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我的祖先开了个神奇的墓》
1. 言
夜晚,主楼天台,风呼呼的吹。
毕业的余温还没完全散去,附中的残魂便把即将进来的小姑娘吓得要跳楼了。
“你们这里死过人吗?”
贺宁玉声音很甜,像她人一样,“没有吧,你看此地多寂寥。”
叶子都没有,只有一层层的灰。
“骗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在保险公司上班,去年刚赔了你们这八十万。”小女孩倔强道。
“是吗?那我还真不知道。”
天台的围栏处,贺宁玉蹲着,小女孩坐着。
就在二十分钟前,她得知这位姑娘今年刚刚结束中考,也许马上,就要成为附中的一员了。
“就在对面那个保险公司。”小女孩往对面那栋大楼指了指。
贺宁玉随之看去,“离这么近啊。”
小女孩隔了一会才叹气道,“是,很近。”
附中是全市教学最严苛的中学,这几年,这样的教学制度给它的成绩带来了很大的帮助,年年红榜占大半。
但是,新朋友只给这样一句评价,“我不喜欢你们这里。”
哪个学生都不会喜欢。
这几年逐渐有的变化,从「地域」演化成了「国王的断头台」。
但贺宁玉只是微笑,“还好。”
小女孩拧着眉心,烦闷道,“你能不能快点走?”
贺宁玉看着远处的灯光没说话。
学校里不是空无一人,有一幢宿舍楼,现在还在发着光,毫无疑问,那是即将要进入高三的年级。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学校明天又要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压制这件事,而且,她目前还没有修炼到能眼见人上绝路的层次。
她们俩都穿着黑色的外套,就像两个小黑点,排排坐一起,很难说是来看风景的还是来跳楼的。
这小孩非常的淡定,老练到像个大人,正是这样,贺宁玉才不敢走。
“我再吹吹风。”
小女孩用力晃荡了一下腿表示不满。
其实,她此刻心里想的是,当我说的话在放屁,千万不要走。
声音清晰,这次没出意外,进到了贺宁玉脑子里。
小孩突然问她,“你是今年高考对吗?”
她一说话,贺宁玉点头,唇角勾起,“对啊。”
“高考结束有那么让人高兴吗,笑成这样。”
《笑成这样》。
贺宁玉还是回话,“当然有。”
小女孩低下头,“那你,想去远的地方上大学吗?”
贺宁玉犹豫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
可以现在想想。
如果大学去的地方远,也许就不用回家了。
她爸,不会给她吃一些能让她昏昏沉沉的饭,不会拿着一指长的针往她胳膊上扎,还自以为她一点都不知道。
远离病娇爹,那样也挺好的。
那样当然是很好。
“想啊。”
说一句。
“那你能做到吗?”
贺宁玉也在思考,“应该可以,至少我和我爸,还保持着表面的祥和。”
“哈哈哈。”小姑娘不意外,过了会说,“可我不行,我妈是不可能同意的。她说了,报志愿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她一定会给我报附中的志愿。”
其实能说出这句话的,至少说明她在初中本校是前五十名的拔尖成绩了。
贺宁玉点点头,“看来你是个学霸。”
小女孩抿唇,“我不想上附中,我想去二中。”
二中的教师水平,比附中和一中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是,要论艺考,二中当属第一。
“我不想放弃跳舞。”说完就低头沉默。
也不想和他分开。
贺宁玉搓搓手臂,有点没招。
这种事情她怎么能了解呢,她是一个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心动对象的人。
甚至听小姑娘这么一说,还有点羡慕人家有梦想有crush,小小年纪,精神富裕地让人想哭。
“你是舞蹈生?那你会爵士舞吗?教教我?”她说。
小女孩一下子愣住,神来一笔,完全没想到,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从小都在学习,根本没有担任过老师的角色,也不想教人什么,但如果是跳舞……
跳舞是世界上最让人舒心的事。
小姑娘眼眶的泪水都收回去了,“可,我天赋不好,也不太会。”
贺宁玉歪头,“不愿意?”
激将法从来管用。
“……没。”
小姑娘短时间想了会儿,笑了下,“虽然我天赋不好,可我很喜欢,也相信勤能补拙,你如果也喜欢但是没有条件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贺宁玉眯眼,“行,不拘舞种,你会什么就教我什么。”
“行。”
静谧的夜,还有第三人在此处。
一个圆台之后,他轻轻发出了一声笑,长风一起,声音消散在五步内的空间里,一点没有影响到那边的两人。
上来其实也是为了躲清净,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原先以为,那人和小玉儿认识,来这聊天或者约架。
后来听着她们的谈话,言语间尽是生疏,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明明是姑娘,聊着聊着就到死人身上了,大半夜听起来真的有点骇人听闻,但一和附中联系起来……一切都变得合理。
看看,现在都九点了,竟然还没有下晚自习,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他那教导主任的妈,新干出来的事,好不好的另说,不人道是真的,弄的这学校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缓慢响起的音乐,震碎了江续承的心理活动。
不舒缓,是那种紧凑又有节奏的r&b音乐,音乐一出来,刚才还像个死人一样的小女孩,像站在舞台上一般,头发披散开,拉链拉到尾,活动起来。
小玉儿呢?
她拿着手机,背对圆台给她记录。
江续承这个方向,刚好看得见她手里的手机,发现现在的小玉儿虽然还是很乖,但运镜很大胆野性,和舞蹈一结合有种破天荒的舒适感。
是了,是她乐感上的天赋。
录了一曲,贺宁玉的掌声毫不吝啬响起,“帅!教我!”
“学这个需要耐心的。”
“我有耐心啊。”
“那你先来给我下个腰。”
贺宁玉手机一塞开始脱衣服,二话没说,“这有何难。”
女生脱掉那黑色外套,里面穿的是附中的校服,把江续承看的一愣一愣。
六月的天气,她难道不热吗?
“你怎么穿这么多?”
小姑娘替他问了。
贺宁玉扎头发,“冷呗。”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令江续承不太敢看。
贺宁玉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很卖力,见她似乎在打量自己的身体条件,就毫不犹豫把校服短袖也给脱了。
里面只有一件白色小背心,腰身盈盈一握,与她手肘齐平。
小女孩头一句话就是,“比例完全可以了,来吧,我扶着你。”
就在这时,贺宁玉脑子突然砰了一下,有瞬间的恍惚,像有人在她身体里放了个烟花似的。
“你怎么了?”
像见鬼一样,贺宁玉往自己身后看了眼,没出意外,声音的来源在她身后。
“刚才这里有人吗?”
一股阴森气顿时传来。
小女孩不自觉抓住她,“别吓我啊……”
贺宁玉拎起衣服,坚持去附近转了一圈,见真的没有谁,才回来。
“没有别人吧?要不你穿上衣服。”
贺宁玉摇头,“应该是没有,没事。”
开始跳舞。
后不久,圆台上通往楼梯间的门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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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动了一下,江续承鬼鬼祟祟从里面出来。
就这么走,他遗憾终生。
不是他坏。
大场面的舞台剧江续承见过,但不喜欢,为什么,因为剧目再好,不过是表演。
如今在他眼前的,可是实实在在,真切的艺术。
仿若重生的少女,顶着月光,在教另一个姐姐跳舞。
而那个明明水平很高,却故作菜鸟的小玉儿,更是奇特。
她今天晚上的作为,从勇敢坐到那女孩身边,到把那女孩拉下天台,神圣的行为,给了这支舞纯粹的艺术意境。
这样一想,他偷窥人家俩这点事,真像这意境中的败笔。
可江续承一点不后悔来附中找她。
他电话很突然地响了,击碎他的梦,一看,是他妈,他赶紧按掉。
下晚自习了,他妈终于发现他跑了。
那边的教学也戛然而止,江续承怕再次露馅,这回是彻底开门退下。
——
贺宁玉今天,只练习了一小节,她小老师说她动作意外的协调,很适合学舞,贺宁玉就跟她承诺,以后如果有舞台的表演,她可以帮忙助演,加了个微信,她便下楼了。
等到出校门的人群走完,小姑娘穿好衣服拿好自己的东西,往楼下走。
小姑娘在想,为什么说,有舞台表演的时候叫她?那个姐姐,明明不是学跳舞的啊。
直到,看到她的朋友圈。
划拉到底最早一条,那是三年前,全国青少年中国舞大赛的冠军奖杯。
耳边乍一下想起来刚刚挑音乐的时候——
“这首歌有一支配套的古典舞,我粗粗学过,也能试试。”
姐姐忙摆手,说,“这个学不了,难度太高了。”
“……”
出校园门的时候,小孩都在笑。
也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
贺宁玉回到家,爸爸贺盏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听见开门声,扔掉手机站起来,直奔厨房。
下午就告诉她,今天晚上有肉汤喝。
“别忙了,不太想喝。”
贺宁玉换了鞋走到厨房。
她爸是个儒雅的人,身上都是文学家的气息。她和她爸气质很像,唯一不怎么像的就是眼睛,她是很漂亮有神的大外双,上镜,和遗像里的妈妈一样。
听她否认,她爸直起腰,“真的不喝吗?”
贺宁玉声音如常,有些逗笑,“您炖的肉汤只有花贝喝的下去。”
花贝,是一只小小的史宾格,贺宁玉两年前抱回家里的。她收养了它,可这小家伙见色忘义,平时在家,黏着老爸更多一点。
贺宁玉刚才没发现它。
“它已经睡了?”
“嗯,你可以去卧室里看看它。”
贺宁玉无奈抿唇,“不看。”
安静的客厅,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到她转身往楼上去,她爸跟上来,手上拿着她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
突然问了句,“宁儿,今天跳舞了?”
贺宁玉停了一下,是衣服上的灰,出卖了她。
“遇到个小孩,挺有意思,就跟她跳了会。”
“嗯。”贺盏拿着外套到她面前递给她,“今天去学校估分了吗?”
贺宁玉看着他接过,“没有,张老师让我明天去她家估分,我只看了答案,目测考得挺好的。”
贺盏一直浅笑,只说了句,“嗯,爸爸一直都相信,你可以考的很好。”
咚地一下关上房门,贺宁玉靠在门上,眉心微皱,疲惫的闭上眼睛。
像是安慰自己一般。
她默默地强调,神态木讷又无力,“我是靠实力考的……”
纯实力,和读心术没有一毛钱关系。
从前学习是她唯一能自主做决定的事情,直到今天,今天高考结束了。
2. 言
贺宁玉一开始以为,起码这样一个日子里,她爹应该会安生。
但半夜,她的房间门依然悄悄开了。
她记得她没喝肉汤。
只是,睡之前去看过花贝,在花贝的小床上,闻到过一股特殊的味道。
于是她昏过去了。
再醒来,她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密室里,手臂上依然传来清晰的刺痛,那每个月一次的0.1ml怪异液体,准时进入到身体里。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她听见她爸说。
一共5ml。
全进她身体里了意思是。
……
那到底是什么?
[是寰聆玉扣化作的晶液。]
“……”
我的天,竟然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了!
贺宁玉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她似乎是进入了和某个意识的交流之中,在这三年里,这种情况是第一次。
[是,那个白色的扣子?]
这个声音继续回答她,[是的。那是我最值钱的一个小玩意,是被温家的人给拿走了。小姑娘,现在我那扣子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你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不然你会死的。]
一听这个字,贺宁玉应激,只不过她的反应是平淡的排斥和漠视。
这个字对于年轻的高中生来说有点敏感,对于她这个轻度抑郁症患者来说……又是另一个说法。
[一定很难,我做不了。]
声音劝说她,[不难的,除了扣子,我还有一条项链,一只香炉,一根毛笔,一双鞋,一副眼镜,只要你帮我找齐了,再送回到墓里,你和你在乎的一切,危机可解!]
是吗……
可惜,我在乎的东西太少了。
我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听着听着,贺宁玉的大脑陷入了自我保护,一直在观察她的贺盏心焦了一晚上,也没见她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第二天,依然正常醒来。
按部就班吃饭,还顾得上问一句,“爸,您昨天晚上累了吧?”
贺盏反应极淡,“爸没事。姑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贺宁玉:“好极了。我待会就去找张老师对答案。”
“……哦。”
精神抖擞出门。
附中附近学区房。
“咚咚咚。”
来过很多次的学区楼,今天门格外难敲。
往常来这里,贺宁玉一是图个安静,二是来学习的,张老师给了她进入她家的特权,连房门钥匙都给她备了一把,但她没收。
又敲了一下,贺宁玉一点耐心不想有,准备走了。
刚一转身,门闷闷一哼打开。
她下意识转过来,看见的却不是张老师,是一个……鸡窝头。
她仰着脑袋看了会,知道是个男生,下意识是移开视线。
“我……”贺宁玉刚想说话。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突然先说了。
她不得不抬头一望,虽然是个鸡窝头,不影响他五官辨识度挺高的,是个很有锐气的人,和她爸那种类型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不认识。
“我来找张老师的。”她说。
“张月梅?”
他说话和他的心声完全不一样,说话像石头,心声像胶片电影,很有情感。
比如现在……
[江续承,你现在立刻马上关上门去换衣服,你在亵渎她!]
像训人一样。
贺宁面色如常。
“她在吗?”
男生脸不红心不跳说,“不在啊。”
心里使劲叹了口气,[好吧,让开你的身体让她进来坐下,然后你滚。]
这会又很高冷。
贺宁玉稍稍皱了皱眉,这个人好像有人格分裂。
嗯……目前不知道他有几个人格,先走为妙。
“那,我先……”
他却抢先说,“一会就回来了,进来坐会。”
“……”
又很肯定,很强势。
贺宁玉一点反骨都没有,说话像清水,“我经常来这,从来没见过你。”
意思就是你是谁?哪里来的骗子或者小偷。
“那是正常的。”
他不知道是没领悟到还是怎么,心里也没想法,门大开着,转头去卧室了。
行吧行吧。
贺宁玉进来换鞋,到自己平常学习的大桌子跟前坐下。
桌前的白板上还留着张老师的板书,这部分是高三大一轮复习刚开始的内容,她记忆里,张老师一直都带着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
没一会,顶多两分钟,卧室门打开了。
这是间次卧,贺宁玉一年里从来没见它开过。
男生换了身捂严实的卫衣,给她倒了杯水,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来。
“谢谢。”贺宁玉端起来小小喝了一口,“你也是张老师的学生?”
男生拿着耳机在看东西,摇了下头,“没那么惨。”
贺宁玉:“哈哈。”
他没别的心理活动,是真的这么想。
“也是,你和你妈妈,长的挺像的。”
贺宁玉也没想到自己会第二次开启一个话题,她归功于是她自己藏不住事。
[呃……猜到的吗]
这小子这会又有点懵的可爱。
贺宁玉难能解释,“我知道张老师有个儿子,那能住她次卧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就是说,“行,知道的挺多的。”
又加一感觉,挺清爽的酷。
感觉他被窝应该不臭。
正巧他在想,[坏了,卧室门没关……]
真是,他不这么想还好,一这么想,贺宁玉一定要看看了。
她稍微偏偏头。
可这个人像侧边长了眼睛一样,跟着她的动作微动,始终把卧室门挡在她的视线盲区里。
好吧,突然也不是很想看。
贺宁玉眼睛转了一圈,“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呢?她这么早出门买菜去了?”
江续承笑下,“你倒比我更熟悉她。”
[我怎么不知道月梅同志还会做饭呢?]
认真疑问。
[唉,江续承,你没救了。你真的没救了。]
又是感慨。
他真的很像,很像双重人格。
[就你这张嘴,老天再怎么砸缘分都没用。]
缘分?哈哈。
[可是……她是她。]
她是她。
[现在,她跳的舞可比你画的画,厉害得多。]
还有点小骄傲。
贺宁玉认真地倾听,听到她是她这几个字,转头看了男生一眼。
又在听到跳舞这一刻,眼睛里闪过亮光。
跳舞是她不能再触及到的东西。
男生依旧面无表情,生硬地在快进电影的进度条,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贺宁玉独自在心里痒痒着。
这个人有点意思。
突然门开了。
“续承?你在啊。”
说话的依然不是张老师,是一个男生,贺宁玉往后面看了眼,发现她大概认识。
男生看见她,面露惊讶,“哟,副班长!你也来啦!”
没错,他是那个上课打瞌睡也能六科全对的全校第一,他叫蒋立。
他和贺宁玉是全班唯二不戴眼镜的,贺宁玉不近视有一些特殊原因,但这个蒋立,纯纯是沾了好脑子的光,从来没见他写过作业。
而且他不止一次吹过,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近视。
骄傲是好事。
班里人也不止一次说毕了业众筹给他买一幅眼镜戴。
眼镜……眼镜是个不怎么样的东西,不止人有,鬼也有。
贺宁玉想。
蒋立不是一个人,后面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男男女女进来有七八个,直奔两人坐的大桌子而来,也包括贺宁玉的好搭档,班长陈琳艳。
因为有陈琳艳在,贺宁玉不用操心任何需要在班里大吼大叫或者收东西之类的活,只管开大小会。
“hi,考怎么样?”
贺宁玉抿唇微笑,话音小了很多,“还行。”
坐成一圈,张月梅也回来了。
拎着一套资料,看上去像试卷。
“都坐好。”
她说一声,大家都拖椅子落座。
今天的张主任一改往日严厉,面容很亲切,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着?互相都认识吧?”
各位面面相觑,在座所有人都在理科前十,除了,未知的江续承。
江续承不是附中的,没人知道他的实力,蒋立在江续承身边搭住他肩膀,“介绍一下,这位同学是一中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叫江续承。”
陈琳艳点头,“哦~我认识这个名字。”
有女生说,“我们和一中经常比赛交流,怎么没见过你呢?”
蒋立说,“他是个闷葫芦,篮球都不打,更别说参加比赛了。”
女生笑说,“那岂不是和我们宁玉宝贝一样了?哈哈哈……”
陈琳艳,“别乱说,我们宁玉只是喜欢安静而已。”
贺宁玉:“……”
他是个闷葫芦?她笑笑。
[呵,小玉儿怎么可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
《小玉儿》
大胆。
张月梅等他们说完话。
“看来大家心情都不错,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吧?”
蒋立坐正,将自己衣冠整理好,“那是,来吧老师。”
——
今天的这里其实很吵。
大家好像突然多了很多心事。
贺宁玉对窃听隐私热衷度为零,她专心让自己对高考的答案,最后一套试卷放下后,她抬头。
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这个人不是蒋立。
江续承早就对完了,如果她听不见他的心声,看见这一幕,可能会以为他一点不关注高考成绩。
张月梅说,“对完了就看看高考指南,能选的学校就那么几个,我的建议是你们在一起商量商量,在最好的选择下,能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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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就走一起。以后你们就会发现,现在的对方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不说还好,说完在座几位更是蠢蠢欲动了。
相看两眼,贺宁玉在他们神态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有人失利,有人超常发挥。
她是想走。
她并不想待在这座城市,也不想离开后还要花心思经营和这座城市的关系,因此也算不得这笔宝贵财富中的一分子。
[的确挺吵,没劲。]
混乱嘈杂中,她只听见了江续承的声音,紧接着,余光见他站了起来,到沙发边拿包,“完事了,我先走。”
张月梅喊住他,“留下吃饭!”
江续承:“下次。”
说罢走了。
拽拽的酷盖。
贺宁玉跟着站起来,“我也先回了,老师再见。”
“宁玉,等等。”
张月梅跟着她,走出房间门。
两侧无人,她问她,“估了多少分?”
贺宁玉低下头,像是内向安静到极致,即便分数高也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她很乖,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老师,如果我爸问,你只管告诉他,我要去B大念书。”
张月梅一愣,“……行了,其实综合水平来算,我一直觉得市状元很可能是你。”
[市状元?]
一句话,让贺宁玉确定了江续承在附近,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倒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
“蒋立很聪明,但他大条,考试难度如果偏高,他就能独占鳌头,可这次题却偏细节,我担心他可能出意外,相反,一中的江续承,他没有这样的缺点,不过他心思总不在文化课上,也不稳定。”
贺宁玉一直低着头静静听,突然来了一句,“江续承参加艺考了吗?”
张月梅被她说的顿了一下,“没有,他没赶上。”
“……什么叫没赶上?”
张月梅非常的意外,愕然之后发笑,“这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话都变多了。挺好的,趁年轻,多接触接触。”
贺宁玉又问了一遍,“老师,他为什么没赶上艺考?”
张月梅:“那天,他奶奶走了。因为这事,他连文化课都停了半个月。”
……
到张月梅回屋,贺宁玉再没有听到江续承的声音。
她寻着刚才声音的大致方位,走到后墙。这里没有人。
就这么走了?
回家需要坐两站地铁,或者坐三站公交,上午这个时间,贺宁玉更喜欢坐地铁。
等她绕出这个学区楼,在小区门口,终是看见了想看见的人。
她视野里唯一一个有点色彩的,叫江续承的男生,就这么出现在她眼睛里。
他在等公交。
贺宁玉慢慢的走近。
一直到他身边,都很安静。
[呼——]
突然大大叹了口气。
[跟来了。]
说出了一种庆幸的意味。
贺宁玉暗爽地勾起唇角,原来等着她呢。
[她记不记得我叫什么]
[加个微信约个报志愿?]
[你要不干脆表白吧,承认你虚假的一见钟情,然后把老哥的房子拿来给她当彩礼,有时候你这张不开嘴真让人烦。]
叽里咕噜说一堆。
贺宁玉脚点的不行,眉毛展平了又立起来。
一句比一句叫人惊讶,她不知道的地方,某些人早就nextlevel了。
公交车三分钟便开了过来,两个人都没动,司机等了他们三秒钟,还看了他们一眼。
[这小年轻,活在自己世界,半点不带理人的]
然后笑着开走了。
阴雨天气停止,天空骤然晴朗。
万物突然可爱。
贺宁玉心情出奇好,笑着看向江续承,有种抑郁症得到缓解的感觉,“你坐哪个车?”
江续承看她。
[嗯……]
贺宁玉今天发现她当不了冷笑大王。
笑的怪温暖的,“我说你坐哪趟车?”
[不知道吧。]
她要笑死。
江续承脸错开,说一句,“没顾上,开走了。”
“那你要去哪里?”
江续承嘶一下,“一直你啊你,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你笨不笨]
什么话都叫他说了,白脸红脸都叫他唱了,没看出来还是个戏剧大师。
贺宁玉:“那你想怎么样?”
江续承顿时紧张。
[应该是不讨厌我的,如果讨厌,根本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这对她来说,本来也是一种挑战,所以……]
“重新认识一下?正式的。作为,可能的未来校友。”
正中下怀。
“行啊,怎么不行,你好,我叫贺宁玉。”
贺宁玉伸出手,“宁为玉碎的一三字,取二四声。”
江续承别扭的侧着脸,眼睛放在了她身上,身体有些僵硬,目光很直白。
“你好。”
“我叫,江续承。”
3. 言
手机里静静多了一个人的微信。
一共有五个人的微信。
贺宁玉把手机一把扔床上,坐下边发呆边思考。
寰聆玉扣,这个东西她大概知道,这是温家的,中考那年妈妈不在了,这东西也跟着她爹离家出走,跟她一样改姓了贺。
寰,宇宙,聆,听。
顾名思义,它如果真的有神奇的力量,能给人带来读心术,也是合理的。
那举一反三,其他的那什么项链啊炉子啊,万变不离其宗,她怎么去找这东西?
……不想麻烦。
行,不找了。
简单一事。
翌日,是个晴天。
江家的老宅带着明显的地域特色,这个特色就像这座城市的名字,宣武京。
相传,宣武京是古元的一位战神,江氏集团在此地扎根七十年,从扬名立万到隐退市场,隐晦地,完成了表面豪门到真正豪门的蜕变,雄狮沉睡。
不过宅子确实是古董级别的。
老宅聚餐也少不了,为了江氏小少爷。
古墨沉香的屋子里,一张方形大桌子上,簌簌水声,那是有现代特色的曲水流觞,三三两两的“街头妇人”,“市井混子”随意坐着。
正东面有一个黑衬衫金框眼镜的矜贵公子,在管教自己旁边打游戏的三弟,他正是江氏现阶段明脉掌权人,江续延。
“高考完那天,跑了吧。”
江续承穿着清凉,一件无袖黑色卫衣,眼睛都不带眨的,玩自己游戏。
“是你爸告诉我的,他让我严加管教你,不要放你出去打扰三婶。”
江续承还是不理。
“我本来没想转告你。不过,你不是去找小时候温家那个小女孩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
打游戏的手顿时一停,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江续承无助地缩到椅子上,活脱脱就是个受了闷气的少年。
“不止如此,还加上微信了,以江小少爷对温家丫头的执着,过不了几天,人该请进江氏老宅了。”
“……”
胡说八道。
真是,他又没有那么迫切。
“还不服?整个江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你,小时候被人家小玉儿欺负成那样,长大还能这么喜欢……”江续延说着都想笑,顾及小弟面子,故意咳嗽一声,“还记得老夫人跟你说过什么吗?”
“……”
——“江家不欠温家任何,唯独小玉儿。让她卷进奇墓孤品的乱流中,又不得已更改了她的记忆,是我江氏的过失。江氏无一人,有颜面对她。”
江续承想想就头疼啊。
“错在你们。”他无语道,“为什么要连坐我呢?”
“别说这么幼稚的话。阿承,你真的该长大了。”江续延忽然严肃地告诉他,“哥哥不是要掺和你的事,但温家的姑娘是奶奶临走前嘱咐的,至少你该保证,决不能让她靠近老宅。”
见江续承不接话,他又说,“你我都深受项链影响,体质异于常人,你可以谈恋爱,但最好认清现实。”
江续承回说,“常年受影响的是你们,我从来看不上那东西。”
“……”
谆谆教诲也是没用了,江续延闭了嘴。
他想,道曰,天地本不全,非人力所能为也。也许是他这弟弟生的太聪明,才在感情上有这么大缺陷,要论以前,他沉默寡言,一向不愿意和小玉儿坐一起吃饭。
如今三年矣,从那件事过后,江续承不仅改了性子,还时不时出去偷偷见人家。
算是家宴,正经的谢师宴需要在录取结果出来之后。
时间临近中午,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你去给三婶打个电话。”
正此时,江续延的耳机里传来一声音,“大少爷,三夫人回来了。”
江续延平静道,“不用打了。”
江续承本来也没想打。
但是江续延耳机里又说,“还带了一个小姑娘。”
江续延顿时坐直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百密一疏,可此时要组织什么或者询问什么,已经来不及,他坐在正厅的位置,已经看到了向他走过来的两个人影。
他只能快速的说,“江续承,把你心上人领走。”
“……”!
……
这就是,江氏老宅。
贺宁玉是头一次来,想象中,她认为自己应该是兴奋的,没想到有些不尽如人意。
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
“张老师,我还是不加入你们了。”
张月梅拉住她,“别怕,没有什么别的人,我还有个大侄子,也是B大的高材生,人很稳重,学金融的,你可以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不是你想要的。”
如果不是跳舞,那什么专业都一样。而她贺宁玉,早就已经不可能再跳舞了。
只是张老师盛情难却。
她跟着往前走。
想到了会在这里见到江续承,但没想到,江续承连他家都不让她进,离很远的,就站她跟前挡住了她去路。
不去也行。
“张老师,”那我走了这几个字还没出来,江续承一下子胳膊箍住她手臂把她往外拉。
动作何其熟练啊,跟常做一样。
“续承!”张月梅吓坏了,“你干什么!”
江续承不想多说但是又怕贺宁玉不肯走,“我哥在里面耍酒疯,进去得误伤。”
江续延既然拥有整座老宅的“鹰眼”,自然听得到他说的话。
于是,刚才安静斯文的年轻当家人,突然“疯”了,当着大家的面开始砸东西。
“怎么了这是?”
张月梅作为长辈是应该往前走的,这正好给了江续承带贺宁玉走的空档。
刚出这一扇拱门。
“我自己走。”贺宁玉头一次当哑巴人,出来才说话,“不让进就不让进,怎么还动手呢。”
江续承松开她了,这三年叫他成长巨大,有点控制不住力气,换拉她手,“咱们先出去再说。”
这一瞬间,正对了老宅一个偏僻的方向,贺宁玉很明显的心脏抽痛,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强烈的意识。
这附近,有她要找的东西。
就在这座宅子里,并且,就在她正对着的这个方向。
似乎是个没什么人居住的方向,相比较来说,那里的草丛修剪的不是那么及时。或者说,是那里有住着在江家不受待见的人。
宅斗。
……复杂。
不想参与。
与此同时。
[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贺宁玉目光转向江续承,这人正看着她呢,显然那句话里的她指的是自己。
再看看下面,手被江续承牵着,还牵得很紧。
贺宁玉眉毛一抬,实在是奇怪。她能想起来什么呢?
“江少。”她抬头搭上江续承肩膀,仰头,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弧度,大胆道,“又抱我又牵我,你想当我男朋友呀?”
“……”江续承顿了下,耳根顿时一片鲜红。
表面十分端庄。
[江续承你醒醒!现在是你害羞的时候吗?]
又是理智的人格。
“跟我出去就告诉你。”他说的是。
贺宁玉点头,“好呀~”
走出这座大型的庭院,贺宁玉不留恋,连个回头都没有,她手依旧是被江续承牵着,直到走出超过两百米,到了大路上。
江续承一路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宁玉就一下子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了。
两人停下。
“不说罢了,你带我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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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宁玉当然知道自己在和江续承开玩笑,没指望一个腰缠万贯的富二代能有个什么回答。
“我得说啊,”江续承却看向她,正衣冠,肃形容,“我是想当你男朋友。”
“……”
喔,有点惊讶。
贺宁玉往前一步,凑他跟前,“你再说一遍。”
她眼睛是平的,眼神没有大的波动,说实话她都记不得上一次神采飞扬是什么时候因为谁了。
可江续承似乎不介意,“嗯,玉儿。”
明明是个大男孩,此刻突然像个男人,温柔了起来,“我是想当你男朋友。”
——
市中心最大的电玩城。
这里有一个史称难度之最的飞镖盘,盘小,距离远,贺宁玉以前来过一次,印象深刻。
“如果你能在盘上形成心形图案,就让你当。”
她抱着手臂靠墙上悠哉。
听她这么说,江续承眼角微动,面前给他摆了三盒飞镖,他拿起一个在手上把玩,“这个有点简单,”随即侧目看她一眼,“给你保留一次加码的机会。”
随着他一下一下地飞出,没有一镖落空,只是在飞镖盘上形成了凌乱之势,可他速度极快,吸引了一小波年轻人围观。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是啊,射一个心形,你行吗?”
“……我上靶都费劲。”
“这也不是心形啊,这不乱七八糟的。”
老板制止了他们继续说话。
大家保持着安静,很快,心形的上半部分已经出来了。
“我去,原来想干一个实心的。。真狂啊。”
狂是因为有能力,自三年前被她嘲笑之后,江续承回家苦练三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脱靶。
当最后一镖正中心尾,一个特别完整的图案形成了。
路人的视频也都拍出来了,这一刻,全场喝彩。
江少掐着腰笑,神态游刃有余,少年意气总是那样纯粹,“我说的吧?”
贺宁玉怔怔地看着靶。
“你这正中我下怀了,”江少特意谦虚,“我擅长这个,要不换个别的?”
他看向她时,她拿出手机对着飞镖盘拍了一张照,拍完,装手机的功夫,轻轻说了句,“不用。”
“……”
[不用,,所以是答应的意思?]
贺宁玉拿起飞镖,低头自己琢磨,闷闷嗯了一声。
隔了好一会。
她听见江续承又在心里说,[我们俩这大概是最平淡的表白现场了吧]
比谁不激动,他真是输的一败涂地。不禁叫人有点怀疑,在一起的真实性。
今天在商场里待了很久很久。
贺宁玉依照自己往常的习惯,把能玩的都玩了个遍,有新晋的男朋友强势买单,还很大方地给她买了条漂亮的蓝色裙子。
所以她把自己的白t给扔了。
“我得回家了。”大约下午五点的时候。
江续承一直距离她半米的位置,“行,送你到家门口。”
贺宁玉偏头看了江续承一眼,没人比她更懂他现在的想法。
这个人不觉得她奇怪,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老天降临的缘分?
她咋那么不信呢。
……
贺宁玉向江续承挪了一步,非常淡定拉上他的手,手指滑进去,和他缠到一起,“好。”
江续承笑了,指尖收紧,也很自然。
就像是,发生过很多次,的一个寻常动作。
路上,两人还拉着,贺宁玉静静唤他,“江续承。”
“嗯?”
“你能记住去我们家的路吗?”
他道,“能。”
贺宁玉怔怔说道,“那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4. 言
这一天晚上,那个声音再度入梦。
比上一次更加温柔动听,像有种魔力。
可惜对上的是贺宁玉。
[你的效率太令我满意了,你今天刚交的男朋友,正是我项链选中的持有者,现任江家后人。我对它的描述是,银丝成圈,圈圈成链,链下鹊鸟,助人开言。]
[……]
贺宁玉什么都没干,保命任务就已经开张了,她陷入平静装死。
[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定然不愿与人相争,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可以带上其他几个后人一起组成个团队,来到我指引给你的地方还宝,这样也是可行的。]
[……除了江续承我还认识别人吗?]
[嗯……这是需要你去遇见的,宝贝,我可以像项链一样给你暗示。不过你相信我,你们之间会有感应的。]
[……哦。]
你说,这个女人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怎么说话时古时现的呢,竟然叫我宝贝,呵呵。
这一觉睡得踏实,早上,贺宁玉是被敲门声砸醒的。
这毫无章法的声音,一听就来自她家狗子小花贝,贺宁玉难能平静地起来开门。
门打开那一刻,小小的身影往她跟前冲,很用力地在她脚边乱窜,顶着她往外走。
贺宁玉怕踩到它,一点没有抗拒,顺着力道往前面走。
它似乎是要她下楼出门。
出就出吧。
贺宁玉拿上狗绳,准备给花贝拴上,可是花贝一点都不配合,脑袋摇摇晃晃,还在原地转圈。
“花贝?你今天是怎么了?”
小狗仰头,圆圆的眼睛里有种平静的着急。
最后还是拴上,贺宁玉穿着睡衣不修边幅地在附近溜了一个小时的狗。
又是阴雨的天气,花贝蹄子上沾上了泥土。
到门口,它又开始闹了,不愿意进门。
贺宁玉盯着面前这三层小楼,站着没动。
忽而,贺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宁儿?你怎么起这么早?”
贺宁玉转身,看样子,老头子今天熬夜了,到现在才回家。
“起来遛狗。”
“是吗?”贺盏笑眯眯地锁了车上来,“走回家。”
关于,一直听不见老头子任何心声的事情,贺宁玉不作他想的,因为老头子本来就是个怪胎。可现在,她有点好奇了。
“爸,”刚一进门,她准备摊牌,“您老人家在张老师那听说了吧?我要上B大。”
“听说了。”贺盏把自己的双肩包放沙发上,面色阴沉了些,“为什么呢?是爸爸这三年对你不好吗?”
贺宁玉笑笑,“好不好您心里没数啊?您对我的想法,不应该清楚得很吗?”
贺盏似乎是没深究她的话。
是真的很重视贺宁玉要走的这件事,从未有过的认真,“我自问,我是个好爸爸,也是个好丈夫。为了你妈妈,我甚至离开温家,改了姓氏。可是你和她,却都要离开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啊。”
贺宁玉一下子板着脸反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脱离家里的原因呢?也从来不让我回家去看爷爷奶奶。”
父女俩对视着,陷入短暂的沉默。
贺宁玉早知如此,她们家的事情向来经不起考究,此时拿捏住,她追诉道,“单纯是怀念妈妈的话,您没必要瞒我啊,我比您更想念她,每天都想去看她呢。”
“别说这些事了。”贺盏失落地靠坐在沙发延,“铁了心要去离宣武京那么远的地方吗?”
她点头,“铁了心了。”
花贝在贺宁玉脚边蹭,她将其抱起来,悠哉往楼上去,边说,“那是最高学府,您但凡为您女儿着想哪怕那么一点,都不带不同意的。”
她以为会是和往常一样的交流,最后以她回卧室为终。
刚走上楼的时候,花贝很突兀地叫了两声,这一刻,贺宁玉感受到了不安和寒凉。
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贺盏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拿有特殊气味的毛巾狠狠捂住她的口鼻。
贺宁玉顿时剧烈地挣扎。
她不知道这东西的效用是什么,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却并没有失去意识,腰部虽然受损,此刻还隐隐作痛,可她如临大敌地摔出一个过肩摔,把老头艰难的摔下,自己也跪倒。
贺盏显然没想到她竟然没事,不过做坏事一向细心的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细针管,哪里还像个父亲,简直像个被夺舍的恶魔,朝女儿肩膀扎去。
贺宁玉全力挡住。
她不是担心死,她只担心生不如死,这老头子是个病娇。
小小的花贝跳到贺盏胳膊上去阻止他,更是叫贺宁玉身心俱颤。
花贝实在是太小了,她骤然停止反抗,任由那针扎进她身体里,冰冷的液体在她身体里流淌开。
贺盏动作终于停止,可他的手竟然随意将花贝往外甩,一下子,甩下了一楼。
贺宁玉瞳孔睁大!
他疯了!他是个疯子。
下一刻,一楼传来闷声的狗叫,一种撕扯的疼奔涌在贺宁玉的内心,叫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想爬到栏杆处往下看,脸却被贺盏轻轻地捧起来。
“闺女,哭吧......”
哭吧......
别哭。
玉儿,不要哭。
夜晚,贺宁玉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醒过来,神情更加心死,不用起床都知道那个疯子就在她卧室的椅子上坐着,她只问,“我的狗呢?”
“没死。”贺盏在她桌子上静静地擦拭针头,“既然醒了,咱爷俩聊聊。我是今天才算认识我这个女儿,心智竟然这样成熟,面对刚才那种场面,都稳如泰山。”
越说话,越贱人。
她这个爹越来越刷新人类底线了。
“这样也好,有些事的确可以交给你。”贺盏说,“我知道你这两天和谁在一起,正是因为你有这个契机,去B大念书的事情也不是不可商量的。甚至,只要办好了,你还可以在B市读研,上班,永远定居到那里,爸爸不会有异议。”
贺宁玉冷静地坐起来,“你最好保证花贝健健康康,骨折都不能有。”
贺盏神色微动,“爸爸都知道。刚才,是我没注意好力道。”
——
凌晨时分,一个空荡的大平层房子里,江续承很细心地在雕琢一张画,眼中没有一点睡意,神态像画本身一样容光焕发。
当然不会是别人,他画的是他女朋友,只是形似神离。
画中,在一场聚光灯汇聚的舞台之上,一个红裙飞舞的少女在跳中国舞。
画成型后,他叼着笔思考,过了会,开始在那空荡荡的观众席添人。
想象着想象着,突然很想念贺宁玉。
今天一天,贺宁玉只在微信上单薄地回复他,虽然也符合她现在的习惯,就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于是,又拿起手机视奸女朋友朋友圈了,哪怕朋友圈也如同她的话一样单薄。
忍到七点,江续承看着太阳升起,怀着激动的心情打通了贺宁玉的手机。
很快就接了。
他先说,“早上好。”
“江续承,”对面的贺宁玉一点都不像刚起床的,虚弱得很。
江续承顿时严肃,“怎么了?”
“我被我爸关起来了,准备偷逃出去,你能过来接应一下我吗?”
……
五分钟,江续承闪身到贺家小楼门口。
过来就看见贺宁玉狼狈不堪地从花园里往外侧跑,到她落地的墙角接住她,江续承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宁玉就穿着脏兮兮的睡衣,脖子上,手臂上都是红,神态更是最严重得,白的不成样。
江续承一个字都没说,他过来骑着一个全黑的跨斗摩托,把人往侧边一放,给她戴头盔。
“我知道你很想问,但你先别问。”贺宁玉昏昏沉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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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我可能得抢救了。”
“……”
宣武京最权威的私人医院,有江氏三成股份,江续承一路绿灯,着急忙慌把医院的医生都叫到了贺宁玉的病房里,各种检查一条龙。
贺宁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在病房里,还是个套间,面前这个门紧紧关着,透过窗户,她能看见外面的场景。
是江续承正在和一个白大褂说话。
两人一起看着一张骨骼切片。
肯定是她脊柱的伤没跑了,贺宁玉除了想起来贺盏苦口婆心那一堆话之外,更多的是想到江续承曾经的话。
他好像是个很推崇她跳舞的人。
不知道看到自己因为身体原因再也不能跳舞了,他会是种什么感想。
白大褂走后,江续承独自站在那,看了一会手机,隔了一会才转头,看见了已经醒来在床上坐着的贺宁玉。
两人对视间,贺宁玉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神色如常,从容推门进来,贺宁玉更是连忙下床,朝他那边走过去。
关上门靠在门上,江续承朝贺宁玉伸手,贺宁玉只想离得近一些,没想到江续承直接环住她肩膀,往自己怀里按过去。
嗯……
被抱住了。
他的鼻息从衣领灌满了贺宁玉全身,意外的很让人放松。
又是夜晚,似乎很久没见过白天了。
“给你看个东西。”江续承放开她。
“什么呀?”
他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一个宠物医生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了视频,视频里,刚做完前腿手术的花贝正在她以前穿过的衣服上趴着睡觉。
贺宁玉顿时红了眼眶,拿过手机仔细地看。
轻声说道,“您好,它伤的怎么样?”
“放心。”对面是个小姐姐,“你家花贝可皮实,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别的毛病。”
“太好了,谢谢您。”
“太客气了妹妹,江三少吩咐的,谁敢不用心啊。”
哈哈,贺宁玉笑了下,眼白红红。
等把手机还给他,才问道,“是你去我家带它出来的吗?”
“是啊。”江续承摸上贺宁玉的脑袋,“病一场老是忘事呢,这可怎么办?”
贺宁玉错开脸,脑子转起来,“我睡了一天,难道是我让你去的?”
没收到表面的回答。
却在过了几秒后,听到了内心的回答。
[还害羞呢]
贺宁玉:“……”
那绝对不可能。
于是她又回过头,“谢谢。”
江续承跟着问她,轻轻摸了摸她后腰,“不要谢我。你想不想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弄的?”
其实真没必要知道。
人人知道人人烦。
“不影响日常生活的。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都是些大家族的腌臜事。”贺宁玉看似游刃有余,此刻却有些欲盖弥彰,“这次真的谢谢你,谢你这么关心我。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了。”
时间定格了一会,她突然听见。
[能说这话,果然是抑郁症。]
“?”
搞什么。
贺宁玉不敢相信,从沙发上起来,“你说什么?”
江续承回,“没说什么啊。”
谁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愧疚,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会让人不敢触碰。
整个江家,都是如此。
[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在乎你的人,他们都隐形了]
把她带到床边,让她躺下,江续承坐边上,“想见你那只小狗得等出院,这几天我帮你去看它。”
贺宁玉怔怔听着安排,嗯了声。
不久又听见江续承中二的声音。
[英勇救主,也算是只聪明的小狗,奖励它吃一年肉干吧。]
“……”
贺宁玉有点想笑,真心的。
5. 言
江续承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还都是关于她的。
“突然发现,”江续承又说,“我是不是能和你一起待两个月了?”
贺宁玉明亮的眼眸看向他,没接话。
“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咱们出去玩也行。”
出去玩呀,这个可以有。
贺宁玉想了想,“很多地方我有印象我去过,不过,经过我爸这事,我倒是想回温家看看。”
“温家?”
她点头,“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姓温,是我爸随我妈妈改了贺姓才转姓贺,我祖籍其实在西北的遥县,是高中才转到宣武京读书的。”
江续承一向是个行动派。
和贺宁玉说好没几天,他就收拾好了老宅的东西,问江续延要了一辆坦克,准备西北自驾游。
阻拦他的人依旧是那么几个。
他哥哥,还有他妈,这次加了个他爸,一个线下两个线上,都聚到他的画室里面。
“刚拿上驾照没几天。”电话里,他妈月梅女士的话稍微新鲜些,“你不要命我不管,别把小玉儿带上啊?她还有腰伤呢!”
“我拿上驾照快一年了……”
江续延打哈哈,“婶婶,阿承的车技倒是很不错的,路上很稳。”
“这样吧,叫上董叔,他是咱们家老司机了。”
爸爸江河海也在电话里说。
“不叫。”
江续承在计划这一千两百多公里的路线,顾不得多争辩什么。
“那怎么行!”张月梅开始紧张了,“这可不是近近的路,是要横跨半个中国!怎么能一个人开?起码找个替换的呀!”
“不要电灯泡。”
江续承一点都不担心,反观原本反对的江续延,此时安静的很。
“阿延你快说说他!”
江续延直了直腰,“江温两家本来就是世交,要不然,我们都一道去拜访吧。”
叫嚣的不叫嚣的,这会都安静了。江续承也没说话。
“马上要出成绩,如果要去,就等成绩出来,咱们好好准备准备。”江河海说。
这边视频电话还没挂断,另一边江续延的手机亮了。
他去接电话这一会,视频里面的两口子絮絮叨叨又吵起来。
江河海意思是,月梅不应该草率地把小姑娘带到老宅去,因为老太太走之前千万嘱咐过了。
张月梅正好发火,“光是不能在小玉儿面前露馅这事,我都是好不容易才忍习惯,我哪知道连老宅都不能去啊?”
“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嘛。”
“好啊,你们老江家,啊?什么时候拿我当过自家人?而且为什么不能去?将来俩孩子要是在一起,是绝对没办法错开老宅的,你不懂吗?”
“……”
江老头落败。
江续承一边听着。
月梅女士今天说的很对。
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个项链。
他风风火火,江家的人气兴旺了不少,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在出发之前,江家得到了一个震惊全家的坏消息。
这一天是6月16日,天气阴,有微弱小雨。
在江宅镇了将近七十年的老物件,失窃了。
江续承跟着警察在调周围所有店铺的监控,覆盖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老宅外围,基本将小偷锁定在一个穿着蓝色老头衫,黑短裤的青年男子身上。
“他先在至少三家店铺停留过,奶茶店买了奶茶,喝奶茶的过程中上优品店买了顶帽子和防晒手套,之后就消失在监控范围。”
“应该是从老宅后边小门翻墙进去的,拿到手将宝贝装进兜里,再原路出来。”
本地派出所的杜杨警官和江家很熟,这条街上但凡有点事,杜警官来了总是先叫江续承,江续承说话比他管用。
杜杨在系统里上传了他的侧脸照,等待识别的过程,嗤笑声,“这人嚣张的很啊,脸都不挡一挡。”
他没把这件事当个大事,江宅是遍地古董的老宅,平常丢个东西什么的太正常了,沿路都有监控,总是能找到。
“续承啊,你……”杜杨回头一看,小子拧着眉心严阵以待的,意外道,“不是,这东西很要紧吗?”
江续承点头,“很要紧。你们这系统是不是太老旧了?江氏研发了一种头骨成像系统,哪天帮你们接上吧?”
“好啊。”杜杨是一点不客气,“你们这系统我都听说好几回了,你哥真是个人才,你放心,我让局长亲自向上级审批,肯定不让你们吃亏。”
老旧的系统听得了这话?
马上罢工,闪退回了原来的界面。
江续承站直,拿手机打电话,“你先帮我们查着,我现在就给你联系。”
……
头骨成像系统是一项绝对先进的科技研究,如今只是初有成效,头骨成像一旦成熟,返还过去数十年骨骸的真容不在话下,且真实率已经高达八成。
而今,江续承用一台笔记本将这项技术接入,并在三分钟后解锁了这个人的面容。
“好眼熟,我联系所里找找。”
江续承却告诉杜杨,“不用了,我认识。”
“你知道了?谁?”
是位于万颗子市的,江氏二爷爷家的孙子,江东。
——
江氏两支相互独立,也各有事业,大房这一脉在宣武京称霸十数年,产业早就不再单一,而二房地处中部平原地带万颗子,以制药工程,闻名中原。
江氏老宅,在场兄弟三人,江续承,江续延,还有比江续延小一岁的另一个表兄弟,江续涯。
江续承年纪最小,一向不过问集团里的事,如今更是看客,在一旁和贺宁玉微聊。
江续涯是个有语言才华的,也是炮仗脾气,“二房不知道奶奶小时候的境遇,这会奶奶走了倒是却像个知情者似的,偷盗这种事都干的出来,还派长孙来,恬不知耻。”
江续延:“鹊言项链能让不会说话的人说话,他们应该是知道了,你想想,一个医药公司,如果有了这样的神秘药方,那将是多么轰动世界的新闻。”
“……你意思是……”
“我们老宅,可能有他们间谍。”
空气安静,江续延眉心微动,神态严肃,忽而跟江续承说,“你去一趟万颗子吧。”
江续承皱眉。
江续涯也说,“还非得阿承去,你去了才显得是件小事。”
“……”真谢谢你啊。
“嗯,”江续延强调,“不要让温家姑娘知道。”
随即,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点了点,示意江续承看。
越是这种其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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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扬的木盒子,看上去越是特殊。
江续承将其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银色的小挂坠。
原本应该出现在万颗子的东西,现在就在他眼前,只有个坠子。
有时候看,这只喜鹊活灵活现,雕刻之功登峰造极,不禁让他们这样的外行人怀疑,这真的是古代的产物吗?古人的技术,曾让现代人望尘莫及吗?
“狡兔三窟。”
江续承说他大哥。
他大哥笑,“既然是宝贝,当然要防患于未然了。”
所以就项链项坠两头放,那江东定是不知道这一点。
曾经,就是因为鹊言项链,奶奶拼了命也要让贺宁玉忘记在江家的经历,说都是为了保护她。
江续承头一次认真端详这个吊坠,得出“形神兼备,材质平平无奇”的结论。
“它真的会让正常人变成哑巴,聋哑人开口说话?”
“没人能证实。”江续延说,“这世上戴过鹊言项链的,只有温宁玉。”
“她现在姓贺。”
“嗯。”
江续承准备走了,“既然坠子在我们手里,这件事就不算着急了吧。”
这是又想逃了,江续延无奈摇头,倒是江续涯,到他跟前说,“干嘛呀,想拖到什么时候去?”
这又是给江续承送过话头来了,他把小盒一推,“涯哥,你去吧,我一向管不住东西,这么个小玩意我要是路上落哪了,那可不好。”
“……”江续涯抬头看江续延的意思,“大哥……”
“也行。”江续延勾唇笑,“上次宴会你就没参加,欠他一次了。”
江续涯:“我那是真有事。”
“哦。”
——
宠物医院。
贺宁玉身体刚好,第一时间过来了这边,毕竟是骨折,得慢慢恢复。
这些天网上联系,贺宁玉和这里的医生关系处的不错,听她说,这还是她从业以来遇到的第一只史宾格,一般的家里很少有养这个的,因为它是工作犬种,有好的鼻子,好的意识,天生就是战士。
小花贝是个异类。
贺宁玉温声告诉她,“两年前,我在公安局待过几天,遇到有个警员带它述职,那时候它刚一岁,就手掌那么大。警犬基地的教授说,它是先天骨质受损,永远长不大,不可能再成为警犬了。”
当时听到那话,顿时让贺宁玉想到了医生对她说的。
——“你脊柱坏死严重,配合治疗能保证日常生活,跳舞是不可能了。”
她只觉得冥冥之中,她应该收养这个小家伙。
“后来我把它带回家里,养了三年。”贺宁玉笑起来,“虽然比一般的史宾格小,但是很好动,也不挑食,它一般不跟我亲近,我还以为不喜欢我呢,谁知道这次……”
有点说不出话来。
贺宁玉讨厌这种生命依托的感觉。
最好这世上,没有谁愿意为她牺牲。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
“喂。”
对面,是贺盏的声音,“宁儿。”
“……”
“谈恋爱很高兴吧?”
贺宁玉向上眨了下眼,“当然了。”
电话中贺盏声音变冷漠,“好日子过久了,你都忘了咱们的目的和计划了。”
……
6. 言
时间倒回到五天前。
在温家的小楼,给江续承打电话的前两小时,世界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
贺盏以贺宁玉未来的自由作抵,要求她为自己做一件事。
这件事令贺宁玉感到意外,因为竟然和梦里女人跟她说的对上了。
“江家有一件传世七十年的至宝,是一条古董项链,你要做的就是将这条项链拿来给我。那小儿子不是很喜欢你吗?你待会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救你,照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没一会你会再度晕厥,等那小子送你到医院,就会知道你曾经受过严重的腰伤,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贺宁玉没有再说一个字。
现如今,贺盏电话打过来不为其他,只是催她的,“我得到消息,今天项链已经不在江氏老宅了,我们的行动要抓紧时间。”
“……”
一个应付的嗯字都不想说。
挂掉电话,贺宁玉直接把这个破旧的手机,扔进了洗手间的水池子,关口,开水。
接下来,她静静地端详镜中人。
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轻微的水流声中,贺宁玉生出了,狠狠撞向眼前这玻璃的想法。
她没有被自己这想法吓到,认识到这一点,她甚至还伸手敲了敲,确认了玻璃的材质。
如果这一下没有死,她还可以拿碎片彻底结果。
可以这样做吗?
闭上眼睛,贺宁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放不下的?
除了江续承,还有什么,还有花贝。
是,除了你,没有人在乎它了。
还有那么多年,这么多年的辛苦才迎来上大学,至少得见一见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哪怕是倒在大学校园的门口,也不要倒在这里。
“玉儿?你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传来了江续承的声音,贺宁玉的思绪回来了。
隔着一扇门,她大口喘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同样在整理心情的也有江续承,而他思维转动的心声,此刻都传输进了贺宁玉的脑子里。
[什么都不要管了。我要做的只有抓紧你。薛医生说过,高考结束对于你来说,根本不算一件好事,这次,我必须站在你身后。]
贺宁玉恍然大悟,难怪江续承会知道抑郁症。
高一那年,她刚接触寰聆玉扣,有过很浓烈的自杀想法,当时关心她的人只有张老师,张老师带她找到了薛医生。
这位宣武京很有名的心理医生和他们家很有交情。
当门打开这一刻,两人神态不约而同地恢复正常。
“站人家门口干什么。”
江续承说,“来接你。”
“去哪?”
她往前靠了一步,此刻两人心气如出一辙,牵手,自然而然发生了,贺宁玉微微仰头看着江续承,其实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江续承这次开了个红坦克,接上贺宁玉和她的背包,开到了他的大平层画室。
当初为了求个安静找的这地方,里边三个卧室,最不缺的就是睡觉的地儿。
对于刚确认关系就预备同居这件事,江续承来这一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要玉儿露出一点不舒服,他就找老二再要一把钥匙,反正涯子房产多。
“先认路,之后我们再回去看花贝,问问能不能把它带家里来。”
客厅什么都没有只有画,满地的颜料,木板和水桶,却闻不见半点刺鼻的味道,墙纸是浅绿色的,站在玄关一眼望去,房中的场景大部分收入眼底,只余卧室的死角。
“哎呀!”贺宁玉往换鞋凳那一坐,“终于轮到我吃软饭了。”
把江续承乐的,开柜子给她拿拖鞋。
她说,“这算是我的富二代男朋友给我的福利吗?”
这算什么福利。
江续承今天发扬钞能力,又给她变出个最新款手机在高桌上,然后把她带到那。
“给我的啊?”
“昨天看你的都旧了,这个重新装了电话卡,想用哪个就用哪个。”说着,江续承侧眼端看她神情。
没想到钱和物质这方面贺宁玉倒是很坦然,“那我可拿了啊。”
江续承心里乐开花,面上啥反应没有,帮她把手机拆开激活,后直接添加了自己的手机号。
这是一个全新的手机。
“旧手机信息要不要导一下?”
贺宁玉摇头,“不用,我手机里很干净,除了你就是高中的班级群,而且,我在宠物医院不小心把它扔水池子里了。”
随即,贺宁玉把自己浸透得打不开的旧手机拿出来让他看。
江续承接过去看了一圈,“行,男朋友帮你搞定。”
“不要管它了。”贺宁玉面对面看着他,“我注册新号,你给蒋立发个微信,让他拉一下。”
江续承肯定是无有不应,“你和蒋立,关系很好?”
“还可以吧。”贺宁玉没忍住笑了下,“他不是你好朋友吗?”
江续承:“没那么深,都点头之交,是他自来熟。”
自来熟的蒋立今天是第二次来贺宁玉家了。
贺盏正好吃好喝招待他,就是不告诉他贺宁玉在哪。
“叔叔,宁玉今天什么时候回家呢?”
贺盏说,“不知道啊,这丫头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也不告诉我,哈哈。你在这等一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简直是如坐针毡,尤其被贺盏这么盯着,蒋立浑身都发毛得很,又坐了一会儿,江续承电话打到了他这边。
“哦,我看见了。”
微信上江续承刚给他推了一个名片,说这是贺宁玉的新号。
“怎么你先知道了?你和她在一起吗?”
对面江续承说,“嗯,在一起了。”
“哦。”迟钝一秒,蒋立就反应过来,“你说的在一起和我是一个意思吗?”
“我表面意思啊,你什么意思?”
“……”
蒋立一跃而起。
一旁“看报纸”的贺盏放下了报纸,“怎么了孩子?不想吃葡萄吗?”
“……”蒋立把电话挂了,满脸都写着被撬墙角的不安,“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啊……”
“咋了?”贺盏一脸懵,“玉儿给你打电话了?说她在哪了吗?”
“她和江续承在一起了。”蒋立叫一声,“她和江续承在一起了!”随即抓住贺盏的肩膀,“叔叔啊,我高三的时候就来过您家了,您不是跟我说一切事情等高考之后吗?现在刚过了不到十天啊,您跟我说的话还作数吗?”
贺盏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么一句敷衍的话竟然也有学霸信,不禁感慨这个时候的学霸真是注水了,跟以前的不能比。
于是他苦哈哈的,“那你想要我做点什么?”
“您打电话把她叫回来,我根本联系不上她呀。”
“那哪能联系不上,今儿上午我还给她打过电话呢。”
“啊?”
迫于压力,贺盏又拨了一个出去,这一回,他也傻眼了,拨号失败。
拨号失败。
拨号失败!
十八年,这个电话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三年前跟着江家那小子偷偷跑去江家,也都是一直畅通的状态。
贺盏冷静的可怕,没过三分钟,他拎着蒋立出家门,把人孩子扔门口,很快便驱车来到了江家老宅附近。
老式院门,从里面上了锁,贺盏直接给江续承打了电话过去,等了半小时,江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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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才赶来见他这位世伯。
两人在街角咖啡店碰面。
几天前,江续承刚刚潜入贺家偷走了受伤的小狗,那时候小楼里面并没有人,他能关注到的只有杂乱的客厅,二楼散落一地的狗毛,和粉色卧室里还没有消散的迷迭香,桌上被擦拭干净的空管安定。
足以让江续承心中上演出一出大戏。
江续承没想到,他心中爱妻女的好伯父是个禽兽。
“你就是江续承。”贺盏冷冷地问,“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女儿去了哪里?”
“您倒是不急小狗去了哪里。”江续承唤他一声,“温世伯,好久不见?”
“那不过是只畜生,贺宁玉是我女儿。”
“行。”江续承态度柔和了些,“玉儿在我身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不会给她打安定,更不会用迷迭香刺激她。”
“……”但闻此事,贺盏脊背更直了些,“看来,你知道她腰伤的事了。”
这话令江续承有种感觉,贺盏根本不知道玉儿得了抑郁症,三年,身为父亲。
“她是怎么跟你说她这腰伤的?”
咬牙切齿只能都忍下,且看这人有什么下文,此时的江续承贺宁玉附身,一个字都没回。
贺盏自顾自,“她这伤,全世界的医生都治不好,是动辄高位截肢的毛病,相信你应该比我了解玉儿,她宁愿死,也不愿意那样活着。”
江续承:“所以你就关她害她,你这爸恐怕是第一个想让她死的吧。”
“不,我怎么会。”贺盏笑了下,“你身为江氏后人,你应该知道七十年前,六位先老闯六行奇墓的事,他们出来的时候带出了六件神奇的宝贝。”
江续承本人知道的并不多,他自认一直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贺盏说,“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伤,唯有奇墓孤品,控制人行走能力的龟步草鞋能救,而当初拿走这个鞋子的是一个姓徐的,跛脚老太太,我爷爷曾说,她就像四百年前的徐霞客。可惜,我不擅长旅行探险,这辈子是无缘找到她的后人。”
见江续承陷入思考,贺盏眼中尽是阳谋得逞,“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死前最后停留的城市,或许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江续承很真诚地问,“你会轻易告诉我吗?”
“哈哈哈哈,”贺盏笑起来。“不愧是商人的儿子,自然是要利益交换的。”
“你说吧。”
“能和奇墓孤品相媲美的条件,对你来说很简单,”贺盏说,“我要你江宅那条,能左右人说话的,鹊言项链。”
“……”
“届时,你拿着项链来找我,自然可以换得鞋子的线索。”
江续承片刻就接受了这个条件,后说,“还有玉儿的自由,我答应了你,从今以后,她想干什么,你都不要拦着,只需托举就是。”
“可以。”
——
走出咖啡厅,天又阴了。
六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江续承来到车边上,不自觉的从兜里掏了一根烟出来。
也不点火,就在手里握着。
过了会,他打通了江续涯的电话。
“拿到项链了吗?”
江续涯说,“没,这二老爷子跟我耍心眼呢,得几天,怎么了?”
“没事。”
没点着的烟,江续承扔进了垃圾桶,坐进车里,动作一顿一顿的,“你说,这世上真有父亲,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孩子?”
过了会,江续涯在那边发出笑声,“你小子。”
“嗯……”
“又悲伤个锤子,你二哥我的腿咋折的,不是你二大爹干的?”
“……”
为这事,江续承的二伯父嘴上不说,心里估计懊恼了十多年,才会找那么多中医来看病。
7. 引
江续承思考人生的时间里,贺宁玉独自在家欣赏他的画,大部分都是写意的国画,很少有写形的,唯独有一张。
在太阳底下,墨水还没干透,是张人物画,其上只有两个人。
台上跳舞的,台下看舞的,一个着红裙,一个穿常服,两个装饰都像是她,乍一看像一个时空分裂的图。
贺宁玉一眼就爱上了这张画。
半天前她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现在可以在小本上再加一条,她想再上一次舞台。
玄关簌簌响起开门声,一点没影响到贺宁玉。
江续承脱了鞋走到她身后,她还是没反应,半跪在地上,看的很出神。
直到右边脸颊被猝不及防摸了一下,贺宁玉受惊,往回看,见是他,满脸顿时像被热气蒸腾了,张口就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江续承看着她,笑了下,“有声音啊。”
贺宁玉没有不依不饶,转而问道,“这张画送我好不好?”
刚来就想要他心爱之物。
“想的美。”
江续承把画重新放到阳光之下。
“啊~”贺宁玉指着自己问他,“你画的是我。一个是我参加比赛的时候,一个是我高考完去你家的时候。”
对于为什么他会知道比赛这个画面,贺宁玉选择了忽视,懒得考究。
江续承没回应她,只是独自前往小阳台,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一坐,透过纱帘往她这看。
贺宁玉跟过去,站他面前掐腰,“怎么回事呀?出去一趟见鬼了?”
听见他心里叹气,[比鬼还可怕,吓死了。]
“……”呃。
可惜,贺宁玉对他说这话的好奇度为零,要画的欲望也没了,无所事事,不如房间里研究研究狗狗的术后护理。
她心安理得准备走,腰身却被拦住。
有意识的,江续承轻轻一拦就卸力,寸劲儿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坐下,往后躺。
贺宁玉倒在他肩膀上,胸脯微微浮动。没有阻止这个很过线的行为。
“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得知腰伤之后,他但凡有点想法都得骂自己一句畜生。
贺宁玉静静地不说话,那可不代表她怕了。
[为了那几个奇墓孤品,世交也能变仇人。玉儿啊玉儿,这个世界没变成咱俩期盼的样子。]
贺宁玉听见了全部,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叫做同床异梦。
[我谁的话都不想听,但如果有这个办法能让你重新站到舞台上,我想我是愿意去做的。]
贺宁玉眼睛顿时睁开了,抬头看向江续承。
江续承还有闲心问,“怎么了?”
“没有,看你长得帅。”
他笑了下。
心里在继续,[老太太用她那个本事招摇撞骗了一辈子,有一句话却是说的很对,人的记忆是最珍贵的东西。任何事都能后天弥补,唯独记忆。即便是有朝一日恢复了,江家也欠你,我,也欠你。]
“……”
难道江续承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当她守护神是因为亏欠?
……
可是这双眼睛……
三年来贺宁玉一直在有意识地在引导自己,要重新找回对一件事的执着感和好奇心,可终告失败,在江续承这里,稍微有点起色。
她其实是个满腔死水的人。
哪怕要面对死亡,也是这样,老爹找了她加盟干坏事,那只能算他眼光不好。
这个时候,贺宁玉远远看不破贺盏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已经实施了后手,把她最不想牵扯的江续承扯进来了,江续承叽里咕噜说的那一堆,基本上都在她心里生了灰。
又过几天,距离查成绩只剩最后一天,下午,江续承的电话又一次被打响。
贺宁玉能听清方圆两百米的任何声音,这次电话聊天,她躺在地毯上听进去了。
“你得来一趟,咱们家这事儿现在连累你好朋友小寇了。”
江续承意外,“寇森?他怎么了?”
“在江家工厂伤了胳膊,很严重,要做接臂手术。”
江续承当时顿时站起来,十分沉重。贺宁玉却是已经在收拾东西,把必要的东西都打包拿出来,熟门熟路打开江续承的行李箱。
“玉儿,我得走万颗子一趟。”江续承挂电话回头,就是贺宁玉装箱的样子。
“嗯,我要跟你一起,马上走。”
——
万颗子是一个中原地带的城市,相比较西北路程近了一大半,开车走高速,如果顺利的话,五六个小时可以到。
贺宁玉拿着手机在副驾驶很称职地导航,有她绵绵不绝的声音,江续承觉得这一路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尚且可以平稳地开,不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能导致断臂。
“寇森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江续承说,说完又在心里说,[也是你的,你们俩关系大概比我好。]
三角恋。
贺宁玉做梦也想象不到她此生能和这个词产生关联。
[但是因为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出没,所以才连累你把他也给忘了]
[待会他如果见到你,应该会高兴的]
“前方500米上桥。”贺宁玉看着手机上的导航,“之后我们就到了平原地带,一览无余了。”
事实确实如此。
哪怕是夜晚,高速路上也不黑暗,今夜有明亮的月光,映出了一块一块,黄绿色的土地。
“玉儿,”江续承问,“你来过万颗子吗?”
贺宁玉摇头,“我没去过太多地方,除了遥县就是宣武京了。”
他叮嘱她,“这里还有一个江家,是我二爷爷一脉的地盘,如果你见到了江家的人,一定要谨慎行事。”
“我本来就是为你来的,我当你尾巴就行。”贺宁玉的想法很简单,“你要是见不得兄弟受罪的场面,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靠。”
车速在临界值徘徊,江续承被她这话整的乐了一下,“原来你是关心我才来的啊。”
俩人开始打直球。
贺宁玉跟着嗯了一声,“我能听见细小声音,刚才偷听了你电话,觉得你很重视这个朋友。”
“你能听见我电话里的声音?”江续承有一瞬间的分神。
“嗯。”
江续承只管开车了。
凌晨时分,下了高速,行驶在平缓且车流较少的城市区域,耳根子也清净了,江续承才问了一句,“那如果身边很吵,你会感到不舒服吗?”
贺宁玉摇头,“不碍事,我一般不在意。”
离医院一步之遥,找了地方停车。
一下车,江续承就注意到这个停车场停的,熟悉的车牌,眼眸一沉。
这是寇家的私人医院,江家的车大摇大摆停在这,就像专门停给别人看的,这个别人肯定不会是他江续承。
难道以为大哥会来吗?
急救室外面,浩浩荡荡一群人。
站在远处能看见,最接近抢救室门的,是江续涯,和寇森的大哥寇林。
贺宁玉跟着江续承走到那边,她的目光淡淡和这一片陌生面孔擦过。
而大家见到她,都是一副打量姿态。
形形色色,总有些不是那么关心抢救室正主死活的人,而这些人的声音都一一地落入贺宁玉脑海中。
[这女孩是谁啊?感觉在哪见过……]
[好眼熟]
[嘿?这江续承,刚毕业就谈上了]
……
[哇,这姐姐真好看]
有人夸她好看,她目光去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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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发现是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感觉不超过十岁,在妈妈怀里窝着。
“这小孩是寇森的外甥女。”江续承牵紧她,“戴眼镜的是寇森亲哥寇林,旁边是我二哥,其他人都不用理。”
贺宁玉只是点头。
她站的不近也不远,只一味躲到江续承背后,换了只手和他握。
“阿承,你大哥没来吗?”有人问江续承,这个人是寇林。
江续承自然地祸水东引,“问他。”指的是江续涯。
江续涯是个好二哥,“明天他就来了,这次一定能让你们见面。”
寇林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又落寞起来,“寇森发生这么大的事,最应该来看他的,却没有到。”
江续涯一想,现在没来的人还有谁,想到,“林哥,你不会指的是图门阿姨吧?”
“嗯。”
“你联系联系啊,她可是你们老妈啊!”
“能联系到就好了。”
寇林坐一边伤心。
“为什么联系不到?这是关系人一生的手术。”贺宁玉突然问了一句。
她是质问。
寇林看她的神色尽是无奈,也不像是陌生人,贺宁玉试图去倾听他的内心。
[她已经十三年没联系过我们了。]
贺宁玉皱眉。
“怎么,人是不在了吗?”
几个男人都看向了她,刚刚还要她谨言慎行的江续承,此刻是站她身后靠着墙,欣赏她难能一见的强势。
这感觉像回到了以前。
没人敢回他玉儿这问题,所以他回,“图门阿姨不是不在了,是回娘家了。”
贺宁玉看向他。
江续承顿时站直,朗声说了句,“不能叫阿姨有遗憾,寇家人不想找她回来,我们这个外人跑一趟。”
——
于是,刚刚停脚的二人,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车向着一个目的地开,江续承告诉贺宁玉,是一个叫香檀镇的小镇,而那个地方,能称为是北方地区香产业的发源地。
不论是贺盏还是江家人,他们都爱香,贺盏甚至有些不简单的香,比如那天凌晨,手帕里试图让贺宁玉心神失守,但失败了的迷迭香,这种香在正规市场上是不流通的。
贺宁玉专心地拿手机导航,江续承不想打扰她,其实,这条去往香檀的路他走过,是一条过山路,临近省界,他记得。
“你是不是不需要导航?”她突然问,手机上的地图已经关了。
“……”江续承点头,“休息一会吧,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贺宁玉往后躺着,侧过身,眼睛放在江续承身上。
此刻天刚微微亮,他们像在逐日而行,车窗外的风景美的像画,贺宁玉似是一点都不在意。
这次引她重视的,竟然是图门阿姨。
这不禁让江续承怀疑,难道说抑郁症的开端是因为,贺阿姨的死。
江续承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年,温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到最后,长媳贺蓉身死,长子温盏宣布脱离温家,带女儿南下定居。
所以玉儿高一处于混沌期的那段时间,很可能不是催眠术的后遗症,而是因为……失去了妈妈。
贺宁玉静静听着他心里,断断续续的分析。
然后打断他。
“那寇森,真的是你的好兄弟吗?”
江续承只是说了一句,“发小。”
“哦~”贺宁玉天真可爱地问,“是不是情敌呀?”
“……”
见其不言,贺宁玉夸大的坐正,“还真的是啊!”
“是什么是?”江续承只说,“情敌什么的,都虚假的很。”
[如果真心对一个人,怎么会对她不管不顾。寇森,早就不配,说是我情敌了。]
8. 引
这其中的核心当事人玉儿小姐,悠哉哉把三人的故事当戏看。
说话间,香檀到了。
这几年的经济发展,香檀镇修建的很是雅致,只是镇口专门容纳外来人车辆的地方显得很破败,一个红坦克停在那,格外的惹眼。
下车后,江续承还是去牵她手,贺宁玉淡淡地甩开。
刚才的回答她不满意,她认为这场气很有必要生,而她生气也仅此而已,面上还是很平和,“你知道具体的路怎么走吗?”
江续承望着自己被冷落的手掌,心中只剩怅然了,眼神中并无一丝怒意。
贺宁玉看了看他。
怎么感觉,他现在这样更爽了呢?
“到底知不知道?”
世间事无巧不成书,有个穿民族服饰的女孩,此时独自到镇口,准备上山,见他二人眼生,便盯上了他们。
“你们打哪来?”
而回身,当贺宁玉见到这女孩时,她精神上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异样感。
那女孩直爽地朝他们走来,看到江续承,顿了下,“我似乎认识你。”
江续承点头,“我也记得你,李族长家的。”
“你来过我们这?”
他说,“是,三年前,我为求一品香来过,当时你正在图门家混饭吃。”
“……”李毓秀大咧咧地笑,“行吧你就那么以为吧。这位是你女朋友吧?”
既江续承之后,贺宁玉对第二个人展开笑颜,“我叫贺宁玉。”
“李毓秀,云先族人。”
当即,李毓秀便放弃了上山,带着这两个人往图门家的方向去。
路上问了贺宁玉一句,“如今你的伤好些了吗?”
贺宁玉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伤,还是很自然的说,“好多了。”
“哈哈,我现在想起来了,这小子当时来可受了大罪,到最后图门大大也没让他把回神香带走。这次你们又要去怎么霍霍人家啊?”
贺宁玉垂眸说,“我们只是来找一个妈妈。”
“找妈妈?”李毓秀愣住,“难道是寇林哥?他出事了?”
“……”江续承快言快语,“是寇森,寇森病得很严重。”
“哦。”李毓秀顿时放松了些,“那就好。”
二人:“……”
“不过,红姨应该是不在家。这个时间,她可能上山找香精原料去了。”
到达寇家的小院,里面只有一个坐在椅子上小憩的小老头。
云先族的院落到处都是飘带和彩铃,白天看上去很有视觉冲击力,小老头注意到有人来,掀开眼皮。
因为有陌生人,他多看了几眼。
“找谁?”
李毓秀到他跟前,“大大,我红姨呢?”
“上山了。”
小老头重新闭上眼。
“哪座山?”
问的是贺宁玉,她说完,顿时感觉到身边的江续承变严肃了些。
果然,贺宁玉没有得到回应。
老头子甚至不再看她,重新闭上眼,不远处屋子里刚才有一个年轻女人出来,听见她这语气,没说话,再度进了房门。
“看着眼生。”小老头森森笑下。
短短几秒,叫贺宁玉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这个村子可能有些排外,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寇森妈妈带走。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站了出来,在椅子面前弯下腰,柔声,“爷爷,我无意打扰的。说的有冒犯的地方,请您见谅。”
[懂得谦卑的孩子,还会审时度势。]
此话一听,有转机。
贺宁玉开门见山道,“我想问您,您知道寇森的妈妈在哪吗?他断了手,在做接臂手术,可能过段时间就能领残疾证了。”
“什么!”
屋子里的年轻女子一下掀翻珠帘出来了。
也是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姐姐,但从气势上来看,应该不是同辈。
贺宁玉转头望向江续承,江续承冲这位姐姐点了下头,“是这样,绿姨。”
“这是怎么回事啊!”图门绿着急的走过来,“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上山找阿姐去!”
十分钟后,众人已在山上。
这座山取其地名,名叫香山,几年前有商人想把这座山改成专业的万花圃,差点没被族长扛到山上扔下去。
总有些地方是不能动的,那正是因为,这座山里生长了很多能叫人产生希望和创造力的存在,世世代代,每一品名香的诞生,都离不开这座香山的孕育。
“很快就能找到红姨了。”
李毓秀腰间,总是有一丝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贺宁玉听声断,应该是有年代的金属,而且这种碰撞声不是出自衣服上的饰品,因为这个东西是有重量的,偏这民族服饰宽宽大大,还看不出。
“还有两百米左右。”
江续承问,“不是说红姨没有拿手机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精确?”
“那咋了。”李毓秀扶着贺宁玉在走。
“……”
[虽然是第一次见……]
贺宁玉初次听见了李毓秀的心声。
[但这女生很特别,总让我觉得可以信任,那么辛苦得来的宝贝,竟然有种想要跟她分享的冲动,难道说……]
贺宁玉:……
别别别,千万别。
虽然心里有点小感动。
少见的第一次见她就很友好的同龄人。
“等会找到人你们就要走了吧?”
贺宁玉:“嗯,越早越好。”
上了小小的一个坡,李毓秀带贺宁玉喘口气,“唉,你这个人我喜欢,太讲义气了。如果我以后出事,能有个朋友替我跋山涉水找我阿妈来,我会认这个朋友一辈子。”
贺宁玉笑了笑。
她注意力在刚接电话的江续承身上。
然后准确的听见,“成功了,手保住了。”
随即,江续承挂了电话。
两人相望,他知道贺宁玉听见了。这一刻,两人都由衷地开心。
李毓秀懵懵的,“怎么回事?”
“手术成功了。”贺宁玉笑笑说。
“真的?”
“你问他。”
“别了我信你,咱们赶紧走吧。”
图门红的模样和她妹妹图门绿很像,常年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生活,发丝乌黑明亮,皮肤也有光泽,看上去非常年轻,叫人一点想象不到,已经有个寇林那么老的儿子了。
归程不用贺宁玉催,光是图门绿就在后座跺了一路的脚,一到医院,车还没停好就拉着图门红要下车。
这会已经天光大亮,贺宁玉在副驾驶上沉沉睡着。
江续承挠挠她的手试图把人叫醒,不想贺宁玉直接挪开,头也转到另一边。
江续承想起来,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睡品非常奇特,就好像没睡着,还能跟人互动,但其实第二天你问她,她什么都不记得。
——
贺宁玉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
醒来时,她正身在酒店,身上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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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换的粉色单薄长裙子,江续承穿了身棕色休闲服在她旁边,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
这会其实已经下午两点了,江续承电脑的页面,停留在高考查分的页面,贺宁玉一坐起来,隐约看见了个703。
这大概就叫,一觉睡醒,天变了。
“出分了吗?”
江续承回头,他甚至专门做了头发,今儿非常骚包,拿着电脑到她身边坐。
上面赫然是江续承的名字。
贺宁玉翻身下床,“这么神圣的时刻你得先等我一会。”
“……”
过半小时,她冲了澡吹好头发出来。
江续承早已在桌子旁端着脑袋等她,电脑屏幕上还是那个页面。
深呼吸一口气,贺宁玉坐下看。
“你理综296啊?”
江续承乐,“你先看看你的,别说我。”
“不是你这……你这分也叫我压力太大了……”贺宁玉都没发现自己话变多了,“蒋立呢?你问他了吗他考了多少?”
江续承还是,“你快看你的吧,别关心别人了,我妈电话都被打爆了。”
高三末填家属信息的时候,贺宁玉填了张老师的名字,没跟她爸说。
她脸色苦苦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这回就算你不想和我一起上学都不行了。”江续承神态雀跃地告诉她,“不然,你们附中会拦着你,AB大,也得拦着你了。”
“……”
宣武京,张月梅正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回到办公室。
正副校长都在她办公室里喝茶。
“张老师啊,你再联系联系,看看这孩子去哪了,家长也联系不上。”
“宁玉真是和我儿子出去旅游了。”张月梅把书放下,“她人肯定是没事的,而且她跟我明确表过态,就是冲着B大去的。”
副校长乐的抬头纹都出来了,“省状元头一次落到咱们学校,得好好宣传宣传,这孩子也是你说,发挥这么好呢,哈哈哈哈。”
正校长还比较端庄,“张老师,你跟我反映过这孩子的心理情况,她会接受这个结果吗?”
百叶窗下摇曳的光影,在配合突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
贺宁玉的成绩查出来是0,触发高分保护机制,她的总分要比江续承高差不多20分。
她看着自己名字下面带出来的这张成绩单,的确没有那么高兴,安静坐了有三分钟。
“我理综才293。”
江续承吓得按住她肩膀,“别跟你男朋友说你想重考一次啊。”
她淡笑了下,“当然不会了。
隔了会又说,“我只是觉得,没有事情做了。”
像是真的在求问,贺宁玉仰望江续承问他,“接下来,我还可以做什么呢?”
江续承十分动容,这话就像在跟他坦白,我生病了,你可不可以救救我,一样。
薛医生说过,只要她肯求救,一切都会变好。
“去温家。”他告诉她,声音轻柔,“你不想知道贺阿姨为什么离开吗?”
妈妈为什么离开。
贺宁玉由心地说出来,声音细小而清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她可以活吗?”
江续承摸她头,说道,“至少我们可以,让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贺宁玉:“唉。”
“啧,小小年纪就叹气。”
“就叹,唉。”
“先去下面吃饭。”
“嗷!”
9. 引
私人医院的病房真是要多高级有多高级啊,尽管在宣武京已经有了模板,贺宁玉还是得感慨一句。
江续承带她来看这位寇森了,还叫她先在沙发上等一会。
估计是以为这里的建筑足够隔音,可实际上,还是没有用。
贺宁玉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从江续承推门进去开始。
“来坐。”
音调稍高一些的是寇森,他在里面躺着,上午刚出了EICU,浑身还不能动弹。
“不坐。看看你就准备走了。”
“那我跟你道个谢,跑那么远找我阿妈来。”
江续承始终在窗边站着,“什么都不代表,只是不想你太可怜。该有的恩怨还有。”
“咱俩有什么恩怨啊?”寇森笑了,又说,“我听他们说你带女朋友来了,不打算让我看看?”
过了一会。
乏味到贺宁玉换了个坐姿等待。
江续承才说,“是玉儿。”
寇森目光顿时诧异,表情提起来,“你们不仅见到了,还在一起了?”
“是。”
“……谁追的谁?”
江续承并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反而有点不耐烦,“有必要问那么清楚?”
“那就不是她追的你了。”寇森说。
江续承:“起码我敢追她。你敢?”
贺宁玉不知不觉拿桌上的橘子吃了起来,“其实算是我追的你吧?”
里面又安静了好一会。
江续承平静了些,“她就在外面,但是她不记得你了,你要是能保证不露馅,我就让她进来。”
“竟然真的?”失忆这个情况果然很狗血,寇森来了也得跑偏,“是你奶奶做到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江续承不耐烦加倍:“要不你上天问问她?”
“……啧。”寇森叹气,“我知道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别让她进来了,我应该会休学半年,之后我应该是出国,出国之前再见吧。”
“行。”
让走人,江续承可就很利落,当他开门出来,却是不见了贺宁玉的踪影。
“我在这呢!”她突然从门外探出头。
两人负责接回来的图门绿,这时候在贺宁玉身边,说是要让他们顺路再把她送回去。
何来顺路呢?
图门绿打开李毓秀给她发的微信。
——“让他俩明天也来就行了,就说我有事找他们谈。”
江续承看贺宁玉的意思,俨然一副为她是尊的模样,“想走就走。”
“去一趟也行,”贺宁玉一回想,“我觉得这个姑娘不是坏人,反正我们没事做。”
图门绿笑道不行,“哪来那么多坏人,你们这些孩子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还是要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得嘞,回见,绿姨。”
江续承勾住贺宁玉肩膀,加速把她一个人带离了这个地方。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病房里的寇森突然反悔,急召小姨过来给江续承打了个电话。
江续承已经坐在车里了,手机在手里握着,似乎就是在等这个电话。
“等到我出国你们都在京市我可能见不上你们啊,还是先别走了,我不在乎形象了,把玉儿带上来我见一眼。”
“你想得美。”江续承镇定地说,“我们已经上高速了,专心养病啊,早日康复。”
电话直接挂掉。
副驾驶的贺宁玉一下子知道了,这个寇森怕是平常就这样,比较拿不断主意又总是匆忙做决定。
只是,“他为什么也叫我玉儿啊?”
“……”
嗯……江续承心里顿时一紧张。
果然是会露馅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快,短短几天。
贺宁玉只能说,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孩子。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小江试图挣扎,“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得做做准备。”
很不错,没说谎,贺宁玉心里非常宽慰,“那别解释了,我不参与你们豪门之间的恩怨。”
他看她神情,“生气了?”
贺宁玉坦然的摇头,“没有。就是,听惯了你叫的,别人这么叫我有点别扭。”
听这话,江续承伸手用指背摸了摸贺宁玉的脸,亲昵的举动叫贺宁玉眼神非常的不自在,尤其是在这车里,车里很局限。
片刻江续承放下了,贺宁玉也像是鼓足了气,抬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撞进江续承的一池春水中。
谁知道半月前大胆主动的一句话,能发展成这个样子。
贺宁玉头一次觉得自己幸运,“开车吧,咱们回酒店。”
“好。”
酒店的房间是一人一间的。
这一天晚上,在贺宁玉百般威胁下,江续承好不容易入睡。
没想到十二点,有人按响了贺宁玉的房门,那时候贺宁玉的确还醒着。
在门眼一看,这人她记得。
抢救室门口,抱着小女孩的人。
贺宁玉把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了,随后去开门,“找谁?”
只有她一个。
这个女人很年轻,对她笑,“当然是找你啊。”
声音也很年轻,不说孩子,像个大学生。
贺宁玉:“可我不认识你啊。”
门口说话,她又怕把江续承弄醒了,还是大开门示意此人进来。
边进,此人边说,“我却认识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寇家长女寇慕。”
“哦。”
把门小声地关好。
她才说,“深更半夜找我有事啊?”
“我是想跟你说点事,这不是白天没找着机会,不想叫阿承知道。”
贺宁玉:“寇府门家大业大,我不参与你们的事。”
言尽于此。
寇慕一笑,“玉儿妹妹别说笑了,我们三家本来交情就很深,小的时候过年,都是轮流聚集在三家过的。”
“你说的我不知道。”贺宁玉百无聊赖得靠在门口的墙上,“我姓贺,只是一个普通学者的女儿,我想我那个爹,也没那个本事和江寇两家扯上关系。”
寇慕闻言,叹气,“我听说你伤了脑子,原来是真的。那年,阿承那样求寇森,寇森都没有帮你,他们两兄弟也生了隔阂。”
又说,“我那时候也说过我这弟弟,可他实在太软弱了,不敢违背我爸的意愿。”
贺宁玉:“姐姐不如开门见山吧。”
“……”
寇慕探究式地端详她。
[这孩子竟然对以前事完全不感兴趣,难道失忆是假的?还是说她都知道了?可是会跟她说这些的人一定不是阿承和温伯父,也没有别人了呀]
寇慕这个话的意思,是试图在给我好处,贺宁玉想,那她一定是有所求了。
这是第二个对她有所求的人,而贺宁玉猜测她这一方所求的东西,还会是那个东西。
“寇慕姐姐就直说吧,”贺宁玉道,“你现在就算把以前的事都倒给我,我也一个字不会记得,我这个人画面感很差。”
“哈哈哈。”寇慕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贺宁玉旁边,距离很近的位置,和她说起小话。
“你长大了,小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长大会很美。现在这样近距离看着,觉得我那时候的想法还是保守。”
贺宁玉眼睛毫无波澜,“嗯,我虽然身无长物,但的确长的可以。”
“噗哈哈哈……”寇慕越发笑,“我像你这个年纪,女儿都满月了,说起来我是没体会到什么叫做少女乾坤。”
“少女乾坤……这个词挺有意思。”
“是吧,就像现在的你,好像什么事,都容得下。”
说着,寇慕离远了,准备出去,临门说道,“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但现在看来,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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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妹妹忘记一切,好像给不了我答案,那便有缘再见了。”
说罢就开门出去。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平稳渐远,叫贺宁玉心中突然对这个姐姐生出了些好感,她喜欢这样不强人所难的。
等她注意力分散开,突然感觉到隔壁江续承房间传来些声音,若有若无,极小声。
贺宁玉贴紧了这边的墙,全神贯注听了两分钟,辨出来是铅笔摩擦纸面的声音。
还记得昨天这时候,他在手机上下国际象棋,前天开着灯做俯卧撑。
长夜漫漫,就是不喜欢睡觉。可白天里,又不见他有什么困倦。
使劲打了个哈欠,她是困得不行了,倒头便沉沉入睡。
大楼外,离开酒店的寇慕径直驱车来到了江家别墅,硕大而美丽的房子,她把车停在外面。
不过片刻,抽根烟的功夫,一个书生气的男人开了她的车门。
江东。
一进来,见烟雾缭绕,江东顿时皱眉,伸手就想从寇慕那把烟抢了去,被她一个躲闪躲开。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仗着年轻。”
寇慕眼神一眯,如同冷冽玫瑰一般,她今天这身红裙没有惊吓到体弱的玉儿妹妹,但实在是入了江少的眼,江东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不仗年轻仗什么?仗你这么个小偷?”寇慕沉沉吐了口气,也不与他多说了,切入正题,“你真的确定她戴过吗?”
“那是自然,我这还有监控视频呢。”说着,江东把手机拿出来想给她看。
寇慕没心思去看,“那就怪了,我刚才带着扫描仪去检查,她身上没有一点设备的痕迹,就是她自己在说话,而且从话音上看,声带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江东思考了一阵,“一定是大老太太做了什么。竟然还能让奇墓的效力消失。我爸就让她这么死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
江家一个硕大的秘密朝寇慕砸过来,听得她心里一抽一抽。
选择合作伙伴是双向的考验,这是江东对她的诚意。可是,江东比起江续延实在是差了太多,那家伙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做人的底线是什么。
“你别再说了。”寇慕冷淡地开车门,“下车吧。”
“阿慕……”
寇慕把烟头直接扔到江东身上,被他一下接住,“你先把东西拿来再说。”
说到这个江东来气,“江续涯一直在我们家给我使绊子,等他一走,我就马上把项链送到你的研究所去。要不是你不同意,那姑娘我也直接绑了给你送去。”
说着,他叼起那根烟继续吸了一口。
看的寇慕想扶额长叹,她试图跟这个人沟通,“不需要,如果科技进步需要干这种事,那我不如一把火烧了研究所。”
“……行吧,我知道了。”
——
酒店里,贺宁玉已经进入了梦乡。
见到李毓秀之后,她似乎一直在有意识的等待一个声音,而这次,被她等到了。
她是吗?
那个熟悉的女声回答她,[是的,你即将去往的这座小镇,里面正藏有我的,梅引香炉。我对它的描述是,假里藏真,三寸双胆,炉外梅香,可启浓淡]
这一次,这个声音温柔了很多,莫名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感觉,还嘱咐她,[切记,如今扣子已毁,其他东西再不能有损毁,否则世界秩序必将混乱。]
这个哪是人力能决定的?毕竟人的野心滔滔不绝,只是一条不知效用的项链,就能引起两大家族争相争夺。
……
可能,就算是这样神秘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吧,之后,贺宁玉再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在睡梦之中,她很想抓紧一些东西,可那股熟悉的黑暗再度袭来,她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
直到脑海里只剩下一些源源不断的簌簌声,引出纸下一张又一张活灵活现的美人。
一切终于趋于平稳。
10. 引
翌日一早,三人开坦克上了回香檀的路。
贺宁玉端详驾驶座的江续承。
眼下没有一丝乌青,眼白也很正常,今天头发卷卷的,穿着他最喜欢的黑T,纯正帅哥。
“看我干嘛。”江续承瞥她一眼。
“……”贺宁玉抿唇,说道,“好看啊。”
顿时,帅哥眼睛里闪出得意。
图门绿往前面蹭了蹭,也观察了一番,给出参考的意见,“这小子是没长残,但比起你差远了。”
江续承:“……”
沉默是金。
他女朋友却说,“世间好姑娘常有,好儿郎不常有。我有这样的人当男朋友,还说什么?我应该拿被子把他裹起来,就我一个人能看。”
“啧啧啧。”图门绿嫌弃又想笑,“吃过那么多狗粮,就你这最齁得慌。”
把人叫来的李毓秀一早就在村口等待,有她的指引,车顺畅地开进村子,停在族长家门口。
图门绿自是做自己的事去,李毓秀带他们二人回了自己家。
“你们家没有人啊?”
院子和屋子都空空如也,摆设也干净,李毓秀招呼她们进客厅坐下,“不是,后日是云先族一年一度的大祭祀。我阿爸他们都在祠堂忙活呢。”
“啊?那我们岂不是误入天家了。”贺宁玉难得笑了下,“这个时候你叫我们来干嘛?”
李毓秀到厨房拿了当地用来招待客人的万花果,还端了两杯早就准备好的夏日清凉上来。
“因为我们有缘啊。”她说,“我见到你很想相交,当然是尽快把你骗来,迟一些,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贺宁玉哭笑不得。
“而且我知道,香檀人民会很欢迎你的。”想到以前一些往事,李毓秀扬起唇角,怎么也掩饰不住。
“嗯?”
贺宁玉懵懵的,她面前两人都是有什么心思就表露出来的人,倒显得她这个读心术拥有者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李毓秀说,“你看看这个江续承,这般深情的模样,该能想象出,他当时是怎么力争各位族老,为你求药的吧?那简直了,震惊香檀一整年。”
贺宁玉转而去看江续承,他拿拳头顶着半脸,眼睛在她身上住下了。
被发现,装模作样坐直了看另一边,李毓秀说什么,也不作反驳。
他就那么自信,自己不会多问一句吗?
“你为我求什么药?”
江续承别着脸,只回答说,“解药。”
贺宁玉:“那这药你求到了?”
“……求到了,但你没用上。”
“那就是有人阻止了。”她说,“有人不希望我被治好,所以我才把和你有关的事情都忘记了。”
她看见江续承慢慢低下头,没有多意外。
[果然猜了出来]
李毓秀在一边听着,这下明白了一切,“竟然是这样,那我叫你们来还是来对了。”
此话另有深意,江续承坐正,“怎么说?”
“你上次求的香,因为里头有一味云顶莲,百年难遇,你拿走后便绝品了,但是今年年初我上山采霜花的时候——”
江续承神情变得认真异常。
李毓秀说,“是的,我采到了一朵,所以祠堂里,又有了一小瓶。”
只是这一次,最想要得到这香的少年,沉默过后,并无反应。
也许是因为想救的人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李毓秀端着下巴看这俩人。
“真的有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香吗?”贺宁玉问。
“嗯……”李毓秀说,“香能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这件事能做到,应该有十分天才的催眠师加以控制,所以催眠香其实不算珍稀,真正罕见的是这能让人拨云见日的回神香。”她笑起来,“你如果在这多待几天,我可以带你去香山顶,让你感受一下这世间最清明最舒服的滋味。”
按云先族规矩,每次在大族祠堂的活动,不仅连续三天有篝火祭祀节,祭祀当日还需要有头香上供,贺宁玉和江续承来找图门红那几天,正是大家为寻找头香,进山的日子。
头香,指的不是名香,而是新香,为了新的香谱燃烧脑细胞,是每一位香的传承人一生当中最大的乐趣。
得到族长的许可,贺宁玉跟着李毓秀来到了当地一位阿奶家里,挑选民族服饰。
云先族人很喜欢在女孩子身上装扮,贺宁玉落到她们手里,简直成了年画娃娃,很快,阿秀的朋友们也来了。
“这就是故事中的那位女主角吧?”有外向的人大胆地夸她,“果然很好看啊,东方大美人儿。”
“嘘,女主角是很神秘的。”李毓秀笑道,“篝火广场准备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只待你晚上去点火。”那人还是个俊秀的男孩,搬椅子坐到贺宁玉身边,“这些事不急呢,我先认识一下大美人。”
坐下冲贺宁玉傻乐,“我叫马海布亚,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贺宁玉。”
“嗷,阿玉啊,很好听的名字。”
贺宁玉愣了一下,“谢谢,麻烦问一下,过来这一路,你见到江续承了吗?”
“承子应该也快收拾好了。”马海布亚说,“他当初1v3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的,兄弟们当然得好好招呼招呼他。”
“打架去了?”贺宁玉一下站了起来。
眼睛闭上,四面八方的声音都朝她涌过来,把注意力凝聚到单点,能尽可能长的听取一个方向的声音,很快,她就找到了江续承,他在距离她二十米之内的一个房间。
“还有别的没?”
“承子哥,随便打扮打扮行了,你上次不是说你不喜欢这种花衣服吗?”
江续承说,“我什么时候说了。”
“……行,您贵人多忘事,算我白问。要不看看这条腰封,黑色的,你喜欢的颜色。”
“她们女孩一般都是什么颜色?”
“红色呗,现在都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云先族本来就和汉族很亲近,我们族长都有一半汉族血脉呢。”
就听到这里吧。
没有打架,贺宁玉就很安心,李毓秀挑了一个很华丽的头冠想给她戴,她赶忙阻止,自己找了个小小的。
“这个你戴吧。”
“我家里有,跟这个差不多。”李毓秀还想挣扎一下,“妹妹,我们女孩子就是要打扮的。”
贺宁玉直摇头,“不要。”
唉。
晚上出现在广场的时候,贺宁玉穿的非常朴素,这里都是些年轻人和小朋友,火堆没点,气氛就高昂起来。
说是祭祀节,其实是青年相亲盛会。
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李毓秀点了火,和几个姑娘家围到一起转圈圈,贺宁玉在一边怅然望向这一幕。
这大概是她生平见过热闹场面之最,很可惜的是,她不能参与其中。
“阿玉!快来呀!”马海布亚高声叫她。
人影绰绰,贺宁玉转身一瞬,被谁撞了一下,往后一仰,后腰使不上力气,令她顿时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江续承突然就出现了,双手都抱着她,扶着她的腰,他耳朵上戴了个穗子,穗尾拂过她脸颊一侧,顺着这个丝丝触感,贺宁玉缓缓望向他。
不远处的大族祠堂,有一股香从缝隙里冒出来,隐晦地消散在天地间。
骤然回响,贺宁玉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低头吃坨面的小男孩。
很明显的是,那个小男孩右耳上,有一个银色的耳钉,耳坠很特别。
江续承的右耳是有耳洞的,只是他不愿意戴耳钉,想着任其封住,可是并没有实现。
这么一会,江续承把贺宁玉扶起来,还能感觉到贺宁玉后背紧绷,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卸力。”
“……哦。”
李毓秀也赶过来拉她手,“怎么样?没事吧?”
贺宁玉摇头,“没事,这不,我的守护神接住我了。”
“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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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号,简直是恰如其分。”李毓秀笑道,“咱们去跳舞吧?走。”
贺宁玉赶紧拉住她,“我跳不了,有腰伤,你去吧。”
“啊?难怪这么小子看你看那么紧啊。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
安全的地方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离篝火堆较远,坐上去视野很好,也很稳。
看着李毓秀一蹦一跳远离,贺宁玉止不住地落寞,她想,这真是她最难拒绝的事情。
于是,转移注意力到站她边上的江续承身上。
他戴了很好看的民族耳坠,好羡慕。
也许是她看着,江续承格外不自在,站姿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半靠在石头边,却也一直没开口问。
应该说,从决定来香檀那一天,他话就变少了。
心理活动,也变少了。
而这意味着,他并不是在蓄谋什么,而是在等待勇气的上涌,在做一个决定。
刚才听他心里说那话,好像花了很多心思搞穿搭……贺宁玉大方地站起来和他面对面。
从上至下欣赏了一番,后脸色一变。
气道,“江续承,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也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刺绣黑袍,加了条红腰封,找了个靴子,戴了条长珠子项链,加了个耳坠……
咳咳。
“难怪刚才好多小姑娘盯着你看呢。”贺宁玉不满道,“这是人家云先族的相亲会,你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这么花枝招展呢?”
江续承心虚地喵她,开始怀疑自我。
[只是想……看起来配得上你点。。难道真的太花哨?]
“你本来就很帅了。”贺宁玉不情不愿地给他整理衣领,“我在附中的时候也听人说谁谁谁校草啊什么的,比起你都差远了。腿分开点。”
“……”江续承被后面这句炸得脑子转不过弯来,贺宁玉脚很灵活的把他交叉着的腿分开,站到了他两腿间。
想给他顺一顺头发,只是手一抬,江续承反而往后面躲了一下,惊弓之鸟一般。
贺宁玉感觉到尴尬,只能放下,正当她要离远些时,手腕被反握住,随即,他向她低下头。
一天下来头发早已经不卷了,是顺的,贺宁玉仰着头替他整理了前帘,冲他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子真的是我男朋友吗?”
“行了行了。”像是真受不住,江续承低头,一下把她举回原来地方坐着。
贺宁玉后知后觉。
原来江续承是害羞了,这可是真的。
眼看他想走,贺宁玉赶紧问他,“你要去哪儿?”
“饿了吧?我给你找点吃的。”
“……”
行吧行吧,逃就逃了。
下一秒,李毓秀闪现到贺宁玉跟前。
“总算没有别的人了。”
是啊,这一程的正题即将出现。
李毓秀跳到贺宁玉身边坐,“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江续承,现在好多了,因为你,没想到,他会把你给带来。”
“你认识我呀?”贺宁玉不禁发笑,“这一路,净是些认识我的人,他们大多都对我不怀好意。”
“那就行,看来你都习惯了,我也没什么好意。”
“你的心很真诚。”贺宁玉说,“做坏事的人总会一遍一遍推演和回忆自己的计划,可你的心里什么都没有。”
李毓秀眼睛一下亮了,“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贺宁玉下意识说,“没有,我就是习惯分析微表情了。”
李毓秀转而说道,“我有一个妹妹,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治好她的嗅觉。所以我拼尽全力得到那件宝贝。可是图门太爷爷说,我如果想用它,需要一个点香人。这个人要满足三个条件,在你身上,我的确只看到了两个。”
说完,江续承已经赶来了,于是李毓秀跳下来,复杂的看了贺宁玉一眼,“据我所知,你这男朋友也有很多秘密,你不妨照我的例子想一想,他是否也对你有所图。”
11. 引
晚上住在镇上唯一的一个新建民宿里。
预备睡觉的这段时间,贺宁玉满脑子都是李毓秀今天跟她说的话。
讲真。
上午刚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交到第一个朋友。
贺宁玉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会是那个点香人,李毓秀将目的说的这样清楚明白,她觉得没有什么不能从的。
随着睡着,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人,每次这样的梦像是清醒梦。
你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贺宁玉先开口。
梦里的人先是沉默,后又说,“来提醒你一下。”
这次的声音很是立体,周围的黑暗逐渐透出光,让贺宁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心里那点无意识的失落顿时消失,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画面竟是隔壁,江续承的房间里。
以为能看见这个声音的主人,实则不然,房间里只有在发呆的江续承。
他什么都没穿,光着上身,一看就是晚上打扮成那样,被热的。
“提醒我什么?”
贺宁玉平静地欣赏起一个异性的身体。
“我感知到,你会帮助李毓秀救她的妹妹,所以……想阻止一下你。”
这都不算提醒了,直接干预。
“实现不了?”
“不,定然能实现。但是,最好不要开这个头。社会影响且不说,对你自身也很不好。”
适时的点到而止,再没有别的话。
贺宁玉半夜里醒转,睁着眼在床上发呆,比没睡还要累。
不知道江续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梦中,而且她觉得那不仅是梦,更是江续承的实时状态。为了求证,她半夜走出房间,敲了江续承的房门。
事先,她仔细听过,只有一些平稳的呼吸声,他有一半可能,是在睡觉。
但她敲一下,还是开了,迎面是穿着黑T的江续承,看神情,确实像是刚醒。
“怎么了?”江续承问她。
“吵到你了?”贺宁玉也问他。
“没,我刚睡着。”
贺宁玉指了指里面,“我进去待会?”
“来。”
很大方地给她打开了,此时这个房间像是被谁整理过,床上非常整洁。
贺宁玉分明记得,刚才梦里,那被子是团成一团的,跟现在她房间的差不多。
敲门的那一刻,江续承就醒了,猫眼看到是她,赶忙打了个急工。
平静地在他房间站了半分钟,江续承也靠门上盯她背影看了半分钟。
然后,就看见她,径直上了他的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续承:“……”
被窝是温热的,今天晚上他没有熬夜,贺宁玉穿着单薄的衣裳,像个强盗一样霸占了江续承的床。
“怎么个事?”
江续承也没说她,到床边坐着摸她脑袋,背对着方向,贺宁玉能感觉到脑袋顶那只温柔的手,还有江续承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做了个噩梦,不敢一个人睡了。”说这话的时候,贺宁玉难以忍耐地带着哭腔,抛却灵魂不谈,她的身体还挺会演戏的。
拍拍自己前面空着的枕头,“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江续承什么话都没有,他真的敢。
非常自如转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到她身边,平躺,往她这挪的很近,直到她头顶到他肩膀,就停住了。
藏在被子里的手,江续承也找住,拉着她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松松握住。
“我不是第一次和你同枕而眠了吧?”贺宁玉突然问。
江续承只是嗯了声。
这件事在他们两个小时候经常发生,只是……角色对调了。
贺宁玉虽出身温家,却没有受到闺秀教育,那时候她心里干净又澄澈,不像现在。
“你想干点别的不?”
江续承半睁着眼,隔了很久才说了个,“不想。”
“嗷。”
贺宁玉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
过了十分钟,她仍闭着,却是清醒的说了句话。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她心里想着,如果,江续承来做她男朋友也是有所图,那么,她也希望能明确的知道,通过读心术知道的也算。
听见她这话,江续承转头瞧她,此时一点没靠着他,闭着眼睛侧躺的很舒展,一张小脸娇俏动人。
[你为我做了很多]他只是想,但说出来是,“怎么突然这么问?”
贺宁玉叹气,幸亏听到的不止他说的这一句。
他如果是心里这个想法,那就可能是为了报恩。以前自己曾经帮过他,然后本来能用回神香报一次恩,又没用成,所以干脆以身相许了。
行啊,她还得感谢之前的温宁玉。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好不好?不要总反问我。”
江续承:“……嗯~”
她半入周公,迷迷糊糊的,“那时候你一个人来这边,很难吧?”
他回,“一点点。”
“你和这里的人打架,受伤了吗?”
他回:“几乎没有。”
“那,这次的香,你还要求吗?”
他没有回。
贺宁玉心里大概知道他的答案,她觉得一定会,因为这个机会难得。
所以也无所谓,非要说有什么顾虑的话……
“你……记忆中那个我,喜欢你吗?”
听到这,江续承突然笑了,见她闭着眼更是直接转个身和她面对面的,回想道,“应该不吧。”
“那你就别求了……”
说完,贺宁玉彻底进入了睡眠,把江续承气的牙痒痒。
为什么呢?如此发人深省的沟通,他是彻底醒了,这姑娘竟然还能问睡着。
“小玉儿?”
试探性叫了下,果然没反应。
没呀没呀没反应。
气的江续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再一看,睡的依旧香甜。
再一睁眼,天光大亮,贺宁玉自己醒了三分钟神,伸手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被窝,冷的要死。
早跑了。
她有些郁闷地板着脸。
想不通呀,这个叫江续承的男人,说他喜欢她吧,他老实得很,见她这么个大美人坐身边,什么龌龊心思都没有,说他不喜欢她吧……
那他图什么呢?
明天就是祭祀节,云先族各位年轻人的头香基本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只为这场盛会做一些最后的准备。
如李毓秀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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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对于贺宁玉都挺热情的。
昨天一起跳过舞的几个人,今天都上民宿来看她,贺宁玉都不怎么记得,只不过,跟着李毓秀的女孩,她多看了几眼。
看上去像是初中生,皮肤黑亮黑亮的,性格很安静,和姐姐一样,身上都挂了不少小玩意,其中惹了贺宁玉青眼的,是一个金色的圆球。
圆球分两半,上半部分布满细密的小眼,下半部分纯金,壁上有个立体的梅花标志,看样子,像个香炉。
在这个香炉身上,贺宁玉总是能闻见一股梅花香。
“来来来!”民宿老板娘的女儿,也在李毓秀朋友之中,此时捧了一壶香浓果茶,“今日限定茶饮,快尝尝。”
“这么舍得啊。”马海布亚捧场道,“以前想喝你这茶都喝不到。”
有人立马接话,“你叫你哥来,保管天天喝的到。”
“巫支三!你闭嘴!”
马海布亚才不会闭嘴,“哈哈哈,我哥这几天还真来不成,知道承子哥又来求香,他回家做俯卧撑去了。”
江续承没接话,拿个手机只顾看,贺宁玉是不想替这位爷说什么的,只是很明显,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好勇斗狠人物在。
“承子哥这次不求香,你让你哥不要怕。”她用欠揍的语气说。
“啊?”马海布亚吃惊道,“你们不需要回神香吗?”
心想,[那我们昨天还合计一晚上……到底是谁在假传圣旨。。]
贺宁玉道,“如果真的需要,那我更希望是等价的交换,我不想江续承再向你们低头了。”
江续承桌下的手顿时收紧了些,“玉儿。”
贺宁玉看他,无差别攻击,“不要多话,我现在不是很想理睬你。”
“……”
在外人面前,江续承皱眉,但听话。
贺宁玉一点都没有给这些人留面子,目光下一刻,正是放在了李毓秀身边的妹妹身上。
霎那间,她感觉到这张桌子上各位的心思,并很快提纯出一点,果然,他们都是为这个姑娘而来。
“你们家这个妹妹,很喜欢古香吧?”
李毓秀沉默着点了点头,“她是红姨的关门弟子,即便,没有嗅觉。”
“那便带我去吧。”贺宁玉摸了摸女孩身上的金香炉,直接道,“我很想见识见识,能令嗅觉恢复的,是什么神奇东西。”
江续承听罢愣了一瞬。
在场只有李毓秀一人的心声。
[她竟然知道这是假的吗?]
[普通人,见了这样奇特的东西,至少都会问一句,可她……]
行,那就问几句。
于是贺宁玉说,“这小香炉挺漂亮,是纯金的吗?”
“当然是了,族长说了,这块金密度很高。”有人回答她。
所以,怎么说它是假的呢?
假,指的不是质地,那就是性能了。一句话,叫贺宁玉诈出来,这并不是那梅引香炉。
假里藏真,三寸双胆。
“李毓秀,”她笑着叫了声,“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吧?”
李毓秀脸色十分不自然,“当然可以。”
“行。那你们别打扰我谈恋爱了,都走吧。”
其他人:“……”
12. 引
把人都打发走了,在场只有贺宁玉和江续承两个人。
有了这句“能恢复嗅觉的神奇东西”,江续承注意力完全跑远,这个时候他得出一个结论是,“李毓秀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贺宁玉瞥他,“不关你的事,哼。”
“嘿?”江续承连凳子带屁股挪她跟前,“小没良心的,咋不关我事?”
贺宁玉嘴巴一撅。
“就是不关你事。”
想着别的事情,她直接起身往外走,江续承像个尾巴一样跟着她,她也不理,回到自己房间,duang一下把门关上了。
进到屋里,贺宁玉一滩水一样倒在床上,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话。
她一直都是个表面乖巧的人,除了讨厌的长辈,没跟谁甩过脸子,尤其是同龄人,这次,她走出舒适圈了。
也许是因为,和人对峙本身是件耗费精力的事,躺下没多久,贺宁玉开始睡回笼觉。
江续承在她门口待了有半小时,随后,他离开民宿,去了族长大院。
到中午,贺宁玉被通知她吃饭的小孩叫醒了,到饭桌上,正巧见江续承脸色阴沉的回来。
她一个激灵起身,“去打架了?”
江续承到她跟前半抱了她一下,摇头,“没有。”
带上老板娘的盒饭,贺宁玉想回房间吃。
这么多天,江续承各个方面都很照顾她,特别是吃饭这些,江少带她吃了宣武京很多漂亮饭,唯独没有吃过,盒饭。
一上来,江续承皱着眉,把贺宁玉饭里的肥肉都捡走,换了小油菜过来。
他自以为已经把贺宁玉的胃口重新养娇了,可事实是,这盒饭她吃起来也和那些差个不多。
下午,已经走了的客人重新返回,马海布亚,在民宿大院里面,说是有事和贺宁玉谈。
刚见这个男孩的时候贺宁玉就觉得他长得很漂亮,这会刚哭过,看起来更娇俏了。
她坐这么个人对面,被对比的像个铁血冰人。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不是。”马海布亚平复好情绪,“阿玉,我想了一上午,有件事,我是不应该告诉你的,我把灵儿妹妹当亲妹妹看待。可是,如果我不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说。”
“嗯,我了解了。”贺宁玉说,“你如果觉得我应该知道,就随心说,反正你既然来了,不就是希望我不给李钟灵点香吗。”
“我……”马海布亚好像是又要哭,“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你挺有意思。”
“我是偷听图门爷爷说的,他们家传下来的那个香炉,是有点道门玄学在身上,这东西讲究慧根和天赋,如果你不是它选中的点香人,却给它点了香,你非但救不回灵儿妹妹,连你自己的嗅觉都会被它剥夺。这在我们这是有先例的。”
这话不像假的。
贺宁玉点点头,“知道了。李毓秀确实告诉过我,点香人的三个条件,我只符合两个。”
“啊?”马海布亚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那你根本不是啊,你不能点香。”
忽而,贺宁玉狡黠一笑,“你说的这些,李毓秀肯定也知道吧?可她还答应,是跟我有仇,故意想报复我的吗?难道她一心二用,同时喜欢寇林和江续承两个人?”
“……”马海布亚狠狠惊讶到了,“不是啊,阿秀她什么时候喜欢寇林哥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们差七岁啊!”
贺宁玉:“你吃醋了?你喜欢她?”
“……”漂亮的男生迅速脸红,腼腆至极,“阿玉你,不要再乱说了。”
“没错,我都是乱说的。”贺宁玉眯眼笑一瞬,笑容随即消失。
“……”对桌简直语无伦次,“你你……”
她淡淡的总结,“不管我怎么选,你们都是既得利益者,我谢你坦诚地告诉我,不妨我也坦诚告诉你。我不是活圣母,不管我能不能救李钟灵的鼻子,只要这香我点了,那就一定是要讹你们的,我绝对不会亏待我自己,你可以放心回家等消息。”
……
哭哭啼啼来,双目无神走。
贺宁玉目送马海布亚的背影。
不知不觉,和这小子聊了好一会,这会快傍晚了,落日余晖,抬头就能看见,看了一眼,她往后偏头,和屋子里坐着的江续承遥遥相望。
她在前面耀武扬威,江续承在远处欣赏了她全程,都听不见她这说的什么,纯看她状态,就时不时蹦出一句怀念温宁玉的话来。
贺宁玉真是不得不正视以前的自己,是牙尖嘴利的吗?
答案是怎么可能?她明明是淑女。温家怎么说,都是个世代医家。
她召唤了下,江续承到她跟前来。
站在女生身边,江续承陪她看了场日落,两个人默契至极的安静,直到夜幕降临。
然后说了句,“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我跟你一起。”
贺宁玉只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去点个香,马上就回来了。”
“如果不是大事,你就不会跟我说这话。”
“……”
“小玉儿,你认为对的任何事我都会支持,除了推开我。”
“……”
多么感人的肺腑之言。
贺宁玉皱下眉,“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以前可能不喜欢你,但你爱死以前的我了吧?”
“……”
贺宁玉以为江续承会不敢承认,毕竟他是个内心戏很足的人,没想到听到这话,他反而笑了下,“是啊。”
她的目光意味深长,绵软又执着地盯着他看,想听到一些真实的声音。
心声不是固定存在,总会有的,因为人的大脑一天之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选择的路上,这样的人已经能说是精力充沛。
现在江续承已经做出选择,应该是表达欲最旺盛的时刻。
“没有所谓的以前。小玉儿,不要总想着分裂自己。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嗯。
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
——
九点钟,李毓秀在自己房间里等候多时。
贺宁玉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堵墙,进来就找了个角落自己待着,但存在感极强,令李毓秀越发的心虚。
果然是守护神啊。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谁能这样的表达喜欢。”
“嗯。”贺宁玉眼下是松快的。
从进来开始,她就观察到在床头放着的深灰色小香炉,和那个金的不论是材质还是样式,都大不相同,大小倒是一样的,看起来都小小一个,三寸,旁边,放了一个三角尖香泥。
“这是什么香?”
李毓秀说,“明天我用来竞争头香的,取自香山顶的七花九草,我叫它寒露香。”
“香山顶是不是很冷?海拔一千五百多米。”
李毓秀:“还好,我没感觉。”
贺宁玉:“……”
一个不用睡,一个不怕冷,就她身娇体弱。
“叫你妹妹过来吧。”
隔壁的房间里,李钟灵早就等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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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她穿着很正式的服饰,直接被姐姐引到床边坐下。
从见到这小女孩起,就没见她说过话。
“小灵儿,你觉得床头这香怎么样?”贺宁玉调戏般地摸了摸小孩的白银耳坠。
[唉,又是个奇怪的人。]
“哟,还是个老小孩。”贺宁玉问她,“你不会说话吗?”
李钟灵闷声说,“我是不想说话。”
“行,有风格。”
再不等别的,也不说别的,贺宁玉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掀开抽一根,再用力一擦,昏暗的屋子里,一抹亮白的火光出现了三秒,而后代替它的,是屋子里突然而起的一种清冷气息。
贺宁玉怔怔看了那小香炉一瞬,随后很是自然的,掀开它,把寒露香给扔了进去。
霎那间,她好像看见了上世纪的画面。
一个像被高手剪辑过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还伴随着十分有感情的背景音。
缓缓的,开启了一个多年前的故事。
[相传,云先族富有活力的制香技术都源于古代一个叫云仙的香女,族人世代受其恩惠,奉其为神。
他们无一例外的把制香当成一生的事业和信仰,普通的熏香可以流经后世,发扬光大。但是,香女留下的十大名香除外。]
画面中对于真正的香女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不难看出她是个打扮朴素的女子。
[那样的技术,非本族人不能学。直到七十年前,族长图门氏的儿子出门送香。]
[传说他被江南美景所困,但那一年,江南发了大洪水,族长儿子不会水,被一个南方人救下,为表达感谢,就把他,带回了香檀。]
[族长的外孙女很喜欢那个南方人,族长又见其诚心求学,便破例,收其为关门弟子。]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男子,竟是天生的炼香奇才,族长大喜,将一半的名香香谱传给了他。原以为这样卓绝的人才,将成为自己的孙女婿。可令满图门氏悔恨的那一天,很快便到来了。这位传闻中的奇才,发现了香炉的存在。]
视频中很炸裂的一声响,是碗碟打碎的声音,红衣新娘很突兀地在新婚之夜,昏死了过去。
[在族长口中,这香炉能令人得到超强嗅觉,只需正确的点香人,将任意香点燃置于其中。而那时盛传的点香人,便是族长的外孙女,因为,她满足了祖辈传下来的三个条件,貌美,体弱,姓温。]
[欲念焚身,男子竟一一己之力令失传已久的毒香重新现世。当他握着妻子临死前的手将香炉点燃时,香炉竟在瞬间,夺走了他的普通嗅觉。]
这一场面何其残忍,不惜代价去谋求的,最终却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这一路,他的所有都失去,画面的最后,停在了全体云先族人愤怒泣血的场面之中。
最后的画外音,[那人很快不见了去向。偌大又幽深的香檀镇,竟真叫他飞了。而从那以后,长江一带香产业崛起,杰出企业层出不穷,声势迅速赶超了黄河流域。]
再度睁开眼,贺宁玉还在原地站着。
屋子里的寒露香里,充斥着一股淡然悠远的梅香,有了这梅香的指引,她竟然脑海里自动形成了一张神奇的地图。
地图上,标志着她所认识的人的方位。非常明显的,离她一小步远的贺盏,和她重合在一起的江续承。
床边的李钟灵似是陷入了沉睡,身子默默往后倒去,李毓秀马上接住她,将她平稳的放下。
手抽出来的那一刻,她是颤抖的,“成功了……”
13. 引
太多的信息要处理,贺宁玉的精神应接不暇。
她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喘气,身后守护神瞬间来到她身边。
见其关切中带点茫然的眼神,贺宁玉知道,他什么都没看见。
不止他,李毓秀也是这样。
“你知道你们香檀人为什么排外吗?”
李毓秀还处在极大的兴奋之中,听到她的话脱口而出,“我们有排外吗?”
她果然也没有看见。
贺宁玉此时已经解了气,事也办完了,不想多留,转头要走。
“阿玉。”李毓秀轻轻唤她,她脚步停住。
“谢谢你,你帮我完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江续承眼中,也为贺宁玉感到自豪。
“不用谢。”贺宁玉转头瞧李毓秀一眼,“也许,将来我真的会请你帮一个大忙。”
李毓秀一下子站起来,“我一定会做到的!不论你想要我干什么。”
而后,贺宁玉独自走了出去。
江续承留在房间里,眼神不是那么友善地反问,“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她没事?”
李毓秀眼神混乱,她能知道的只是自己妹妹能恢复了,这个问题,也不想用什么可能、也许来回答。
而不等她回答,江续承直接追了出去。
……
回民宿的路上,有一股虚弱感铺天盖地朝贺宁玉脑子里面涌,像是七天七夜没睡一样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严重的疲惫。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一趟还是值得的。贺宁玉扯了个笑,虽然今天嘴上说的这样尖酸,但是……
江续承在她身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她脚步的虚浮,一直跟的小心又纠结。
“你在纠结什么呢?”直到贺宁玉定住转身,强撑着眼皮问他。
“……”
[还说什么,她都这样了,还要先处理你的事。]
下一刻,江续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
愕然。
奇怪。
今天老江这一手看起来有点像热血年轻人了。
可惜贺宁玉连嘴角勾个弧度都没力气,在他怀里彻底放下了心神。
谁也没想到,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那天是7月1日,距离贺宁玉第一次动用奇墓孤品的力量,已经过了七天。
她是在宣武京医院住院部大楼里醒过来的,彼时,她身边只有江续承一个人。
很难说贺宁玉睁开眼看见他是什么感受,说不明白,五味杂陈。
在她这里,她这一觉出奇的舒适,是那种书上说的深度睡眠一样的好觉,眼睛一闭一睁就醒了,醒了感觉浑身都是力量。
而眼前的江续承,神色阴沉,胡子都长了好大一茬,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着,看到她睁开眼睛,一个仰卧起坐起来,眼中才慢慢恢复了神色。
这一眼,贺宁玉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险些没喘过气来。
见他长叹了一口气,她自己眼眶也红了,“江续承,你怎么那么……狼狈啊?”
江续承也不激动,他这口气缓得太长,觉得坐着不够了,站起来躺在她床尾,很平静。
“……”贺宁玉鬼使神差问了句,“我没有来错地方吧?这还是2025年吗?”
他乐了下,“是,今天7月1号了。”
“……”
卧槽。
还是这个病房,卫生间里,贺宁玉拿着手机惊奇地刷着这七天发生的事,旁边江续承刚洗干净,在吹头发。
“我睡了七天竟然没有死。”她感叹,“你真的没有给我输营养液吗?”
“嗯,医生说你的气血有自行恢复的能力,而且很旺盛,完全不需要输什么。”
“……我都没吃饭哪来的精力。。”
真神了。
贺宁玉出去把手机扔了,再回来摆出生气的模样,“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你为什么七天没睡觉?”
“……”江续承低下头。
好一会,他自叹,“万一呢。”
看着她又笑了下,说,“那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吗?”
“哪有那么严重。”
事实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刻,突然就严重了。等到江续承反应过来竟然这样严重,很多事情他已经无法改变。
“江续承,是不是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你永远不会做亲近我的事?我不能抱你,亲你,和你睡觉,只能远远的看着,是不是?”
江续承倒吸一口气,歪了,这回是彻底歪了,“当然不是……”
“那你站着别动。”
……
要说是谁轻薄谁,贺宁玉觉得,她现在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反倒是江续承睁着眼守了她七天,绝对是她占上风。
所以她放下江续承手里的吹风机,把他掰正,搂住脖子直接闭上眼迎了上去。
可没想到,下一刻还是颠覆了,她腰一下子被箍住,被按着往墙上靠。
这一吻还是他先来的,而且很重,什么拒绝姿态,完全不记得。过几秒分开,贺宁玉嘴边还残留着被胡子扎的刺痛,她睁开眼睛,竟然觉得心跳很快。
第一时间,她没有去关注,别人的情绪。更不觉得冒犯,甚至还想……继续。
一会,江续承抱紧贺宁玉也想再来,贺宁玉本来是顺从的,结果突然看到一抹笑,一下子又推开,强调,“你在笑。”
“啊?”某男装傻。
“……”贺宁玉思想完全回笼了,清晰感受到江续承内心深处的兴奋,气的欲言又止。
江续承怎么能不明白呢,刚才那一刻回味而来,他是忍不住。遂埋在人姑娘脖子里笑。
这时候,门响了。
张月梅大包小裹的拿着东西来看贺宁玉,身后还跟了个几条尾巴。
特意转到宣武京,还在住院的寇森,陈琳艳,蒋立,还有一个女生。
她没进来,在走廊处,透过玻璃眼睛时不时看向贺宁玉,贺宁玉知道,她除了关注自己的身体,还在祈祷自己认不出来她。
可是,贺宁玉只是忘了和江续承有关的事,她清楚的记得,这是那个比自己小三岁的表妹温如酒,她今年应该要上高中了,和那个要跳楼的小孩是一个年级。
寇森着急的很夸张,自己还坐着轮椅,半张身体都打石膏,依赖人家蒋立推他呢,就用那健全的手想拉贺宁玉。
贺宁玉“吓得”赶紧躲到江续承身后。
“你小子,不许动她!”张月梅毫不留情吼他。
“……”寇森都快哭出来了,“玉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森哥啊!”
这张脸,贺宁玉的确不认识,是第一次见。
江续承见她确实没想起来,又是这样一番姿态,直接开启护主模式,“你能不能别吓人。”
寇森看了看像木乃伊的自己,“……”
而陈琳艳还以为贺宁玉病的不得了了,这个时候的女孩,单纯真诚,当即情绪就不好了,绕到贺宁玉身边,“宁玉,你怎么成这样了……”
贺宁玉朝她做了个鬼脸,嘿嘿乐,“嘘,演给那个轮椅哥看的。”
“……”陈琳艳眼睛顿时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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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从心来,“那你是没事了吧?”
“我当然没事了。”贺宁玉站直冲她很自然的笑了。
没藏着掖着,她也没想玩太过,而见到她这样,寇森和蒋立完全傻眼了。
“张老师,您来看我我特高兴。”贺宁玉亲亲热热挽上了张月梅手臂,带她们去床边坐。
于是病房里,两性分化,三个男的被江续承隔在一边,挡的很紧。
“看看就行了,那是我女朋友。”
寇森:“切。”
蒋立:“哦。”
蒋立心里呜呜呜,面上坚强地说,“我早想明白了,谁跟你争。况且,我准备报南海的志愿了。”
注定,和她走不到一起。
“为什么?”江续承多问了一嘴,“你分也挺高啊,一开始的目标不就是AB大?”
“我祖籍是南海,这次有点事,不得不回去了。”蒋立拍拍江续承肩膀,“你是我在宣武京唯一的对手,我这些年一直把你看成假想敌,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拿你当朋友。”
江续承算学霸吗?寇森不认同。他算什么学霸?算的话也不会跟他一样小学打架被留级了。
但据梅姨说,这位蒋立是个学霸。
省第二呢。
能被省第二当成对手的人……寇森看江续承的眼神变了。
“严重吗?”说完江续承错开眼睛,没再说话了。
蒋立哈哈笑声,“不严重,还用不着宣武江氏出手。”
贺宁玉的志愿已经全权交给了张月梅,现在两个孩子未来都在张月梅手上,她压力大的很。
偏偏,问谁谁都是,你看着办,令她格外头疼。
简单说了几句,她回家放心去研究了,走廊里坐着的温如酒,跟着张月梅也离开医院,一同上了一辆黑车。
关上车门,张月梅摆手,“你看见了吧?”
温如酒脸色不好看,“不要让他们俩上一个大学。”
张月梅:“没有用的。”
“怎么会没用,没有人能承受异地恋的。”
“呵呵,你个小屁孩,还知道这些。”
虽然张月梅觉得这话没毛病,但是,她懂她这个儿子。
“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之间的吸引力有多大。”
温如酒:“……”
——
没多久,男生们也要走了,寇森的眼神依依不舍,江续承什么都没说就推他走,非要把他送到他的病房里。
蒋立也要走了,他最后走的时候,陈琳艳深深看了他一眼。
所有的事情,任何人的心事,在贺宁玉面前都是那样明了,鲜活。
她即便知道,也不想为此做出任何变动,她不想成为死神手里的硬币。
“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吧。”陈琳艳跟她说。
贺宁玉安慰,“这世界上的天才很多,不止蒋立一个。”
顿了下,陈琳艳故意乐道,“谁说他了,我说的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们这一届的天才。”
“说我干什么,我说见就能见到啊。”
到这份上,陈琳艳才说道,“我报的是西北的医科大学,咱们班就我一个。”
“哦,这样。”贺宁玉很快接受了,“那是学医最好的选择了,我支持你。”
后来大家都走了,贺宁玉推着江续承催他睡觉,“就躺我这,我陪你睡觉。”
江续承刚回来,“你还睡得着吗?”
“……我看你睡。”贺宁玉说。
明白了,她不睡。
于是……江续承反抓住她的手,“我是真的不困。”
14. 言
慢慢的,手也摸上她的腰,“我体质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一天睡一个小时就够了。有的时候,吃饭和画画都比睡觉管用。”
刚低头,距离极近时,他突然停住了,“等我去刮个胡子。”
“见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计较。”贺宁玉快言快语地说。
“有点扎啊。”江续承心疼的摸着她的嘴唇两侧,“刚才都红了。”
虽然扎,但他这样真的很帅,格外的帅。贺宁玉不想说自己其实挺喜欢的,只是张开手臂,从他腰间穿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刻,江续承一颗心都是满的,沉淀了很久很久,他其实想说明白,尤其这件事还在玉儿心里落了痕迹。
“我不是不想亲近你。”
贺宁玉闭上眼睛,点了下头,“知道了。”实际行动让她感受到了。
“你忘记了关于我的,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一起长大,每个假期都一起度过,但是你对我的感情应该不是喜欢,如果以后你恢复了,这样的记忆占了主导,又想到和我一起做的事,你可能见都不想见我了。”
“不会的。”贺宁玉抬头看他,“我是能考省状元的贺宁玉,怎么可能被小时候的记忆主导,我对你的感情就是喜欢。从8号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江续承紧紧抱着她,一颗心柔软的不像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8号这个时间点,等反应过来,他狠狠吓了一跳,赶忙将小玉儿脸捧起来,“什么8号晚上?”
贺宁玉一点不想瞒了,甜甜笑了下,“有人偷看我跳舞,我总得知道是谁吧?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你的,因为我只听到了半秒铃声,看到了一抹很帅的背影,也是后来接触多了,又知道我俩有过去,才确认了。”
光凭半秒铃声和半片影子就知道了是他,除了玄学,只能是天赋了,江续承感叹,他小玉儿真是天才啊。
事实上,当然不会只是这个,那天晚上,他可谓是心理活动丰富。
“我……我是偷看了。”江续承难得有点局促,但见她应该是不生气的,就放下心来,“终于高考完,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贺宁玉的这场恋爱,好像现在才开始谈,她仰着头,笑得真心,“你不站出来是好的,当时和我一起那个小孩心情不好,我一个人还能想法子安慰安慰她,人家也有喜欢的人,你一出来,说不定越发刺激她了。”
“那你当时呢?”
“我?”被江续承抱着,好像那么多天的委屈和压力都要涌出来了,贺宁玉鼻子一酸,没能说出来话,她下意识赶紧笑了下低头掩饰自己。
可这些动态,一点没逃过江续承的眼睛,他把贺宁玉的脑袋轻轻抬起来,虔诚地贴面吻,一下一下,她在他心里如珠如玉,每叫一声玉儿,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比前一刻,更喜欢她了。
贺宁玉那点情绪慢慢的,完全被抚平,最后一吻,落在唇瓣上,干净,纯洁,好像不带一点情欲,只有喜欢和爱。
良久分开,她脸颊红扑扑的,埋进江续承胸膛,害羞的样子很明显。
“是我腰坏了,不然,我单独跳支舞,只给你一个人看。就像你画里画的那样。”她突然想到,“再画一幅吧,观众画成你,然后把那一幅新的送我。”
“行。”
江续承低头看着她,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摸那细腻光滑的脸颊,光是眼神就将爱之一字说了个尽兴,他怎么可能不想亲近她,说到底,终归是怕伤到她。
“玉儿~”
“嗯……”
摸她的脸,后来开始捏了,贺宁玉仰头,“手感怎么样?”
“……”
看看,谁比谁玩的花。
“如果这世上有个东西能治好你的腰,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当然愿意了。”贺宁玉一下子就不害羞了,水眸一变,“你说的是什么?”
“你记得香檀镇那个香炉吧,李毓秀是不是跟你说,这个香炉有恢复嗅觉的奇效,而你是这个点香人?”
“嗯。”贺宁玉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对了,她家妹妹嗅觉好了吗?”
江续承点头,“第二天就好了,而且医生鉴定过,还是超强嗅觉。”
很多事江续承没挑明白,因此事,他正视了奇墓孤品的作用,不只是他,一旦外界的人尤其是几大家族的人知道,那将引起整个商界的动荡。
他尽可能去封香檀镇人民的口了,但他总觉得,泄露出去只是时间问题。他真的担心一旦泄露,万颗江氏那边,不会再放项链回来。
“其实这种有神奇效用的东西不止这一个香炉。”
贺宁玉故作了解的样子,“你是说,也有能治我腰伤的?”
“只是个可能。”江续承双手揉她的脸,“等江家的事了了,我们就出发去找这个可能。”
——
之后的整整一个月,江续承和贺宁玉正式进入了热恋期。
世人眼中,别人的热恋期轰轰烈烈,白天的大街,夜晚的小巷,随处可见稚嫩的年轻人抱在一起热情拥吻,这个时代表达情感的方式太直白可爱,就显得规矩又正经的江贺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贺宁玉上街不愿意和江续承牵手,两人像搭伙出来溜达的,室友一样。
而傍晚回到房间里,又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连体婴,喝口水她就被拉到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饭都不想吃了,直接倒床上睡觉去。
第二天清晨,她又是被哄哄的热浪挤醒的,推了推自己身上的人,“好热~”
因为没有开空调,江续承把空调遥控器放抽屉里了,他笑着离远了些,然后犯一天之中唯一一个浑,“不是你说我不亲近你吗?”
“……”贺宁玉有些无语,不满道,“你最好一直这样。”
她听见江续承低低的笑,在她身上开启地图,压的她腿根发软,脚趾抓地,再也说不出来话,就很克制地帮她收拾干净,自己往洗手间里去。
再回来躺床上,手覆盖在她后腰上揉,一声一声地叹气。
毕竟是很严重的腰伤,他心里不知道那个度在哪里,生怕玩出大事。
不过,很奇怪,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往常多站一会都会没精力的贺宁玉,很能经得住他按着折腾。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的腰伤没有复发,不仅如此,亲密的时候,江续承抱着她的时候,她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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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还觉得腰部热热的很舒服。
一个不需要睡觉的男人……
贺宁玉还有空闭着眼睛想,江续承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道家圣子?将来或许有一天,会有什么大师突然出现,要把江续承从她身边抢走去修仙,然后发现他已经被她给糟蹋了,有法律保护,也不能杀她,只能每天发点信息寄点信骂她几句。
想着,她突然笑起来。
江续承问她笑什么,她就是不说,惹生气了,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啃她吸她,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甚至还威胁似的蹭她,这一次差点失控,江续承半夜坐起来忏悔,一直到太阳升起来。
“看来今天出不了门了。”江续承靠洗漱台边,望着贺宁玉肩膀和锁骨处的红痕,都是他嘬出来的,自觉一幅我有罪的模样。
今天是要坐直升机去登山的。
“太好了。”贺宁玉赞叹,“我害怕坐飞机。”
“真的?”
“啊,恐高,老严重了。”
“……”
你就宠着我吧。
既然如此,江续承恃宠生娇,关上水龙头搭贺宁玉肩膀把她揽过来,扣着后脑勺亲她,满卫生间里,顿时充斥着亲密接吻的声音。
直到她被按到墙上,熟悉的一股慌乱袭来,下一刻,有只手顺着她后腰一直往下去了。
“……现在是大白天……”贺宁玉用力推他,满脸惊讶。
“开着灯,哪里像白天了?”说完江续承自己都想笑,可他不管不顾,继续沉浸刚才的事情。
白天避免,是因为,不想耽误正经事。
这不,里面江续承扣住贺宁玉的腿正往自己腰际缠,外面,他电话响了两次了。
在高速路上正带着好东西往宣武京飞奔的江续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七点啊,这小子怎么可能这个时间在睡觉?
“行,你不急我也不急,臭小子,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中午,江续涯已经在宣武京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上了,回电才打过来。
他没好气地接,“到哪浪去了!”
江续承一本正经地,“在我画室这,拿到了?”
“拿到了。”江续涯故意话锋一转,“但是呐,我刚下高速,老大家司秘书在路口等着我呐,我哪说的过他。”
“你给他了?”江续承火速起身找衣服穿,手机拿远些,冲卧室叫了声玉儿。
“来啦!”贺宁玉活蹦乱跳从被窝起来,松垮垮的大T恤穿她身上,跟着她的幅度摆动,见她光着脚,江续承拎着衣服往里面走,单手把她拎回床上。
清楚听见这声音的江续涯:“……”
刚才有心调侃,现在他只剩下冷淡,甚至触景生情有点伤心,“我给他了,你去找他要。小弟,这场谈判你避免不了的。”
“行,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贺宁玉问他,“什么谈判?”
江续承看着她。
[要不要带玉儿过去?]
[老太太泉下有知,会打死我的吧。]
贺宁玉傻呵呵的笑。
没事,你死了我会殉情的。
15. 言
偌大的大客厅,满地的颜料,阳台往常经常会出现等待阴干的画,这次已经空了半个月。
不过,再过一会,它就会迎来新的客人。
贺宁玉在江续承怀里坐着,聚精会神地看他笔走龙蛇。
画画这个东西,熟练到一定程度,心里就形成了一个以纸的中心为原点的精确坐标系,每一幅图的点应该落在哪里,就是一个眼神的事情,这些都是基本功,但江续承已经不在这个阶段了,看他画画甚至有点像扫雷,没落笔之前,根本想象不到这一笔会带出什么画面。
“这个眼睛好漂亮~”贺宁玉仰头看他笑,“是我的眼睛吗?”
江续承俯身吻她一下,“2D不如3D多了。”
她乐个不停。
也就是贺宁玉,换个急性子的,刚挂了男朋友哥哥让回家见家长的电话,哪里还坐的下来?还一坐坐一下午。
最后一笔画龙点睛,之后笔被江续承扔到一边,他俯首将贺宁玉从地上抱到了自己腿上,环抱住她,面色有些沉重,闭眼埋在她肩窝里。
即便是一下午,他好像还没有想明白。
贺宁玉感觉到,他们两个的心脏距离极近,慢慢的,心率趋于一致,十分神奇。
真好啊,贺宁玉再一次告诉自己。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好像就这样到老,就这样死掉,都没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纠结呀~”她乐观地很,温软的手摸他脸,“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纠结。你要是不想让我去你们家老宅,那我不去不就好了?”
江续承沉默的吻她那只手。
说明她说对了。
等他睁开眼,也不瞧她脸,拽拽的往她胸口方向看,“我不想瞒你,连马海布亚那样刚见到你的人,都知道跟你说实话。”
他的实话到底有多难听啊?
他的实话一定是难听到极点了。
“你那天跟我说,我认为对的事你都支持,除了推开你。”
江续承:“嗯。”
贺宁玉拍他脸,轻轻说,“那我回你一句吧,我允许你不跟我说实话,除了喜欢我。”
没错,贺宁玉是个恋爱脑。
她认同了,自己叹气,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这件,我容不下。江续承,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很喜欢我吧?”
“嗯,很喜欢,只喜欢。”
只有这样的话,江续承看着她的眼睛,回答的很准确,每一次都是如此。说完了,又紧紧地抱住她。
“那就好了。”贺宁玉一双眼睛闭上,乖乖躺在江续承的肩膀上,“好困~我坐不动了~”
贺宁玉是在给江续承自己去处理这件事的机会,所以闭眼之前,她心里只想的是,希望明天睁眼醒来,她可以看见他。
而事实上,江续承把她抱到床上,并没有走。
回到客厅,他拨通了江续延的电话。
此时的江氏老宅,漆黑的夜,寂静的院,江续延已经等候多时了。
结果自家小弟刚接通第一句就是,“我要鹊言项链。”
你要的还真不少,江续延笑了声。
“那你决定好带那小姑娘过来了吗?”
“是你想见她,所以,你可以来我这。”
江续延轻飘飘一句话,“不行。”
这就是,三兄弟事先说好的条件,江续承想要项链,去贺盏那里换取鞋子的线索。江续延接受这件事,但他的条件是,贺宁玉需要到老宅见他一面。
江续涯原本是支持自己弟弟的,但如今看来他已经完全倒向了哥哥。
这个原因,江续承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就是自己那位死在老宅深处的大嫂,昙月医生。她是唯一一个能让延哥和涯哥毫无疑问统一战线的存在。
对于这个人,江续承知道的很少,他这两个哥都喜欢她,这三人轰轰烈烈的时候,他还在张月梅手里艰难讨生活呢。
“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有办法确保玉儿一直能说话吗?”江续承说道,“我很想信你不会伤害她,但你们都说了,她真的戴过项链。奇墓孤品确有其事,任何一个接近项链的机会,都可能让她出事,我不能让她冒一点风险。”
隔了有一会儿。
“抱歉,小弟,哥哥没法保证。”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去老宅?你一开始不这样的。”
“因为你要拿走的是我们守了70年的东西。”江续延说道,“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我不能拒绝的理由,确认昙月的身世,这算一个。”
“?”
真的听到这个名字,江续承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一个月前,你跟我说出要项链的同时,我得到了温家小女儿温如酒的来电,说,温家曾在十三年前遗失了她的长姐,名字叫温昙月。她还警告我们,如果让她的二姐出什么事,江氏大楼就等着破产吧。”
“……”
十三年前,那时候小玉儿刚五岁,再加上催眠术的影响……
江续承神色非常难看,“如果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条件之中。”江续延说道,“只要你带她来,我就把项链给你。”
艹。
“行,江续延,你等着我跟你争家产吧。”
——
半夜,贺宁玉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察觉到身边躺了一个人,当她睁开眼,看到确实是江续承。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贺宁玉躺过去钻进了他怀里。
热热的,光溜溜的,腹肌!有八块!
她好爱,手直接摸上。
“不想睡了是吧?”
她糯糯地说,“你可以摸我的。”
还主动把他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腰腹上。
她那腰又薄又细,还很柔软,舞者即便很久没有跳舞,骨骼之间的柔韧度也和寻常人大不相同,江续承轻轻在那处摸着,没一会,手自动往上走了。
这下,贺宁玉很难再睡着。
尽管已经这么多天,接触的非常多,她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对江续承开放的,尽管如此,她依然会感到悸动和慌乱。
在江续承腹肌上的手慢慢上移,撑在江续承胸膛上,脸顺从地靠在那里。
“玉儿……”突然江续承把手拿了出来,细细摸着她的脸颊,问了句意料之外的话,“可以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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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宁玉瞬间睁开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江续承的眼神十分认真,像是做了一个决定。
让贺宁玉有些意外,他那么纠结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吗?啊?
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怪不得他今天光着上身上床,简直是来勾她的。
见状,江续承轻轻捏贺宁玉的脸,“你信我吗?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试试。”
贺宁玉盯着他看了半晌。
之后,她坐了起来,背对着他,想了一会说,“你猜的应该是对的,我们两个本来就跟平常人不一样,也许真的……会有帮助。”
紧张状态下的江续承,一点没觉得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他心里只有对接下来的事的严肃和认真,好像目前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那个……”贺宁玉脸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也不回头看他,“是在这里还是……”
她浑身突然在往外面冒汗。
本来是不敢回头的,可她有些好奇江续承现在的神情,抬手理了理右肩的长发,趁机转身去看他。
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一点不遮掩,平常很拽很高冷的人,露出这种专注度很高,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令贺宁玉有种感觉,自己像被锁定了的猎物。
[如果,你以后怪我……]
贺宁玉马上接,“我不怪你。”
她缱绻的闭了闭眼睛,温润的颈项在反光,引导性地问他,“江续承,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
[我想,我想把她压紧,想xxx。]
这么长时间,贺宁玉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只感觉头皮炸开。
[可是,我不能那样……我tm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贺宁玉:“…………”
她又躺下了。
被子耸动的这一刻,她面前顿时黑影落下,被子里有条腿,挤在她两腿之间。
这一刻的感觉很清晰,贺宁玉看不见江续承的五官,却能听见他说。
就当个禽兽吧。
不纯是心慌了,她觉得自己神志已经不太清了,眼睛也睁不开,江续承拉着她的手臂按在她头两侧,下一秒灼人的气息靠近,他俯下身吻住她。
缠绵地接吻,抢占她对身体的支配权,手重重地顺着她的腰探进她的上衣,一直到领口,从里面解开这一排扣子,然后把这碍事的衣服脱掉。
之后他是真的很轻很缓慢,根本没到什么地步,只是表层浅浅动了两下,就睁开眼观察她的神情。
“我没事。”
贺宁玉手抱紧江续承的脖子,主动迎上去亲他。
唇齿间传来江续承的声音,“腰疼不疼?”
贺宁玉摇头,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热,好像浑身被点着了,而她感觉不到痛,因此迷迷糊糊地,她只是喊热,手扒拉着,还是想去找空调的遥控器。只是床头空空如也。
江续承又又又又藏了。
行吧,就烧吧。
如果江续承能把她烧着,死在他身底下也不是不行,就是辛苦了他,本来就爱纠结,以后更加不会意气风发了。
16. 言
清晨,江续承起来给窗帘掀开一条缝,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刚好照在了贺宁玉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脚丫子上。
她踢了两小时被子,江续承不厌其烦地为她盖了一晚上。
这会,还精神奕奕地看着她的睡颜发笑。
还有余力踢被子,看来真的是一点事都没有,这一次,确定了做不会给贺宁玉带来危险,江续承罕见的没有忏悔。
他搂着贺宁玉肩膀,在她柔软的胸口画圈圈,描摹她锁骨的形状,享受着时间的流逝,直到贺宁玉转醒。
江续承突然像个正人君子,将她盖的严严实实,手规矩地搭在她身上,自己赶紧闭上眼。
这点小伎俩,在正常的贺宁玉面前真是不够看,只是她现在睁眼面对自己□□躺在江续承怀里,心态有些奇妙的幅动,没注意到罢了。
衣服,衣服在床的另一边。
贺宁玉稍微动了动,想去够衣服,一不小心应该是碰到了什么,江续承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她不得不趴在他身上。
“你……”贺宁玉嘴唇抿住。
“嘘。”
太尴尬就别说了。
江续承掀开被子先坐了起来。
想着有哪里不对。
后觉得是气色,玉儿的气色很好,衬的她动人得不像话,江续承不太敢一直盯着她看,他方便拿,把她衣服拿了过来递给她。
昨天晚上睡觉前,穿的是有扣子的短袖睡衣,这会江续承塞过来的是一条裙子,虽然质感都是一样的好,但贺宁玉还没穿过这种线条很多的裙子,自己在被窝里研究了一会,感觉不坐起来应该是穿不好的。
“慢慢穿,我先出去。”
“……”
等人走后,贺宁玉感觉一下子松了口气,坐起来拍拍脸,研究起了这条裙子。
等她穿好开门出去,江续承突然人没了,卫生间的门开着,房间里空空荡荡,贺宁玉顿时感觉不安,开口叫他。
“江续承你去哪了?”
……无人问津。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等她走进卫生间,突然腰间一股力,被人扯进去,贴在暖墙上。
江续承好像好了,洗了把脸还没擦,有泛着光的水渍。
贺宁玉看了他一眼就挪开,根本不敢多看,“你在家怎么不理我。”
“嗯。”江续承摸她腰,“难受吗?”
一说这个就很神奇了,贺宁玉自己扭了扭,笑下,“你说,会不会你就可以治好我的腰伤啊?”
江续承看了她一会,兴许福至心灵,抵着她肩膀乐,“下午跟我去老宅吧。”
“行。”贺宁玉估摸着,“这么快就登门见家长,你们豪门流行几岁结婚?”
“嗯……”江续承表情一收,不假思索道,“成年就可以啊。”
贺宁玉说,“我五月份就成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求婚?”
贺宁玉是开个玩笑,但江续承是认真在想,他好像什么都敢应,眼皮一跳就敢点头,“行,我计划一下子。”
她笑不活了,亲昵地贴近他,仰头问,“去见你哥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他嗤笑一声,“注意别太让他好过。没别的。”
……
重新来到这个古老的宅院,贺宁玉的心境大不相同了。不止她,江续承也是。
如今项链重新回到了院子里,而他还要亲手把玉儿带进来。
一晚上被贺宁玉哄好的拧巴情绪又上来了,弄得他走在后面,手紧张的往裤兜里揣,时刻盯着贺宁玉的动向。
“你们家这个宅子,修的是真气派。足可以看出它的历史不简单。”
“以前是个商贾大员的宅子。”
神出鬼没的一个声音,往前一看,来人穿黑色的衬衣,戴金框眼镜,不论是样貌和气质都和江续承有三分相像。
其余那不像的,就是江续承身上独独令贺宁玉青眼的地方了,属于艺术人的傲气。
这人身上写满了算计和商场沉浮,面上越是平易近人,内里城府就越深。
这就是,江续承家的大哥,江家现任掌权人。
“小玉儿,欢迎你回来。”江续延坦诚说道。
见贺宁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江续延大致清楚了,她确实已经知道了失忆的事情,而且已经接受。
“你们吃午饭了吧?”
她点头,“嗯。”
“那是要我简单寒暄一下,还是直接说正事?”
“……”贺宁玉扯了个笑,“您叫我来不是说我和江续承结婚的事吗?”
“啊?”江续延这样的人都被她噎了下。
“是啊。”江续承字字珠玑,“说说吧哥,我不介意在你之前结婚。”
“……”
江续延真想踹死他这个老弟。
“小玉儿,我叫你来是有很严肃的事情,你们的事现在不急。”江续延径自走到贺宁玉跟前,“我希望你跟我去辨认一个人的身份,如果是真,对你对我都是件大事。”
跟着江续延的步子,两个人来到了老宅一个偏远的地方。
江续承知道这间小院,因为那项链就埋在此处,他常住的是距离此地最远的一个院子。
贺宁玉也知道这里,在上次来这的时候,她曾经对这产生心悸的感觉。那时候见这里的花草没有旁的地方修缮的好,还以为住着什么不受待见的人。
如今跟着进来,才知道这座小院内藏乾坤,似乎是以前住着一位女生,院子里摆放着各种盆栽,小鱼缸,屋门外还放了一个案桌,上面堆山码海,是一些类似上供之类的东西。
屋子门大开着,贺宁玉求问,“我能直接进去吗?”
江续延回答她,“当然可以。”
江续承是一定要跟着进的,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家大哥。
这个屋子有一面墙,布满了照片,一进来,贺宁玉就直奔这里。
那张照片全都是一个美丽的女生,她粗粗略过,视线停留在角落一张2012年拍摄的照片上。
“这是……”如果她没有认错,“这应该是我吧。”
那上面只有一个小女孩,虽然看起来有些陌生。
江续承跟着她一起认,“没错,这条裙子我记得,是你第一次来这穿的。”
“这个姐姐怎么会有我的照片……”贺宁玉皱眉,“她叫什么名字?”
江续延从外面进来,“我第一次认识她是在山区,那是2017年,她十八岁,她说,她叫昙月。”
贺宁玉突然一下转了身,“她姓什么?”
“没有姓。”
“……”
江续承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贺宁玉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给吓到了,从他再一次见到她开始,这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震惊的神情。
“玉儿……”他人靠在桌子上,悄悄伸出手去拉她的。
“你们可以做检测吗?”贺宁玉闭着眼睛,尽力让自己去接受,“光我眼睛看,我自己都不太信。这种情况可以做检测吗?”
江续延点头,“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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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江续延说,“我让他们加班,明天晚上出。”
“好。”
很快,负责采样的人就踏进了江家门,取走了贺宁玉的信息。
“晚上要不要留在这?”
江续承神色不安的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贺宁玉是想要留下来的。
但却不是留在这,她回握住江续承的手,“带我去你的小院看看?”
他定定看着她。他那里除了个小鱼塘没什么,而且那个小鱼塘……
他只说,“项链在哪里?”
江续延说,“老地方,柳树下埋着。”
宣武京有种说法叫柳枝镇邪,江宅里面这棵柳树有百年历史,在整座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江续承缓缓地站直,面朝着贺宁玉说,“还是跟我出去吧?明天咱们再来。”
十分钟后,贺宁玉跟着江续承出来了,上他的红坦克,她安抚地拍了拍江续承的手,“咱们走叭!”
半点没停,江续承直接发动了车,却是没想到,刚刚走出巷口,天色突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滴接踵而至。
他把车停在了巷口,不打算走了,而是就这样,和贺宁玉一起等雨停。
时隔这么久,江续承再一次和贺宁玉待在这里等雨停,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不要不开心啦。”贺宁玉摸他的眉心,“江续承,虽然你真的很帅,但请你克制一下,不要勾引我好吗?”
要么他说,小玉儿怎么可能是个安静的人,她从小就很贫嘴。
不,应该说,她从小嘴就很甜。
雨声是闷闷的,江续承的心是敞亮的,刚才他心中想到了小时候,好像眼前突然就清晰了。
“我刚才说的项链,”缓缓开说,“也和李毓秀的香炉一样,只不过,它带着个喜鹊挂坠,是能让人开口说话的。”
贺宁玉胳膊顶在座椅中间,撑着脸颊,思考了一阵,点头,“明白了,你们家也有需要这个宝贝的人?”
江续承摇头,“没有。”
“那你看这么紧,怕我偷啊?”她笑道。
“我是怕你拿。”江续承直说,“小玉儿,你一定不能碰,我生怕我一个没看见,就让你碰了那东西。”
这还是江续承头一次跟她提要求,贺宁玉没什么节操地就点头了,“我肯定不拿。”
不对啊。
要活命,她还是要拿的。
“你是怕我碰到它?还是怕我拿?”贺宁玉发现了华点,“我为什么不能碰呢?我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
江续承捏捏贺宁玉脸颊,“因为你戴过。”
“……”贺宁玉惊讶道,“我戴过?”
“嗯。”
“那我……”她反问,“我现在能说话啊。”
“是我奶奶,她不知道哪听来的话,说只要你不记得你戴过,项链的作用就不会发生。”
以前他们没一个人知道,是否真的是失忆起了作用,因为没一个人确定,奇墓孤品真的有用,直到这一次。
意外地去到香檀,意外的亲历了那样神奇的事情。
“所以,你们是为了救我呀……”
贺宁玉消化了很久这个事情,外面的雨下了多久,她就消化了多久。
直到雨声渐歇,她说道,“江续承,你有没有想过……”
“嗯?”
“如果,这几个小玩意真是同宗同源的话,有没有可能,项链要发挥作用,也需要一个特殊的佩戴人呢?”
17. 言
很有道理。
江续承恍然大悟。
“我是被佩戴者,”贺宁玉轻柔又坚定地告诉他,“如果给我戴项链的人不是正确的人,会不能说话的是他。要是……那个人是对的……”
那可能才是我。
“本来就会说话的人戴项链,会反被吸收掉说话的能力。”江续承抓紧贺宁玉的手,“我知道了,这件事得问大哥,当年这件事,是他一力解决的。”
江续延此刻还在老宅那个偏僻的小院里,贺宁玉他们走后,他拿起园艺剪刀,仔细地修剪昙月留下的
盆栽,强迫症似的将它们一一摆好。
“今天一细看,妹妹和你长的很像,根本不用做什么检查。”他像在和真人说话似的,嘴里带笑,“没想到你会是温家的人。
但凡我能早一点知道,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起码,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是。”
说着,他电话响了,简单看了一眼接起来,“什么事?”
“大哥,”
小弟今天突然变得很有礼貌了,江续延受宠若惊,“不敢。”
而听到江续承问的话,他突然严肃了起来。没错,小玉儿虽然调皮,但很知道分寸,她在江宅连昙月这都没来过,绝不会无缘无故戴上那条项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江家一个出五福的远支叔叔,江建南。
此时,江建南正在监狱里,算一算,离他出来还有十二年。
雨过天晴,巷口的车停了许久了。
这时候的天气特别清新,在小河上方的拱桥上,贺宁玉和江续承靠着桥栏等江续延那的消息,顺便打发时间。
不远处一小段彩虹高高挂着。
“抛却别的不谈,住在这真的好舒服~”
江续承笑了下。
“那以后我们就住这。”
“干嘛以后呀~”她怔怔看着他,“如果那个坏人不会说话了,咱们今晚就留下吧,好不好?”
江续承脸挪开,思考了一阵,“也行,我哥那院子离我们很远。”
“……”
贺宁玉耳根子一红,他是想天天都……
打住打住,不能失态。
人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脸。
如果是院落的话,就很适合养小狗,贺宁玉欲盖弥彰地说,“小花贝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明天去接它回来。”
“行。”江续承:“那也不会影响的,那孩子乖得很。”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贺宁玉安全的前提下,虽然贺宁玉一直安慰他,事实一定会如他所愿,但江续承还是不能放心。
明明最大的受害人是她,动辄是能不能开口说话的问题,那也是影响人一生的大问题。可她却像不在意一般。
江续承心里莫名堵住,伸手去牵她。
“哎,大庭广众的……”她往边上躲了躲。
那咋了。
江续承就是要抱她,一勾就把她带到了怀抱里。
反正如今水到渠成,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了。
“哎呀,安心啦,只是不能说话而已。”贺宁玉果真是不在意的,反手抱住江续承在他后背顺,“那并不影响我继续活着。什么结果都好。难道我变成残疾人了,你就不当我男朋友了吗?”
江续承敲她脑袋,“你别说话了。”
“略~”
中途,张月梅给贺宁玉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录取通知书到了,她的和江续承的基本是一起到的,附中校长特地问候她,希望她勇敢向前。
“以前校长可没这么关心我。”贺宁玉望着熄屏的手机出神,“他每次晚自习都要来班里检查,根本就不往我课桌这走。”
江续承:“那他关心谁?”
“蒋立啊,”贺宁玉笑,“蒋立简直是年级组的国宝,打个喷嚏他们都得轮流来问候一遍的那种。”
说完她突然想到,“江续承,你呢?你在一中是不是和蒋立一样?一直考第一?”
江续承回想,“应该吧。我参加的考试比较少。”
“啊?”
他摸她后脑,就说了句,“不爱参加考试。”
贺宁玉看着他。
是了,别说考试,江续承安生坐在课桌上听一天课的样子,她都想象不出来。
总觉得,江续承不用去学什么,他的认知和思维,甚至还有体力,都和他们这些中学生不一样。
可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天才呢,懂得越多,不过是顾虑的越多,困顿的越多。比如记忆,比如说话,这些她认为的小事,却能让江续承步履维艰,战战兢兢的。
“江续承,我们先不着急找那只鞋子了好吗?”
“嗯?”他似是没明白。
“离开学没多久了。”贺宁玉冲他笑,“我们的假期快要结束了,如果时间赶不及,你就跟我一起开学吧?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大学校园,好不好?”
垂眸瞧了她一眼,江续承顿时错开,量贺宁玉也是不敢迎上来追着他反问的。
等待这么久,江续延的信息终于来了,江建南在监狱里每日劳改,其间闹过一次,上到医院,医生只说他精神不正常了,没有往哑巴这方面考虑。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能说会道的正常人会突然变成哑巴,但是,江续延给了确切的信息,江建南的确没有再说过话。他认为,贺宁玉的猜测是对的。
“你哥哥的预感准确吗?”
江续承:“从未失手。”
贺宁玉摆手,一幅你看吧果然如此的样子,“白担心了吧?你家玉儿天选之女,每次这种影响命运的大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嗯——”
“你别嗯啦,我不管!我今天晚上一定要住你家这千金不换的老宅。”
“……”
两人走了一趟动物医院,牵上小花贝,趁着落日余晖走进了老宅。
远远的能看见,昙月的院子已经亮了灯,贺宁玉不想过去打扰,更为了避免花贝初来乍到兴奋,园子都没怎么逛。
直接来到了江续承从小住的小院里,他将这一扇独立的院门关掉,贺宁玉把狗绳给解了。
新生长出来的血肉,似乎让小狗变得大只了些,花贝依旧很安静,从没有叫过一声,兴奋的表现只是摇着尾巴四处溜达。
江续承说话拿来了一包看上去就美味的肉干,哗啦啦,很朴素地铺在了一块大理石板上,花贝是一点不见生,耸动着耳朵就过来了。
贺宁玉嘴没被养刁,她家狗可没她那么有定力。
夏夜潮湿的微风,总是伴随着蟋蟀蚊虫的鸣叫,因为这里有一片小池塘。
里面五六条金色鲤鱼,每个都不短于一尺,懒懒的在角落顿着。
这个小池塘,是江续承和贺宁玉小时候手把手自己建的,那个暑假,只有老太太和他们俩住在这里,老太太有一次给他们买了一条金鱼当礼物,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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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给养死了。
所以,后来到这里的金鱼,都有了一座城堡。
贺宁玉眼睛略过这里,呆呆地蹲在池塘边,望着里面看。
即便什么都不记得,她本能依然喜欢这个小池塘。
江宅,贺宁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留下,说实话对于姐姐的印象,她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突然就停止了,而她记得的,只是妈妈以前告诉她的一句,你姐姐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那之后,温家她成了长女。
她想,也许自己也期待那个答案,那是这个世界唯一和自己有双亲血亲的人。
“承哥。”
江续承愣愣地看着她,这一瞬间他心里演变了很多,“想起来了?”
“……”贺宁玉,“没有。你奶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抬头,“你比我大一岁,我不想连名带姓地叫你了,你不想让我这么叫吗?”
江续承轻轻摇头。
怎么会不想。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抱抱。”
贺宁玉站起来,直接投入到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搂住他腰际。
“你跟我讲讲我姐姐的事吧?她什么时候来到你们这的?”
“应该在七年前,涯哥上大学的时候。”他坦白道,“我关注的不多,能肯定的是,昙月姐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她是凭自己能力胜任□□医生的,是一名很有天赋的中医。”
贺宁玉扯了个笑,“那我妈应该很满意她了,在那边,估计相处的不错。”
又说,“一直没跟你提过,我和我妈妈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很讨厌我,在她那,我大概就是个很不听话的累赘。小时候很想离家出走,就是因为她总是跟我说,姐姐已经死了,她盼着我也早点死。”
“所以呢,我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住宿,每次放假,也不愿意在温家待着。我一直不记得我放假都干了点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和你待在一起。”
江续承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性地摸着贺宁玉的后脑。
要说他在想什么,贺宁玉只能感觉到,他是意外的,他并不知道她和她家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把她高中那段混沌期,和妈妈的死扯上关联。
他们拥在一起,靠在小凉亭那根红色的柱子上,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很久很久。
贺宁玉很放松,迷迷糊糊,昨晚那股困劲儿上来了,她以为他都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咱俩差不多。”
她抬头瞧了他一眼,问,“在香檀那几天,我看到过一个画面,你很小的时候就打耳洞了吧,我看到你戴着个银耳钉,在一张木桌子上……你猜猜你在干嘛?”
“吃面?”
他当然记得。
贺宁玉笑笑点头,“还是一碗坨面,那应该很小吧,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他点头。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两个小孩,一个赛一个狼狈,她以为他没饭吃,把自己珍藏的小桶泡面都给了他。
而他以为她是张月梅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把全部的身家都给了他,心里还想,下次一定要回赠她点好东西。
结果第二次见面,贺宁玉就把他得奖的画给踩了,小江续承以为她和其他人都一样,看不起艺术,就把给她准备的零食都喂了狗。
“以前的事情你都记得吗?”
贺宁玉发问。
某人转头,“不怎么记得。”
18. 言
翌日。
不用等到晚上,中午江续延就收到了最新的检查报告,电子版发到了贺宁玉手中。
她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肯定答案,所以,她支开了江续承,一个人来到这座小院里。
那面照片墙,满满当当的,都是那个看起来就像她姐姐的人。
贺宁玉怔怔看着。
原来,这就是姐姐长大的模样,她运气还不错,竟然死之前还能找到姐姐。
“你和她长的很像。”
突然,江续延出现在她身后,她回头望时,只见这位绝对的总裁正穿着一身园丁该穿的衣服,上面还沾了一些泥渍。
他毫无疑问,已经是这个社会的成功人士,他和江续承一样,江家的几个哥哥,都能算是天才。哪怕是洗尽铅华,仍旧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贺宁玉根本不想套近乎,“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你猜猜是什么。”江续延没想真的让她猜,倒了杯水喝,就直接说了出来,“骨癌,发现就是晚期。”
贺宁玉心里咯噔一下,“哪里开始癌变的。”
她能问出这么专业化的一个问题,江续延有些意外,他回,“脊柱。”
“……”
“昙月是个很优秀的医生,可她有个致命的缺陷,面对救人一词,她太忘我了。人生有二十四年,她有八年都是在大西北度过的。救千万人,除了她自己。”
顿了下,江续延来到这面照片墙。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在那一座座美丽的大山拍出来的。说是缺陷,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样的昙月,时时刻刻都抓着他的心。
“我经常在想,为什么她那么狠心。像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结局,终其一生,像在奔赴,也像在逃避。江家的家庭医生她根本不稀罕,要不是我把她强留在这里,可能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说着,江续延撑着桌子弯下脊背。
“她对我这样狠心,那活该死之后被我留在这里。”江续延突然笑了下,“小玉儿,你相信吗?如果这世界上有能困住人灵魂的邪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保持理智。”
……
贺宁玉一直都在安静地听着,“竟然是这样……”
她淡淡说,“我姐姐一定是知道什么。”
且她不偏向于这个知道结局的说法,她偏向温家。
江续延这样有手段的人物,此时竟然当局者迷,贺宁玉觉得他像个人了。
像个坏人。
她去收拾起那些照片,都取下来,码进旁边的一个盒子里。
“你干什么?”江续延站一边没有阻止她。
“这些都是我姐姐的,她不在了,她的遗物自然属于我,我要带走。”
她都这么说,江续延依然没有阻止。
他眼看着,贺宁玉抱着箱子离开院子,那个背影,恍惚之间,像看到昙月一般。
江续延和温昙月,我和你,我和你终究是不一样。
可能……江续延心想,这一点,他弟弟阿承比他做得好。
——
贺宁玉走出了老宅,她此时握着一份刚刚递到她这里的地址和电话。
不管这个妹妹值不值得她相信,温家她是去定了,而姐姐留下的东西,将送她这最后一程。
那些照片,她挑了自己最想留的几张,剩下的全部都寄往了这个地址。
这件事做完,她才转身,往江续承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的院子里,江续承正在和狗玩。
约莫着,半个小时到了,他给花贝扔了最后一块肉干,趁它啃的功夫,准备开门出去。
半个小时是他的极限。
然而,等他打开门,正好和抱着木箱子的江续延迎面撞上。
没有见贺宁玉。
“?”
江续延:“没回来吗?”
“……”
江续承一个丝滑动作打开手机,就收到了贺宁玉的微信,告诉他出去寄个东西,马上回来。
他这才放心。
反观江续延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自见到江续承之后,它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兴奋和激动,在盒内微微发出嗡鸣声。
“你要的东西,我亲自给你带来了。”江续延举了举那个盒子。
虽然就在他家住着,可江续承这是第一次和完整的项链距离这样近,别说江续延,就他都感受到了那盒子的异样。
他曾见过那梅花装饰的香炉,就算在李毓秀手中,也绝对没有这种常人都能感受到的变化。
江续延把东西放在石桌上,才让人看见,他手里戴了双隔热手套。
“一开始就是这样?”江续承费解,如果是,那它身边那棵柳树长存百年是怎么回事?
“不。”江续延说,“我小时候碰过,不是这样的。涯弟从外面带回来,我将其挂上的时候,变成了这样。”
“阿承,你仰头看看天。”
天空之中,四散纷飞,蝉鸣不已,很快,这片区域成了鬼一般的寂静。
江续延已经见识过,不甚意外,“我曾经千方百计的研究过这东西,或许,它是一种远超现阶段研发水平的复合材料,来到我们这个时代,它的技术大部分被限制了,才显现出这样一个普通的形态。你要用它,要提前注意这一点。”
此时,贺宁玉回来了,不偏不倚,刚好在门口听见江续延这段分析,她一开门进来,两兄弟一狗很默契地停止交流,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这话由江续延说出,基本就是真的。
“行了,你们到处玩玩吧。”江续延把手套摘下来放桌子上,回身告诉贺宁玉,“小玉儿,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就联系姐夫。”
贺宁玉移开眼,“我姐姐不认你,我也不认。”
江续延笑笑没说什么,径自出去了。
独留两人一狗在院子里,花贝围着她转了一圈,象征性欢迎了一下,又去玩自己的。
贺宁玉走过去抱住江续承,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对你哥凶吗?”
他乐出来,捏她脸蹭了蹭她,随后一弯腰就把她扛起来,将她两腿分开,跨在自己身上。
顿时,贺宁玉水灵灵被人锁住了,感觉腿动弹不得。
他这是在高兴呢。
只是这个姿势……
行吧。
贺宁玉搂紧江续承脖子,在他肩膀上歪着,“你等会再想让我下来我可不听了。”
“行。”他直接带着她往屋子里走。
而在院中的项链盒子,待在他们两个身边,慢慢的安静下来,连同那股灼人的热度,也缓缓散去。
——
长发散开,贺宁玉额间出了细密的汗,意识早已经混沌不清,身上唯一的冰凉处是心口,此时正被一点一点的吮热。
“江续承……你在干什么……”
江续承在她胸口处腻着,抬头起来,抓住她亲了一会,随后手也退了出去。
贺宁玉觉得如释重负,刚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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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说了什么也忘了,从他身上下来,就一闷头往卫生间去,不想,门还没关上,他就跟蚯蚓一样窜进来,追着她。
两人往后靠,一直到冰冰凉凉的墙面,贺宁玉仿佛一块浸到凉水中的烙红的铁,瞬间活了过来,把他往后推。
怎么都推不动,江续承脸贴着她的脸,往里面蹭,是怎么都不愿意退开了。
“那去床上……”
“就在这。”他继续,“我想看见你。”
“……”
贺宁玉感觉浑身都绷得很紧,衣服下去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叽里咕噜从心里冒了出来。
尤其在看到穿戴完整的江续承,她更浑身都不自在,腰还没轻扭一下,就被江续承按住,提醒,“别用力,只管靠我身上。”
“……”
下午,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贺宁玉身上裹着白浴巾,被抱出卫生间,放到床上。
做都做了,睡觉是不可能的。
她自己下来找衣服穿,脚刚一落地,胳膊又被拉住往床上按,江续承欺身而上,她不得不躺下。
贺宁玉有点求饶的意思了,“嗯……”
江续承充耳不闻,只默默的把被子盖好,“睡吧,五点了,休息一会吃饭。”
“外面太阳还在呢……”贺宁玉叹气,“你要去做什么?”
他看着她笑,这笑总让人感觉大有深意,贺宁玉直说,“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我只要你带着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江续承也不想和贺宁玉分开。
“半个小时内,我肯定回来。”
说完,他快速地抽离了,贺宁玉坐起来,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见。
她下来找衣服。
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屋内,她只有洗烘机里正在洗的衣服,其他的都不知了去向,而洗涤时间,正是半小时,是江续承刚刚扔进去的。
贺宁玉在工作中地洗烘机面前,足足站了有两分钟。
后她出去,掀开条门缝,果然,外面的木盒子不见了,江续承把项链拿走了。
贺盏一旦得到项链,他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贺宁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静静的回想。
温家长子,就读于世界最高端的医学府,却对历史学很感兴趣,为此不惜放弃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和信仰。
他得到寰聆玉扣,他或许知道寰聆玉扣的效用,更是拿自己的女儿当试验品,让女儿有了读心术。这全部的一切是个实验阶段,阶段结束,他选择放她这个既得利益者自由,那么就说明,他并不想牟利,他只想知道奇墓孤品的真相。
那么如果他得到鹊言项链,项链效用已知,他会做的,一是确定性试验,二一定是,研究其成分。
如果真叫他破坏了那项链,会发生什么呢?影响到过去未来?
你能告诉我吗?
待到贺宁玉真的睡着,那个声音,来告诉了她答案。
“其他几件或有危险,这件不会。”
“……”
行吧行吧。
看来这几个东西之间,也是有等阶之分的啊。
……
江续承说了要走半小时,一分钟都没有超过,而当他回来直奔小院时,贺宁玉已经不在院中。
花贝难能一见地冲江续承叫了一声,推着他的脚踝往卫生间去。
洗烘机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用他的毛笔写了几个大字,笔锋豪迈,力透纸背。
——小人行径。
19. 步
半夜,贺宁玉坐地铁来到了附中小区。
张月梅此时的确在这里,她要为高三的新一轮大复习做计划,深夜都还在忙。
当时在班里是有人说过她家很有钱,可也没人想到她会是个财阀太太。
贺宁玉把自己要先去b市的事跟她一说,她没怎么多问就直接一个电话给江续涯,问他要了一个公寓,最后两份通知书都交给她,给她带了一个装路上用品的书包,将她送上了机场。
那依依惜别的眼神,贺宁玉在其中看出了期待,她浅浅笑了一下,自如地上了飞机。
她应该是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觉得怎么着,自己都得有点紧张的情绪,飞程只有两个小时,其实发一发呆就过去了,她也没想到,一上来,自己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和另外一个自己在桌子上面对着面而坐,而那个人口中发出的,正是她灵魂深处很熟悉的那个声音。
“你竟然是我自己吗?”
对面的人说,“不是的,现在我的样子只是我认为最安全的投影。”
贺宁玉垂眸,“我很对不起,实话摆在这,我这次闹一出就是不想四处去找那位70年前的徐霞客,我不想让最宝贵的这几年都消耗在这件事情上。”
对面:“其实,还是因为他吧?读心术的存在,让你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的真心。这让你感到压力了吗?”
贺宁玉笑下,“这倒没有。因为我也很喜欢他。”
对面:“既然如此,找到龟步鞋可以让你们永远自由快乐地在一起,这不好吗?”
她目光平淡的,问出了一句,“真的吗?”
对面没有再回答了。
“你看,你不确定了。”
贺宁玉又说,“开了这个头,又要几年呢?那鞋子会不会也需要一个特定的穿鞋人?一旦这个人不对,我这两双腿是不是也不能好了?”
这一切的一切,让贺宁玉感觉到,像是按照既定路线走的程序,说一不二,根本不是什么大道至简的玄学。
“如果我知道我下个月会死,那我绝不会把这个月浪费在找解药的路上。你给的任务,我一定是没办法完成的。温家除了我,还有别的优秀的小女孩,你可以脱离我,去找别的人。”
两个影子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
对面笑了下,叹道,“你的选择,和你姐姐一样。但我这一次,会是不一样的选择。”
果然如此。
贺宁玉由心而生一股悲痛,她猜对了。她姐姐曾经和她一样,融合过这一颗扣子。
她双拳握紧,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去串联起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她只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什么不一样的选择?”
对面说道,“虽然你的选择和你姐姐一样,但你和你姐姐大不相同,你是个有趣的小女孩,我不会脱离你。在你有限的生命里,我会尽可能为你保驾护航。也许能看着你走完你这一生,是件不错的事。”
这话的意思,像是要把读心术留给她。如果贺宁玉只是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她真的会不屑有这个超级能力,但是,她接下来需要打一仗。
“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面又笑了下,“嗯……你可以把我当做,那墓的主人吧。”
“……”
怎么可能?那墓是70年前的墓。
但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宁玉回顾了这次交流,突然问了句,“你觉得我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墓主人说,“难能一见,赤子之心。”
听到别人尤其是比较权威的人对江续承评价这么高,贺宁玉很开心,“那你说,我会让他幸福吗?”
墓主人:“会的。”
贺宁玉美了。
飞机开始降落时,她适时地转醒。
她已经来到了b市的土地之上。
b大说明的开学时间是8月18日,距离开学不过半个月,而且,张老师已经几乎为她扫除了一切后顾之忧,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土地等着江续承来追她。
可他要是不来呢?
他要是不来,还能怎么办,只能你去抓他来了。
那应该也很好玩。
——
宣武京,江氏老宅。
有两则消息,送到了江续承手中。
第一个是,贺宁玉登上了去b市的飞机。
听到这一句,江续承已经背上包要出门了,直到接下来这条,让他脚步生生停住。
“在西北定安确实查到了徐家后人的行踪,目前的变数是,徐家这一辈只有一个儿子,而且跟你一样,今年刚高考,准备去伦敦留学,他们一家也有跟着儿子定居国外的意愿。”
这个时候的江续承,手里还看着贺宁玉最后给他发的一条微信。
虽然是她走之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发的。
[要早点来找我哦~]
当时是回了一句好。
“少爷,要准备去哪里的专机?”管家电话里又问了他。
江续承仰头,似乎无比的落寞,最后说了一个城市,跨步走出了小院。
——
贺宁玉独自在b市打耳洞。
她很仔细地找了家风评好的店,染了看上去温暖又适合秋天的灰棕色头发,穿着自己在b市这几天刚置办的漂亮衣服,去给自己打耳洞。
在那家店外,她以为看到了江续承。
然而等走近,她深刻地感叹,只是三天没见,她就真的很想念江续承了。
那分明不是,长相简直天差地别,和江续承比起来,这个人就像冰块一样,头发都是寸头。
她不喜欢冰块。
所以很有分寸地绕过冰块,直接进这个小巧精致的小屋,里面的门店长是个粉色双马尾的酷姐。
“美女啊。”酷姐勾唇笑了笑,“打耳洞的?”
贺宁玉点头。
酷姐指指外面,“你的人?”
贺宁玉:“我不认识。”
“行吧,来。”
嘎嘣一下的事,瞬间就完成了,贺宁玉只打右边,打完了,她在橱窗那挑耳钉。
见来往的小女孩,都被外面这个寸头男吸引了目光,给这个小店增添了不少人气,酷姐没说什么,还很全面的给贺宁玉挑了几款好用的好养耳的耳钉,还说,“也有适合跳舞的人戴的,卡扣紧一些,我给你拿几个。”
贺宁玉打算继承江续承的优良传统,拿他的卡把这些都收了。
就听见那姐姐心里说,[难道是冲我来的?往这边看个什么劲,我这几天没上路犯事啊。]
“……”贺宁玉把她拿的都放在一起,“我都要,全部包起来吧。”
“好。”
趁人去包的功夫,贺宁玉到对面点了两杯奶茶,这个时候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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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人比较少,她买的也快些,等回来,这边还没有结束。
那个寸头却是不见了,再一细看,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奶茶店靠窗的座位上。
“……”
不是冲你,是冲我来的。
贺宁玉感觉不太好,若有所思地笑了下,她把买的东西都放进背包里面,奶茶递给店家,快些出去了。
江家,温家,都有可能。
寇家或许也有,因为那寇慕找过她,显然是对她感兴趣的。
或者是贺盏,他不想轻易放她自由。
贺宁玉仔细地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换了旁人也许真的不会察觉,可她是贺宁玉。她非常确定,那个人在隐秘地跟踪她。
而且,她听不见此人的心声,如果不是那种心里不会想事情的人,那就是他有着极高的意志力,大脑的保护机制较强。
正这么想着。
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难道是要去商场?看来得跟进一些。]
贺宁玉的确是在去向一个商场,可既然她听见了心声,那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没有去那等人流复杂的地方,她找了个路边摊,晚饭就准备吃这里的串串香了。
那人没跟着她坐下,而是戴了个帽子,脱掉外套,去菜品那四处转了转,最后才在她身后坐。
如果要动手脚,耳洞或者奶茶那,这个人就应该有机会,而且这样的地方太容易误伤别人。
如果不是,那他刚才那一路,就是在为她排除隐患。
这个人像是来保护她的。
“你好?”
一个看上去很学生气的男生坐到了贺宁玉身边,“同学,可以拼个桌吗?”
他是叫的同学,不知不觉,贺宁玉竟然来到了b大附近,身边都是一些大学生。
贺宁玉把自己的串往跟前挪了挪,没有说什么。
但是。
她听见了后面的人说的话。
[言政宇,b大法学大二在读,法学院外联协会会长,家境向好,b市本地人。]
[嘿?这小子弄的信息系统挺好使啊。]
“……”
什么系统啊?贺宁玉也想要。
她往后看了眼,那变装了的冰块寸头皱着眉专心致志地在看手机,似乎是没注意到。
言政宇地串串也好了,他去拿过来,自来熟地说,“看你应该是外地人吧,眼光忒好了,这家店我从小就来,方圆几里,没有比得上这味道的。”
贺宁玉笑都没笑一下子。
这位学长是想加她微信,一看就是见色起意,可惜,每次一到这种时刻,贺宁玉都习惯性地想念江续承。
三天了吧,他至少应该给她来个电话,虽然微信拉黑了,电话还能打呀。
顿时,贺宁玉饭都没心情吃了,她把串放下,自己给江续承拨了电话过去。
嘟,嘟,嘟,响了三声,贺宁玉心跟着这声音跳,没等第四声,她先挂了。
“谢谢你。”贺宁玉心情不佳地说,“不过我觉得一点不好吃。”
“不适合你口味啊?要不咱换个地方试试?我还知道挺多菜馆的。”
“……谢谢你。”
“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为美女效劳,我的荣幸。”
突然,回电打过来了。
电话页面醒目的三个字,男朋友。
20. 步
“有人为我效劳了。”贺宁玉很果断的抛弃了这顿饭,拿好自己的书包,“言学长,我先走了。”
“哦。”言政宇在她走后发愣,“言学长?”
……
小跑着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电话铃声响了快四十秒,贺宁玉接了起来,垂眸看自己踢黑了的白鞋,“喂。”
“给我打电话啦?”是江续承的声音,“我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刚刚找到信号,就收到最爱女朋友的来电,还给挂了,想吓死我?”
连信号都没有,贺宁玉突然很不是滋味,“那是什么地方?”
“西北定安,深山里面。”江续承说,“本来我想着带你一起来,还好没有带你来,小玉儿,承哥应该没办法和你一起开学了,稍微等等我行不?”
贺宁玉瘪着嘴,“隔着手机,你少说些撩我的话,撩完不负责,渣男。”
“不渣不渣。”江续承话里都藏着笑意,“这个地方太冷了,说点暖和的话得劲。”
“那家人很难找吗?怎么要在那么冷的地方待那么久?不要再像香檀那边一样去打架了,你是江家的少爷,你又不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贺宁玉靠在墙上,闷闷地说着,“这次算你欠我一次了,回来我是一定要找你算账的,刚在一起没几天就离开我,你是不想要我了吗?你就不怕我刚进b市就被人盯上吗?”
江续承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也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戳地心窝子疼。
他轻轻地解释说,“徐家在国内只剩个儿子了,他和同学一周前去深山探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正好我过来这边,协助警察找一找他们。”
哦!
顿时贺宁玉明白了,说话语气都变了变,有股英雄气概的意思,“那这个是值得的。他们家只有一个孩子,比寇森那次可紧急多了,你可以多留几天,但是也多注意自己安全啊。”
“嗯~”江续承笑的无奈。
刚才还是小可怜,现在又变女王了,这个贺宁玉就是如此,调情也能调的半途而废。
可是。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从找不见你那一刻,我就在想你了,只求你别不要我……”
贺宁玉难掩嘴角,“谁让你不带我一起的,要去见我爸这种危险的事都瞒着我,还使那么阴的招。”
江续承他也是真没招了,“大概是我们两个太心有灵犀,我总是觉得,好像我做什么你都能猜到一样,还猜的那样准。”
“……”贺宁玉脸一红,心虚道,“我是从你大哥那问到的,我爸早就去找过你,跟你签订不平等条约了,你还一直都不告诉我。”
是她不知道,现在江续承只觉得,只要有关她的,都值得的很。
“温亭到b市了吧?这两天有见他吗?”
贺宁玉又愣了,“温亭?今天确实有个人一直跟着我,怎么是他……你叫他来的?”
“没用得着我叫,他自己去的。”江续承说道,“虽然我从小听多了这大舅子的反例,但从他主动问我要找你这件事上看,这个人值得高看一眼。”
豪门圈叛逆第一名,温家长子温亭,温如酒的亲哥哥,贺宁玉虽然知道这位大哥,但她是真的,没有见过他,大哥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不服管教被送到国外了,也是温家除了贺宁玉之外第二个没有走医道的人。
回家的路上,贺宁玉变幻着路线,特意绕了两圈,温亭都跟得很紧。
想来,追踪的本事是厉害的。
她突然对这位哥哥挺感兴趣,她真的想知道,在国外到底遇到了什么,能变成这样一张冰块脸。
如果说一开始贺宁玉只是能感觉到温亭对她没敌意,那么和江续承通过电话,她就确定了,温亭确实是来保护她的,不然他都过不了江续承那一关。
到她住的公寓楼,她开门进去后,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果不其然不久就听到了温亭那熟悉的脚步声。
他进了对门。
也有好处,总之她晚上可以安心睡觉了。
时间平稳地走着,不知不觉,半个月已经过去,贺宁玉在b市的生活简单又放松,每天唯一要想的事情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晚上给男朋友打电话要跟他说什么。
没有贺盏的笼罩,她的世界好像真的晴天了,贺盏也真的像个君子一样履行了约定,还特意给她发了个邮件,表明从今以后,她的未来将绝对自由。
一直到开学前三天,江续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找到了徐家儿子和他的同学,贺宁玉也第一次记住了这位哥的名字,叫徐见阳。
当天晚上,她和墓主人确定了徐见阳的身份,证实这正是龟步鞋的传承人。
开学前夜,江续承来电话说,他在军训期间会带着龟步鞋回校和她团聚,贺宁玉心里是又紧张又期待,出门毫无目的转一圈,又浑浑噩噩回来,好像连带着对门的温亭,心情都不是很好。
不过,很快,贺宁玉就明白了温亭为什么心情不好。
晚上十点,她出门倒垃圾回来的时候,电梯莫名下降到了地下三层。
开门之后,她站着没有动,却久久不见门关上。
这时候,她电话突然响了,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她点了自动录音,接起来。
是温亭的声音。
“还没有回家吗?”
贺宁玉觉得自己应该走一下流程,“你找谁?打错电话了吧?”
“我是你哥温亭,我没恶意。”
“……”贺宁玉特意大声了些,“你是我哥?我,我在地下三层啊,电梯好像坏了。”
这话一出,电梯门突然能关上了,而当她安全上升到自己的楼层,门打开那一瞬,温亭穿着一身黑衣服,沉着脸进入了电梯。
顺手按上门。
贺宁玉盯着他看,“那个……”
温亭抬头,瞥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还真的是你啊。”
他没说什么。
电梯缓缓下行,他们在里面没有按楼层,此时停到哪里,就代表着,哪里刚刚按过。
于是,电梯门再次来到了地下。
温亭站在贺宁玉面前,将她捂的严严实实。
这时候,来人一点不隐藏了。
有三个黑衣服黑帽子的男人,就站在电梯口对面,和温亭来了场戏剧性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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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既然敢站到监控区,起码能证明,他们这一次并不打算做什么坏事了。
温亭和贺宁玉,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放心让贺宁玉走了出来。
“温家来的。”温亭肯定地说。
为首的一个身高极高,一直抱着手臂,声音非常嘶哑,像喉咙有伤,缓缓一句,“见过大少爷。”
“好说。”
温亭即便叛逆到人人皆知,也没有被温家除名,还是温家这一代唯一的孙子,“一高一矮一白头,你们三个是传闻中吃干饭的保镖?”
“你……”白发男人很不服气。
“老三!”高个男人制止了他,“少爷,我们只是应老太爷的话,来请二小姐回家。”
“这哪有二小姐?”温亭眼睛往天上转了一圈。
“少爷就不要跟我们开玩笑了。”高个的眼神直接对准了贺宁玉,“刚才吓到二小姐,很抱歉。”
温亭也看向贺宁玉,“你是二小姐啊?你叫什么名?”
“贺宁玉。”
“哦,温家的二小姐姓贺。”温亭冷冷得表示自己明白了,后说,“行,人可以带走,只需要赢我。”
白毛虽然被温亭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气势震惊,但他还是高傲的,直叹这个人真是太嚣张了。
矮子突然靠近他插了一句,“十个你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太嚣张……啊?什么?”
矮子说,“咱们家大少爷是从NZSD出来的,怕你不知道,友情提示你,那是全世界最权威的保镖学校,没有之一。”
“……”
贺宁玉:“……”
哇——
回去查查。
高个男:“或者,如果由少爷出马,我们当然可以马上走人。”
温亭,“你们现在就必须走人。”
“……”
打架是不能打的,抢人也是绝对抢不过的,三个温家的保镖,一时半刻没了主意,只能寄希望于贺宁玉,那个矮子已经在心里计划要怎么说服贺宁玉,能让她主动回家。
贺宁玉懒得听长篇大论。
“温家我会去,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些事都排在温家之前。”
她言语之犀利,令矮子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温亭更是破天荒乐了下,“可以,是我妹子。”
她都这样说的清楚明白了,温亭也不逗留了,带她上了电梯,关门的时候放了句,“让我在b市看见你们,那就欢迎跟我到M国玩一圈。”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兄妹俩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屋门口,温亭转身问了贺宁玉,“有见到大姐吗?”
转过身,贺宁玉点头,“在宣武江家的老宅,见了尊遗像。”
她能感觉到,温亭腮帮子撑紧,整个人憋着一口气一般,“去温家的时候,我跟你一起。”
“好。”
没有多说,贺宁玉先行打开房门进去了,温亭余光注意了她好一会,那肃杀的神情突然放下,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这二妹妹的考究和不解,但想到她是在温家手里长大的,又觉得变成什么样,都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