源’及‘受缚地灵’表现出明确的探查与分析意图,未表现出直接吞噬或破坏倾向。” 沈墨言猛地转头,只见在厂房入口处上方,一段锈蚀的钢铁走道上,墨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衣角滴落,红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冰冷的炭火,正平静地注视着下方,手中那枚黑色玉佩微微发光,似乎在记录着一切。他仿佛早已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沈墨言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靠近。 “夜煞族……”沈墨言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灵能暗涌,体内刚刚恢复一些的清炁也蓄势待发。他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而且如此直接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必紧张。”墨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我目前的指令是‘观察’,非必要,不介入。你可以继续你的……‘实验’。”他将“实验”两个字咬得略微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沈墨言心中念头飞转。墨渊的出现,意味着他的一切行为都在夜煞族的监控之下。但同时,对方暂时没有动手的意图,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在“考官”面前证明自己道路价值的机会,尽管极度危险。 他不再理会墨渊,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困局上。强行净化不行,攻击核心风险太大……那么,或许可以尝试……“疏导”和“转化”? 一个大胆的构想在他脑中形成。他回想起治愈微小物灵时,清炁所展现出的滋养与净化特性。土地灵的本质并未完全泯灭,只是被过于强大的浊煞压制、污染。如果他能用清炁为其构筑一个临时的“净化结界”,提供一个喘息之机,或许能帮助它稍微挣脱束缚,恢复一丝清明,从而为后续行动创造可能! 这需要极其精细的能量操控,以及对清炁更深入的理解。他从未尝试过如此复杂的应用。 深吸一口气,沈墨言不再犹豫。他双手虚抬,体内储存的清炁开始被缓缓调动,不再是以丝状散发,而是尝试着在他精神力的引导下,如同编织般,在土地灵周围构建一个极其纤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半球形光罩——清炁结界!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能量。沈墨言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再次变得苍白。那污染核心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剧烈地鼓动起来,散发出更强的浊煞,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冲击着刚刚成型的微弱结界,暗紫色的锁链也骤然收紧,勒得土地灵发出一阵更加痛苦的痉挛! “呃……”沈墨言闷哼一声,结界剧烈波动,摇摇欲坠。他咬紧牙关,不顾灵能的飞速消耗,全力维持着结界的稳定,并将更多的清炁注入其中,试图渗透进土地灵被污染的本体。 僵持!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在废墟中展开。金色的微光与漆黑的浊煞相互侵蚀、对抗,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上方的墨渊,红瞳中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烁,手中的记录玉佩光芒更盛。“记录:目标施展未知结界类能力,能量性质与‘清炁’特征高度吻合。结界具备净化与防护双重特性,正与‘丙七号污染源’产生直接能量对抗。目标能量消耗剧烈,意志力评估:中上。” 就在沈墨言感觉灵能即将再次耗尽,结界快要崩溃的瞬间,被护在结界中心的土地灵,那黯淡的灵光核心,猛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它本身的、带着大地厚重感的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接触到了沈墨言的灵念: “帮……帮我……断开……连接……太痛苦了……” 它需要的是暂时脱离与污染核心的连接! 方向对了!沈墨言精神一振,集中最后的力量,将结界的力量不再用于全面净化,而是聚焦于那些暗紫色的浊煞锁链与土地灵本体的连接点! “净!” 他低喝一声,将所剩无几的清炁化作最锐利的意念之刃,附着在结界之力上,猛地斩向那几个关键的连接点! 嗤——! 如同烧红的刀刃切入凝固的油脂,暗紫色的锁链在接触到高度凝聚的清炁时,发出了剧烈的侵蚀声,黑烟冒起!虽然未能彻底斩断,但那几个连接点明显变得纤细、黯淡了许多! “嗷——!!!” 土地灵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解脱的嘶鸣,趁着锁链束缚稍松的刹那,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自己的灵体核心从主要的连接点上挣脱了出来!虽然身上依旧缠绕着大量的浊煞,但与污染核心的直接连接被大幅削弱了!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或许是土地灵的挣脱触动了某种平衡,那污染核心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锚点”,骤然变得极不稳定,内部积蓄的庞大浊煞失去了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爆发开来!一股漆黑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冲击波,以核心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最近的沈墨言和刚刚挣脱的土地灵! 沈墨言脸色剧变,他此刻油尽灯枯,根本无力抵挡这股冲击!他下意识地想将残存的清炁用于护体,但也知道这无疑是螳臂当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现,挡在了他与能量冲击波之间。 是墨渊!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沈墨言,只是平静地抬起一只手。一股深沉如渊、冰冷刺骨的强大浊煞从他体内涌出,并非散乱爆发,而是高度凝聚,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刻画着诡异符文、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盾牌! 轰!!! 漆黑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撞在黑暗盾牌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厂房都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盾牌表面符文急速闪烁,将狂暴的冲击力尽数吸收、抵消,纹丝不动! 墨渊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红瞳依旧冰冷,只是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因脱力而单膝跪地的沈墨言,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记录:目标成功介入‘丙七号污染源’与‘受缚地灵’的连接体系,促使地灵短暂脱离核心控制。行为导致污染源失控爆发。评估:具备一定净化理念与实践能力,但缺乏对大型污染源处理的经验与力量,鲁莽,风险预估不足。” 说完,他收回黑暗盾牌,看也不看那边因为核心爆发而暂时萎缩、但依旧在缓慢恢复的污染源,以及蜷缩在角落、暂时摆脱了最痛苦折磨但依旧虚弱的土地灵。他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空气中缓缓回荡: “继续你的观察期。下次,未必会插手。” 厂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雨声和污染源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嗡鸣。沈墨言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墨渊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他既感激对方在关键时刻出手,又对那绝对的力量和冷漠的审视感到一丝寒意。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土地灵旁边。土地灵的灵光依旧黯淡,但那种纯粹的痛苦尖啸已经停止,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丝微弱的感激。它身上的浊煞依旧浓重,但不再与污染源同步鼓胀,这意味着沈墨言的努力确实为它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也为彻底净化这片区域……留下了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他盘膝坐下,开始缓慢吸收空气中游离的、以及土地灵微微散逸出的、带着感激情绪的微弱清炁,进行恢复。 这一次,他不仅验证了清炁更深层次的应用,直面了夜煞族的力量,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条道路上的艰难与危险。前路漫漫,荆棘遍布,但他手中的微光,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坚定了一分。 (第四章完) 第5章 契约微光 第五章契约微光 废弃厂房内,时间仿佛凝固。雨声敲打铁皮屋顶的噪音变得遥远,唯有污染核心如同受伤心脏般的不规则搏动声,以及土地灵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喘息,提醒着沈墨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墨渊离开了,带着他那冰冷的审视和绝对的力量,留下沈墨言独自面对这僵持的局面。土地灵暂时脱离了与污染核心最致命的直接连接,但缠绕其身的浊煞锁链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它残存的本源。而那污染核心在经历了一次不成功的爆发后,似乎陷入了某种不稳定的沉寂,内部能量紊乱地涌动着,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的反扑。 沈墨言盘膝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全力运转灵能,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游离能量,以及从土地灵那里散发出的、带着劫后余生般微弱感激情绪的清炁。这次的消耗远超以往,不仅仅是灵能的枯竭,精神上的高度紧张与对抗,也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然而,在这种极致的消耗与随后的缓慢恢复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与土地灵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并非主仆,也非简单的施恩与受惠,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危难后产生的微弱共鸣,一种基于“治愈”行为本身形成的无形纽带。 当他引导清炁流经自身,试图修复损耗时,他能隐约感受到不远处土地灵那沉重而痛苦的“脉动”。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土地灵身上时,甚至能模糊地“听”到它无声的呻吟中,夹杂着对过去这片土地生机勃勃景象的碎片化记忆,以及一种对纯净地脉能量的深深渴望。 这种联系,让他对土地灵的状态有了更直观的把握。他“看”到,那暗紫色的浊煞锁链,其根源深深扎入被污染的地脉,想要彻底净化土地灵,就必须处理地脉污染的问题,这绝非他现在能力所及。但或许……可以尝试加固这种联系,利用这缕微弱的共鸣,形成一个更稳定、更持久的互助循环? 一个源自影魅古老传承记忆深处、几乎已被遗忘的词汇,悄然浮上他的心头——灵契。 并非强制性的奴役契约,而是上古“灵族”时代,不同存在之间基于互利互惠、意志认可而缔结的平等盟约。共享感知,互补短长,共同成长。 他想与这片土地,与这个痛苦的土地灵,缔结一个微型的、仅限于此地的灵契。 这个念头大胆而冒险。且不说这种古老的仪式是否还能起效,单是土地灵目前虚弱且被污染的状态,缔结契约的风险就极高,很可能反过来污染他自身的灵体。但收益也可能是巨大的——他或许能更清晰地感知地脉污染的结构,找到净化的关键;而土地灵,则可能通过契约,更稳定地获得他清炁的滋养,加速恢复。 权衡片刻,沈墨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需要力量,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个世界,需要破局的方法。谨慎是必要的,但过度谨慎只会让他永远停留在原地。 他不再犹豫,集中精神,尝试着依照那模糊的传承记忆,调动起体内恢复了些许的清炁和灵能。他没有绘制复杂的符文,也没有吟诵拗口的咒文,而是将自身的意志——那份希望治愈、希望探索、希望找到新路的坚定意念——融入能量之中,化作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神核心的金色光丝。 这缕光丝,缓缓探向蜷缩的土地灵。 “我,沈墨言,影魅之末裔,愿与此地之灵,缔结互助之契。非为奴役,只为共生。以我清炁,滋养汝身;借汝感知,明辨污浊。契成与否,凭汝本心。” 他将这道意念,随着金色光丝,轻轻传递过去。 起初,土地灵的反应是恐惧和排斥。它被伤害得太深,对于任何外来力量的接触都充满了不信任。那缕金色光丝在靠近它黯淡灵体时,遭到了剧烈的抗拒,周围的浊煞锁链也仿佛受到刺激,微微收紧。 沈墨言没有强行突破,只是保持着光丝的稳定,持续传递着平和、坚定且毫无恶意的意念。他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兽,极富耐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或许是感受到了清炁中那纯粹的滋养特性,或许是捕捉到了沈墨言意念中那份不同于浊煞掠夺本质的真诚,土地灵的抗拒逐渐减弱。它那微弱的意识,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缕金色光丝。 刹那间! 沈墨言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轻响,仿佛某种屏障被打破了。一股庞大、混乱、充满痛苦与污秽的信息流,伴随着土地灵千万年积累的、关于这片土地的零碎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这片土地曾经的生机盎然,河流清澈,草木繁茂;他“感受”到了地脉能量如同温暖血液般在大地深处欢快流淌;他也“体验”到了工业时代来临,毒素渗透,负面情绪堆积,地脉如何被一点点玷污、堵塞、扭曲,最终化作如今这绝望的模样……那是一种漫长而窒息的死亡过程,无比清晰、无比真切地在他意识中重演! “呃啊——!”沈墨言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被这庞大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流冲垮灵智!这就是缔结契约的风险!与一个被严重污染的存在连接,等同于分担它的痛苦与污秽! 但他死死守住了灵台的一点清明,全力运转体内那微薄的清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点亮一座微小的灯塔,护住自己的核心意识不被同化、淹没。同时,他也开始将自己那份坚定的、寻求治愈的意念,以及清炁独特的净化特性,反向通过那缕金色光丝,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滋养土地灵近乎枯竭的本源。 这是一个凶险的拉锯过程。沈墨言分担着土地灵的痛苦,而土地灵则在他的支撑下,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那黯淡的灵光核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恢复着一丝丝微弱的活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洪流的冲击才逐渐平复下来。沈墨言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灰色的瞳孔,却亮得惊人。 灵契,成功了! 虽然极其微弱,极不稳定,但他确实与这片土地的土地灵,建立了一种平等的、初步的共生联系。他不仅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土地灵的状态,还能模糊地感应到以厂房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大地气息流动,尤其是那被污染地脉的“淤塞”点和污染核心的能量节点。 同时,他也发现,通过这个契约通道,土地灵吸收他清炁的效率大大提升,而它自身缓慢恢复过程中,反馈过来的一种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更加凝练的土属性清炁,也对他稳固灵体、加深对能量理解有着微妙的好处。这是一种双向的滋养。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土地灵。那团灵光虽然依旧被浊煞缠绕,但核心处那一点土黄色的光芒,似乎比之前坚定、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它传递过来的意念,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多了一丝微弱的依赖与……希望。 “我会找到办法,彻底净化这里。”沈墨言在心中默念,通过契约通道传递过去一个坚定的承诺。 土地灵微微闪烁了一下,作为回应。 有了这初步的灵契作为支撑和感知延伸,沈墨言恢复的速度快了一些。他一边调息,一边开始仔细梳理刚才从土地灵记忆中获取的庞杂信息。他需要找出地脉污染的关键节点,以及可能存在的、削弱甚至净化污染核心的方法。 几个小时后,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沈墨言的状态恢复了大半。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土地灵和那暂时沉寂的污染核心,转身悄然离开了这片废墟。 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更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消化这次冒险的收获,并规划下一步行动。白澈的“忘忧斋”,再次成为他首选的目标。而且,他隐约觉得,白澈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这片工业区,关于土地灵,甚至关于……这种古老的灵契。 当他再次踏入“忘忧斋”时,白澈正拿着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的罗盘。听到风铃声,他抬起头,金色瞳孔在沈墨言身上扫过,微微眯起。 “啧,才几天不见,你身上的‘土腥味’和……某种古老绑定的气息,倒是重了不少。”白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来,你在那边收获不小,麻烦也不小。” 沈墨言没有否认,直接走到柜台前,将一枚记录了他梳理出的、关于地脉污染关键节点信息的玉简(这是他之前购买空白玉简自制的)放在桌上,同时还有三缕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一丝大地厚重感的清炁。 “买关于地脉净化、大型怨念聚合体处理,以及灵契详述的资料。”沈墨言言简意赅。 白澈的目光在那枚自制玉简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拿起那三缕特殊的清炁,感受着其中与众不同的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居然真的让你摸到了一点‘灵契’的门槛,还是和一块被污染的土地……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收起清炁,转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两卷材质特殊、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兽皮卷轴。 “《地煞疏浚浅谈》,**,摘抄本。《古灵契考》,残卷。价格……你刚才给的那些,只够定金。”白澈晃了晃手指,“剩下的,用你接下来三个月内,关于那片工业区净化进度的详细记录来抵。当然,是在你力所能及、保证自身存活的前提下。” 这是一个长期的交易,将沈墨言与那片土地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沈墨言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他需要这些知识,而白澈,似乎也在通过他,观察着什么,验证着什么。 拿起两卷兽皮,沈墨言转身离开。在他踏出店门的那一刻,白澈慵懒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喂,小子。和土地缔结灵契,固然能让你获得地利和感知,但别忘了,你同时也承担了它的‘业’。它若彻底消亡,你也不会好过。好自为之。” 沈墨言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入外面渐渐亮起的天光中。 业力?承担?他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手中的卷轴沉甸甸的,不仅是知识的重量,更是前路的重量。但与土地灵那微弱却真实的联系,以及体内那丝带着大地气息的清炁,让他心中那份独行者的孤独,悄然减轻了一分。 微光虽弱,却已在这片荒芜之地,与古老的意志相连,开始尝试扎根。 (第五章完) 第6章 地脉疏浚者 第六章 地脉疏浚者 晨曦透过废弃厂房顶棚的破洞,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切割开内部弥漫的灰黑色浊煞。沈墨言盘坐在离污染核心不远不近的相对安全距离,膝上摊开着那卷《地煞疏浚浅谈》。兽皮卷轴触手冰凉,上面的文字并非现代通用语,而是一种蕴含灵能的古老符文,需要以心神沉浸其中才能解读。 与土地灵建立的微弱灵契,如同在他与这片废墟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他不再仅仅依靠自身的感知,更能通过土地灵那饱经沧桑的“视角”,去“触摸”地下那如同罹患严重血栓和脓疮的地脉。那是一种无比沉重、粘稠、充满了怨毒与死寂的能量流,在大地深处艰难而痛苦地蠕动,将毒素和负面情绪不断泵送到地表。 《地煞疏浚浅谈》中的理论,在这种切身的感知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它并未提供某种一蹴而就的净化神术,而是系统地阐述了“地煞”(即沉淀、异化的负面大地能量)的成因、性质,以及多种“疏浚”理念。其中一种相对温和、风险较低的方法,引起了沈墨言的注意——节点净化与能量引导。 原理很简单:不试图一次性净化整条被污染的地脉(那需要难以想象的伟力),而是找到地脉网络中几个关键的、淤塞最严重的“节点”,优先进行净化,如同疏通血管中的关键栓塞。同时,尝试引导被污染的地脉能量,将其一部分导入特定的、可承受或可消耗的“容器”或“宣泄口”,减轻主脉的压力,为后续更彻底的净化创造条件和时间。 这理念,与他对清炁的理解不谋而合。清炁擅长净化和滋养,但总量有限,强行对抗整条地脉的污秽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若集中力量,攻克关键节点,则大有可为。 他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与土地灵的连接中,借助它的感知,结合卷轴中的知识,开始细致地扫描脚下这片区域的地脉网络。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地脉的污浊通过契约连接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如同在泥沼中潜行,冰冷而窒息。 数个时辰过去,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灰色的瞳孔却越来越亮。他找到了!就在这厂房地下深处,距离污染核心约十米左右的位置,存在一个异常淤塞、几乎完全凝固的地脉节点。这个节点如同一个恶性的心脏,不断泵出漆黑的浊煞,是支撑污染核心和束缚土地灵的主要能量来源之一!若能净化这个节点,不仅能大幅削弱污染核心,也能极大缓解土地灵的压力! 目标锁定。 接下来,是“容器”或“宣泄口”的问题。引导出来的被污染能量,绝不能任由其扩散,那会制造新的污染。卷轴中提到几种方法:导入预先布置的净化法阵、引入相克的自然元素(如活水、地火)中和、或者……由施术者自身暂时承受并缓慢净化。 沈墨言直接排除了前两种。布置大型法阵非他所能,引入自然元素条件也不具备。剩下的,似乎只有最危险的一条路——自身引导。 他沉吟片刻,一个念头闪过。他并非要完全承受,或许可以……利用清炁的特性,在引导过程中,进行初步的“过滤”? 理论存在,实践未知。 调息良久,待状态恢复到最佳后,沈墨言站起身,走到他感知到的那个地脉节点的大致正上方地面。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地面,体内清炁与灵能按照《地煞疏浚浅谈》中记载的一种基础引导术法开始运转。 首先,是建立连接。他分出一缕极其纤细的、混合了清炁的灵能丝线,如同手术探针般,小心翼翼地穿透土层,向着那个淤塞的节点探去。 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地脉节点周围凝聚的浊煞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屏障,充满了排斥和腐蚀性。灵能丝线刚一接触,就发出“滋滋”的侵蚀声,剧烈震荡,几乎要断裂。沈墨言全力维持,将更多的心神和清炁加持上去,才勉强稳住,让丝线一点点穿透屏障,终于接触到了节点本身。 刹那间,一股冰寒刺骨、充满了工业毒素腥臭和无数负面情绪杂质的狂暴能量,顺着灵能丝线逆冲而上! 沈墨言浑身剧震,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能量的污秽与暴烈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不能断开!他咬紧牙关,疯狂运转体内所有的清炁,在经脉中构筑起一道道柔韧的净化屏障,同时依照引导术法,尝试着将这股涌入的污秽能量,约束在一个特定的循环路径中,避免其冲击自身核心。 金色的清炁与漆黑的污秽能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清炁不断被消耗,净化着能量中最暴烈、最有害的部分,但仍有大量相对“温和”的污秽能量残留下来,沉积在他的经脉之中,带来阵阵阴冷、滞涩的痛苦。 与此同时,通过那根连接的地脉灵能丝线,被初步“过滤”掉最毒部分的地脉能量,开始被缓慢地抽取出来。地面上,以沈墨言双手按地之处为中心,一个微小的、散发着不祥暗沉光芒的能量漩涡渐渐形成,将抽取出的污秽能量暂时束缚、压缩在其中。 有效!但代价巨大! 沈墨言能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人肉过滤器,每过滤掉一丝最致命的毒素,自身就要承受数倍的其他污秽沉积。经脉如同被淤泥堵塞,灵能的运转越来越滞涩,头脑也因为负面情绪的冲击而阵阵发晕。 但他没有停止。通过灵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地下那个淤塞的节点,正因为能量的被抽离而压力稍减,其泵出浊煞的强度,有了微不可察的降低!而土地灵传递过来的意念,也明显轻松了一丝! 这微小的变化,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墨言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汗出如浆,脸色由白转青,那是毒素和负面情绪开始侵蚀体表的征兆。他脚下那个能量漩涡已经扩大到脸盆大小,内部压缩的污秽能量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波动。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经脉即将被彻底堵塞时—— “记录:目标尝试应用未知地脉疏浚技术,疑似基于‘清炁’特性进行能量过滤与引导。观察到局部地脉压力出现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降低(0.7%)。目标自身承载体出现中度污染症状,能量运转效率下降百分之三十一。风险评估:当前行为具备一定可行性,但效率低下,对施术者危害性高,不具备大规模推广价值。” 墨渊那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如同鬼魅般在厂房高处响起。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那里,红瞳中的数据流闪烁不定,手中的记录玉佩忠实地刻录着一切。 沈墨言此刻已无暇他顾,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维持引导、对抗体内淤积的污秽上。 墨渊注视着他艰难支撑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让沈墨言心神一震: “能量引导,需考虑载体耐受性与转化效率。纯粹承受,非最优解。观察记录:自然界存在某些惰性灵材,或低等孽物,可作为临时能量缓冲载体。” 这……是在提示他? 沈墨言来不及细想墨渊的用意,但这句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完全承受?这片废墟里,最不缺的就是被污染的、具有一定能量承载能力的“垃圾”! 他猛地将部分心神投向周围!锈蚀的金属、残破的砖石、甚至那些在角落里蠕动的低等孽物! 就是它们了! 他强提一口清炁,猛地改变引导术法的细微结构,将脚下能量漩涡中压缩的部分污秽能量,分出一股,如同引导洪水开闸泄洪一般,猛地导向不远处一堆锈蚀严重的废铁! 嗤——! 污秽能量涌入废铁,那堆废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黯淡、腐朽,甚至表面冒起了细密的、带着恶臭的黑泡,但确实有效地承载了这部分能量,没有让其扩散! 有效! 沈墨言精神大振,如法炮制,将更多的污秽能量分流,导向不同的“垃圾”载体——残破的混凝土块、半埋在地下的管道、甚至几只躲闪不及的低等孽物(它们在被能量涌入后,身体迅速膨胀、然后如同充气过头般炸裂,化作更精纯的浊煞被污染核心回收,但这个过程本身也消耗了能量)。 虽然这些“载体”很快会饱和或毁坏,但极大地分担了沈墨言自身的压力!他体内淤积的污秽增长速度明显放缓,让他得以喘息,更能专注于对地脉节点的抽离和初步净化! 这一次的“疏浚”实践,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当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破洞时,沈墨言终于力竭,主动切断了与地脉节点的连接。 他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覆盖着一层由汗水和逼出体表的微量毒素混合而成的粘稠污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体内经脉滞涩难通,灵能运转晦暗,像是生锈的机器。 代价惨重。 但是,他成功了! 通过灵契,他能明确地感知到,地下那个关键节点的淤塞程度,减轻了大约百分之三!泵出的浊煞强度,有了切实的减弱!而土地灵的状态,明显好转了一截,传递过来的意念中,痛苦大减,甚至多了一丝微弱的、如同大地回春般的生机感! 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一条可行的道路!一条结合了古老知识、清炁特性、现实条件与自身意志的,充满荆棘却真实不虚的净化之路!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厂房高处。墨渊的身影已经再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沈墨言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继续着他冰冷的观察与记录。 “缓冲载体……吗?”沈墨言喃喃自语,抹去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墨渊那看似随意的“提示”,虽然动机不明,但确实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这让他对夜煞族,对墨渊这个“考官”,有了更复杂的观感。 他盘膝坐好,开始全力驱除体内淤积的污秽,并吸收土地灵反馈过来的、更加纯净和浑厚的土属性清炁进行恢复。这一次的恢复过程,虽然缓慢,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运转,经脉似乎都在这种“破坏与修复”的循环中,变得更具韧性,对清炁和灵能的掌控,也似乎精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实践,永远是成长最快的途径。 夜色降临,笼罩了这片开始悄然发生改变的荒芜之地。沈墨言如同一个固执的疏浚工,在黑暗与污浊中,一点点地,挖掘着希望的微光。 (第六章完) 第7章 涟漪渐起 第七章涟漪渐起 时间在废弃厂房内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地脉那缓慢而痛苦的变化,标记着光阴的流逝。沈墨言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矿工,在黑暗与污浊中重复着艰辛的“疏浚”工作。每一次连接地脉节点,都是一次与深渊的对视,一次对意志和灵体的极限考验。 污秽能量的侵蚀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它开始留下更深的印记。他的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渗出淡淡的黑气,那是未能完全净化的毒素残余;梦境也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工业废墟的扭曲景象和无数沉淀于此的负面情绪碎片,时常在深夜将他惊醒,冷汗涔涔。他的脸色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青灰,那是深入骨髓的污染痕迹。 但付出并非没有回报。通过灵契,他能清晰地“看”到,地下那个关键的淤塞节点,如同一个被逐渐撬动的巨石,其堵塞程度已经减轻了近一成!虽然对于整条庞大而污浊的地脉来说仍是九牛一毛,但带来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厂房中央那污染核心的搏动,明显减弱、放缓,其散发出的浊煞浓度下降了肉眼可辨的一小截。最直观的证据是,缠绕在土地灵身上的暗紫色锁链,颜色变得浅淡了许多,束缚也不再那么致命般的紧绷。土地灵那团土黄色的灵光核心,如今已有拳头大小,散发着稳定而温和的光芒,传递过来的意念不再是痛苦与绝望,而是带着一种沉眠般的安宁与对新生的期盼。 甚至,在土地灵灵光的影响下,以厂房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那些顽固附着在断壁残垣上的浊煞污迹都淡化了些许。几株特别顽强的、原本病恹恹的杂草,竟然在裂缝中挺直了茎叶,透出一丝微弱的绿意。这片死寂之地,终于出现了一线孱弱却真实的生机。 沈墨言自身的改变同样显著。在持续充当“人肉过滤器”的过程中,他的经脉被反复撕裂、修复、再撕裂,如今已变得异常坚韧,能够承受更强大的能量冲击。对清炁的运用也越发精妙,不仅能用于净化,更能将其凝聚成无形的“刻刀”,更精准地剥离地脉节点中的顽固污秽。他甚至开始尝试,将引导出的、经过初步净化的地脉能量(尽管仍充满杂质),不再完全依赖外部“垃圾”载体,而是尝试引导其一部分,在自身经脉中进行更快速的循环与二次净化,虽然过程依旧痛苦,但效率提升了不少。 这种近乎自虐式的修炼,带来的成长是飞速的。 这一日,他刚刚结束一次持续半天的疏浚,正疲惫地靠在一个锈蚀的反应釜上调息,通过灵契感受着土地灵如同大地呼吸般平稳的脉动,心中思索着下一步是否该尝试寻找并净化第二个关键节点。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恐慌情绪的波动,通过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传了过来——并非来自土地灵,而是来自他与小驿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他曾在小驿的灵体中留下过一丝清炁印记,便于感知其安危)。 是驿站那边出事了! 沈墨言猛地睁开眼,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晃,《基础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而又迅疾地离开了厂房,朝着江城大学的方向潜行而去。 --- 与此同时,在“忘忧斋”店内,白澈并非像往常一样在打盹。他面前悬浮着一个由水汽和灵光构成的模糊镜面,镜面中呈现的,正是沈墨言刚刚离开的那片厂房区域的能量俯瞰图。图中清晰地显示,核心区域的浊煞浓度出现了小范围的、但确实存在的凹陷,而一股微弱却纯净的土黄色灵光(土地灵)正在其中稳定地闪耀。 “啧啧,这小子的效率,倒是比预计的快了一点。”白澈摩挲着下巴,金色瞳孔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土地灵复苏,区域浊煞浓度下降……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业绩’。”他指尖弹出一缕灵光,镜面旁浮现出一行行复杂的符文和数据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不过,动静闹得有点大了。‘业绩’好看,也容易引来恶客啊……”他喃喃自语,目光似乎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了某个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好,压力才能催生真正的蜕变。让我看看,你这棵幼苗,能在这风雨里长多高。” 他挥散水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重新趴回柜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 沈墨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大学城附近的巷道。还未靠近,他就感应到了那片区域的能量异常——原本被他治愈的那些微小物灵散发出的平和场域,此刻正被一股外来的、充满掠夺与暴戾气息的浊煞强行冲击、挤压! 他悄无声息地潜到巷口,向内望去。 只见小驿正张开双臂,勇敢地挡在窝棚入口前,他那由“期待”情绪构成的灵体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在他对面,站着三个妖影,为首的正是前几天狼狈逃窜的“火鼠帮”头目!不过,这次他身边不再是那两个不成器的跟班,而是换成了一个身形干瘦、眼神阴鸷如同毒蛇的青皮汉子,以及一个体型魁梧、皮肤呈现岩石般灰白色泽的壮汉。 那青皮汉子周身缠绕着令人不适的腥腐气息,灵压明显比“火鼠”强上一大截。而那个石肤壮汉,则散发着沉重、蛮横的压迫感。 “小驿,识相点就滚开!”火鼠帮头目色厉内荏地叫嚣着,但眼神却不时瞟向旁边的青皮汉子,显然底气来自此人,“上次那个怪胎不在,今天蛇爷和石墩大哥在此,看谁还能护着你们这些没用的垃圾!把你们身上凝聚的那点‘干净’能量都交出来!” 那被称为“蛇爷”的青皮汉子,阴冷的目光扫过窝棚里那些瑟瑟发抖、却依旧散发着平和微光的物灵,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果然……传闻不假。这片垃圾场,居然真的被‘净化’过。这种纯净的情绪能量……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小驿身上,“还有你这个驿站灵,品质也不错。一并带走!” 他话音未落,身旁那个石肤壮汉“石墩”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地面微微一震,一股蛮横的冲击波直冲向小驿和窝棚! 小驿吓得闭上眼睛,却依旧倔强地没有后退。 就在冲击波即将临体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驿身前。 是沈墨言! 他没有硬接那股蛮力,而是双手在身前虚划,体内清炁涌动,引动周遭空气中那些被治愈物灵散逸出的平和能量,瞬间在身前布下了一层柔韧而富有弹性的清炁屏障。 砰! 闷响声中,冲击波撞在屏障上,如同巨石投入深潭,虽然激起剧烈涟漪,却被那蕴含净化与安抚特性的力量层层削弱、化解,最终消散于无形。 沈墨言身形纹丝不动,只是抬起那双灰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不速之客。他周身气息依旧内敛,但经历过地脉污秽磨砺后的灵体,自然散发出一股沉静而坚韧的威势,与之前虚弱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是……是你!”火鼠帮头目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蛇爷的阴冷瞳孔微微收缩,仔细打量着沈墨言,特别是感受到他身上那虽然淡薄、却异常精纯,并且带着一种让他本能感到厌恶的净化气息时,脸色凝重了几分。“就是你,净化了这片垃圾场,还打伤了我的人?” “滚。”沈墨言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狂妄!”石墩怒吼一声,似乎被沈墨言的态度激怒,周身灰白色光芒大盛,体型似乎都膨胀了一圈,挥动着如同石锤般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沈墨言!这一拳的力量,远超刚才的冲击波,足以开碑裂石! 沈墨言眼神一凝。他能感觉到,这石墩妖的力量本质,与地脉中的某种沉滞能量有些类似。他没有选择硬碰,而是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半步,同时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弹动,一道道纤细如丝的金色清炁激射而出,并非攻击石墩本体,而是精准地射向他周身几个能量节点,以及其拳头轰击轨迹上的数个点! 噗噗噗…… 清炁丝线没入石墩的能量场和拳风之中,并未造成什么伤害,却如同最灵巧的杠杆,干扰、偏转、瓦解着其力量的结构!石墩只觉得自己的拳势莫名其妙地一滞,凝聚的力量仿佛打在了空处,甚至还产生了一丝别扭的反噬感,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缓,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以巧破力!这是沈墨言在无数次与地脉污秽能量对抗中,磨练出的对能量结构的精准洞察和操控力! 蛇爷看到这一幕,阴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影魅,对能量的运用技巧远超其表面灵压水平!而且那种金色的能量,对他们这些依靠浊煞生存的妖族,似乎有着天生的克制! “点子扎手!一起上,速战速决!”蛇爷不再犹豫,尖啸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扭曲,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残影,绕向沈墨言侧翼,同时张口喷出一股带着腥臭味的墨绿色毒雾!这毒雾不仅是物理毒素,更蕴含着强烈的精神腐蚀特性! 正面有石墩的蛮力冲击,侧翼有蛇爷的诡异毒袭! 沈墨言面临夹击,眼神却愈发冷静。他体内清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完整的圆,一道凝实了不少的清炁结界瞬间张开,将他和身后的小驿、窝棚一同护住! 毒雾撞在结界上,发出“嗤嗤”的侵蚀声,墨绿色与金色光芒激烈交缠。同时,石墩调整过来的重拳也狠狠砸在结界同一位置! 结界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沈墨言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但他眼神锐利,死死支撑! 他不能退!身后是他亲手挽救的微光,是他道途的见证!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哼!一群废物!连个落单的影魅都拿不下!” 一个低沉、充满威严与怒意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巷道口炸响! 伴随着声音,一股远比蛇爷和石墩强大、充满了毁灭与压迫气息的恐怖灵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巷道! 在场所有妖族,包括蛇爷和石墩,都是脸色剧变,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 沈墨言心中也是一沉,这股灵压……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巷口。 只见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穿着暗红色劲装、面容粗犷、额间有着一道火焰般燃烧纹路的中年大汉,正龙行虎步地走入巷道。他每踏出一步,地面的灰尘和碎石都微微震颤,周身散发出的灼热而暴戾的浊煞,让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蛇爷和石墩,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最后落在了苦苦支撑结界的沈墨言身上,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就是你,在到处散播那些无用的‘净化’言论,还敢动我‘炎煞’手下的人?” 真正的麻烦,终于来了。涟漪已起,风波将至。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