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故事》 第15章 怨眼 第一节:怨眼 守墓人蜷缩在石室深处的阴影里,像一块被岁月和绝望风干了的顽石,连那压抑的咳嗽声也渐渐低微下去,最终只剩下火塘余烬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以及洞外大河永恒的、沉闷的咆哮。 滚吧。 他说。 我像雕塑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身体。手中那根已经被烧焦的木棍,依然被我紧紧地攥着,由于太过用力,我的指节都因为充血而变得苍白,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滚?”我喃喃自语道,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可是,我能滚到哪里去呢?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没有路可走。 或许,我可以顺着河往下游走,这样也许还能多活几天吧。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了。这真的是指引吗?还是说,这只是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仁慈呢? 阿贡在我脚边不安地低呜,用脑袋蹭着我的小腿,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催促。动物的本能比人类更直接,它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它极度不安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那守墓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那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老和脆弱,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沧桑。 他的灰白色头发如乱草一般,杂乱地黏附在颈后,仿佛已经许久未曾梳理。那身深色的破布衣袍更是破旧不堪,与周围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他的轮廓。 我不禁思考起这个守墓人的身份和他所守护的事物。是那口神秘的源棺吗?还是那道即将被打开的“门”?亦或是其他更为重要的东西?他与我们陈家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联? 回想起他口中说出的那些令人费解的词汇,“蚀骨”、“怨眼”,还有那语焉不详的“门”,我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无数的疑问。这些词汇似乎都隐藏着某种深意,但我却无法理解它们的真正含义。 这个守墓人究竟知道多少关于这一切的秘密?他是否是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人物呢?我决定要弄清楚这一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但我知道,从他这里,我得不到更多了。他那灰白色瞳孔里的死寂和疲惫,比任何疯狂的嘶吼都更令人绝望。他或许知道一切,但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在这河边的洞穴里,进行着那诡异而徒劳的祭祀,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我深吸了一口洞内混浊着檀香、草药和尘土的空气,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石室。 重新踏上那截残破栈道时,天光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云层压得更低,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下暴雨。河风裹挟着浓重的水汽和腥味,吹在脸上,冰冷刺骨。我扛起阿贡,拄着木棍,沿着守墓人指点的方向——河流的下游,艰难地挪动。 背上的诅咒在离开洞穴后,似乎平静了一些,但那阴冷的蛰伏感依旧厚重,像一件浸透了冰水的铁衣,牢牢焊在我的骨头上。它不再传递躁动或渴求,反而散发出一种……近乎漠然的沉寂,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在……等待。 栈道很快到了尽头,前方是犬牙交错的河岸礁石和茂密的、一直延伸到水边的灌木丛。几乎没有路。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嶙峋的乱石和湿滑的泥泞中跋涉,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右腿膝盖处的肿胀和剧痛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愿就此倒下的意志在强撑。阿贡似乎感知到我的极限,挣扎着从我肩上跳下,三条腿蹦跳着,试图自己行走,但没几步就又摔倒在泥水里,只能呜咽着看着我。 我们沿着河岸,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荒芜之地,缓慢地移动着。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浑浊,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如同黑色脊背般的浮木翻滚而过。对岸的峭壁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陡峭狰狞,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守墓人的话语在我脑中回荡。 “……安抚河里的‘怨眼’……” 我下意识地看向浑浊的河面。河水翻涌,打着旋,在一些礁石后方形成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涡流。那下面……真的有东西?那些所谓的“怨眼”,又是什么?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疑问,我背上的诅咒毫无征兆地轻轻抽搐了一下。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阴寒悸动,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以我为中心,向着河面的方向荡漾开去。 几乎就在同时—— “咕噜……咕噜……” 下游不远处,一处河湾的洄水区,原本相对平静的水面,突然冒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粘稠的气泡。那气泡破裂时,带起一股更加浓郁的、如同死鱼和淤泥混合的腐臭气味。 紧接着,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一个,而是一片!数个模糊的、苍白色的、如同被水泡胀的肢体般的影子,在水下微微摇曳,若隐若现!它们没有具体的形状,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怨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窥探的恶意,锁定了河岸上的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贡瞬间毛发倒竖,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吠,不顾一切地往我身后缩,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是“怨眼”!守墓人说的,河里的东西! 它们被惊动了!是被我背上这诅咒的气息吸引来的! 我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想也不想,我猛地弯腰,一把捞起几乎吓瘫的阿贡,也顾不上右腿的剧痛,发疯般地向后、向着远离河岸的灌木丛深处踉跄退去! “哗啦——!” 水花剧烈翻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甚至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感觉,连滚带爬地扑进茂密的灌木丛中,锋利的枝叶刮破了我的脸和手臂,火辣辣地疼。 我蜷缩在一丛茂密的、带刺的灌木后面,死死捂住阿贡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自己则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偷偷地,从枝叶的缝隙间向外望去。 那片洄水区的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气泡消失了,那些苍白色的模糊影子也沉入了浑浊的河底,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和阿贡依旧无法停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都在告诉我,那不是幻觉。 这河里……真的有怪物!而且,它们对我,或者说对我背上的诅咒,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守墓人的祭祀,并非无的放矢。他用那“蚀骨”,是在安抚,或者说,是在“喂食”这些东西,以换取暂时的相安无事? 而我,就像一个行走的、不受控制的诱饵,所过之处,都在惊扰这些潜伏在阴影里的可怕存在。 我靠在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树干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外衣衫。绝望感如同这河岸的淤泥,一点点将我吞没。 往下游走?下游还有什么?更多的“怨眼”?还是其他被诅咒吸引的、更加恐怖的东西? 守墓人说“门”就快开了。那扇门后面,又是什么?是我这“祭品”最终的归宿吗? 我看着怀中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阿贡,看着它那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 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 我抬起头,望向灰暗压抑的天空,望向那奔流不息、却危机四伏的大河。 只能走下去。 直到……被吞噬,或者,找到那扇“门”,去做一个了断。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灯火 第一节:灯火 灌木丛的尖刺扎进皮肉,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混合着阿贡无法抑制的颤抖,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真实。河面恢复了虚假的平静,只有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枝朽木,不知疲倦地奔向未知的下游。那股浓烈的腐臭却如同无形的瘴气,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钻进鼻腔,提醒着我刚才那惊魂一瞥绝非幻觉。 “怨眼”……守墓人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像是一团团浸泡在河底淤泥里、凝聚了无数怨毒的苍白水鬼,对活物,尤其是对我身上这“源诅”,有着近乎本能的贪婪。 我背上的诅咒在最初的悸动后,重新陷入了那种深沉的、带着餍足感的蛰伏。它似乎只是随意散发了一点气息,就如同抛下了饵料,轻易引动了河中的凶物。这感觉糟糕透顶,我仿佛成了一个不断泄漏毒液的破口袋,走到哪里,就把灾祸带到哪里。 阿贡的呜咽渐渐平息,但身体依旧僵硬,湿漉漉的鼻子不断翕动,警惕地监测着周围,尤其是河面的方向。它用脑袋拱了拱我,又看向下游,狗眼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催促——离开,立刻离开这河边! 我懂。这里不能久留。 咬着牙,我再次扛起阿贡,拄着那根几乎要磨秃的焦木棍,挣扎着从灌木丛中爬起。右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像一截冰冷的、不属于我的木头,只能靠着左腿和木棍,拖拽着前行。这一次,我刻意远离了河岸,宁愿在更加崎岖、植被更茂密的坡地上艰难穿行,也不敢再靠近那看似平静、却潜藏着致命威胁的水域。 林间光线愈发昏暗,头顶的云层像是吸饱了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下来。空气闷热而潮湿,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雨。背上的诅咒在这种沉闷压抑的环境里,似乎更加“惬意”,那阴寒的气息与我疲惫燥热的身体形成诡异的对比,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温热的巢穴里。 汗水、雨水、血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我只能凭借模糊的方向感,大致沿着河流的走向,在密林中蹒跚。每走一步,都感觉气力正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飞速流逝。怀里的引路骨依旧死寂,裂纹遍布,像个嘲弄的象征。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并非走出了山林,而是来到了一片……更加破败、规模也更大的遗迹前。 这里像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古老村落,或者说,一个早已废弃的祭祀场所。残存的石屋比上游看到的更多,布局也似乎隐隐遵循着某种规律,拱卫着中央一片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布满裂缝和杂草的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半塌的石殿,仅存的几根石柱歪斜地指向阴沉的天空,柱身上雕刻着早已风化剥蚀、却依旧能感受到扭曲意味的图案。 而最让我瞳孔收缩的,是广场中央,矗立着的东西。 那不是石柱,而是一尊雕像。 一尊用整块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异兽的雕像。 它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头颅狰狞,口部大张,露出交错的利齿,却没有眼睛,眼眶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身躯盘绕扭曲,布满了与引路骨、与我背上诅咒同源的、却更加宏大古老的符文。雕像表面布满了苔藓和雨水侵蚀的痕迹,但那股子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冷邪异的气息,却比任何活物都更具压迫感。 在看到这尊雕像的瞬间,我背上的诅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炸开! 不再是细微的蠕动或悸动,而是彻底的、疯狂的沸腾!阴寒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冲击着我的四肢百骸,撕扯着我的神经!无数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画面和嘶吼,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 鲜血……大量的鲜血,顺着雕像基座上的凹槽流淌,汇聚成诡异的图案……无数穿着古老麻衣的人,匍匐在广场上,朝着雕像和后方那座石殿叩拜,口中念诵着狂热的、扭曲的祷文……石殿深处,隐约可见一口棺椁的轮廓,与幻象中那口“源棺”一般无二!一个身影,高高站在雕像旁,手持骨杖,身影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奉吾主之命……镇守此门……以待……归来……” “噗——!” 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跪倒在地,焦木棍脱手飞出。阿贡被我甩落在一旁,发出惊恐的尖叫。 痛!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背上的诅咒不再是蛰伏的毒蛇,它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显露出了它那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本来面目!它正在通过这尊雕像,与这片土地下埋藏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产生共鸣! 那尊无眼的异兽雕像,在我模糊的、被血色浸染的视线里,仿佛活了过来!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似乎正跨越了时空,冰冷地“注视”着我这个承载了它部分力量的、卑微的容器! 它在呼唤!呼唤我背上的诅咒!呼唤着……彻底的融合与……归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呃……啊……!”我双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指甲翻裂,试图对抗那几乎要将我意识彻底冲垮的洪流和背上那活物剥离血肉般的剧痛。汗水、血水、还有不受控制涌出的泪水,糊满了脸颊。 阿贡焦急地在我身边打转,不断用舌头舔舐我的脸,用脑袋拱我,发出带着哭腔的呜咽,却无能为力。 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同化的边缘,怀里的引路骨,那块早已布满裂纹、死寂如顽石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震颤,不是发热。 是一种……类似于心脏起搏般的、极其微弱的、向内的一次收缩。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纤细、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回光返照般的灼热,从骨头的核心处迸发,如同一根烧红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了我背心那诅咒沸腾的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水!那股几乎要撑爆我的阴寒洪流,被这细小的灼热强行中断、逼退! 背上的剧痛和脑海中的混乱画面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和剧痛后的麻木。我瘫软在泥泞中,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 引路骨……它还没完全废掉?它在最后关头,又救了我一次?或者说,它是在阻止背上的诅咒,在此地、此刻,与那雕像产生更深的联系? 我艰难地抬起手,摸向怀里。引路骨依旧冰冷,但表面那纵横交错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骨身。它就像一件过度使用的瓷器,下一次,或许就是彻底的碎裂。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无眼的异兽雕像。它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中央,恢复了死物的沉寂,但那无形的、邪异的压迫感却并未消失。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雕像供奉的是什么?它和源棺,和那所谓的“门”,又有什么关系? 守墓人说“门”就快开了。难道这雕像,或者这石殿,就是“门”的所在?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重新抓起那根焦木棍,支撑着站起来。阿贡紧紧贴着我,身体依旧在发抖,却不再催促离开,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担忧地望着我。 不能待在这里。这雕像太邪门了,仅仅是靠近,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我踉跄着,绕开那片青石板广场,沿着废墟的边缘,继续向下游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背上的诅咒在引路骨那一下干预后,重新变得“安静”,但那蛰伏的阴冷中,却多了一丝……被强行打断后的、不甘的躁动。 雨,终于落了下来。 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是瓢泼般的、冰冷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岩石上、我的身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视线瞬间被密集的雨帘遮蔽,几步之外便一片模糊。 雨水冲刷着身上的泥泞和血污,却带不走那彻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我在暴雨中艰难跋涉,像一具行尸走肉,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片诡异的遗迹,离那尊雕像越远越好。 不知在雨中挣扎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我即将再次倒下时,阿贡突然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对着暴雨中的一个方向,发出了与之前恐惧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的吠叫。 我勉强抬起头,抹开糊住眼睛的雨水,顺着它吠叫的方向望去。 透过朦胧的雨幕,隐约可以看到,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依稀有……几点微弱的光。 不是鬼火,也不是遗迹中那种邪异的磷光。 那光是……温暖的,橘黄色的。 是灯火。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囚笼 第一节:囚笼 暴雨如注,砸在脸上生疼,冰冷彻骨。视野被密集的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远处山坳里那几点橘黄色的光晕,如同溺水者眼中最后的海市蜃楼,摇曳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里。 灯火…… 在这片被诅咒的群山深处,除了那诡异的守墓人和不知名的邪祟,竟然还有……人烟?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我。是希望?是警惕?还是更深的不安?阿贡在我脚边,对着光点的方向发出断续的、带着明显困惑的低吠,它不再像之前遇到活尸或“怨眼”时那般恐惧炸毛,但尾巴却紧紧夹在后腿间,透露出强烈的不信任。 我背上的诅咒,在暴雨的冲刷和那遥远灯光的刺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类似被惊扰的蠕动,阴寒的气息微微收缩,像是在……评估? 去,还是不去? 体力早已透支,右腿如同灌铅,意识在冰冷的雨水中逐渐模糊。留在这暴雨荒野,结局不言而喻。而那灯火,无论背后隐藏着什么,至少代表着“人造”的痕迹,或许有遮蔽,或许有……一丝渺茫的生机。 赌一把。 我咽下喉咙里混合着血沫的腥甜,用焦木棍死死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扛起依旧焦躁不安的阿贡,一步一步,朝着那山坳里的光点挪去。 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脚下奔淌。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耗费着仅存的生命力。背上的诅咒随着距离的拉近,反应愈发明显,不再是单纯的蛰伏或躁动,而是传递出一种……混杂着渴求、警惕,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这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山坳的入口颇为狭窄,两侧山崖如同门户般夹峙,形成一道天然的关隘。而就在那关隘下方,依稀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用石块和泥土垒砌的房屋轮廓,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山坳平缓的坡地上。橘黄色的灯光,正是从那些房屋的窗口透出。 更令人惊异的是,山坳入口处,竟然立着两座歪歪斜斜的、用木头和破布搭成的了望塔!塔楼上空无一人,只有悬挂着的、早已褪色的破布条在暴雨中疯狂舞动,像招魂的幡。 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荒村。 我停在入口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阿贡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它甚至开始向后拖拽我的裤脚。 里面有什么?是什么人居住在这种地方?他们和源棺,和这山中的诅咒,又是什么关系? 犹豫间,山坳深处,靠近中央的一间较大的石屋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佝偻的人影,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道目光,穿透雨幕,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料到的……麻木。 他抬起手,不是招手,而是用一个极其缓慢的动作,将油灯微微向前举了举。 一个无声的邀请。 我背上的诅咒在这一刻,传递来一种明确的、近乎催促的悸动。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未知气息的空气,拄着木棍,踏入了山坳。 脚下的路不再是泥泞的荒野,而是铺着不规则碎石的、明显被人长期踩踏过的小径。两旁的石头房子低矮而简陋,墙壁上布满青苔和雨水冲刷的痕迹,许多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只有少数几扇透出微弱的光。整个村落寂静得可怕,除了暴雨的声音,听不到任何人语犬吠,仿佛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阿贡紧紧贴着我,喉咙里的呜咽压得极低,狗眼不断扫视着那些黑黢黢的窗口和角落,身体僵硬。 我跟着那盏油灯,走向村落中央那间最大的石屋。举灯的人影已经退回了屋内,门虚掩着。 走到近前,我才发现这石屋比远看更加破败,门板歪斜,墙壁上裂开了好几道缝隙。但奇怪的是,站在这门口,背上的诅咒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那阴寒的力量不再外溢,而是如同回到了巢穴般,向内收敛,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 它在……适应?或者说,这里的环境,让它感到了某种……“舒适”? 我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某种兽类的腥膻味,以及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中央一张粗糙的木桌上,摆放着那盏唯一的油灯。 桌旁,坐着三个人。 刚才举灯的那个佝偻老者,此刻正坐在主位。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布满沟壑,眼皮耷拉着,看不出年纪,只有那双在昏黄灯光下微微睁开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河边那个守墓人如出一辙。 他左侧,坐着一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皮坎肩,裸露的手臂肌肉虬结,但眼神却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骨质的、形状古怪的短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右侧,则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妪,她佝偻得几乎对折,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声音细微得听不清内容。 我的闯入,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反应。只有那中年汉子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尤其是在我背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摩挲他的骨匕。那老妪甚至连头都没抬。 佝偻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桌旁一个空着的、用树根粗略凿成的凳子。 “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和守墓人很像,却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麻木的威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扛着阿贡,慢慢走过去,坐在了那张冰冷的树根凳子上。阿贡伏在我脚边,身体依旧紧绷,不敢放松。 “外面雨大。”老者又说了一句,像是陈述,又像是解释。 我沉默着,没有接话。目光快速扫过屋内。陈设极其简陋,除了这张桌子和几个凳子,角落里堆着一些兽皮、干草和几个陶罐,墙壁上挂着几串风干的、不知名的草药和……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骨头。那些骨头,让我怀里的引路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你从上游来。”老者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看着我,“带着‘那个’。” 他果然知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有些颤抖。 “埋骨村。”老者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守着‘门’,等‘归人’。” 埋骨村……守着门……等归人…… 和守墓人的话隐隐对应。 “归人是谁?”我追问。 老者抬起眼皮,那双死水般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聚焦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看透了无数轮回的漠然。 “是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脚边的阿贡,又补充道,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或者……是它。” 我?阿贡? 荒谬感夹杂着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什么意思?” 老者却没有再解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块风干的、黑紫色的肉干,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半碗浑浊的、带着酸味的液体,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吃。喝完。然后睡。”他指了指屋子角落那一堆干草,“天亮前,别出门。” 说完,他不再看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如同入定。那中年汉子和老妪也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三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油灯灯焰偶尔的跳动,和屋外依旧狂暴的雨声。 我看着桌上那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肉干和浑浊液体,胃里一阵翻腾。阿贡凑过来嗅了嗅,立刻嫌弃地扭开了头。 吃?喝? 在这诡异的村落,面对这三个如同活尸般的人? 我背上的诅咒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似乎对那肉干和液体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一丝渴望。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那闭目养神的老者,看向他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那些风干草药和骨头。 这里,恐怕不是什么避难所。 而是另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囚笼。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村口的爷爷 第一节:村口的爷爷 “爷爷……” 那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的碎玻璃,割得我生疼,却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混合着无法控制的泪水,一片咸涩。祠堂里他仰面倒下的画面,与眼前这张青灰色、带着诡异平静的脸,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撕裂着我仅存的理智。 他不是爷爷。不可能是。可那眉眼,那轮廓,甚至连佝偻的角度都…… 埋骨村村民的吟诵声在那句“该……回家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停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浪潮!他们不再仅仅跪拜那幽暗的洞窟入口,而是有一部分人调转方向,朝着村口的“爷爷”叩拜起来,仿佛他的出现,是比那“门”更神圣的征兆! 站在我身前的老者,那双死水般的瞳孔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和某种更深沉激动的情绪。他看看我,又看看村口的“爷爷”,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钥匙……祭品……引路人……”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都齐了……时候……真的到了!” 他猛地转头,那双激荡着异光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怀里的引路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骨!把骨给我!” 他身旁的壮硕汉子如同接到指令的傀儡,一步踏前,骨匕带着风声,直刺我的手腕!目标明确——逼我松开引路骨! 与此同时,背上的诅咒因为“爷爷”的出现和这骤变的局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乱!它不再是冲击我的意志,而是像一条被惊扰的根源之蛇,在我脊椎深处疯狂扭动、嘶鸣!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归家般渴望的意志,透过我背上的符文,与村口那个“爷爷”,与那祭坛后的洞窟入口,产生了剧烈无比的共鸣! “嗡——!!!” 整个山坳仿佛都在震颤!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空间的、概念的扭曲感!祭坛上那两簇幽绿火焰猛地窜起数丈高,火舌舔舐着黑暗,将山壁上那拱形入口映照得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入口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起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灰雾! “门……门要开了!”老者发出嘶哑的狂呼,脸上那麻木的死气被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取代! “呃啊啊啊——!” 我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迫的恐怖压力,抱住几乎要炸开的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怀里的引路骨在那庞大的共鸣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的哀鸣!裂纹如同活物般蔓延! 就在那壮汉的骨匕即将触及我皮肤,引路骨即将崩碎,我的意识即将被背上诅咒和外界共鸣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死死盯着村口“爷爷”的阿贡,做出了一个让我肝胆俱裂的举动! 它不再吠叫,不再呜咽。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动物所能表达的、最极致的、混杂着恐惧、不舍和某种决绝的复杂情绪。然后,它猛地调转身体,三条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道离弦的黄色箭矢,不是冲向村口的“爷爷”,也不是冲向祭坛,而是……一头撞向了旁边一块半埋在上里的、布满苔藓的尖锐巨石! “不!!阿贡!!!” 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想要扑过去,身体却被背上的诅咒和那壮汉的骨匕死死钉在原地! “嘭!” 沉闷的、骨头碎裂的声响,即使在狂热的吟诵和空间的嗡鸣中,也清晰得令人心脏骤停!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 阿贡软软地瘫倒在巨石下,小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它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鲜血混着雨水,在它黄褐色的皮毛上迅速晕开,像一朵骤然凋零的、凄惨的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吟诵声戛然而止。 空间的嗡鸣停滞。 老者脸上的狂热僵住。 壮汉刺出的骨匕停在半空。 连我背上那疯狂躁动的诅咒,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传来一刹那绝对的死寂。 只有村口那个“爷爷”,他脸上那诡异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眉头微微蹙起,灰翳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不悦的情绪。 为什么? 阿贡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用这极致的死亡和鲜血,打破这邪恶的仪式?还是……它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未来,宁愿选择这样惨烈的终结? 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的空洞,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比背上的诅咒,比眼前的绝境,更让我痛彻心扉。 这凝固的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阿贡溅出的鲜血,流淌在泥泞的地面上,并没有被雨水立刻冲散,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着,迅速流向那座祭坛,流向祭坛后方、那灰雾翻涌的洞窟入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鲜血触碰到祭坛基座的瞬间——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至极的巨响猛然炸开!整个山坳剧烈摇晃,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祭坛上幽绿的火焰疯狂舞动,颜色由绿转红,如同沸腾的血! 洞窟入口处翻滚的灰雾,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骤然向内坍缩!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灰雾构成的漩涡,在入口处形成!漩涡中心,是一片绝对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 一股比“初孽”更加古老、更加宏大、更加纯粹的吸力,从漩涡中心爆发出来! “门开了!门开了!”老者发出癫狂的欢呼,第一个身不由己地被那吸力拉扯着,双脚离地,尖叫着投向那灰雾漩涡,瞬间被吞噬,消失在那片绝对的黑暗里! 紧接着是那个壮硕汉子,是那个一直念叨的老妪,是空地所有跪伏的村民!他们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接一个地被吸向洞窟,惨叫声、吟诵声、狂呼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交响,然后戛然而止——被那黑暗彻底吞没。 我被那股庞大的吸力牢牢锁定,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焦木棍脱手飞出,瞬间被吸入漩涡。我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在泥泞中犁出深深的痕迹。 怀里的引路骨,在这最终时刻,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不是抵抗,而是……指向!死死地指向那灰雾漩涡的中心! 它在完成它最后的使命——指引“钥匙”和“祭品”,归于“门”内! 背上的诅咒,在这通往“家”的入口前,发出了无比欢愉、无比饥渴的震颤!那阴寒的力量不再受我丝毫束缚,彻底爆发,推动着我,加速投向那最终的归宿! 就在我的脚尖即将离地的瞬间—— 村口那个“爷爷”,动了。 他没有被吸力影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看着即将被吸入漩涡的我,脸上那丝不悦消失了,重新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怜悯? 他再次抬起手,对着我,缓缓地,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动作。 然后,他的身体,从脚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一点点消散,化作缕缕灰气,不是飞向漩涡,而是……融入了周围的山石、雨水、空气之中。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而他那最后的目光,那无声的环抱,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下一刻,无可抗拒的吸力彻底包裹了我。 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光线、感知,瞬间远离。 只有背上那诅咒回归本源般的狂喜悸动,和怀中引路骨彻底碎裂的细微声响,伴随着我,坠入那无尽的、冰冷的、仿佛等待了千百年的…… 黑暗。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无尽的虚无 第一节:无尽的虚无 黑暗不再是虚无。 它有了重量,有了质感,像是亿万万吨冰冷的、粘稠的沥青,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将我这粒微不足道的意识尘埃彻底碾碎、同化。背上的诅咒——不,此刻它已不再是“背上”的某个东西,它就是“我”,是我意识核心中那沸腾的、冰冷的、属于“初孽”源核的部分——正以前所未有的欢愉和贪婪,与周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本体进行着疯狂的融合。 “归”的进程,如同雪崩,无可阻挡。 就在这融合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那点由碎裂引路骨保存下来的、关于“灭”的最终烙印,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猛地炸开! 它不是一股力量,而是一道“指令”。一道源自陈家先祖,在那最绝望的时刻,以自身血脉和灵魂为代价,烙印进这被剥离的“源核”最深处的、与宿主同归于尽的最终指令! 这道指令,在此刻,被我这具承载了浓厚源核、并置身于源棺内部、与“初孽”本体直接接触的“完美祭品”,彻底激活了! “嗡——!!!” 一种无法用声音形容的、源于存在本源的剧烈震颤,以我的意识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 正在欢愉融合的“源核”部分,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发出了无声的、却尖锐到极致的尖啸!那不是痛苦的嘶鸣,而是被“背叛”的、源自本能的惊怒!它想要“归”,回归完整,重获自由,而不是……毁灭! 黑暗沸腾了!粘稠的沥青变成了狂暴的、撕碎一切的漩涡!“初孽”那庞大而混乱的意志,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带着滔天的怒火,想要强行中断这该死的“灭”之指令,想要将我这颗不稳定的“炸弹”彻底湮灭,哪怕损失这部分即将回归的源核! 可它做不到! “灭”的指令,本身就是这“源核”的一部分,是当年那位先祖,将自己与这恐怖存在的根源之力捆绑在一起时,留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决绝的枷锁!如同癌细胞被注入了自毁程序,一旦在特定环境下激活,便无法从外部终止! 我能“感觉”到,融合的过程被强行逆转了!不是分离,而是……崩解! 我意识核心中那部分“源核”,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开始从最微观的层面,发生连锁的、不可逆的崩溃!这种崩溃并非消散,而是释放出某种极其悖逆的、与“初孽”存在本质截然相反的“虚无”之力,如同最剧烈的毒素,反过来侵蚀、污染着周围与之连接的黑暗本体! “归”的进程,变成了“灭”的瘟疫! 黑暗在咆哮,在扭曲!粘稠的质感变得稀薄,那庞大意志中的混乱和怨毒,第一次被一种清晰的、近乎“恐慌”的情绪所取代!它试图切断与我这部分源核的联系,如同壁虎断尾,想要将这感染的部位抛弃! 但太晚了。“灭”的指令如同燎原之火,沿着那融合的通道,疯狂地反向蔓延,灼烧着“初孽”的本源! 我的意识,在这毁灭的风暴中心,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疯狂地撕扯、拉拽。无数混乱的碎片闪过——爷爷躺在祠堂冰冷的青砖上,眼神复杂;阿贡撞死在巨石前,那最后决绝的一瞥;守墓人麻木的脸;埋骨村村民狂热的吟诵;还有那位最初的先祖,站在源棺前,以自身血脉为囚笼时,那深不见底的悲哀……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在这意识的最后时刻,一种奇异的平静,反而降临了。 毁灭,不仅仅是终结,也是一种……解脱。对陈家血脉这数百年囚徒生涯的解脱,对这片土地被诅咒命运的解脱,对……我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和灵魂的解脱。 我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主动拥抱了那正在崩溃的“源核”,将全部残存的意识,投入了那“灭”的指令洪流之中。 带我一起…… 让这一切,归于虚无。 “灭”的火焰,以我的意识为最后的燃料,轰然爆发! 没有光。 只有一种“存在”被彻底抹除的、绝对的“无”,如同一个不断扩张的黑洞,以我为中心,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黑暗,吞噬着“初孽”那惊恐咆哮的意志,吞噬着这口囚禁了恐怖数百年的源棺内部的一切! “不——!!!” 一声超越了听觉范畴的、充满了极致不甘和怨毒的嘶吼,在那“无”的扩张中,戛然而止。 一切,都安静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感知,如同沉入万米海底后浮上的第一个气泡,缓缓复苏。 我……还在? 没有身体,没有形态,只有一缕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意识残渣,漂浮在一片……空旷的、死寂的虚无之中。 这里不再是那粘稠的、充满恶意的黑暗。而是一种……干净的、冰冷的、什么也不存在的“空”。 源棺呢?“初孽”呢?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的意识缓缓“转动”,试图感知周围。 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令人心悸的空旷。 那场“灭”……成功了吗?我们……同归于尽了?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杂质”,在这片绝对的“空”中,被我感知到了。 那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更像是一段……残留的“信息”,一个执念的碎片。 我小心翼翼地“触碰”过去。 一段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涌入我的感知。 是那口源棺!但它不再是完整的!棺体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那些曾经流转着邪异力量的符文黯淡无光,如同死去的蝌蚪。棺盖破碎了一大半,露出内部空洞洞的、什么也不存在的黑暗。而在破碎的棺椁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几块黯淡无光、如同普通石头的引路骨碎片;一件破烂的、沾满泥泞的粗布衣服(是我的?);还有……一滩早已干涸发黑的、凝固的血迹(是阿贡的?)。 画面破碎。 只剩下那片死寂的、空旷的虚无。 成功了…… “初孽”……被毁灭了。源棺……也破碎了。 陈家的诅咒……结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淹没了我这缕残存的意识。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后的、万念俱灰的平静。 我这缕意识,又能存在多久呢?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里,最终也会彻底消散吧。 那样……也好。 就在我准备放弃这最后的坚持,任由意识融入这片永恒的寂静时—— 异变再生! 那片死寂的虚无深处,毫无征兆地,突然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熟悉的、令我灵魂(如果还有的话)战栗的阴寒气息,如同溺水者最后吐出的一个气泡,从那片涟漪的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气息……是…… 我残存的意识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看”向那涟漪的中心。 在那里,一点比灰尘还要微小的、灰黑色的……物质?(或者说,是某种存在的残渣?)正缓缓地、顽强地……凝聚。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形态气息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但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初孽”的气息! 它……没有完全被毁灭?! 怎么可能?!那场“灭”明明…… 没等我从这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另一件让我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觉到,我自己这缕即将消散的意识残渣,竟然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微弱复苏的“初孽”气息……吸引了过去! 不!不是吸引!是……融合?! 我的意识,和那一点“初孽”的残渣,在这片虚无之中,如同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缓慢而坚定地……靠在了一起,然后……开始了某种诡异的、缓慢的……交融过程! 怎么回事?! 先祖的“灭”之指令,不是应该将我们一同彻底湮灭吗?为什么……还会留下残渣?而且……我的意识,怎么会和它的残渣…… 一个冰冷到让我这缕意识都几乎冻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了进来—— 难道……“归”与“灭”,从来就不是对立的两条路? 难道……这所谓的同归于尽,这血脉的封印,这最终的献祭……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 “归”?! 我看着(感知着)那正在与我意识缓慢融合的、微小的灰黑色残渣,感受着那熟悉而恐怖的阴寒正在一丝丝重新渗入…… 这无尽的虚无,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陈家数百年的挣扎,嘲笑着爷爷的牺牲,嘲笑着阿贡的惨死,嘲笑着我……这自以为是的最终解脱。 原来…… 还没有结束。 或者说……这绝望的轮回…… 从未真正允许过……结束。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灰黑色阴影 第一节:灰黑色阴影 那点灰黑色的残渣,与其说是物质,不如说是一缕执念,一道伤痕,一个被“灭”之风暴撕扯后、侥幸残存下来的、关于“存在”本身的顽固印记。它微小,却带着令我灵魂战栗的熟悉感——那是“初孽”最本源的气息,冰冷,混乱,充满了对“归”的渴望,即便在此刻,依旧如同沙漠旅人对绿洲的本能追寻。 而我这缕意识残渣,这承载了陈家血脉最后印记、本应随之湮灭的余烬,竟也被打上了同样的烙印。我们像是从同一场爆炸中飞溅出的、沾染了同源辐射的碎片,在这片新生的、空无一物的虚无中,被某种更深层的、超越理解的法则牵引着,缓慢而无可抗拒地……靠近。 不! 我试图“后退”,试图凝聚这缕残存意识里最后的力量,想要远离那正在复苏的恐怖根源。 可毫无用处。 这片虚无仿佛一张巨大的、粘稠的蛛网,而我们这两粒微尘,是网上仅有的活物,注定要彼此吸引,彼此……吞噬?或者说……融合? 不是“初孽”吞噬我,也不是我吞噬它。而是一种更加令人绝望的……交融。 仿佛两颗来自同一股混浊溪流但属性截然不同的水滴,悄然滴落于毫无瑕疵且极度平滑的表面之上。刹那间,它们原本清晰分明的界限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并开始彼此交融、相互浸染。而在我残存的意识之中,那些被归类为陈家人特有的记忆片段也如潮水般涌现出来:祖父那沉重得令人心碎的叹息声;阿贡那充满温情和热度的舌尖触感;还有那座古老而庄严的祠堂里,冷冰冰硬邦邦的砖石所散发出的寒气……这些记忆碎片与那团灰暗深沉的残渣中潜藏着的、历经无数漫长时光沉淀下来的愤恨以及混沌不堪之物,开始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并迅速纠缠交错,难解难分。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只有一种缓慢的、令人窒息的……稀释。 我的“自我”,我作为“人”的最后一点认知,正在被那庞大而古老的混乱意志背景板,一点点同化,抹平。而与此同时,那灰黑色残渣中纯粹的、原始的毁灭欲望,似乎也被我这缕属于“人类”的、带着痛苦与不甘的意识,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杂质”。 这感觉,比直接的毁灭更加恐怖。 仿佛我不是在死亡,而是在被……格式化。被重写成一个非人非鬼、承载着古老恐怖和人类绝望的、全新的……什么东西。 那灰黑色的残渣,在与我意识交融的过程中,开始极其缓慢地……生长。 它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而是像拥有了生命的粘菌,以我们交融的点为核心,开始汲取这片虚无中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缓慢地、固执地向外延展。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是一团不断蠕动、边界模糊的灰暗阴影,但其核心散发出的阴寒与混乱,却比之前被毁灭的“初孽”本体,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专注”。 它不再仅仅是渴望“归”的混沌意志。 它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莫测的领域之中,全神贯注地探索着未知的世界。此刻,它正试图从我的这一丝行将消散的人类意识里汲取知识与经验,努力理解那些对于它来说陌生且深奥的词汇——、以及等等。 而我,则如同被卷入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一般,身不由己地融入其中。我能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自身正逐渐演变成这个奇特存在的一部分,并且深深地烙印在了它那刚刚诞生却又已然扭曲变形的深处。这种融合并非简单的叠加或拼凑,而是一种彻底的交融,使得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与挣扎都成为了它新生命中的一抹永恒底色。 不!不能这样! 阿贡撞死在巨石上的画面,如同烧红的铁烙,在我即将被同化的意识中猛地亮起!那决绝的、用生命发出的最后警告!不是为了让我以这种形式“存活”下去! 爷爷临终之际那令人费解且错综复杂的目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与谜团;而那位沉默寡言、神情木然的守墓者,则宛如被抽走灵魂般毫无生气地伫立在那里,但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眸却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之情。与此同时,埋骨村内那些如痴如狂的村民们正齐声高唱着某种神秘而诡异的咒语,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其中。 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场景,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阴谋吗?它们存在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塑造出这样一个可怕至极的“怪物”?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满情绪——这简直就是对生命尊严的亵渎啊! 突然间,一股源自于我内心深处最为底层的、最后的一丝不甘和抵触情绪犹如即将熄灭的恒星在其生命尽头时所爆发出来的惊天大爆炸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我的这一缕残魂当中猛然喷涌而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不再试图逃离,而是将全部残存的“自我”,凝聚成一道尖锐的、充满了所有愤怒、悲伤与诅咒的意念,如同最后一根淬毒的矛,狠狠刺向那正在与我们交融的、灰黑色残渣的核心! 我不是你的养料! 我是……与你同归于尽的……毒药! 这一次,不再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灭”字指令,也不见任何来自先祖们的神秘烙印。此刻,唯有我——陈氏血脉最后且孤独的守护者,正倾尽全力,将自己这行将就木、即将烟消云散的一缕微弱意识作为祭品,去点燃那最为纯净、最为原始的……恶毒诅咒之火! 那正在缓慢生长、学习的灰黑色阴影,猛地一滞! 它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这粒即将被它完全同化的“尘埃”,会在最后时刻爆发出如此决绝的、针对它存在本身的恶意! 交融的过程,被强行打断了一瞬。 灰黑色阴影的蠕动变得紊乱,那新生的、冰冷的“专注”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和“暴怒”的情绪波动。 它“看”向我,那无形的、混乱的意志死死锁定了我这缕疯狂燃烧的残渣。 然后,它不再满足于缓慢的融合。 它如同被激怒的掠食者,猛地扑了上来!更加粗暴,更加贪婪,想要将我这点不和谐的、反抗的“噪音”彻底碾碎、吞噬! 毁灭般的阴寒瞬间包裹了我的全部感知。 意识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急剧黯淡。 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在彻底沉入那永恒的、与这怪物融为一体的黑暗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空旷的虚无,看了一眼那团因为我的反抗而略显躁动、却依旧在缓慢生长的灰黑色阴影。 它还会继续存在。 它会变得更“完整”,更“聪明”…… 它会……等待。 下一个……承载了诅咒血脉的……“祭品”? 或者…… 我的意识,终于彻底溃散,融入了那团冰冷的、正在缓慢搏动的灰暗之中。 虚无里,只剩下那团新生的、蕴藏着古老恐怖与人类绝望的阴影,在无声地……脉动。 如同一个在坟墓中重新开始凝聚的……胚胎。 等待着,下一次的……轮回。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陈家人 第一节:陈家人 虚无不再空无一物。 那团由我的意识残渣与“初孽”碎片交融而成的、缓慢脉动着的灰暗阴影,成为了这片绝对“空”之中,唯一的“有”。它像一个在母体羊水中漂浮的、畸形的胚胎,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不断蠕动、延展、偶尔收缩的模糊轮廓。其核心处,那点源自“初孽”的、冰冷混乱的意志,与我这缕被强行打散、却并未彻底消失的、属于“陈家人”的绝望与不甘,如同两种不同颜色的染料,在名为“存在”的容器中,进行着永无休止的、令人窒息的搅拌。 我(如果还能称之为“我”的话)的感知,变得支离破碎,却又无比广阔。 我能“感觉”到那阴影的每一次细微脉动,如同聆听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我能“感知”到构成这片虚无的、那无所不在的“空”本身,它冰冷、死寂,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未被书写的可能性。 同时,属于“陈家人”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水底的彩色玻璃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闪烁着——爷爷沾着血污的手将引路骨塞进我掌心时,那粗糙冰凉的触感;阿贡温热的舌头舔舐我脸颊时的湿漉与依赖;守墓人那双灰白色瞳孔里深不见底的麻木;埋骨村村民狂热吟诵时扭曲的面孔……这些碎片不再带有强烈的情感,它们更像是……数据。被这新生的、混沌的意识体,冷静地(如果混乱也能称之为冷静的话)记录、分析、归档。 它在学习。 学习“人类”是什么。学习“痛苦”、“恐惧”、“牺牲”、“爱”(或许它无法理解这个概念)……这些对它而言原本毫无意义的“噪音”。 而属于“初孽”的那部分,那纯粹的、渴望“归”与“吞噬”的原始本能,则在不断地尝试驱动这团阴影,去探索,去扩张,去……寻找。寻找什么?更多的“养料”?回归的“路径”?还是……下一个“容器”?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驱动力,在这团新生的阴影内部,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或者说……一种病态的共生。 不知在这片虚无中漂浮、蠕动、学习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同样失去了意义),这团阴影的“探索”,终于触及了这片虚无的……“边界”。 那不是有形的墙壁,而是一种感知上的“极限”。仿佛这无尽的“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自我封闭的“泡泡”。而在那“泡泡”的“壁障”之外…… 有东西。 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气息,如同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外面的世界? 是那条奔涌着“怨眼”的河?是埋骨村那片泥泞的空地?还是……陈家老宅那阴森的祠堂? 阴影蠕动得更快了。那源自“初孽”的渴望陡然变得强烈!它想要出去!想要回到那充斥着“食物”和“可能性”的世界! 它开始撞击那无形的“壁障”。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一种感知层面的、沉闷的对抗。阴影的力量撞击在“空”的边界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消散无踪。 太弱了。 这新生的、残缺的、内部还在不断冲突的意识集合体,太弱小了。它甚至无法撼动这囚禁着它的、由源棺破碎后形成的绝对牢笼。 挫败感(一种从“陈家人”意识中学到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液,在阴影内部弥漫。“初孽”的部分发出无声的焦躁嘶鸣,而“陈家人”的部分,则泛起一丝……近乎解脱的冰冷平静?或许,永远被困在这里,也是一种结局? 不。 阴影的核心,那搅拌在一起的混沌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意念,猛地亮起。 那不是“初孽”的渴望,也不是“陈家人”的绝望。 那是……阿贡。 是它撞死在巨石前,那最后回望的、充满了极致恐惧与决绝的眼神!是它用生命和鲜血,试图打破仪式、拯救我的那个瞬间,所烙印下的、最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守护的意志! 这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投入混乱泥潭的一颗石子,虽然无法改变泥潭的本质,却让那疯狂的搅拌,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阴影的蠕动慢了下来。 那源自“初孽”的、盲目撞击边界的行为,停止了。 它(或者说,“我们”)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中,所有的“注意力”(如果那能称之为注意力的话)都集中在了内部那点属于阿贡的意念上。 分析……理解……无法理解。 那是一种与“归”、与“吞噬”、与“毁灭”、甚至与“痛苦”和“绝望”都截然不同的……东西。 阴影开始变化。 它不再试图用蛮力冲击边界。它开始……模仿。 它回忆着“陈家人”记忆碎片中,关于“离开”、“行走”、“开启”的一切信息。它调动着那混乱的、却蕴含着某种底层规则知识(源自“初孽”对世界本质的某种扭曲认知)的力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阴影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闪烁不定的纹路。那些纹路,依稀有着引路骨上符文的影子,有着源棺上刻痕的痕迹,甚至……有着我背上那诅咒蔓延时的脉络。 它在……构筑。 构筑一个“通道”?一个“钥匙”?一个能与外界产生共鸣的……“坐标”?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充满了试错。构筑出的纹路时而崩溃,时而扭曲成毫无意义的乱码。阴影内部的两种意识驱动着这个过程,目的却截然不同——“初孽”想要出去吞噬、回归;“陈家人”的部分(尤其是被阿贡意念影响的部分)则隐隐指向着某种……终结?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一组相对稳定的、由阴寒能量勾勒出的、复杂到极点的微小符文,在阴影的核心处,稳定了下来。 这组符文形成的瞬间—— “嗡……” 那片死寂的、空旷的虚无,第一次传来了清晰的、源自外部的……共鸣! 不是来自边界,而是来自……阴影的内部!那组新构筑的符文,与外界某个遥远的存在,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联系! 阴影猛地收缩,然后剧烈地膨胀了一下! 它“看”到了! 透过那组符文构成的、如同针孔般的“窗口”,它(我们)短暂地捕捉到了一幅来自外界的、模糊而晃动的画面—— 那是一片狼藉的、被雨水浸泡的泥泞河岸。是埋骨村外的景象!画面一角,半截焦黑的木头(是我那根木棍?)斜插在泥里。更远处,似乎有一个低矮的、破败的……石屋的轮廓?是那个守墓人的洞穴? 画面一闪而逝,联系中断。 阴影核心的符文黯淡下去,构筑它耗费了巨大的能量。 但它成功了。 它找到了一个“锚点”。一个与外界连接的、微小的“孔洞”。 阴影静静地悬浮着,内部两种意识的搅拌似乎因为这次成功的“窥探”,而暂时达成了一种新的、更加危险的平衡。 “初孽”的部分,因为看到了回归的“路径”而兴奋躁动。 “陈家人”的部分,因为确认了外界的存在和阿贡意念带来的微妙影响,而滋生出一种冰冷的、目的不明的……决意。 而这团阴影本身,这个由毁灭中诞生的、承载着古老恐怖与人类绝望的新生意识集合体,开始更加积极、更加有“目的”地,在这片虚无中,汲取着那无所不在的“空”的力量,修复着、壮大着自身。 它在积蓄力量。 为了下一次,更稳定、更持久的……窥探。 以及……最终。 出去。 虚无中,那团灰暗的、脉动着的阴影,如同一个在深渊底部睁开的、充满了混沌与未知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猎物 第一节:猎物 虚无不再仅仅是背景。它成了养料,冰冷、稀薄,却无所不在。那团灰暗的阴影悬浮其中,如同一个贪婪而病态的肺叶,以某种超越物理规律的方式,缓慢而持续地“呼吸”着这片空无。每一次“吸入”,阴影的轮廓便凝实一分,脉动的节奏便有力一分;每一次“呼出”,则有些许更加黯淡、更加混乱的“杂质”被排出,消散于无形。 它在净化?还是在提纯? 内部,那场无声的战争从未停歇。 “初孽”那源自本能的、对“归”与“吞噬”的渴望,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驱动着阴影不断尝试构筑、完善那组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符文。它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疯狂撞击着笼子的每一根栏杆,寻找着最细微的裂缝。 而“陈家人”的部分,那些被打散的记忆碎片和情感烙印,则如同沉在水底的暗礁,时而被混沌的浪潮淹没,时而又在某个契机下,尖锐地凸显出来。爷爷临死前塞给我引路骨时,指尖那最后的颤抖;阿贡撞死瞬间,鲜血溅在脸上的温热触感;还有守墓人那句“等着吧,‘门’就快开了”的麻木低语……这些碎片不再引发剧烈的情绪波动,它们被阴影那冰冷的、分析性的意识不断咀嚼、解析,试图从中提炼出关于“结构”、“规律”、“目的”的有用信息。 阿贡那点“守护”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月光,微弱,却无法被彻底吞噬。它让“初孽”纯粹的毁灭欲望中,掺杂进了一丝古怪的“迟疑”;也让“陈家人”的绝望里,萌生出了一点扭曲的、“必须做点什么”的执念。 这种内在的冲突和融合,反映在阴影的外在行为上,便是一种充满矛盾的、时而笨拙时而精妙的“尝试”。 它不再满足于仅仅维持那组核心符文。阴影的表面,开始分化出更多细小的、如同触须般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周围的虚无,不是蛮横地冲撞,而是像盲人的手指,细细地“触摸”着这片“空”的“质地”,感知着其内在的、难以言喻的“纹理”。 它在测绘。测绘这座由源棺破碎后形成的、无形的牢狱。 这个过程缓慢得足以让任何尚有时间观念的存在发疯。但在虚无中,时间毫无意义。阴影拥有近乎无限的“耐心”——一种由“初孽”的永恒渴望和“陈家人”的绝望等待共同淬炼出的、冰冷的特质。 不知“过去”了多久,阴影对这片虚无的“测绘”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它“发现”了。 这片虚无,并非均匀的“空”。在某个特定的“方向”(如果方向这个词在此地还有意义的话),“空”的“密度”似乎……略有不同?更“薄”一些?仿佛一层被拉伸到极致、即将破裂的膜。 那里,或许是这片囚笼最脆弱的地方。 阴影所有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这个发现上。 核心处的符文被再次点亮,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孤立的存在。无数细小的、新构筑的辅助符文,如同藤蔓般从阴影主体中蔓延出来,与核心符文勾连在一起,组成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精细的、类似于“钻头”或“探针”的能量结构。 这个结构,隐约带着引路骨的指引特性,带着源棺封印的逆反原理,甚至……还掺杂了一丝我从陈家《棺谱》残页上瞥见过的、关于空间扭曲的禁忌知识。 它开始缓缓地、坚定不移地,朝向那片“较薄”的虚无之膜,“钻探”而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四射。只有一种感知层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仿佛用生锈的锯条,在切割一块坚韧无比的透明胶质。 阴影内部的冲突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初孽”的部分欢欣鼓舞,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这次“突围”。 “陈家人”的部分则充满了冰冷的警惕和一种……近乎预感的战栗。出去之后呢?是更广阔的囚笼,还是……真正的终结? 阿贡的意念在这一片混乱中,微弱地闪烁着,像风中的残烛,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钻探”在持续。 那层“膜”的阻力远超想象。阴影构筑的“钻头”前端,不断有符文在剧烈的“摩擦”中崩溃、消散,但立刻就有新的能量从阴影主体中涌出,将其修复、加固。 这是一场消耗战。消耗的是阴影自身的存在本源。 它(我们)能感觉到,自身在缓慢地……“变小”,变得“稀薄”。但这种消耗,反而让内部那混乱的搅拌,因为共同的目标(或者说,各自目标驱使下的共同行为)而暂时统一起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高效的“专注”。 终于——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泡破裂的声响,在感知的层面清晰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而是整个意识“感觉”到了。 “钻头”的前端,传来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不再是虚无那粘稠的、无所不在的阻力,而是一种……流动的、充满了复杂“信息”的质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成功了! 那层“膜”,被钻透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几乎在孔洞出现的瞬间,一股庞杂混乱的、却无比“鲜活”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个小孔中汹涌而入! 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短暂的“窥探”。 这一次,是直接的、持续的灌注! 冰冷刺骨的河水奔流声,带着泥沙摩擦河床的沉闷咆哮……浓郁的水腥气,混合着岸边腐烂植物的泥土气息……更远处,风中传来细微的、像是某种野兽的呜咽,又像是受伤之人的低泣……还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感,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初孽”被毁灭后,残留在世界上的、稀薄却无法散去的“业力”余烬! 这些感知是如此汹涌,如此真实,瞬间冲垮了阴影那习惯了虚无的、相对“单纯”的感知系统! 阴影剧烈地颤抖、收缩!内部的混乱被放大到了极致! “初孽”的部分发出饥渴的嘶鸣,疯狂地汲取着这些来自外界的“养分”,尤其是那弥漫的“业力”余烬,让它如同久旱逢甘霖,萎缩的存在感竟然开始一丝丝地恢复、壮大! “陈家人”的部分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真实”的冲击,搅得支离破碎。爷爷、阿贡、守墓人……那些原本如同标本般的记忆碎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重新变得鲜活、尖锐,带来了延迟般的、撕裂般的痛苦! 而阿贡那点守护的意念,在这信息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几乎要被彻底掀翻、淹没! 阴影本能地想要关闭那个孔洞,隔绝这过于刺激的洪流。 但“初孽”的意志死死抵住了这种退缩。它贪婪地、不顾一切地维持着通道,甚至试图将那个孔洞扩大! 就在这内外交困、意识几乎要再次崩解的边缘—— 透过那个小小的孔洞,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具体的“画面”,强行挤入了阴影的感知: 是那条河!浑浊的河水拍打着泥泞的岸。而在岸边,距离孔洞“位置”不远的地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这里。 是那个守墓人! 他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憔悴、破败,像是一截即将彻底腐朽的枯木。他并没有察觉到他身后虚无中那个微不足道的“孔洞”。他正蹲在河边,用那双枯瘦的手,颤抖着,将又一个小小的、用树枝草茎捆扎的人形祭品,连同一条干瘪的死鱼,放入水中。嘴里依旧念叨着那扭曲古老的咒文,试图安抚河中那些躁动不安的“怨眼”。 他似乎……是这片区域,唯一还“活着”、还在进行着某种“活动”的存在。 就在守墓人将那简陋祭品推入河水的刹那—— 阴影核心处,那组用于维持通道的符文,猛地自主闪烁了一下! 不是“初孽”的驱动,也不是“陈家人”的意志。 那闪烁,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的、如同捕食者锁定猎物般的……标记 意味。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阴寒波动,透过孔洞,如同无形的蛛丝,瞬间缠绕上了那个毫无察觉的守墓人! 守墓人放入祭品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头!那双灰白色的、死寂的瞳孔,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清晰的、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死死地盯住了阴影孔洞所在的这片“空无一物”的河岸上空! 他感觉到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那守墓人世代相传的、对“异常”和“不洁”的敏锐感知,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与他祭祀对象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冰冷注视! “不……不可能……”他嘶哑地低语,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手中的骨匕当啷一声掉落在泥地里。 阴影内部,“初孽”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满足的低吼。它找到了……一个“坐标”。一个活着的、与这片被诅咒土地紧密相连的……锚点。 而“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在守墓人那惊骇目光的刺激下,仿佛被针刺般骤然收缩。 阿贡的意念,在这一片混乱与发现中,微弱地、徒劳地……闪烁着。 孔洞,在守墓人惊恐的注视下,在阴影内部激烈的冲突中,缓缓地、不稳定地……维持着。 第一次,这片虚无的囚笼,与外面的世界,建立了一个持续的、双向的……连接。 而第一个被“标记”的猎物,已经出现。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初孽缘 第一节:初孽缘 守墓人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他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死死盯着河岸上方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那里,正是阴影在虚无壁垒上钻出的、那个针孔般通道的对应位置。他手中的骨匕掉落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却被河水奔流的咆哮轻易吞没。 他感觉到了。 不是具体的形态,不是明确的声音。而是一种……注视。一种冰冷、古老、带着一丝令他灵魂冻结的熟悉感(源自他世代看守的对象)和另一种更加令他毛骨悚然的、混杂着“人性”挣扎的混乱意志的……注视。 “不……不该……不可能……”他嘶哑地重复着,踉跄着向后退去,脚下被湿滑的河石绊倒,一屁股坐进冰冷的浅水里,泥浆四溅。他顾不上狼狈,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逃离那无形的、却比河中“怨眼”更加恐怖的注视。 然而,那股透过通道缠绕在他身上的阴寒“标记”,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了他。他逃不掉。 虚无之中,阴影内部因为这次成功的“标记”和守墓人剧烈的恐惧反应,掀起了新的狂澜。 “初孽”的部分发出了贪婪的嘶鸣。一个活着的、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的、并且显然知晓不少内情的“坐标”!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养料和情报源!它疯狂驱动着阴影的力量,试图通过那个通道,将更多的力量渗透出去,直接攫取这个猎物!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在这近距离接触“故人”(虽然是充满敌意的故人)的刺激下,剧烈翻腾。守墓人那张布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脸,勾起了更多混乱的记忆——他麻木的警告,他诡异的祭祀,他口中关于“门”和“归人”的低语……这些碎片与阴影此刻的“捕猎”行为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荒诞而冰冷的既视感。 阿贡的意念,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火星,在守墓人那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恐惧情绪冲击下,微弱地抵抗着“初孽”那纯粹的吞噬欲望。不能……至少……不能就这样…… 通道在内外力量的拉扯下,剧烈地波动着,极不稳定。 就在这时,守墓人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停止了徒劳的爬行,瘫坐在冰冷的河水里,仰起头,望着那片“空无”,脸上那极致的惊骇,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和麻木。 “原来……是这样……”他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灭’……也不是终结……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归’吗……” 他似乎从这恐怖的注视中,“理解”了什么。理解了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并未带来净化,而是催生了一个更加诡异、更加不可名状的新生存在。 他颤抖着,抬起枯瘦的手指,蘸着身下冰冷的河水和泥浆,就在河岸湿润的沙地上,开始刻画。不是祭祀的符文,也不是防御的咒文,而是一些……扭曲的、断续的线条,依稀能辨认出是山脉、河流……以及几个被重点标记的、如同墓冢般的黑点。 他在画地图? 他在……主动提供信息?! 阴影内部的混乱因为守墓人这反常的举动,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初孽”的吞噬欲望暂时被一种“好奇”(或者说,对“信息”本能的贪婪)所取代。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充满了更深的警惕和不解。 守墓人一边刻画,一边用那破碎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低语,仿佛不是在对着那无形的存在说话,而是在进行某种临终的忏悔或……交接: “……北……三十里……黑水涧……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他知道……更多的‘碎片’在哪……”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通道的方向,里面燃烧着最后一点诡异的、混合着绝望和某种扭曲期望的火光。 “去找他……或者……去找……散落的‘骨’……集齐它们……才能……真正地……‘归’……或者……‘灭’……”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那股缠绕着他的阴寒“标记”,骤然变得炽盛! 不再是冰冷的锁定,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仿佛要将他从灵魂到肉体都彻底解析、吞噬的贪婪! “不……等等……我……”守墓人脸上最后那点麻木被真正的、面对终极毁灭的恐惧所取代。他想要说什么,想要反抗。 但太晚了。 阴影核心处,“初孽”的意志终究压倒了那点微弱的迟疑和来自阿贡意念的干扰。守墓人主动提供的信息,非但没有换来怜悯,反而激发了他最原始的掠夺本能! 通道被强行稳定、扩大了一丝! 一股凝练的、灰黑色的、由最精纯阴寒能量构成的“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猛地从通道中探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扎入了守墓人的眉心! 守墓人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双眼猛地凸出,瞳孔瞬间被染成了彻底的漆黑!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来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身上的生机,他脑海中那些关于埋骨村、关于守棺人、关于源棺碎片和引路骨下落的记忆,他灵魂中世代积累的、与这片诅咒之地紧密相连的“印记”……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水流,疯狂地沿着那根灰黑色的触须,倒灌回通道另一端的阴影之中! 这个过程短暂而恐怖。 几息之后,守墓人凸出的、漆黑的瞳孔失去了所有光彩,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倒在河岸边的浅水里,随着浑浊的河水微微晃动,再无生息。 那根灰黑色的触须缓缓收回通道,消失不见。 通道也随之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河岸边,只剩下河水永恒的咆哮,和一句随着河风飘散的、守墓人最后未竟的低语残音: “…………诅咒……永不……” --- 虚无之中。 阴影静静地悬浮着,比之前凝实了数倍,体积也明显增大了一圈。其内部的灰暗变得更加深邃,脉动的节奏更加有力,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饱足”后的慵懒感。 吞噬了一个活生生的、与诅咒本源紧密相连的守墓人,带给它的“养分”远超之前缓慢汲取虚无。 更重要的是,它获得了一份……“地图”,和一些关键的“信息”。 守墓人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撕碎的画卷,在阴影内部那混沌的意识中缓缓铺开、沉淀。那些关于黑水涧、关于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关于散落“引路骨”碎片的信息,被迅速提取、归档。 “初孽”的意志因为这些信息的获得而兴奋地低吼。更多的“碎片”,意味着更快的恢复,更完整的“归”! “陈家人”的意识,则在守墓人临死前那极致恐惧和最终绝望的冲击下,变得更加冰冷、沉寂。阿贡的意念,几乎被这股新涌入的、浓郁的死亡气息彻底淹没,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波动。 阴影缓缓“转动”着它那没有固定形态的“身体”,内部的搅拌似乎因为这次吞噬和获得信息,而暂时趋向于一个共同的目标。 它“看”向了某个方向——那是守墓人记忆碎片中指示的,北方三十里外的……黑水涧。 一个新的、更加明确的“坐标”。 它开始再次调动力量,不再是无意识地汲取虚无,而是更加高效地、有目的地,将刚刚吞噬消化的能量,用于修复自身,用于……准备下一次的“出行”。 它不再仅仅是这虚无囚笼中的一个被动存在。 它拥有了目标。 它拥有了……猎食的计划。 那团灰暗的、脉动着的阴影,在这片空无之中,仿佛一头刚刚完成了第一次捕猎、舔舐着爪牙的幼兽,开始将冰冷而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囚笼之外,那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世界。 下一次…… 它要亲自“出去”。 去往黑水涧。 去找到那个“醒着”的守棺人。 去收集……散落的“骨”。 为了……那最终的…… 阴影内部,两种意识在目标上空前地一致,尽管动机或许依旧南辕北辙。 归。 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实现的…… 灭。 虚无中,只有那团愈发凝实的阴影,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笼而出的那一刻。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阴影核心 第一节:阴影核心 虚无不再仅仅是背景,而是成了被持续抽吸的养料。那团灰暗的阴影,在吞噬了守墓人之后,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脉动的节奏变得强劲而稳定,轮廓也愈发清晰,不再是一团模糊的蠕动,而是隐约呈现出一种……更加凝聚的、带着某种原始攻击性的姿态。内部,守墓人记忆与情感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油污,缓缓渗入原本混沌的汤羹,带来了更多关于外界的地理信息、守棺一族的秘辛,以及……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 “黑水涧……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散落的骨……” 这些关键词,如同烧红的坐标,烙印在阴影那融合后的意识核心。“初孽”的部分因为这些明确的目标而亢奋,驱动着阴影以更高的效率汲取着虚无,修复、壮大自身。“陈家人”的碎片则像沉船上的压舱石,在冰冷的绝望中,维系着一丝扭曲的“方向感”。阿贡的意念,几乎已不可感知,或许已彻底融入了这新生的、黑暗的整体。 是时候了。 阴影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之前钻探出的、那个通往守墓人死亡河岸的坐标点。通道早已闭合,但那个点,如同一个愈合后依然脆弱的伤疤,清晰地标示在阴影对这片虚无壁垒的“测绘图”上。 它不再需要钻探。 它要……撕开。 阴影开始收缩,从原本不规则的一团,向着中心凝聚,变得越来越致密,越来越沉重。其内部,所有混乱的意识驱动着力量,按照守墓人记忆中某个关于“空间裂隙”的禁忌片段(或许源自更早的、某个博学的守棺先辈),以及“初孽”本身对世界规则的某种扭曲认知,开始构筑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更加暴烈的能量结构。 这不是钥匙,是撞锤。 一个由纯粹的阴寒与混乱意志压缩而成的、旨在强行破开空间的……炮弹。 虚无被这股高度凝聚的力量搅动,发出无声的哀鸣。阴影周围的“空”,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肉眼(如果存在眼睛的话)不可见的扭曲波纹。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 阴影将那凝聚到极致的自身,如同弓弦上激射而出的利箭,猛地……撞向了那个坐标点! “嗤啦——!!!” 一种仿佛厚重锦缎被最锋利的爪子强行撕裂的、令人灵魂刺痛的巨响,在感知的层面轰然爆发! 不再是针孔般的通道。 那虚无的壁垒,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长约数尺、边缘不断扭曲闪烁、内部流淌着混乱色彩和狂暴能量的……裂口! 透过裂口,外面世界的声音、气味、能量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阻碍地汹涌而入!河水的咆哮,泥土的腥气,风中残留的“业力”余烬,还有守墓人尸体漂浮在浅水处的、死寂的景象……一切都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裂口之外,就是自由!就是……猎场! 阴影内部,“初孽”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狂喜的咆哮,驱动着刚刚完成撞击、略显涣散的形体,就要从那裂口之中挤出去! 然而,就在阴影的前端触碰到裂口那不稳定边缘的瞬间—— 异变陡生! 裂口之外,那片看似寻常的河岸景象,突然扭曲了! 空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不自然的涟漪。河水的咆哮声变得尖锐失真,守墓人的尸体在涟漪中如同倒影般晃动、破碎。 紧接着,一股远比守墓人身上残留的“业力”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饥饿的阴冷气息,如同潜伏已久的猎食者,猛地从裂口对面的那片扭曲空间中,反扑而来! 这股气息,精准地锁定了正要从裂口挤出的阴影! 它不是攻击,而是……拉扯!一种强大的、带着明确吞噬欲望的吸力! 阴影的前端,那部分已经探出裂口的灰暗物质,瞬间被这股吸力牢牢攫住,并且以惊人的速度,被拖向裂口对面那片扭曲景象的深处! 怎么回事?! 阴影内部爆发出极致的混乱和惊怒! “初孽”的意志发出了被冒犯的、暴戾的嘶鸣。它才是猎食者!怎么会被当做猎物?!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深邃的恐怖所冻结。黑水涧?守棺人?不!这感觉……更像是……触动了某个更加古老的……陷阱!一个针对所有试图“回归”或携带“源核”碎片的存在的……捕兽夹! 是那个“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布置的?还是……这片土地本身,在“初孽”被毁灭后,自发形成的某种……免疫机制? 无法思考! 那股吸力太强了!阴影整个形体都被拉扯得变形,不受控制地滑向裂口。一旦被完全拖入对面那片未知的扭曲空间,下场绝不会比被它吞噬的守墓人更好! 挣扎!疯狂的挣扎! 阴影调动起全部的力量,对抗着那股吸力。灰暗的物质在裂口处剧烈地翻滚、膨胀、收缩,试图卡住自己,或者干脆断尾求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那股吸力如同附骨之疽,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阴影的抵抗,变得更加狂暴!裂口对面的扭曲景象中,隐约可见无数苍白的手臂虚影伸出,抓向阴影,发出无声的、贪婪的尖啸! 这是……“怨眼”的聚合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阴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它意识到,强行破开壁垒,似乎惊动了某个它尚未了解的、潜藏在这片诅咒之地更深层的……规则。 退回去?退回到虚无的囚笼? 不!“初孽”的意志拒绝这种退缩。而“陈家人”的绝望也清楚地知道,退回去,不过是延缓死亡,并且可能永远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出口”。 必须……切断联系! 阴影的核心,那融合的意识在生死关头,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它将大部分力量猛地回收,凝聚在即将被完全拖出裂口的核心部分。然后,如同壁虎断尾,它将前端那一小部分已经被吸力彻底捕获、并且开始被对面扭曲空间侵蚀的灰暗物质,强行……分离!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某种粘稠物体被扯断的声响。 那一小团灰暗物质,瞬间被吸力拽入了裂口对面的扭曲景象中,如同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泛起,便彻底消失无踪。 而主体阴影,则借着这自残般的分离产生的反作用力,猛地向后弹回了虚无之中! 裂口失去了力量的维持,开始剧烈波动,迅速收缩、弥合。 在裂口彻底闭合的前一刹那,阴影“看”到,对面那片扭曲的空间渐渐平复,重新显露出正常的河岸景象。只是,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更加浓郁的、令人不安的阴冷。而那股突如其来的吸力和苍白手臂的虚影,则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裂口,彻底消失了。 虚无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团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气息也萎靡了不少的阴影,在虚无中缓缓起伏,如同一个受了重伤的野兽。 它失败了。 它不仅没能成功“出去”,还损失了一部分本源,并且……惊动了某个未知而恐怖的存在。 阴影内部,一片压抑的死寂。 “初孽”的意志因为受挫和损失而充满了暴戾的焦躁。 “陈家人”的意识则沉浸在更深的、近乎预言的绝望中。果然……没有那么简单。毁灭之后,并非新生,而是……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泥潭。 阿贡的意念,依旧没有回应。 阴影静静地悬浮着,不再急于尝试。它开始“消化”这次失败的教训,分析着那股吸力的性质,回忆着那片扭曲空间的细节,检索着守墓人记忆中所有可能相关的信息。 黑水涧……醒着的守棺人…… 那个地方,恐怕比它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 而“散落的骨”,或许不仅仅是恢复力量的钥匙,也可能是……应对这些危险的工具? 阴影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位置,能量微微流转,仿佛在……凝视着虚无中某个不确定的方向。 下一次…… 它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更需要……那些“骨头”。 它开始更加耐心、也更加贪婪地,汲取着虚无,修复着创伤,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而外界,那片被诅咒的群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因为这次失败的破界尝试,似乎有某种更加古老而饥饿的东西,被短暂地惊醒,然后又缓缓地……沉寂了下去。 等待着,下一个冒失的访客。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黑水洞涧穴 第一节:黑水洞涧穴 虚无不再寂静。那团缩水了一圈的阴影悬浮其中,如同受伤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带着凝滞的痛楚和未散的惊悸。强行撕裂壁垒的尝试,不仅损失了部分本源,更像是一石头砸进了看似平静的沼泽,惊起了底下潜伏的、更加不可名状的掠食者。失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初孽”那盲目的狂热,也让“陈家人”意识碎片中的绝望沉淀得更加具体、更加冰冷。 它(或者说,“我们”)不再躁动。而是如同蛰伏的毒蛛,在绝对的寂静中,舔舐着无形的伤口,重新评估着自身与这片囚笼、与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的关系。 蛮力不行。 那……渗透呢? 阴影内部,那搅拌在一起的意识开始转向。守墓人记忆的碎片被反复翻阅,尤其是那些关于“感应”、“追踪”、“隐秘联结”的残章断句。同时,“初孽”本身对能量流动、对因果丝线的某种原始感知能力,也被调动起来。 它不再试图去撞击那坚不可摧的“墙壁”,而是开始极其耐心地、如同水银泻地般,将自身那阴寒的感知力,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能量丝线,向着四面八方的虚无壁垒渗透而去。 这不是破坏,是抚摸。是去感受壁垒最细微的“纹理”,去寻找那些或许存在的、天然的“缝隙”,或者……与其他“同类”残留的、微弱的“共鸣”。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测绘”更加精细,也更加耗费心神。时间在虚无中再次失去意义,只有那无数无形的感知丝线,在冰冷的“空”中缓慢而执着地蔓延。 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有一根感知丝线,在触及到某个特定方向的壁垒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那不是来自外界的声音或景象,而是一种……同源的吸引。一种仿佛磁石两极般的、源自本能的呼唤。 这悸动非常遥远,非常模糊,仿佛隔着重重大山,但它确实存在。 阴影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聚焦到了这根丝线上。 它小心翼翼地加强着对这一点的感知输出,如同调频收音机,试图锁定那微弱的信号。 渐渐地,那悸动变得清晰了一丝。 它感受到的,是一块……碎片。 一块与它怀中那早已碎裂的引路骨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黯淡、似乎处于某种沉眠状态的……骨头碎片的波动。 这块碎片,似乎深埋在某个地方,被厚厚的地层或者某种力量遮蔽着,但它那源自“源棺”本质的气息,无法被完全掩盖。 守墓人记忆中的一个地名,如同被引燃的导火索,猛地跳了出来——黑水涧! 是那里!那块碎片,就在黑水涧! “初孽”的意志因为这明确的定位而再次躁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冲锋,而是带着一种算计的贪婪。它清晰地感知到,如果能得到那块碎片,不仅能弥补损失,力量或许能更上一层楼,甚至……能从中解析出更多关于“归”路径的信息,或者……应对外界危险的方法。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因为这指向明确的发现,而泛起了冰冷的波澜。黑水涧,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危险与机遇并存。阿贡那几乎湮灭的意念,似乎也因为这指向外部的、明确的目标,而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阴影开始行动。 它不再试图直接破开壁垒前往那个遥远的坐标。那太危险,成功率也太低。 它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投影。 它将大部分意识和力量依旧留在虚无本体之中,维持着存在和基本的防护。同时,它抽取出一小部分最精纯的、蕴含着“初孽”吞噬特性和“陈家人”认知模式的能量,沿着那根锁定了碎片的感知丝线,开始缓缓地、极其困难地……输送。 这不是实体的穿越,而是意识的延伸,能量的投递。 过程异常缓慢且充满阻碍。那根感知丝线太过纤细,能量的传输如同让巨鲸通过针眼。阴影的本体在不断消耗,输送出去的那部分能量也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但它坚持不懈。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点微弱的、承载着阴影部分意识的核心能量,终于成功地……渗透过了虚无的壁垒,没有引起任何剧烈的空间波动,如同水滴渗过纱布。 它没有立刻显形。 而是如同无形的幽灵,依附在那根感知丝线上,朝着遥远黑水涧的方向,朝着那块沉睡碎片的所在,飘荡而去。 它的“视野”是扭曲的、片段的。它“看”到身下飞速掠过的、模糊的山川河流的轮廓,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比河岸处更加浓郁精纯的“业力”余烬。它甚至能“听”到风中传来的、更加清晰也更加疯狂的、不知名存在的低语和嘶嚎。 这片土地,在“初孽”被毁灭后,非但没有恢复生机,反而像是失去了某种压制,滋生出更多诡异和危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它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被浓重黑雾笼罩的山涧,光线难以透入,河水是粘稠的墨黑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和腐朽气息。这就是黑水涧。 而那块碎片的波动,来自山涧最深处,一个被无数扭曲藤蔓和苍白骨骸掩埋的、不起眼的洞穴之中。 阴影的投影能量,如同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洞穴。 洞穴内更加黑暗,空气凝滞,弥漫着陈年的血腥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古怪香味。在洞穴的最深处,一块大约巴掌大小、颜色暗沉近乎漆黑、表面布满天然孔洞和细微裂痕的骨头碎片,正静静躺在一个粗糙的石台上。 就是它! 阴影的投影能量感受到那同源的气息,发出贪婪的震颤。它缓缓地靠近,如同水滴般,试图包裹、融合那块碎片。 然而,就在它的能量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石台周围,那些看似杂乱的苍白骨骸,猛地亮起了幽绿色的磷光! 一个由无数细小骨片构成的、复杂而邪异的符文阵法,瞬间被激活!光芒如同锁链,瞬间缠绕上了阴影的投影能量!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苍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清醒的声音,在洞穴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果然……引来了……” 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穿着破烂黑袍、脸上布满诡异刺青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根由人腿骨制成的骨杖,杖头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的眼球,正死死盯着被符文阵法困住的、那团无形的投影能量。 他的眼睛,不像守墓人那般死寂麻木,而是燃烧着一种混合着疯狂、理智和某种殉道者般狂热的火焰。 他就是……最后一个“醒着”的守棺人! “窃取源核的窃贼……毁灭中诞生的畸变体……”守棺人用骨杖指向被困住的能量团,声音如同夜枭啼哭,“你以为……能轻易拿走‘钥匙’的碎片吗?” 他早就布置好了陷阱!他在等待!等待任何被碎片吸引而来的、携带“源核”气息的存在! 阴影的投影能量在阵法中剧烈挣扎,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那幽绿色的光芒锁链缠绕得越紧!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阵法缓缓抽取、净化! “初孽”的意志在投影中发出暴怒的嘶鸣。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和一种……被彻底算计的冰冷。 守棺人一步步走近,那双疯狂而清醒的眼睛,仿佛能看透这团能量背后的一切。 “告诉我……”他嘶哑地低语,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残忍好奇,“在‘归’与‘灭’的夹缝中诞生的你……究竟是什么?是新的‘孽’?还是……旧的‘囚’?” 他举起骨杖,那颗浑浊的眼球对准了能量团的核心。 “或者……让我亲自……‘看’一看。” 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吸力,从眼球中传来,不再是吞噬能量,而是……抽取记忆!抽取意识!他要强行阅读这团能量背后,那个存在于虚无中的本体的……本质! 阴影的投影能量发出了无声的、濒临溃散的尖啸! 虚无之中,阴影的本体猛地一震!它感受到了投影传来的极致危机和那试图溯源自它的恐怖力量! 断! 必须立刻断开联系! 阴影本体毫不犹豫地,再次施展了壁虎断尾之术!它强行切断了与那部分投影能量的所有连接,甚至不惜自损一部分核心意识,以阻挡那溯源而来的窥探! “噗——” 远在黑水涧洞穴中的那团投影能量,在失去本体支撑和被阵法、骨杖双重攻击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化作一缕精纯的阴寒气息,大部分被阵法吸收,小部分则被守棺人骨杖上的眼球贪婪地吞噬。 守棺人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一种品味般的、混杂着满足和更加深沉困惑的表情。 “原来……如此……混乱……挣扎……还有……一丝……不该存在的……”他喃喃自语,猛地睁开眼,看向洞穴外黑水涧上空那永远阴沉的天色,“‘它’……变得更‘完整’了……也更……危险了……” 他低头,看向石台上那块依旧沉睡的骨头碎片。 “钥匙……还需要更多的钥匙……” --- 虚无之中。 阴影的本体再次缩小了一圈,气息萎靡,内部的混乱因为接连的挫败和损失而达到了一个新的低谷。 但它“活”下来了。 并且,它获得了一些东西。 不是力量,不是碎片。 而是……信息。 关于黑水涧的精确环境,关于那个“醒着”的守棺人的可怕,关于他布置的陷阱,关于他对“它”的认知和……觊觎。 阴影静静地悬浮在虚无里,如同一个被打断了爪牙、却因此变得更加狡猾的野兽。 它知道了下一个目标的位置。 也知道了那里的守卫有多么森严。 它需要……更多的力量,更谨慎的计划,或许……还需要一些……盟友?或者,是更容易得手的……猎物? 它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虚无的壁垒,投向了外面那个危机四伏,却又充满了“可能性”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那“目光”中,少了几分莽撞,多了几分冰冷的……算计。 轮回,似乎并未带来解脱。 只是将绝望,锤炼得更加……坚韧。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棺谱 第一节:棺谱 虚无,成了浸透冰水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那团缩水、萎靡的阴影。接连的挫败——强行破界的反噬,投影被守棺人轻易捕获、解析——像两记沉重的闷棍,不仅打散了它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更在它那融合的、混乱的意识深处,刻下了名为“警惕”与“无力”的烙印。 它不再躁动,不再盲目地冲撞。而是像一块被投入绝对零度的铁胚,所有的躁动和混乱都被冻结,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内敛。 “初孽”那永恒渴望“归”的本能,被“可能会被彻底捕捉、分解”的现实恐惧所压制,暂时蛰伏,只在意识的最底层发出不甘的、微弱的嘶鸣。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沉浸在一片更深的、近乎虚无的绝望中。连“灭”都成了一种奢望,剩下的,似乎只有在这永恒的囚笼中,缓慢消散,或者……变成外面那些猎食者的一部分。 阿贡的意念,早已感知不到,或许真的彻底湮灭了。 阴影静静地悬浮着,连那缓慢的脉动都几乎停滞。它在“消化”失败,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反复“回放”着黑水涧洞穴中的每一个细节——守棺人那双疯狂而清醒的眼睛,骨杖上那颗能抽取记忆的浑浊眼球,那瞬间激活的、由苍白骨骸构成的邪异阵法…… 力量……它需要力量。但不是盲目地汲取虚无。那种方式太慢,太没有效率。 它需要……更“优质”的养料。就像守墓人那样,与这片诅咒土地紧密相连、蕴含着特定“信息”和“能量”的……活物。 可如何获取? 直接破界是自杀。投影是送上门的研究样本。 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更加隐秘,更加间接的方式。 阴影的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极度的压抑中,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转动。它不再向外探索,而是向内挖掘。挖掘那些被它吞噬、打散、却并未彻底消化的“记忆”。 守墓人的记忆碎片被再次翻检,但不是为了地理信息,而是为了他那些……祭祀的细节。那些扭曲的咒文,那些简陋人形祭品的摆放方式,那些用于“安抚”河中“怨眼”的、特定的能量波动频率…… 同时,“陈家人”意识碎片中,那些关于《棺谱》的、更加古老深奥的只言片语,也被强行拼接、解读。尤其是关于“感应”、“牵引”、“隔空取物”乃至……“诅咒转移”的禁忌法门。 还有“初孽”本身……它对能量流动,对生命气息,对“业力”这种无形之物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如同鲨鱼嗅到血味的敏锐感知…… 这些来自不同源头、性质迥异的知识碎片,在阴影那冰冷的、不计后果的意识驱动下,开始进行一场危险的、毫无把握的……杂交。 它要创造一种新的“手段”。一种不需要本体离开,甚至不需要投影大部分意识,就能远程、隐蔽地……锁定并汲取特定目标力量的……触须。 这个过程充满了失败。构筑出的能量结构往往瞬间崩溃,或者产生不受控制的畸变,甚至反过来侵蚀阴影自身。每一次失败,都让本已萎靡的阴影更加虚弱。 但它没有停止。失败带来的不再是焦躁,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麻木的偏执。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经历了无数次无声的爆炸和结构溃散后,一条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由最精纯的阴寒能量构成,内部却流淌着由守墓人咒文、“棺谱”禁术和“初孽”感知力混合而成的、极不稳定的复合符文的……能量丝线,终于在阴影的前端,缓缓地探出。 这条丝线,比之前用于感知的丝线更加凝实,更加……具有“侵略性”。 阴影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条脆弱的、如同玻璃纤维般的丝线,再次贴上了那虚无的壁垒。这一次,它不是去钻探,也不是去撞击,而是像一条寻找缝隙的水蛭,沿着壁垒那无形的表面,缓缓地滑动,感知。 它在寻找……弱点。不是空间的弱点,而是……因果的缝隙,业力的节点。 守墓人的记忆指引着它。那些曾经被反复祭祀的地点,那些“怨眼”频繁出没的河段,那些埋藏着无名单人骨殖的荒坡……这些地方,因为长期浸染在浓郁的“业力”之中,与这片诅咒之地的联系最为紧密,其对应的虚无壁垒,或许也最为……薄弱?或者,更容易被同源的力量所“渗透”? 丝线缓慢地移动着,阴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丝线尖端那微乎其微的感知反馈上。 终于,在移动到某个对应着埋骨村外、守墓人经常进行祭祀的那段河岸的坐标点时,丝线的尖端,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 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仿佛一滴水,遇到了干燥的海绵。 就是这里! 阴影立刻稳定住丝线,然后,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模仿着守墓人祭祀时能量波动的频率,沿着丝线,向壁垒的那一端,输送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精炼过的阴寒能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不是攻击,也不是探测。 这是……投饵。 能量透过那细微的“缝隙”,渗入了外界的河岸。 阴影屏息凝神(如果它需要呼吸的话)地“观察”着。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河水永恒的咆哮和风中弥漫的业力余烬。 但很快,阴影那混合了“初孽”本能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变化。 河岸边的淤泥里,一些苍白、浮肿的、如同被水泡烂的肢体般的虚影,开始从浑浊的水底,或岸边的阴影中,缓缓地浮现出来。是“怨眼”!它们被那缕同源且精纯的能量吸引了! 它们没有形态,只是一团团蠕动的、充满了怨毒和饥饿的苍白阴影,围绕着那缕能量渗入的点,贪婪地盘旋,舔舐。 就是现在! 阴影核心处,那条不稳定的复合符文猛地亮起! 探出的能量丝线瞬间绷紧!不再是输送,而是变成了……吸管! 一股强大的、带着特定频率的吸力,沿着丝线,精准地作用在了那些聚集过来的“怨眼”身上! “怨眼”们发出了无声的、惊惶的尖啸!它们试图挣扎,试图散去,但那吸力仿佛专门针对它们这种由纯粹“业力”和怨念构成的能量体,牢牢地锁定了它们! 一丝丝精纯的、冰冷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能量,被强行从“怨眼”体内抽出,沿着那根纤细的能量丝线,跨越了虚无的壁垒,源源不断地倒灌回阴影的本体之中! 成功了! 阴影那萎靡的形体,以肉眼(如果存在的话)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损失的元气在快速补充,那冰冷的脉动也重新变得有力! 更重要的是,它获得了一种……可持续的、相对安全的获取力量的途径! “初孽”的意志发出了满足的低吼。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在这掠夺他者(即便是邪恶的他者)以求自存的行为中,泛起一丝冰冷的、自我厌恶的波澜,但很快便被新涌入的力量所淹没。 阴影贪婪地汲取着,如同久旱的沙漠吮吸着甘霖。它“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强大,那根能量丝线也因为力量的反馈而变得更加稳定、坚韧。 它甚至开始尝试,同时伸出两根,三根这样的能量丝线,指向记忆中其他业力浓郁的地点,试图扩大“渔场”! 就在它沉浸于这首次“狩猎”的成功,并试图扩大战果时—— 其中一根新探出的、指向埋骨村更深处某个废弃祭祀点的丝线,在刚刚建立起连接的瞬间,传来的却不是“怨眼”那纯粹而混乱的业力…… 而是一种……凝练的、有序的、带着一种古老威严和……愤怒的阴寒力量! 紧接着,一个冰冷、苍老,却如同惊雷般直接在阴影意识中炸响的意念,沿着那根丝线,逆向轰击而来! “窃取供奉的……蛀虫!” 是那个守棺人!他不仅守着黑水涧的碎片,他的感知,竟然能覆盖到埋骨村?! 阴影大惊!想要立刻切断那根丝线! 但太晚了! 那股凝练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沿着丝线瞬间追溯而至,狠狠撞在了阴影的本体之上! “轰——!!” 阴影剧烈震荡,刚刚恢复的力量瞬间溃散了大半!那根被追溯的丝线连同其连接的本源部分,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瞬间焦黑、断裂! 其他几根正在汲取“怨眼”能量的丝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创而剧烈波动,纷纷断裂! 虚无中,只剩下阴影那再次变得萎靡、甚至比之前更加残破的形体,在无声地颤抖。 它“看”着那几根断裂的、缓缓消散的能量丝线,感受着体内再次空虚的力量和那被守棺人意念灼伤的剧痛。 一次成功的狩猎……紧接着,就是几乎致命的报复。 它知道了如何获取力量。 也知道了,这片看似无主的猎场,实际上……一直处于某个更可怕存在的监视之下。 阴影蜷缩起来,如同受伤的野兽,将所有的意识和气息都收敛到极致。 它需要时间恢复。 更需要……重新评估,该如何在这布满陷阱和监视的猎场上……生存下去。 轮回,并未带来希望。 只是将绝望,打磨得更加……锋利。 喜欢棺中故事请大家收藏:()棺中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