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系御兽养殖场》 1、穿进美食文 洪山县，火车站外的小面馆。 “老板，来碗鸡杂面！” “我的刀削面好没有啊？想这一口好久了。” “麻烦再来一碗干杂！” 面馆不大，生意却十分火爆，精明的老板在面馆里挤挤挨挨塞进8张餐桌，新来的客人依然到了要找人拼桌的地步。 靠近门口的二人小桌前，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眉眼秀气的姑娘正埋头干饭，对周遭喧闹的人声充耳不闻。 “好吃！” 风萤如风卷残云般炫完一整碗杂酱面，整个人才仿佛活过来似的长出一口气。 不，不是仿佛。 她的确死了一次，又重新活了过来。 风萤一手撑住额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美食抚慰的缘故—— 一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自脑海深处不断浮现，她就像观看电影一样，飞快看过一个女孩短暂的二十三年人生，眼中不由闪过明悟。 她穿越了，还是穿进了一本曾经读过的热血美食文。 脑海里的记忆属于原主。 原主也叫风萤，不过不姓风，姓赵，名叫赵风萤，是文中恶毒女配的小跟班。 这个世界，全民热爱美食，厨师地位极高，餐饮行业竞争十分激烈。 像眼前的路边面馆，明明味道已经秒杀风萤穿书前的大部分网红餐馆，可在原主记忆里，却连星级餐厅都评不上。 衣食住行。 “食”的需求无限放大，人们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这是一个美食行业卷生卷死的时代。 一切都为美食服务，科技树疯狂歪向美食领域，国与国之间甚至可以发动“美食战争”争夺资源和话语权。 据说，这里最顶级的美食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被称为幻想美食，它们不仅能为食客带来极致的味蕾享受，还拥有神奇效果，可以延长寿命、治愈疾病、强化身体素质…… ——这哪是什么美食文，简直是玄幻，就连幻想美食这种不科学的事物都出来了。 简直怪……怪让人心动的。 截然不同的世界画卷在面前铺开，风萤目眩神迷，浮想联翩。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耳边突然传来询问声，风萤茫然抬起头，一个背着大包的中年女人正指着她对面的座位目露询问，只因那个座位被风莹顺手搁了双肩包。 风萤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位子已经坐满了人，只剩她对面还有空座，不禁老脸一红，赶紧拎包起身，“你坐吧，我刚好吃完了。” 说罢，她背着包朝收银台走去。 进店的时候精神恍惚，没注意店内陈设，此时风萤才注意到店内挂满了极具特色的标语。 【美味不可多得，浪费可耻。】 【美食亦有等级，为美食付费天经地义。】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第一口美食开始。】 再往上，字体高亮放大，闪闪发光—— 【请慎重，逃费人员将被列入美食协会失信名单，不配享受美食！】 风萤：“……” 开什么玩笑，吃个面还有人逃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昂首走到收银台前，“老板，结账。” 老板“哎”了一声，微胖的脸颊笑容和煦，利落报出价格，“您一共消费108元。” “好……诶？？？”多少？？？ 风萤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看向墙面的价目表。 ——杂酱面，108元。 竟是明码标价！ 吃的时候没注意，这个世界的物价也太离谱了吧！！ 普通人真的有那么多钱下馆子吗？！ 风萤心中腹诽，想起那碗被她炫得一干二净的杂酱面，又陷入沉默。 好贵啊。 好好吃啊。 两个念头不断拉锯，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老板和和气气问，“您是扫码支付还是现金？” 风萤：“现金。” 她得付，它值得！ 踏出店门，胀鼓鼓的肚皮与空落落的钱包形成鲜明对比，让风萤忍不住叹气。 好险，差点就要亲身挑战一下现代社会人类素质的底线了。 不愧是热血美食文，明明其他行业的发展都与风萤穿书前相差不大，唯独餐饮业异军突起。 ——价格高高高高高了那么多！ 风萤本身还是很舍得为美食花钱的。 拮据的读书时代不提，那个时候被她那对眼里只看得到传宗接代的父母断了学费，能够顺利毕业已经花光她所有力气。 等彻底摆脱原身家庭，千辛万苦挤进大厂实现财富自由后，风萤作为重度美食爱好者，彻底放飞自我，从此游走在寻找美食的第一线。 不过996福报她端得很稳，想吃点好吃的只能在深夜。 这次穿书就是因为深夜撸串，她在回家途中被一辆货车歘地撞飞，眼睛再睁开就发现自己穿进曾经看过的一本里，成为恶毒女配的死脑筋小跟班。 此时剧情已进展到尾声，恶毒女配商婧身败名裂被送出国，而原主因为始终站恶毒女配，在痴恋女主段青青的男二苏执疯狂打压下，也被父母利落放弃，丢回乡下自生自灭。 的剧情描写多着墨于男女主，对原主一笔带过，重点突出她对恶毒女配的忠心耿耿和是非不分。 风萤接收完原主记忆，发现原主性格的养成皆源于其父母。 赵家是近十年来才发家的。 原主6岁前跟着爷爷在乡下长大，后来爷爷去世，原主才被父母接进城里。 赵父有些能耐，靠做建材生意起家，脑子也灵活，花大价钱将原主送进私立学校，不断教育原主讨好商家大小姐商婧。 原主不算聪明，听从父母要求，一直跟在商婧屁股后面跑，久而久之成了众人眼中助纣为虐的跟班。 商婧出手大方，看在原主份上，多年来让赵家得了不少好处。 可以说，赵家如今的富裕大半是靠原主得来的。 但商婧一出事，原主父母立刻变脸，像丢垃圾一样将原主扔回乡下老家，还生怕男二苏执追究他们，竟然把原主所有卡都冻结了。 原主在老家待了大半个月，身上的钱去了七七八八，又联系不上家里人，便揣着所剩不多的现金想跑回省城荣平市。 她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她也从没想过自己其实已经被抛弃。 她以为父母担心她被报复，所以让她回老家躲避，以为家里出了事，所以资金被冻结，以为一切都会过去，父母真的很爱她…… 一场大梦，一场空。 风萤脑海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看着原主好不容易回到家，却被赵父赵母严厉呵斥、扫地出门，还是弟弟赵风星给她买了回洪山县的车票，将恍恍惚惚的她送进火车站。 “姐，你就当那两个人都死了吧。” 十四岁的赵风星脸庞尚显稚嫩，少年身形单薄，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坠了无边的夜。 早慧的他比原主更早看清父母自私自利的真面目。 他说：“别回来。” 列车呼啸而过，坐在上面的人却陷入梦魇，等再醒来时，便是风萤了。 当时风萤随人流出了火车站，超级懵逼。 还没理顺思路，闻到路边小餐馆滋啦一声激发的香气，脚下自然而然地拐了弯，进店点餐一气呵成。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惜，赵风星并没有发现，原主当时不说话，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精神世界崩塌了。 谁能想到呢，她的精神信仰，竟然全部寄托在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身上。 风莹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原主的记忆，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旧账以后再算，眼下还有更现实的问题等着她。 一通清点。 风莹心里直呼好家伙。 原主的卡都被停了，身上还剩2416块现金，以及一些随身携带的奢侈品衣物首饰。 咱就说，一碗面一百多块钱的世界，这点钱够干啥？ 自己做饭倒能省不少钱，但她在厨艺方面毫无天赋，做的菜不焦不糊，就是平平无奇的难吃而已。 风萤不想委屈自己的舌头。 当然，她也没打算眼巴巴跑回荣平市贴赵家人的冷屁股。 风萤看得很清楚，赵家父母对原主只有利用，毫无温情，正好她也不想再跟赵家有什么牵扯，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最好。 但接下来要做什么……风萤心底一片茫然。 车站前人来人往，行人神色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 不时有拉客的司机吆喝着经过，看见风萤背着包，还专门停下来问她走不走。 风萤摇头拒绝。 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景象，令她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 “喵呜。” 许是站得太久，一只三花猫溜溜哒哒地走过来，脑袋顶在风萤裤腿上蹭了蹭。 它皮毛油光水滑，让风萤回过神，忍不住摸了一把，“真乖。” 猫儿无忧无虑，胖嘟嘟的身体手感极佳，显然被人喂养得很好。 也对，这里毕竟是美食世界。 随处可见的高品质餐馆，歪到姥姥家的美食科技树，全民关注的美食大赛，还有美食协会、幻想食材、截然不同的人文风貌…… 风萤越想眼睛越亮。 来都来了。 猫都能活，她还能活不下去？ “喵。” 三花猫似乎察觉到风萤不太礼貌的想法，又许是因为半天没讨到食，柔软的身体忽的一矮，如水一般从风萤手下滑走。 手指与猫儿毛发分离的瞬间，风萤耳边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像是破旧收音机不堪重负的轻喘，断断续续，由远及近。 【正在……识别……】 【叮！发现……可绑定……宿主，最强御兽系统正在绑定中……绑定成功！】 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风萤脑海。 最强御兽系统，是多元宇宙联盟倾情打造、准备投放给御兽世界主角的金手指。 但在投放瞬间，多元宇宙联盟遭到不明攻击，导致最强御兽系统被错误投放进美食世界。 美食世界的人并不具备御兽天赋，而在穿梭世界壁垒的过程中，系统消耗了过多能量，智能意识即将陷入休眠，迫切需要绑定宿主培育战宠以获取能量。 拥有异世灵魂、点亮御兽天赋的风萤从天而降，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被系统智能意识眼疾手快地绑定。 随即，系统能量耗尽，智能意识陷入休眠。 只给风萤留下一个阉割版系统面板，所有功能被迫禁止，仅剩培育功能可使用。 【叮！您已触发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契约一只统领阶战宠。 任务奖励：唤醒系统智能意识，解锁系统全部功能，获得新手大礼包1个。】 风萤：“……” 2、最强御兽系统 最强御兽系统的新手任务是契约一支统领阶战宠。 根据系统灌输的御兽基础知识，战宠等阶分为普通、超凡、统领、领主、霸主…… 后面就不用再看了（微笑.jpg）。 总之，统领阶在御兽世界相当常见，按理来说是一个很好达成的任务—— 但是！这里可不是超凡遍地走，统领不如狗的御兽世界啊！ 美食世界的动植物，放眼望去全是普通、普通、普通…… 什么，有超凡？ 谁敢超凡？问过全世界眼冒绿光的厨师了吗？知道好的食材有多难得吗？ 来一个，炖一个！来一双，炖一双！ 更别说统领阶战宠了。 自然诞生的没有，自己培育更没戏。 系统的培育功能，分为【高级培育】和【基础培育】。 【高级培育】需要投入富有灵源的资源，可这里是低魔的美食世界，虽然空气中也有灵源，却因为世界规则限制，压根没孕育出能培养战宠的资源。 如果只使用【基础培育】，由系统转化空气中的灵源供给战宠，最多将战宠培育到普通阶巅峰，小概率能突破到超凡阶。 遑论统领阶，遥遥无期。 所谓的新手任务，可能她这辈子都完不成…… 无语。 风萤安慰自己，好歹有一个金手指了，哪怕是阉割版的，总比没有好。 “打开系统面板。” 话音落下，眼前世界仿佛彩色玻璃一般突然破碎，随即被某股神秘力量杂糅拼接，宛如链条般的数据飞速划过，最终组成风萤可以理解的文字。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御兽学徒（0/1000）】 【当前战宠（0/1）：无】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风萤福至心灵，由于阉割版系统只剩下培育功能，使用后能够加速战宠成长、提升战宠体质，当前御兽等级为御兽学徒，只能培育1只战宠。 之后每升一级，即可解锁更多的战宠契约位。 系统智能意识察觉到美食世界资源不足，在休眠之前自己钻了设计漏洞，为风萤解锁了最大权限。 它把可契约对象从1只战宠改成1种战宠了呢！ 风萤：“……” 请问用处在哪里=_= 1只都培育不出来，1个种族就培育得出来了吗（微笑.jpg） 我要你到底有何用…… 等等！ 风萤突然灵光一闪。 谁说她必须去御兽了？ 这可是美食世界！ 如果不培育战宠，而是用最强御兽系统搞养殖呢？ 风萤的思路瞬间打开。 在美食文化高度发达的世界，什么职业最有前途？ 厨师。 根据风萤看过的原著和原主记忆，在这个世界，厨师尤其受人们追捧，社会地位极高。 三级、二级、一级、高级、特级、幻想级…… 厨师的等级越高，所能调动的社会资源越多，越受人尊崇。 特别是幻想厨师，能最大程度挖掘食材潜力，做出具有种种不可思议效果的美食，堪称国之重器，被各国重重保护。 历史上甚至出现过一位幻想厨师被困战场，交战两国因此休战的记载。 饮食文化的高度发达，让人们对美食的品鉴能力和追求也水涨船高。 激烈的竞争中，没有自身特色的餐馆酒楼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归根到底，21世纪餐馆之间的竞争，还是厨师的竞争！ 而厨师最离不开什么？ 食材！ 高品质的食材！ 让高高在上的厨师大人们争得头破血流的食材！ 想想吧。 被最强御兽系统直接用灵源培育的战宠，宛如升级流主角一般不断打破身体桎梏，逐步超越自身物种能达到的巅峰。 那养出来的肉能不紧致，能不好吃？ 再被厉害的厨师一烹饪，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妥了，这一波，双赢！ 风萤悟了。 差点被系统带进沟里去，她都穿进美食文了，还御什么兽？直接用来搞养殖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啊！ 她很好奇，用御兽系统精心培育出来的食材，遇上臻至化境的巅峰厨艺，到底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吸溜。 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原来这才是金手指的正确打开方式。 果然没有废物的金手指，只有废物的人（叉腰.jpg）。 话又说回来，想搞养殖，光凭手里两千多的现金可不够。 风萤翻了翻背包，挑出一堆没什么用处的奢侈品和首饰，打算直接在县里卖掉。 洪山县经济发达，是全国百强富裕县，近年来一直有升市的传闻，基本什么店铺都有。 风萤跑了好几家收二手奢侈品的店，选了报价最高的店铺卖，钱是当场结的，一共51200元。 价肯定折了许多，但风萤很满意。她顺便去银行办了张卡，只在身上留了1200块现金应急，其他都存进了卡里。 从银行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风莹拍了拍背包，总算踏实了些，只是心里仍在犹豫该去哪里办养殖场。 不是选择太少，而是选择太多了。 首先排除大城市。 大城市空间小、物价高、政策严格，对养殖行业极其不友好。 要选一个距离大城市不远、可以充分发挥大城市消费潜力，并且饲料资源丰富、政策条件好的地方。 说起来，洪山县就挺不错。这里远离九嘉省省会荣平市，却靠近直辖市天锦市。 天锦市作为一线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美食集团、老牌餐饮林立，新生代厨师络绎不绝，对食材有着巨大需求。 而洪山县距离天锦市只有一个小时车程，饲料资源丰富，政策宽松，地理位置极好。 关键是除了美食之外的物价都很低。 不卷！ 风莹越想越心动。 她实在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卷生卷死了。 而且，按照剧情发展，洪山县就是原主被父母放弃后自我了断的“乡下”。 这里是原主的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也是风莹的一场大梦初醒重获新生。 留在这里吧。 她对自己说。 从“出生地”来说，洪山县未尝不是她的家乡。 风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见一个人。 一个凭一己之力，让赵父人渣之名响彻十里八乡，却让赵父对她无可奈何的老太太。 * 白塔村，位于洪山县南郊，因一座百年白塔得名。据说白塔建成距今已有两百多年，修建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是镇村聚财的，有说是纪念先人的，也有人说是以前某个大官立的。 怎么说都可以，反正白塔不会说话，矗立在村口，像个沉默的守卫者。 从洪山县火车站打车到白塔村，只需50分钟。 风萤在村口白塔处下了车，抬头就看到一群老太太坐在附近的超市门口聊天，她的目光恰好与其中一人对上。 那人立刻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哎呀，秀芳，你家姑娘回来了！” 赵秀芳眼神不好，瞅着不远处身姿娉婷的女孩觉得眼熟，但那气质姿态又让人陌生，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是谁。 其他人伸长脑袋，“秀芳家的姑娘？谁啊，秀芳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说话的老奶奶一拍大腿，“你们忘了？还能是谁，就是赵老三家的闺女啊！那个气死他爸的赵老三。” “噢——”大家恍然。 “噢——”赵秀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大家面面相觑：“秀芳，你不会没认出来吧？” 赵秀芳不承认，“怎么可能，我就是没看清！女娃子最近都在我家住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侄孙女？” “赵老三都十几年没回来过了吧，他也回来了？听说他现在在城里当大老板，可有钱了，就是丧良心，气死了他爸赵大锤不说，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回来把赵大锤的坟头修一修。” “他哪有胆子回来，是他闺女回来了。女娃子叫赵风萤，这名字还是我二哥取的呢。” 赵秀芳说起这个就很气，该死的赵老三，十几年前气死自己的亲爹，也就是她的二哥，现在又把自己亲生女儿扫地出门！ 天杀的，赵家先人到底哪块祖坟没埋对，竟然被这种畜生钻空子投胎到家里？回头她得再往山上跑跑。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也一直看见这姑娘！是住在秀芳家吧？小姑娘娇生惯养的，不习惯村里吧？” “多正常啊，现在的年轻人，哪吃得了什么苦，不像我们当年……” 老年人耳朵背，她们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实际上风萤隔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要是换成原主，恐怕早就要为渣爹的名声上前理论了，但风萤只会在心里默默点赞。 她大大方方走上前喊道，“三姑婆。” 老奶奶们不说话了，一双双饱经世事的眼睛认真打量风萤。 赵秀芳“嗯”了一声，表情冷淡，却挨着把老姐妹给风萤介绍了一遍，等风萤乖乖喊完人，脸色方才柔和一些，带着她往家走。 就这么一件小事，风萤便意识到三姑婆不像原主记忆中那样刻薄冷漠，反而看着比原主父母更像一位长辈。 这个发现，让她对自己回到白塔村的决定有了一点信心。 等一老一小两人走远，老太太们才继续说“悄悄”话。 “小姑娘长得真乖（好看），模样瞧着不随她爸，倒有点像年轻时的秀芳呢。” “秀芳今天摆了一天的臭脸，是不是因为这孩子？” “可不是嘛，我跟你们讲……” 老太太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散在忽起的晚风中。 最后一截夕阳沉进地平线里。 该是归家的时刻了。 3、初始战宠：鸡 风萤跟着赵秀芳往家里走去。 在老家的这段日子，原主一直借住在老太太家里，毕竟她家的老宅子十几年没住人，如今已经是杂草和蛇虫的乐园，屋外围墙早塌了大半。 当然不是白住，赵秀芳不愿意收原主借住费，但要求她必须干活，洗碗做饭，种地喂鸡，反正不准闲着，不然就要被赶出去。 原主觉得老太太在针对自己，气得破口大骂，但又在村里找不到其他住所，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在原主记忆里，两人这段时间其实闹过不少矛盾。 风萤一边回忆，一边打量赵秀芳。 老太太看着六七十岁，个头不高，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精神头十足。 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风萤差点没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没有聊天，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白塔村临河，前几年两岸修了桥，必经之地的白塔村便成了交通要道，不仅快递驿站进了村，马路也重新铺过，街边的民居外观一律做过装饰，瞧着欣欣向荣。 赵秀芳家就在白塔村街边上，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朝街的有四间门面，其中三间租了出去，剩下一间门面跟后院连通，作为客厅来使用。 走进后院，眼前豁然开朗。 右侧是大大的厨房，既有农村的大灶台，又有燃气灶。 左侧是赵秀芳的卧室、浴室和卫生间，都是独立的。 正前方，则是被矮墙围起来的小院，院门两侧都被隔了起来，一侧是鸡圈，养了十几只浑身红羽的土鸡，另一侧开辟成小菜园，全是应季的蔬菜。 风萤目光痴痴落在土鸡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三姑婆，好阔一农村老太太。 她早年丧偶，凭自己养大儿子，还起了村里临街的二层楼房。 这么大的年纪，精力却比年轻人都旺盛，种地养鸡，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看这群土鸡，养得多好。 风萤又想起了自己的养殖大计。 由于她只是御兽学徒，现在只能契约1种战宠。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她必须选择能够在短期内有产出、广受大众欢迎的可食用动物，方便售卖后尽快回笼资金。 这样筛选下来，其实土鸡是最好的选择，既能产蛋，又能吃肉，有系统的帮助，只需要几天时间，土鸡的体质（肉质）就能提高一大截。 何况，谁说必须从鸡仔开始养起？ 眼前的成年土鸡，难道就不配得到一个契约吗？ “三姑婆，让我来。” 不知何时赵秀芳已拌好鸡食，风萤殷勤上前接过装鸡食的桶。 赵秀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第一次见她主动干活，心里竟有些不踏实，“你小心点，别把桶摔了。” “放心吧！”风萤响亮地答应一声，让赵秀芳更不放心了。 风萤走到鸡圈前，学着原主记忆里那样，有些生疏地敲了敲栅栏，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呼唤，将鸡食倒进鸡槽里。 还没倒完，鸡群便哗啦啦地扑闪着翅膀，轰地冲了过来，一只挤一只，挤得好几只鸡直接踩在鸡槽里，鸡脑壳使劲往下叨，饿死鬼投胎一样吞进喉咙里。 “吃吧，多吃点。” 风萤满脸期待，她点开系统面板，选择契约战宠！ 有系统就很方便，无需接触，一米以内可以直接契约战宠，而且超凡阶以下的战宠自我意识都是混沌的，没有拒绝契约的能力。 【叮！契约成功！】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御兽学徒（0/1000）】 【当前战宠（1/1）：鸡1号、鸡2号……鸡17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 风萤挨个查看战宠详情。 …… 【战宠：鸡1号】 【性别：雄性】 【等级：普通阶1级】 【技能：无】 …… 【战宠：鸡9号】 【性别：雌性】 【等级：普通阶1级】 【技能：无】 …… 【战宠：鸡14号】 【性别：雄性】 【等级：普通阶2级】 【技能：无】 …… 12只母鸡，5只公鸡，其中只有鸡14号达到普通阶2级，其他全是普通阶1级。 鸡14号很好找，它比周围土鸡都要大一点，鸡冠红火，昂首挺胸，仿佛骄傲的大将军，啄食时独占食物最多的宝地，其他鸡都不敢跟它争。 风萤看向鸡14号时，鸡14号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望来，发出宛如打鸣一般的“咕咕咕”声。 这一叫不得了，直接捅了马蜂窝，其他鸡也不叨食了，全部盯着风萤，跟着一起叫唤起来！ 风萤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看赵秀芳。 说实话，让外人来看，眼前的场景的确相当惊悚。 十几只鸡站在围栏后，齐刷刷望着风萤，黝黑的豆豆眼看上去呆板又诡异，更遑论黄昏时分公鸡打鸣，母鸡伴响，活脱脱的恐怖故事现场演绎。 幸好赵秀芳已经进了厨房。 “嘘，安静！” 风萤连忙通过契约用心音发出指令，话音刚落，鸡群声音戛然而止。 啊啊啊，它们真的听懂了！ 风萤在心里兴奋尖叫，这不就是电影里的超能力吗？！ 接下来，她不断对鸡群下达指令，让鸡群一会儿原地转圈圈，一会儿乌拉拉地奔跑，一会儿互相攻击，一会儿交颈亲昵。 整个鸡圈犹如群魔乱舞，十几只鸡就像中邪了一样，做出种种诡异行为。 经过多次试验，风萤发现，不知道是不是鸡脑壳容量太小，还是普通阶战宠都是这样，鸡群只能理解风萤最简单的指令，诸如进食、攻击、安静这些。 要是指令太复杂，鸡群就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过一会儿，鸡群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抢食。 等终于玩够了，兴奋劲消退下去，风萤才展开系统面板，选中所有鸡进行【基础培育】。 【叮！已完成基础培育，御兽经验+17】 使用【基础培育】，培育1只鸡加1点御兽经验么。 风萤仔细算了算。 现代养殖厂都是规模化养殖，养殖数量动辄成千上万。要是养一千只鸡，一天就能获得一千御兽经验，一万只鸡，一天则有一万的御兽经验…… 而御兽学徒阶段，只需要一千御兽经验就可以突破。 嘶！这挂……开得有点大啊我的统！ 风萤忏悔。 她真的错怪系统智能意识了。 如果在正常的御兽世界，御兽学徒就算绑定了系统，也只能契约1只战宠。【基础培育】每只战宠每天可以使用一次，正常御兽学徒每天只能获得1点御兽经验，想要获得更多经验值必须进行【高级培育】或者【训练】。 但她能契约的不是1只战宠，而是1个种族。 100只，1000只，10000只，只要是同一个种族，她都能契约。 可想而知，未来这些战宠能提供给她的御兽经验将会多么庞大，要是流通到御兽市场，岂不是要发生通货膨胀？ 可惜，御兽师的能力都体现在战宠身上，哪怕她的御兽等级一路升到神级，没有厉害的战宠契约，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而已。 “可我能指挥小动物了耶。”风萤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尽管不能上天入地变成动辄就能毁灭世界的人型核武，可她挥挥手便能召来一群动物也超酷！ 要知道，她一开始只是想用系统搞养殖，爆点金币吃美食。 获得这样的能力完全是意外之喜！ 可以预见，随着她不断地扩大养殖规模，御兽等级将蹭蹭蹭往上涨，而快速升级能解锁更多契约位，让她培育更多的牲畜。 循环起来了！ “嘿嘿。”钱途可期，风萤嘴角比ak还难压。 系统开挂一小步，她的事业推进一大步！ 赞美伟大的最强御兽系统！ “还傻站着干什么，吃饭！” 赵秀芳从厨房钻出来，一脸没好气地冲风萤喊道，“一天天就知道偷懒，喂鸡喂了一个小时！” 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风萤收起笑容，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跑去洗手，然后端起厨房里的面碗。 农村吃饭没那么讲究，一老一少端着碗，坐在屋檐底下嗦面。 面里的调料是风萤自己放的，味道一般般，风萤吃得很慢。 这时风里传来一道轻飘飘的问话声：“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风萤抬头。 赵秀芳若无其事地端着大碗，老太太年纪大了，但胃口不小，吃得稀里哗啦的，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问的一样。 赵秀芳是原主爷爷的亲妹妹，爷爷排行第二，赵秀芳是老幺，因为父母早亡，大哥也早早离世，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关系极好。 原主小时候是被爷爷带大的，养到6岁才被接回城里，有这个情分在，和原主父亲老死不相往来的赵秀芳才在原主被丢回乡下时，接纳她暂住在自己家。 别看赵秀芳只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战斗力却极强。原主父亲十几年不敢回村，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平日里，原主跟老太太闹矛盾，除了因为原主家务全废以外，还有老太太动辄大骂赵父狗东西，让原主极为不满的原因在。 风萤想起来，原主走时，曾在赵秀芳面前大放厥词，扬言这鬼地方她再也不会来第二次。 风萤：“……” 尴尬，无语。 可恶，明明是原主造的孽，凭什么劫要她来渡？ 赵秀芳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话，急性子当场就忍不住了，一双眼睛瞪向风萤，“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说完又有点后悔，她从风萤回来后就一直在压着脾气，不想把人又气走，问话的本意也是真的想知道风萤发生了什么，但话一出口，又冲又炸，跟个炮仗似的。 赵秀芳以为又要听见风萤炸刺的回怼，谁知捧着碗的小姑娘利落地道了歉。 “对不起，当时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话。” 风萤在心里把原主骂了一百遍，但这是她该承受的因果，所以骂归骂，该认的错还是得认，更何况还有求于人。 她的语气越发软和，“三姑婆，我还想在您家再借住一段时间，当然，要是您不愿意的话，我也理解，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 风萤说着抬起头，却见赵秀芳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剩下的话不由堵在喉咙里。 人设崩了是吧。 风萤在心里想，无所谓，她本就没打算模仿原主来生活。 穿进这本美食文里。 原主该报的恩她会去报，该报的仇她更不会忘。 但她活不成原主那个样子，她是她自己。 “你……” 不知道赵秀芳脑补了什么，看向风萤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怜爱，“你家是那个样子，你爸又是那狗样……” 年长者拉长的尾音余韵悠长。 “没事，你继续住！我不赶你走！” 风萤愕然，满头问号。 老太太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风风火火进了厨房。 “吃完你就休息去吧，碗放着我来洗！” 风萤手停在半空中，慢半拍地吐出一句：“……好的。”仍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轻易过了关。 直到晚间的风穿过小院柴门，裹挟几缕淡淡花香簌簌涌来。 她才松了眉头，疲惫却接踵而至。 于是风萤依言放下碗筷，回到楼上洗漱一番后，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4、我要养鸡 第二天风萤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上午10点多。 “完了，迟到了！” 她登时一惊，脑子还没有切换过来，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脚落地，却是冷硬的瓷砖质感，定睛一看，还是很多年都没看到过的老式浅黄花纹瓷砖，与她出租屋里的木地板风格迥异，才让她回了神。 “对哦，我不需要上班了。” 风萤心情略微复杂，想到自己奋斗多年，还没怎么享受人生就突然嘎掉，想到没来得及说再见的朋友和终于再也不见的渣父母。 为了生计、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倾尽全力地学习、工作，如今回过头，发现能够怀念的东西似乎不多。 “我以前是不是过得太匆忙了？” 风莹不禁陷入沉思。 她穿上拖鞋，走进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主的模样与她穿书前有七分相似，但或许是生活条件更好的缘故，原主的脸型更显几分圆润，像精心打磨过的玉，将本应锐利的眉眼带得多出一丝温软来。 倘若露出一抹笑，恐怕更加甜美。 风萤皱了皱眉，佯装严肃，镜子里的人同样蹙眉，却毫无气势可言，仿佛自己给自己撒了个娇。 她顿时无语。 “明明是个跟班，怎么一副大小姐的娇气样。” 对着镜子嘟了嘟嘴，她又忍不住笑起来，夸自己：“我怎么这么可爱。” 如此可爱的自己，不适合吃苦。 风莹忽然想通了。 穿书前的每一个选择，其实不是她自己主动做出来的，而是生活所迫；哪怕再来一次，出生淤泥的她想要盛开，就必须经历那些磨难。 那段短暂的人生的确充满遗憾，但她已竭尽全力，心中坦然。 如今，她身在新的世界。 过去何必纠结，未来已在眼前。 洗漱完，风萤下到一楼。 院子里不见赵秀芳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风萤也不在意，她第一时间去看鸡，一晚上过去，她对自己的“战宠”依然热乎着。 “立正！向前走！停！转一圈，再转一圈……” 兴致勃勃地指挥了一番，鸡群被折腾地上蹿下跳，鸡鸣声一声高过一声。 风萤才满足地停下来，为所有鸡进行了【基础培育】。 【叮！已完成基础培育，御兽经验+17】 风萤查看自己的信息。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御兽学徒（34/1000）】 【当前战宠（1/1）：鸡1号、鸡2号……鸡17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不错，御兽经验又进步了一点点！ 可惜这群鸡虽然被她契约，但仍然是三姑婆的心头宝，逢年过节才能杀一只，以后她人走可以，鸡肯定带不走。 所以也不能用系统培育多了，不然被三姑婆发现异样，只怕……可能……好像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最多就是送去定级后，卖个好价钱？ 风萤呆了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段常识。 在这个美食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地里真的会长“金子”。 搞种地养殖的人，恐怕都做过某天一觉醒来自家动植物突然变异成为幻想食材的美梦。 幻想食材啊，那是比金子还要昂贵的珍贵之物，是高等级厨师毕生追求的顶尖食材。 它的出现条件成谜，或许是田间一株金黄的水稻，也或许是野外一滴摇曳的水珠，还可能是屠宰场从猪肚子中开出的五花肉盲盒。 普通人遇见一次，下半辈子的生活都不用愁了。 曾有少数幸运儿发现了某种幻想食材的稳定获取方式，而他们最终无一不建立起全球性质的庞大美食集团。 这种美食集团，将厨师和商人的“贪婪”结合得淋漓尽致，对高品质食材、尤其是幻想食材有着“无止尽”的渴求。 不止他们，顶尖的厨师、餐厅、协会，甚至美食学校，都对高品质食材开出了高价。 普通人也不用怕手里的好食材被无良商家低价骗走。 进入现代社会，科技发展到现在，早就开发出集食材识别、定级、买卖、运输为一体的黑科技系统，并被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中。 其中最受民众认可的，自然是美食协会发行的“食鲜”app。 这个app，此刻就躺在她的手机里。 风莹点开“食鲜”app，发现买家板块自动推送的一星店铺【老赵家土猪肉】，离她甚至不到100米，还支持免费配送到家。 她不禁大为震撼，这可是村里，竟然都如此与时俱进，美食文化带来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风莹对【老赵家土猪肉】、或者说村里的生鲜蔬果店产生了好奇心。 反正也要出去吃早餐，她干脆溜达着出了门。 三姑婆家的房子临街，从后院到前门要穿过客厅，加起来隔了两道门，静音效果相当不错。 所以风莹直到打开前门，喧嚣嘈杂的人声与商贩吆喝声透入耳膜，才发现今天是赶集日。 “水果水果，c级品质，便宜卖了！” “散装酒，全是好酒，来一斗！” “糖果饼干，好吃得很！” 风莹丝滑融入人群。 她先去买了一杯豆浆，拿在手里慢慢喝，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街边两侧的摊贩，哪里有热闹就凑过去看两眼。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集市人群散去大半。 赵秀芳找到风莹时，她正蹲在卖土鸡的摊位上，跟老板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嫌弃农村摊位的脏乱，脸上也没有流露出曾经的傲慢无礼。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逗得老板哈哈大笑。 赵秀芳走过去，老板看到她，先站起来喊道：“芳表姑。” “家旺啊，今天生意怎么样？”赵秀芳打了声招呼，在村里摆摊的人，基本都沾亲带故，眼前这位理所当然也是熟人。 听见熟悉的声音，风莹跟着回头，“三姑婆？” “今天生意还行。”赵家旺诧异打量两人，一拍大腿，“哎哟，芳表姑，这位是您侄孙女啊？长得真漂亮，怪不得我瞧着面相有点眼熟，原来是像您年轻时候。” 赵秀芳乐了：“你小子，净会说些好听话捧我。” “我说的可是老实话，芳表姑要看看土鸡不，正宗跑山鸡。”赵家旺十分热情。 “不用了，我家有养鸡呢。你先忙吧。” 寒暄了一阵，赵秀芳把风莹带走了。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回去路上，赵秀芳好奇问道。 风莹：“也没什么，就是问问现在土鸡的价格。三姑婆，我想在村里找点事做。” 赵秀芳人老成精，立刻反应过来，“你想养鸡？” 她回忆了一下风莹之前干活偷奸耍滑的样子，赶紧摇头，“不行，你做不来这活。” 风莹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低头，作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赵秀芳见状，想到她从荣平市回来后的变化，有些不忍心，语气放缓和了些，“你是城里来的，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一行，别看畜牧养殖、种地耕田挣得多，但投入也多，能挣到钱的人实际上只是少数。” 风莹轻声道：“可我不能永远依靠您生活，也不想再回荣平市，总得找个法子养活自己。” 赵秀芳表情更加柔和，“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养鸡很辛苦，里面的学问又深，就这么冲进去，怕是要亏钱的！你要是真的想找个活干，我找人帮你留意一下，看看镇上或者县里有没有单位招人，坐办公室轻松又体面，总比在地里干苦力活好，你说对吧？” 这次风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将赵秀芳的话听进去了。 直到两人走回后院，风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脸郑重的看向赵秀芳。 “三姑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真的很想试试。您看这样如何？我想买下您养的这十几只鸡，之后由我来负责喂养它们，我会给您付场地租金。” “如果我能坚持下去，能把它们养好，挣到钱。”风莹诚恳道，“您可以支持我吗？” 风莹想办养殖场。 但她一来本钱不够，二来也需要本地人的引荐，不然光让她自己去打听闲置地块的位置、好坏、价格，处理村里的人际关系，就够她头大的了。 如果三姑婆不帮忙，她就必须想办法去找别人，办养殖场的难度将会直线上升。 知根知底的三姑婆是最好的选择。 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赵秀芳十分无奈。 她望着风莹，只觉她像一个迫切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 刚来白塔村的风莹，又娇气又傲慢，吃喝住行，哪里都看不惯，还经常跟她发生争吵。 可现在的风莹呢，只是回了一趟荣平市，却一下变得如此乖巧，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去工作。 ——正常人谁会想上班？ ——天杀的，肯定是在赵老三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终究心软了。 “说什么钱不钱的，几只鸡而已，你要是想养就去养吧。” 她嘀嘀咕咕地走开，装作没看见风莹陡然亮起来的眼睛。 “谢谢三姑婆！” 风莹亦步亦趋地凑上去，殷勤十足。 “您要做饭吗？我来洗菜。” “要不要剥蒜，我剥蒜可厉害了。” “那个碗放着，我来洗！” 赵秀芳：“……” 5、鸡下蛋了 午饭自然是赵秀芳做的。 风莹很努力地帮了一点小忙，就这还引得赵秀芳频频回首。 没办法，原主立的干啥啥不行人设过于深入人心。 赵秀芳的手艺只比风莹好一点，但她腌的泡菜酸辣开胃，吃下去令人满口生津，配米饭简直一绝。 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的风·穿书者·土包子·莹被轻易震住，要不是有原主记忆，几乎要以为本地土著都会一手美食绝活。 午饭过后，风莹又去看鸡。 御兽契约就像一条无形的线，把风莹和战宠·鸡连接起来。她现在能通过契约感应到鸡群的状态，饱足、饥渴、悠闲、暴躁…… 17只鸡，每只鸡的状态都有所不同，种种情绪毫无保留地向她涌来—— 再被系统截停，化作面板上的数据显示。 都说多思伤身，系统的过滤反而是一种保护。 风莹按照鸡群的需求添加鸡食、清水。 不远处，干瘦的老太太默默注视她忙碌的身影。 这时有人在前门喊：“秀芳，走，打牌去。” 赵秀芳立刻收回视线，满口答应，利落起身。 风莹回头时，只瞥见她风风火火出门的背影。 不禁摇头一笑，继续做事。 一晃五天时间过去。 早上七点，天色仍有些暗淡。赵秀芳起床时发现外面起了大雾，院子、厨房笼罩在白雾里，朦朦胧胧的，只有模糊的轮廓。 她开了灯，听见鸡圈里有动静，才往前走两步，恰好撞见风莹从鸡圈里钻出来。 “三姑婆，快看。”天气突然降温，小姑娘换了件厚外套，脸蛋红扑扑的，显摆似的冲赵秀芳摊开手，露出三枚椭圆形的鸡蛋。 她笃定道，“是7号和11号下的。” 赵秀芳：“……” 老太太本来松了口气：毕竟不知为何，自从风莹开始接手养鸡工作，鸡群突然不肯下蛋了，这五天她看在眼里，都替风莹着急，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又有些哭笑不得，风莹养鸡就跟养宠物似的，给每只鸡都取了名字——但取得挺敷衍，直接用数字从1号一直编到17号。 还总是信誓旦旦地指着某只鸡唤它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7号和11号下的蛋？”赵秀芳慢吞吞地往厨房走，随意道。 在赵秀芳眼里，除了个别土鸡羽毛独特，能让人一眼分辨外，鸡群就跟复制粘贴的一样。 反正她不信风莹能把所有鸡的模样认出来。 小姑娘估计只是图个好玩。 “我就是知道。” 风莹瞄了一眼系统面板。 【您的战宠·鸡7号下了1枚蛋。】 【您的战宠·鸡11号下了2枚蛋。】 她知道三姑婆不信，也不争辩，笑嘻嘻道：“我们把鸡蛋煮了吧，尝尝我的劳动成果。” 风莹这几天一直在用最强御兽系统培育鸡群，【基础培育】功能转化的灵源被鸡群吸收得一干二净，直到今天才富余。 富含灵源的鸡蛋，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三姑婆不吭声，接过鸡蛋洗了洗，放进锅里。 没多久，水煮鸡蛋出锅。 赵秀芳年纪大了，吃太多蛋白不好消化，她本身也不喜欢水煮蛋的蛋腥味。 盛情难却，她随手捻起一枚，将鸡蛋往桌面一磕。 空心的一端碎裂，仿佛破开了什么壁垒。 一股淡淡香气霎时漫出，不容分说地钻进赵秀芳鼻间。 她剥壳的手顿了顿，认真打量宛如豆腐般嫩生生的蛋白，手指按上去，似乎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栗，仿佛鸡蛋有了回应一般。 哪能惯着。 老太太三两下剥完壳，轻轻一咬。 入口是浓郁的鲜香！ 像是饱足的午后，暖洋洋的日光落在身上，四肢百骸悠然舒展，倏而抬头，墙角的花儿正灿烂绽放。 生命力潮涌而来。 赵秀芳细细咀嚼。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煮蛋，没有蛋腥味，反而带着一点甜，每一口都是享受。 吃完之后，仿佛年迈的身体重新注入了活力，令人着迷。 她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但很想问风莹再要一枚鸡蛋。 却没想到年轻人吃东西快，风莹早就把剩下的鸡蛋炫进嘴里，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显然也没吃够。 赵秀芳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转了弯，“……还喝稀饭不？” “不喝。”风莹嘴巴挑了，只恨鸡群今天就下了三枚蛋，光水煮怎么够，煎、炸、炒、蒸，各种做法不得都来一遍？ 作为人类最早驯化利用的食材之一，鸡蛋值得这样的牌面。 “三姑婆，您觉得味道怎么样？要是拿去卖，有没有市场？” 作为美食世界居民，赵秀芳忠于味觉，斟酌道，“怎么说呢，吃起来很舒服？很好吃。如果你想卖，最好先给鸡蛋定级，我感觉这些鸡蛋不像平时吃的c级食材。” 食材的级别从低到高，分为d级、c级、b级、a级、s级，其中以c级为分界线，d级普通，c级良好，b级精品，a级及以上就不怎么流于市场了。 食材级别越高，价格越高，稀缺度也高。 平时居民买的菜，就在c级上下浮动。碰上好的食材，必须要靠抢。 风莹心里苦。 12只母鸡培育了好几天，才下三枚蛋，产量低到见者伤心闻着落泪。如果天天如此，还不够自家吃呢！ 或许是感应到风莹的幽怨。 当天晚上，伴随着鸡圈一阵喧闹，风莹陆续收到系统提示。 【叮！您的战宠·鸡2号下了2枚蛋。】 【叮！您的战宠·鸡9号下了1枚蛋。】 【叮！您的战宠·鸡12号下了1枚蛋。】 【叮！……】 一连响了6次，收获7枚鸡蛋。 加上早上的3枚，一共10枚鸡蛋。产量算不错了。 大晚上的，风莹高兴得拌鸡食给鸡群加餐。 这几天，她根据鸡群的反应一点点调整鸡食配方，量也给得多，把她的战宠·鸡勾得哐哐干饭，食槽天天啄得干干净净。 唯一一只普通阶2级的鸡14号，红羽清透，鸡冠如火，每天早晨的打鸣声中气十足，骄傲得不得了。 三姑婆都说它又长肥了！ 岂止它，所有鸡都跟打了激素一样，蹭蹭蹭地长，一天比一天精神。 下蛋也勤快。 很快，风莹攒够了30枚鸡蛋。 她准备送去定级，试试水。 能不能顺利扩大养殖规模，就看这一回了。 6、画一个大饼 现代社会交通便利，白塔村街道上就设有食材检测点。 平日里，村民也会种些蔬菜瓜果，养些鸡鸭，吃不完便在赶集时摆摊卖掉。 如今网络发达，国家也在大力倡导“买菜就买定级菜”、“谨防黑心菜”、“防止受骗从买菜开始”，b级以下食材定级都是免费的。 大家伙眼睛可亮堂了。 免费定级都不去办，肯定是心虚！ 风萤拎着装鸡蛋的篮子，出门右转150米，就到食材检测点了。 没办法，三姑婆的房子就在街边上，属于村子最繁华的地段，自然各种便民设施、店铺都挨在一起。 免费的食材检测点，人多，效率也高。 进了门，先刷身份证领识别码，再排队过传送带。 传送带分不同类型，蔬果、肉食、活物、易碎蛋类等等，旁边有详细的宣讲说明和视频。 货物走完传送带就可以取回，扫识别码取定级证明。 风萤扫码之后系统缓冲了一下，跳出来一个收款码，显示要缴费3元。 她愣了愣。 大堂里的工作人员见状笑道，“恭喜，c级及以下食材定级免费，你家食材出b啦。缴费后把食材给我，还要再复测一次，把b级食材筛出来。” 此话一出，后面排队的人顿时精神了。 食材定级就像开盲盒，都是相同的劳动付出，有些食材定为常见的c级、d级，测出来无人问津；有些食材却能定为b级，价格较c级至少翻十倍，对村民来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就像买彩票，大家都在买，但每天中奖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开奖的时候自然会引来非酋们酸溜溜的目光。 工作人员很快就测定完毕，还给风萤的篮子里，有5枚鸡蛋打上了b-标签，定级证书也打印了出来。 算下来，一斤鸡蛋收取3块钱的定级费，不算贵。 风萤面不改色地挎起篮子，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路过【老赵家土猪肉】，割了一斤猪五花。 一路哼歌，将猪五花送到三姑婆的案板上。 赵秀芳嘴角抽了抽，早过了风萤刚回来时的蜜月期，她没收敛脾气，菜刀一扔，准备骂人。 “铛铛。” 风萤赶紧把鸡蛋篮子举在面前，卖乖道，“三姑婆，我刚刚把鸡蛋送去定级。您看这是什么？b-级鸡蛋！足足5枚！剩下的鸡蛋也全是c+级。” 赵秀芳愣了一下，目光在篮子中逡巡，神情缓和下来。 她就说，那天的水煮蛋吃起来不像是平时的c级水平，果不其然。 看来风萤在养鸡上还是有点天赋，赵秀芳欣慰道，“做得不错。” 这段时间以来，风萤天天早起晚睡伺候家里的十几只土鸡，费尽心思琢磨鸡食配方，只为了让鸡群多长肉，勤下蛋。 付出的辛劳赵秀芳都看在眼里。 她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个来自城里的娇气姑娘不再嫌脏怕苦，正经将养鸡当作了一项事业。 “b-级鸡蛋市价大概20元一枚，5枚鸡蛋能卖100元，刚好覆盖前期饲料成本。” 风萤笑嘻嘻道，“这还不算剩下的c+级鸡蛋价值和后续家里土鸡产蛋量增长。三姑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里十几只鸡的经济效益，很快就会远远超过我所付出的成本。” 赵秀芳：“没听懂。” “简单来说，我的‘试养殖’计划大获成功！后面再怎么养殖，我都不会亏本。” 风萤认真道，“所以，我想扩大养殖扩摸，这样不仅能进一步降低饲养成本，还可以获得更多产出，增加收入。” ……看来风萤铁了心要扎根白塔村养鸡了。 尽管早有预料，赵秀芳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气。 这年头，年轻人都是往城里跑，有天赋的学厨，没天赋的就去公司上班。 哪像风萤，一个劲往又脏又累的养殖业里钻。 固执、倔强，像她早死的二哥。 赵秀芳不由看向院子里的鸡圈，惆怅道，“……那我这里的地方，就小了。” 风萤精神一振，“您同意啦！” 赵秀芳严肃脸，“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好好干。” “谢谢三姑婆。”风萤欢快地冲上去抱住赵秀芳，“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行了行了。” 赵秀芳不太适应小辈的亲近。 风萤松开手，愉快地提议，“不如我们庆祝一下，中午加两道菜？” 赵秀芳慈祥点头，又顿住，“两道？” “一道回锅肉，一道炒鸡蛋。”风萤掰手指头，两根手指比出一个“耶”，“反正b-级鸡蛋只有5枚，干脆统统吃掉吧。” 俨然忘记刚刚说的卖掉鸡蛋覆盖成本一事。 赵秀芳：“……” 她忍了又忍，缓缓摸向角落的扫把。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怎么就这么贪吃，这么欠！ 肯定是赵老三那个狗东西没教好！ …… 风萤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吃到了回锅肉和炒鸡蛋。 别看三姑婆凶巴巴的，最扛不住小辈撒娇讨好了。 她甚至在一脸不理解的情况下，答应了帮风萤购买成年土鸡！ 当然，风萤自己也没有闲着。 三姑婆的院子太小，不适合大规模养鸡，她要重新找养殖场地。 关于如何养鸡，风萤其实已经有了初步想法。 因为最强御兽系统的存在，风萤养鸡的优势相当大。 第一，她能御使鸡群，让鸡群听懂她的简单命令。想想吧，她甚至能让鸡群集中在某个地方排便（只要鸡能憋住），或者在指定位置下蛋，还能划下活动区域，即使不设栅栏，鸡群也不会跑到活动区域外面。 第二，有系统的【基础培育】功能，她完全不用分类饲养肉鸡和蛋鸡，饲料的消耗也会相应下降。 这让风萤放弃笼养，转而将目光投向白塔村比较平坦的荒山荒坡。 “你要包山？” 赵秀芳一脸惊讶。 风萤苦笑道，“不是包山，我现在本钱不够，打算先租10亩山地，后续再慢慢扩大规模。” 赵秀芳闻言反而松了口气。 她就怕年轻人步子太大，一口气想吃成个胖子。 “村里可以租的荒山林地？我也不知道啊。”赵秀芳努力回忆，“就记得两三个月前，三队的赵二雷背着老婆偷人被逮了现行，两口子闹离婚，听说家里的养鸡场1000多只鸡，他老婆硬是宰了一半带走……赵二雷租的应该是荒山？” 老太太常年坐村口聊天，脑子里面想起来的全是八卦。 她无奈表示，“我还是带你去找村长吧。” 赵秀芳雷厉风行地掏出老年机，给村长打电话，大声问村长在哪里。 “他说他离得近，马上过来。”挂断电话，赵秀芳回头对风萤说道。 风萤呆呆的：“啊？” 赵秀芳嘱咐道，“村长叫赵敬石，论辈分你应该喊叔，性子比较急，认死理。待会儿他过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多说好话。” 风萤郑重点头。 十分钟不到，一个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敲响前门。 村里只要有人在家，白天习惯大敞着门。 赵敬石走进院子，未语人先笑，声音是与外形截然相反的豪爽，“芳姨，接到你电话我就赶过来了，是谁要租地？我们白塔村的荒山多着呢，种果树、搞养殖都没问题。” 他一眼看见风萤，心里有谱了，“这位是？” 赵秀芳上前一步招呼人坐下，“这是我侄孙女赵风萤，从城里来的。风萤，快叫人。” 风萤一边倒茶，一边微笑道，“赵叔叔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赵祖汉（赵大锤）的孙女。” 赵敬石认真回忆，恍然道，“是小萤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一晃多年，都长成大姑娘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想起来，又到底抱没抱过小风萤，在场的人都不深究。 寒暄嘛。 赵敬石话锋一转进入正题，“你想租10亩山地？准备用来做什么？” 考验来了！ 风萤神情一正，脊背挺直，梦回当年过五关斩六将面试进大厂的巅峰时刻，从建设家乡的情怀讲到养殖行业的大好前景，从国家的政策倾向讲到白塔村的地理优势，从小小的b-级鸡蛋讲到弘大的养殖蓝图，用真诚的语气画下大大的饼。 “白塔村是我的家乡，是我爷爷一生的牵挂。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用新技术为家乡挣出一条新的发展之路，一条养殖之路。” “初期计划先建一个小型养鸡场，10亩山地足够用了。搞养殖不是请客吃饭，要规划布局，要经营管理，要培育良种，最重要的是，要给鸡苗成长的时间，给新技术落地的时间。” “我的目标并不是简单的规模养殖，而是要做精，做细，做强，做大。低等级的食材全国遍地都是，能有什么竞争力？要培育就培育高等级食材，争取打出品牌，打响口碑，把白塔村的养殖产业做成一张全国通用的名片……” 风萤露出腼腆的笑容，“当然，这是长远目标。我毕竟年轻，现在正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时候，还需要赵叔叔和父老乡亲的鼎力支持。” 停顿片刻，无人应答。 风萤撑住微笑，“何况，一个10亩山地的小型养鸡场，不正是检验我方才所言的机会？赵叔叔你说呢？” 外表书生实则粗人的赵敬石猛地抬头，拳头攥紧，呼吸急促，双眼瞪大如铜铃。 他不会觉得我吹牛，想打我吧？风萤头冒冷汗。 赵敬石深吸一口气，“……冒昧问下，所谓的新技术来自？” 这个问题风萤早有准备，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商？” 赵敬石死死盯着那字，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商氏集团？世界500强之一的商氏美食集团？” 风萤微微一笑，不做解释。 被忽悠瘸了的白塔村村长眼睛亮了。 这这这……貌似有搞头啊！ 旁边的三姑婆人麻了。 老太太看看风萤，又看看赵敬石，一时惊疑不定。 什么新技术？原来侄孙女是带着新技术回村的？ 她还有初期计划和长远目标？ 真的假的？之前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但刚刚讲得好真，不像是假的…… 而且村长信了…… 见鬼了，你们两个究竟谁在演我？！ 7、我的养鸡场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像脱缰野马一样，朝着不受风莹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当今社会，养殖业不仅是维系民生福祉的基础性产业，更是支撑美食经济快速发展、提高人民幸福度的关键力量。 上有国家重视养殖业，频频出台利农政策，只要符合条件，往往为生产者大开方便之门。 下有餐饮业蓬勃发展，好的食材价比黄金。 于是搞养殖的人一波又一波涌现，同品类养殖户更是竞争激烈、卷生卷死，恨不能打得头破血流，变相拔高行业标准。 更导致入行难、风险高，每年有大批养殖户退场，也有雄心勃勃之辈闯入。 没有底气、晕头转向入行的新人，就像可口的小羊羔，只会被饥饿狼群无情吞噬。 但换句话说，有实力的新人，同行不欢迎，但地方管理部门可就太喜欢了。 风莹没想到村长真信了她的鬼话。 她只是想表现得好一点，争取获得更多的租金优惠。 结果赵敬石跑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就问她要不要接手一个养鸡场，基础设施、证件齐全，带四百多只养了4个多月的跑山鸡。 地方不远，不到两公里，只有上山那一截路要烂点，但能过三轮车。 “面积要比你要求的大点，有15亩。但位置是真好。” 赵敬石红光满面，“如果你不想要已经养成的鸡，我再跟赵二雷说说，他们家急着转让场地，那批鸡大不了自己处理掉，包管能成。” 风莹：“！！！” 赵秀芳：“！！！” 瞌睡来了送枕头，接手一个二手养鸡场，可比自己从零开始建设省事。 尤其是四百多只跑山鸡，对别人来说买下再养大的成本过高，但对风莹来说简直不要太划算。 “赵二雷？” 赵秀芳的注意力却在其他点上，才八卦完这个人，她记忆犹新，“他家的养鸡场不是去年才新建的吗，难道养鸡场有问题？” 三姑婆对赵二雷的人品表示怀疑。 “不是养鸡场有问题，是他自己。” 都是本家，赵敬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哪会养鸡，一天天好吃懒做的，都是他老婆在管。两人离婚后，赵二雷上了几回山，嫌累再也不肯去了，这两个月都是他爸妈在喂鸡。” “半个月前，他妈下山时摔了一跤，小腿骨折。” 赵敬石叹了口气，“现在家里抽不开人，鸡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刮风下雨都没人管，隔天就能看到鸡的尸体，养鸡场也经营不下去了。” 赵秀芳警惕道，“赵二雷就是个二流子，养鸡场转让之后，他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 “这你放心，他不敢。” 赵敬石打包票道，“他就是个窝里横，要是敢来攀扯闹事，尽管找我！说实话，赵二雷前妻是个能人，当时找村里承包山头建鸡舍、围栏，都是找人请教规划的，用料也扎实，要不然我也不会推荐给你。” 后面这句话是对风萤说的。 风萤与赵秀芳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打算，“既然赵叔叔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是信的。” “不止场地，还有刚刚提到的四百多只鸡，如果跟实际情况没有出入，我可以考虑全部接手，只是价格给不了太高。”她可不打算当冤大头。 赵敬石露出笑容，心知这事算是成了。 “放心，价格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赵村长要的不是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而是风萤为他描绘的广阔蓝图。 哪怕只实现一部分，他都是赚。 …… 在谈价格之前，风萤和赵敬石先去山上看了养鸡场。 风萤也正式跟卖家，即赵二雷他爸赵敬明碰面。 小老头皮肤黝黑，满脸愁苦，脸上、手臂的皮肤像裂开的老树皮，褶皱中布满岁月的痕迹。 养鸡场的设施的确很齐全，鸡舍两百多平，哪怕养上千只鸡都够用；旁边还有一个小房子，供人临时休息和饲料储备。 养殖区域已经被围栏圈起，范围大，鸡群平时可以自行在地里啄食。 最令风萤惊喜的是，15亩山地听着多，但跟后面层层叠叠的山林比起来，不过是在山脚。 往后无论是想扩大养殖面积，还是用系统做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都十分方便。 看过场地之后，风萤彻底坚定了拿下养鸡场的心，开始不断试探赵敬明口风，一路把整个养鸡场加484只跑山鸡的价格谈到2.6万元。 算是探到小老头的心理价位了，对方后面死活不再松口。 风萤心满意足收手，在村长赵敬石和三姑婆的见证下，跟赵敬明签了合同。 “以后养鸡场就是你的了。” 赵敬明一脸颓丧，从始至终他的好大儿都没有露面，听说是跑到县城里打牌去了。 赵秀芳拍了拍眼前这位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大的侄子的肩膀，她的辈分一如既往地高，“哭丧着脸做什么？儿子做错事该打就要打，教他长记性。舍得下棍子，才教得出好孩子，不打不成器。” 赵敬明神色尴尬，“芳姨说的是。” 风萤不动声色地低头，觉得三姑婆在故意拱火。 三姑婆看不上赵二雷这样的人渣，但也不喜欢他父母无底线溺爱孩子，在她眼里两边都该各打五十大板。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报应。 转让手续要等5个工作日才能全部办完。 不过从签完合同开始，养鸡场就正式移交给风莹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 “系统，契约战宠！” 风莹在鸡舍里穿行，步伐悠然。 【叮！契约成功！】 【叮！契约成功！】 【叮！……】 “咕咕咕！”鸡舍里，鸡群惊慌失措。 “安静。” 随着她的走过，原本扑腾翅膀躲避生人的红羽鸡骤然陷入安静，它们不理解契约的意义，豆豆眼东瞧西瞧，本能般跟随在风莹身后。 最强御兽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仿佛风莹自带的bgm。 前方的敌人被秋风扫落叶般击溃，转眼间便滑跪到人类阵营。 不知不觉风莹走到鸡舍尽头，回首时差点被身后跟着的鸡群挤到，将近五百只鸡安静围在她的身前，仿佛等待命令的士兵，场面相当壮观。 风莹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幸好普通动物没有灵智，它们被人类驯化、圈养、宰杀，最终成为餐桌上的食物。 一切皆是自然界食物链上下游只关乎生存的弱肉强食。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御兽学徒（255/1000）】 【当前战宠（1/1）：鸡1号、鸡2号……鸡501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契约之后，加上赵秀芳家的17只鸡，她现在一共有501只战宠·鸡。其中母鸡376只，公鸡125只，除了鸡14号是普通阶2级，其余鸡全是普通阶1级。 风莹直观感受到，普通阶1级也有三六九等。 都是1级，养鸡场里面的鸡个头小，精神差，大半被系统提示缺少营养。 再看她的17只初始战宠们，吃得多，睡得香，翅膀扑扇起来强劲有力，刚上山就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大哥地位。 尤其是鸡14号，打遍群鸡无敌手，是显而易见的“鸡王”。 还是得靠她。 风莹叹了口气，拉出系统面板，选中501只鸡培育。 【叮！开始进行基础培育，预计用时2分钟，请耐心等待。】 风莹：“？？？” 竟然没有立刻完成培育？为什么？ 答案立刻在心头浮现。 因为一次性培育的战宠数量增加了。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只是培育五百只鸡，就要用时2分钟，以后她要是养一千只，一万只鸡呢，又要用时多久？ 何况，未来她肯定会养其他动物，每种动物养成千上万只，加起来系统能培育得过来吗？ 风莹走到鸡舍不远处的小房子，一屁股坐在装玉米的蛇皮袋上，仔细回忆系统智能意识灌输给她的资料。 还真让她想起件事。 系统的【基础培育】，原理是由系统转化空气中的灵源供给战宠，帮助战宠快速成长。 所谓灵源，有点像修仙中的灵气，是天地间的本源之气，是星球呼吸时溢出的生命能量，被生物攫取后融入体内，妙用无穷。 美食世界存在幻想食材，属于低魔世界，灵源稀薄。 系统必须扩大攫取范围，才能将足够的灵源转化为培育战宠的能量，这也是为什么系统培育时间变长的原因。 但不用担心灵源会被耗尽。 万物轮回，生生不息。星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溢出灵源，就像母亲抚平孩子的伤疤，要不了多久，被吸空灵源的区域就会重新恢复。 如果风莹想要减少系统培育时间，就不能让所有养殖场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分散养殖。 或者说因地制宜发展养殖。 才是她以后要走的路。 【叮！已完成基础培育，御兽经验+501】 “咕咕咕！” 鸡舍里的鸡鸣陡然尖锐起来。 契约传来战宠哀怨的情绪。 饿……烦躁……饿……饿饿饿…… 风莹一个鲤鱼打挺，抱起一袋玉米就往鸡舍冲。 “来了来了！” “饭来了！” …… 喂完鸡，夕阳半斜。 风莹捶捶自己老腰，精疲力尽。 “我好歹也是御兽师，还有系统傍身，怎么身体脆皮成这样？” 思来想去，风莹还是归咎于原主四肢不勤，底子差。 要是换成她原来的身体，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不带一丁点怕的。 现在她想提高身体素质，除了多锻炼，就只有依靠升级了。 ——没得说，风莹选择升级。 “系统，打开面板。”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御兽学徒（756/1000）】 【当前战宠（1/1）：鸡1号、鸡2号……鸡501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风莹顿住。 等等，她现在有五百只鸡了，貌似只需要再培育一次，御兽经验就满了？ “！！！” 坏了，突然不想下山了。 8、升级！初级御兽师 纠结了一会儿，风莹还是在赵秀芳催促的电话中下了山。 ——绝对不是因为养鸡场灯光太暗，黑黢黢的树影交织扭曲宛如鬼魅，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灵冲击。 “可恶，我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御兽师，怎么可能被吓到。” 回到家后，风莹还在嘀嘀咕咕，分外不甘心。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风莹便揣着村口早餐店新鲜出炉的包子，骑着赵秀芳的电瓶车，风驰电掣驶进养鸡场。 真恨不能隔空加点。 否则她也不用辛苦跑这一趟，天可怜见，刚穿书的时候，她还在想决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过得匆匆忙忙，谁知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摊手.jpg）。 风莹郁闷地抓了抓被冷风吹乱的头发，抬脚步入鸡舍。 鸡起得没人早，扎堆挤在一起睡得喷香。 它们察觉到某个生物侵入了自己族群，但那生物给鸡的感觉实在亲近，像它们的兄弟姐妹，又像它们的头领，让它们完全生不出警惕意识。 鸡群往里挤了挤，似乎在给风莹腾位置。 突然昏暗的空间中响起翅膀扑腾的声音，一道黑影眨眼间便扑到风莹跟前。 “咕咕。” 大公鸡脚爪蹬在地面上，火红的鸡冠像一顶威风凛凛的王冠，它低头啄了啄地面，鸡冠轻轻蹭过风莹裤脚。 一道亲近的情绪从契约那头传递过来。 风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14号，你来接我了。” 来者正是日渐威武的战宠·鸡14号。 它歪了歪脑袋，懵懵懂懂的豆豆眼让风莹躁动的心情略微缓和，开始今日份的【基础培育】。 2分钟后。 【叮！已完成基础培育，御兽经验+501。检测到宿主御兽经验已满，是否升级？】 系统万年不变的机械提示音如此动听，风莹眼神灼灼，点下【确认】。 下一秒，系统面板上的经验值迅速归零，还没等她看清变幻的文字，一股强大的力量柔和但坚定地涌入她的脑海。 “啵——” 风莹仿佛听见水泡破裂迸溅的声音，脑海深处的无形屏障被强势冲破，无法言喻的伟力接引外界的能量，化作甘霖洒落大地。 眼前模糊浮现出一处朦胧空间，它的边界在混沌中奋力扩张，突然降临的大雨洗去世界的尘埃，灵源欢快游动其中。 然而当风莹伸出手去触碰时，那处空间却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不见。 那是……御兽空间？ 再次感谢系统智能意识的资料，风莹立刻找到空间的真实身份。 在御兽世界——也就是最强御兽系统本应该去的地方，每一位御兽师都会通过修行觉醒御兽空间，觉醒御兽空间之后才能契约战宠，同时御兽空间也能容纳战宠居住、促进战宠成长，方便御兽师携带、召唤战宠。 可惜这里是美食世界，御兽空间的魔幻程度已经超出世界的规则底线，因此被美食世界针对、断掉了跟风莹的联系。 风莹能凭借最强御兽系统契约战宠，但她感应不到自己的御兽空间。 哪怕御兽空间就在她的脑海深处。 对此，风莹……感觉还好。 她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从泥沼般的原生家庭中挣扎出来，她见过太多人性的恶，如同乌云般遮住晴朗的天空。 可也有无数善意像风一样从她的生命中拂过，自由的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击退乌云，唤醒生机盎然的春天。 复苏的暖意化作抵御寒冷的铠甲，她好像变成一株坚韧的小草，在风中挺直了脊梁。 所以她也得到了许多，不是么？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初级御兽师（25.7/5000）】 【当前战宠（1/3）：鸡1号、鸡2号……鸡501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风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了，竟然看见御兽等级的经验值有小数点。 但不等她反应，系统的提示音继续响起。 【叮！您获得来自战宠·鸡的反哺，略微提升身体素质……识别错误，数据更正……您获得来自战宠·鸡群的反哺，略微提升身体素质，获得技能“打鸣”。】 【技能名称：打鸣】 【技能等级：普通阶（0/1000）】 【技能说明：音系技能，发出声音可唤醒、预警、威慑其他生物，声音越大效果越强。】 一股暖流从身体深处涌出，顺着血液贯通四肢百骸。 昏暗的鸡舍中。 风莹仔细体会略微提升的身体素质到底体现在哪方面，却突然看见自己侧后方冒出一道黑影。 在此之前她从没看到这道影子，不由被吓得往前一窜，竟三两步蹬出了鸡舍。 等风莹惊魂未定地回头，却发现黑影只是一台架子。 架子一直在她的侧后方，但人类的视野仅180度，在未留心的情况下，风莹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但她现在注意到了。 “我的视野，变成广角了？” 风莹新奇地看向四周：就像在头顶装了天眼一样，除了脑后方她看不见，其他位置甚至不需要她扭头转身，便可一览无遗。 这时14号才从鸡舍里追出来。 脑袋左右转转，憨憨地去啄风莹的鞋带。 风莹跺了跺脚，佯装要踢它。14号受惊一般往旁边一跳，翅膀扑棱得老高。 “咯咯，咯咯咯！”它绕开喜怒无常的人类，骂得特别脏。 “哈哈。” 风莹得意地笑出声，笑到一半似乎联想到什么，看向有着一双健硕大长腿、跑得飞快的14号，脸色变了。 怎么这么像她刚才受惊躲闪的样子？ “不会吧？” 风莹摸了摸自己穿着秋裤的腿，三月底的白塔村气温依然寒凉，早上湿气重，又要骑电瓶车，她专门穿得厚实，觉得自己像头臃肿的熊。 走到小坡前，双腿微曲绷紧用力，本只是想试一试，不一定非要跳起来。 却不料，高高一跃。 身体像轻灵的飞鸟，悄无声息地拔高、飞跃，瞬息之间便已到达高处。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风莹听见了风声。 呼呼地吹，让山林为它伴奏。 又看见了朝阳，金色的光破开云层笼罩在她的身上，为她缀上耀眼的宝石。 在光与影的眷恋中，她自然地舒展身躯，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保持平衡。 直到两脚落地。 风莹回过头，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跳上差不多1米6高度的土坡。 鸡14号跳上土坡。 它的脑容量真的很有限，已经忘记风莹刚才的恐吓，自然地来到她的身边。 昂首挺胸，放声啼鸣。 “喔喔喔——” 嘹亮的打鸣声响彻山林，随即，鸡群从鸡舍中跑了出来，应和般传出此起彼伏的鸣叫。 “喔——” “喔喔喔——” 新的一天开始了。 风莹心情本就激昂，此刻再也忍不住，激活技能【打鸣】，朝着山林长啸一声。 “啊——” 她真的特别开心，浑然不在意原本清甜的声线被山风刮成呜呜的怪鸣。 一声又一声，畅快至极。 直到风莹察觉不对劲，收声环顾四周。 只见连同14号在内的鸡群不知何时已停止活动，三三两两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原本她已经给鸡群立下规矩，划分出排泄区、下蛋区、进食区，但眼前遍地狼藉，显然风莹那一声声高喊，把本就不太能控制括约肌的鸡群屎都吓出来了。 风莹：“……” …… 【技能名称：打鸣】 【技能等级：普通阶（2/1000）】 【技能说明：音系技能，发出声音可唤醒、预警、威慑其他生物，声音越大效果越强。】 以后绝对不能小看普通阶技能。 将鸡群赶去自己找食，风莹认命地打扫完“战场”，不由长吁一口气。 用一次技能，竟然涨了2个熟练度，可见刚才技能的威力有多强。 ——怪她声音太大了。 风莹捂住脸，幸好周围没人听到，当时做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默默整理了一番情绪。 风莹再次打开系统面板。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初级御兽师（25.7/5000）】 【当前战宠（1/3）：鸡1号、鸡2号……鸡501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御兽等级从御兽学徒升级为初级御兽师，除了为风莹带来略微身体素质提升和【打鸣】技能以外，系统还出现了两个变化。 第一，战宠契约格从1个变成了3个。 第二，御兽经验的进度条，从1000点上升到了5000点，足足高了五倍！但雪上加霜的是，御兽经验的获取却比以前困难了十倍。 风莹自己算了一下。 在升级之前，她已经有756点御兽经验，今早完成【基础培育】后，她再次获得501点御兽经验，加起来便是1257点。 其中1000点经验值化作升级的资粮用掉了，还应该剩257点经验值才对。 但是呢！ 系统面板上只有可怜巴巴的25.7点御兽经验，缩水十倍！ 她之前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有小数点！ 这意味着，以后她培育一只鸡，只能获得0.1点御兽经验。 “系统智能意识，你出来，把我的御兽经验还给我。” 风莹火冒三丈，使劲戳系统面板，冷冰冰的面板每被戳一下，都闪烁起霓虹流光，煞是好看。 可惜毫无用处。 哪怕风莹再如何气急败坏，满口威胁，休眠的系统智能意识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最好永远醒不来！” 撂下狠话，风莹骑上电瓶车扬长而去。 可恶，包子都凉了，还是回去吃早饭算了。 到村口时。 风莹眼尖瞧见凑在人堆里的赵秀芳，不由刹车停下，一只脚支在地上。 “三姑婆，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秀芳闻声抬头，脚步紧张地上前拉住她胳膊。 “你这死孩子，是不是往山上跑了？没事吧？” 风莹歪歪头，满脸不解。 “早上山那边突然传出一阵怪声，吓人得很，村里好多小孩都被吓哭了！大家都说，是往年间不得好死的山鬼在哀嚎，想找替死鬼。” 赵秀芳眉间隆起川字纹，一张老脸皱巴巴的，说起话语速都快了不少，“你别不信，所有人都听见了，我也听见了。” “我倒不怎么害怕，我老人家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但你一个年轻小姑娘，大早上就往山里跑，简直胡闹。” 赵秀芳扶了扶车头，碎碎念，“不行，我得好好看着你。回去吧，你搭我一程。” 风莹：“……” 她眼神清澈地与赵秀芳对视半晌，默默往前挪了挪。 三姑婆肯定是没想起来，从村口到她家只有不到五百米，平时她根本不屑骑车。 就像风莹自己也想不起来，村里人众说纷纭的怪声到底来自哪里。 唉。 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么差。 回去还是泡点枸杞茶喝吧。 9、开店！准备卖鸡蛋 五天后，养鸡场的转让手续全部办完。 新契约的484只土鸡经过系统培育，一天一个样，原本瘦瘦小小的体型肉眼可见地膨胀，却一点也不虚浮，反而充满力量感。 搞得风莹根本不敢让赵秀芳到养鸡场帮忙，老太太还以为风莹怕累着她，心中欣慰，每天变着法子给她补身体。 风莹很心虚。 她现在体质变好了，力气比成年男人还大，不像以前干点活就十分疲惫，干脆每天抽时间打扫家里的卫生，搬些力所能及的重物。 赵秀芳不收她房租，为她准备食物，是她作为长辈的慷慨。 风莹却不能当做理所当然，自然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赵秀芳的老姐妹来找她打牌，在前门喊人没人应，干脆走进院子找人。 没想到一进院子登时愣住。 几天不来，赵秀芳家的院子焕然一新，通向后门的两侧路沿上摆满盆栽，花朵鼓着小包，眼见就要开了。 右侧本应该是厨房的位置，往前搭出一个小棚，棚下摆上小桌和躺椅，还有花瓶放在桌中央，氛围感十足。 赵秀芳就躺在椅子上，小棚挡住了头顶阳光，却把暖意洒在身上，她惬意地眯着眼，昏昏欲睡。 老姐妹羡慕坏了，走上前把人摇醒，“你家怎么变样了？” 赵秀芳推开想试躺椅的老姐妹，得意道，“我侄孙女帮我弄的，你如果想要，就找你家闺女去！” “我闺女哪有这本事，猪都比她懂审美。” 老姐妹抢不到躺椅，脑袋开始东张西望，“你侄孙女呢，怎么没看见她？” “山上养鸡场需要拉货的车，她去镇里买三轮车了。” 赵秀芳忍不住炫耀道，“养鸡场里的鸡下蛋了，全是c+级，今天中午我还吃了呢。味道真好，营养价值又高，怪不得比普通c级鸡蛋贵几倍。” 实则吃的是b-级，但老太太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硬生生降了一级。 c+级的鸡蛋村里人也不经常吃，那多贵啊，八块钱一个，大家都是吃的c-或者c级，只要两三块钱。 老姐妹噎了一下，无语翻白眼。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赵婆子小辈缘分浅，亲孙子孙女都不喜欢回老家，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赵风莹，又是借住又是办养鸡场，还把赵婆子哄的这么开心。 是个能人。 …… “啊切！” 风莹打了个喷嚏，紧了紧外套。 天气可真奇怪，村子里艳阳高照，镇上却在刮大风。 天色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她坐着老乡的载人三轮车到镇上，路上被风一吹，竟然感觉自己要感冒了。 “我的体质不是提升了吗？” 风莹暗自犯嘀咕，连提升之后的体质都如此容易生病，不敢相信之前的底子是有多差。 三轮车价格不贵，实用性强，在村镇相当有市场。 拉货、载人，村里人有无数妙用。 风莹跑了好几家电动车店，货比三家后，定下一辆大马力货用三轮车，用料扎实，车架子能自动抬高，抓地力强，轻轻松松就能上陡坡。 一共花费3200元。 这笔钱一花出去，她的存款首次降到2万以下，空荡荡的钱包比技能【打鸣】给人的震慑感强烈百倍。 幸好养鸡场的鸡被灵源滋养得身强体壮，已经开始下蛋。 只要鸡蛋能卖出去，相信很快就能回款。 风莹在心中反复说服自己，心疼万分地扫码付款。 付完购车费也没走，借了老板的地方充电。 趁着有空闲，她点开食鲜app，仔细查看店铺注册的注意事项。 食鲜app是美食协会独立开发的食材买卖平台，也是全世界用户数量最多、覆盖范围最大、日活率最高的平台。 这个世界的外卖平台并没有买菜平台受欢迎，究其原因，大概是人们对美食的追求更高，外卖对食物的口感、质量把控较弱。 大家更愿意付高价、付出时间成本去店里享受美食。 不同地区、国家的食鲜app版本不同，彼此并不互通。 风莹身处华国，人口密集，仅国内的竞争便十分激烈。 她的手续齐全，要注册线上店铺很简单，主要是花了十分钟思考店名。 或许是受到厨师的影响，大家对传承非常看重。 就连取的店名，都是“夏家果蔬园”、“何氏生鲜店”这种姓氏加店铺种类的名字。 ——给人一种“一店传三代，人走店还在”的微妙感。 风莹想了很久，在命名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萤火生鲜店”。 算是半入乡随俗吧。 风莹不喜欢“风”这个姓氏，也不喜欢“赵”，更不想让它们从她这里传承下去。 但她喜欢萤火。 在那些奋力挣扎的岁月里，他人的善意曾像萤火一样照亮她的生命。 希望她的“萤火”，也能为别人带来幸福。 美食协会的审核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风莹的线上店铺便正式开张。 作为一个三无小店，“萤火生鲜店”的页面简洁到空白。 外面突然刮起妖风，吹得塑料飞上天空。 风莹瞥了眼三轮车，继续添加商品·鸡蛋，分为c+级和b-级，估算了一下目前的产蛋量，分别将数量设置为50枚、10枚，价格则按照市价来，分别是8元、20元。 配送时间为第二天上午10点前，配送距离设置为3公里。 “美女，你电充好了。” “来了。” 风莹收起手机，上前取下充电器。 长腿一跨，骑上自己心爱的小三轮，往前只开了几百米，雨就滴滴答答落下来。 无奈之下，风莹只好将车停在路侧一家餐馆前，人则拔下钥匙，双腿在地上轻轻一蹬，看起来没怎么用力，眨眼间就进入店里。 雨不甘心地追在她的身后，将玻璃门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坐在门口玩手机的老板随意抬头，突然瞧见闪现在他跟前的风莹，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 “老板，借个地方躲躲雨。” “哦……没事，你坐……” 老板心有余悸，结结巴巴说道。 风莹望了眼正前方墙上挂着的时钟正指向下午四点半，喉咙动了动，久违的馋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穿越第一天的杂酱面，隔着大半个月的时间，箭一般穿透了她的心脏。 口水开始分泌。 “顺便问下，你们开始营业了吧？” 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眼睛却有点发绿，“炒几个菜，谢谢。” 老板：“……” 10、吃饭、救人 餐馆老板名叫孙鼎，人如其名，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常年拿锅勺让他的手臂肌肉十分发达。 虽然模样粗犷，孙鼎实际只有三十岁出头。 但他从业经验丰富，一眼看见风莹，就知道这姑娘饿了。 没得说，厨师就是要满足食客的食欲。 孙鼎被自己的厨师之道感动到了，在后厨快乐地抡起大勺。 番茄炒蛋、宫保鸡丁、辣椒炒肉、酸菜粉丝汤……陆陆续续端上餐桌。 风莹是个不挑食的吃货。 她人生中从来没有吃过什么高大上的美食，而基于现实对她钱包的打击，她本人又善于忍耐。 明明穿进美食文，就是要大口吃美食、顿顿不重样不是么？ 但风莹没有。 她在很多东西上花了钱，养鸡场、生活费、必要的衣服、家里的生活用品……但美食是一种奢侈，当她渴望美食时，她总会问自己，这段饭是非吃不可的吗，不吃会死吗？ 不会死，那就先不吃。 以后会有机会的。 延迟满足，也是一种满足。 风莹现在就很满足。 筷子第一个夹的是番茄炒蛋，刚出锅的番茄炒蛋冒着热气，金黄的汁水像护城河一样包围碎金般的鸡蛋和红亮的番茄。 入口先是蛋的嫩滑醇厚，紧接着番茄的酸甜在舌尖炸开，鲜得人眯起眼睛。 风莹拌着饭吃了半盘，才想起还有两菜一汤没动。 宫保鸡丁也很好吃，肉香、酱香在嘴里交融，恰到好处的一点酸香让整道菜的口感更上一层楼，连菜里的花生都格外香。 辣椒炒肉则是另一种滋味。带点肥肉的肉片油脂已经被煸得香而不腻，青红辣椒块在其中翻滚，吃起来又辣又鲜。 舌头受不了辣味时，便喝上一口酸菜粉丝汤，酸菜的酸、汤汁的鲜、粉丝的滑，恰到好处地混在一起，清爽又解腻。 这几道菜风莹上辈子吃过无数回，都没有今天这一顿好吃，吃得她只恨没有多长一个胃。 时间缓缓流逝。 餐馆的门开了又关，悄悄侵入的风雨没有打扰到沉浸美食的风莹。 孙鼎也忙碌起来。 他既是厨师又是服务员，虽然老客自己会服务自己，但人一多，还是有些忙不过来。 没办法，他开的是夫妻店，往常他老婆会在外面招呼客人。 前段时间老丈人从树上摔下来，把腿摔折了。老丈人只有两个女儿，两姐妹商量着轮换去照顾亲爹。 今天就轮到孙鼎老婆了。 在镇上开餐馆，又不是什么大生意，谁会去请服务员啊。 两口子打算坚持一下，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孙哥，水煮肉片快一点！” “好嘞。” “老板，茶水打倒了，麻烦来擦一下，再拿个茶杯，续壶茶水。” “马上过来！” 逐渐忙碌的餐馆里，老客也说说笑笑地进来。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不是下雨吗？” “躲雨的人估计也进来吃饭了吧。” “孙老板生意兴隆。” 孙鼎端菜出来，无奈摆手，“借您吉言，快坐……” 就是这么巧，一脚踩到刚刚打倒茶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地板上。 “诶——” 脚底一滑，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臂，重心飘忽，手中的菜盘摇摇晃晃。 老客瞪大眼睛，身体前倾，想要拉他一把，却根本来不及。 孙鼎的视线从前方往上划——这意味着他整个人都在往后仰。 “要摔了！”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惊呼，孙鼎双目圆睁，无处借力，心想自己如此强壮的身体，哪怕摔一下，应该不会像老丈人那样摔成粉碎性骨折。 对了，要护住手—— 脑海中转过千百思绪，对现实来说不过惊魂一秒。 随即，他便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轻描淡写地将他后背往上一托。 身体又以更快的速度，朝前扑去。 “诶诶诶，你不要过来啊！” 前方的老客发出惊呼，菜盘子眼看就要糊到他脸上。 突然之间。 眼前黑影一闪，手中盘子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孙鼎感觉那道力量再次出现，攥住他的后衣领，仿佛扼住他命运的后脖颈。 这下他终于借机稳住身形，大口喘气，仓皇回头。 就想看看哪位神人，玩皮球似的救了自己！ 孙鼎心中充满庆幸，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委屈，然而等他定睛一看，却傻眼了。 “你你你——” 风莹将手里的爆炒鸡杂放在自己饭桌上，心中无比希望这道菜是自己的。 看着可真香啊。 爆炒鸡杂在菜单上要卖388元，一看就是老板的拿手好菜。 她点的番茄炒蛋才158元，只比大半个月前的杂酱面贵50元。 这么一对比，差距简直明显。 可惜，她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风莹神色恹恹，想起吃完饭该付钱了，后知后觉开始心痛。 孙鼎还没有“你”出个所以然，店里的顾客们却沸腾了。 整个摔倒事件看似用时很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他们眼中，事情的发展是： 孙老板滑倒→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孙老板往前飞出去了→小姑娘拉住身壮如牛的孙老板→孙老板吊在空中 从头到尾没看见隔了两个桌位的小姑娘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把盘子拿走的！ 她甚至能把孙老板拎起来，像拎一条小狗！ 孙鼎从叽叽喳喳的顾客口中拼凑出事件的全貌，但他坚决不认同最后一句话。 “我的脚一直在地上，并没有被拎起来。” 非常严肃地纠正大家的错误说法后，孙鼎向风莹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作为一个社会人，空口感谢比草都贱，于是他非常自然地提出送几道拿手菜给风莹打包回去吃，并且大方免掉她的餐费。 “我们再加一下微讯吧。” 孙鼎看见了风莹桌上仿佛被洗过的盘子，露出厨师特有的爽朗笑容，“要是我研究出值得一提的新菜，我会发在朋友圈，欢迎你来试吃。” 风莹：“……” 根本无法拒绝。 乖乖递出自己来到白塔村后新注册的微讯号二维码。 然后，好几只手机都伸了出来。 孙鼎嘴角一抽，瞪了一眼喜滋滋加人的大妈们，全是他店里的老客。 “哎呀，小姑娘又好看又有才华，我们认识一下怎么了？” “小妹妹，通过一下微讯嘛，是不是过来旅游的？镇上周边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阿姨都熟！” 大妈们热情得很，心肠也不坏。 风莹想起自己刚开的线上店铺，反正都是要发展顾客的，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好友。 这些都是潜在的客户啊！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却要黑了。 孙鼎借给风莹一把雨伞，她举着雨伞跑去便利店买雨披。 看着她苗条修长的身影在风中缩成一小团，一米八大高个的孙老板怎么也没想通，风莹到底是怎么把他来回托起拽住的？ “难道不是她太强，而是我很虚？” 陡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孙鼎像被烫到似的摇了摇头。 “肯定是她天生神力啊！” 他露出深信不疑的神色，转身回店继续干活了。 11、进击的鸡蛋 昨天那场雨之后，天气开始回暖。 艳阳高照，被水浸泡的泥巴路很快干透，电动三轮车在上面驶过，扬起一片尘土。 “滴！” 风莹按响三轮车的喇叭，呵斥被吓跑的鸡群：“懂不懂礼貌，看不见主人来了吗？” “14号，你这老大怎么当的，赶紧多教教。” 14号倒没跑，脚爪刨了刨泥土，似乎看见一粒新鲜草籽，伸头就是一叨，得意“咕咕”两声。 压根没把风莹放在眼里。 不用契约命令是这样子的，风莹很习惯，也很安心。 先去下蛋区捡了鸡蛋，数量比之前预测的多，一共92枚。 想到网店还没人下单，风莹打算攒一攒，等鸡蛋数量更多些再去定级。 她顺便发了一条新店开业的朋友圈，附上网店链接，给自己打广告。 底下冒出一个赞，是三姑婆的宠爱。 风莹笑了笑，收起手机。 …… 新至镇，好客来餐馆。 孙鼎正在刷短视频，笑得一脸荡漾。 他的妻子王莉早上才从医院回来，本来孙鼎让她在家休息，结果她闲不住，还是跑到店里打下手。 两人干活都很利索，营业前的准备已经做得七七八八。 王莉拎着抹布从孙鼎旁边路过。 孙鼎秒切换到二级厨师厨艺讲解视频，眼睛微微斜瞥，显然在关注王莉的一举一动。 后者懒得理他，抹布往桌面上重重一丢，“让开。” 身强力壮的孙老板安静如鸡，老婆说往东绝不往西，干脆地搬了一条凳子到店门口，门神一样坐下。 他也不装模作样看厨艺视频了，学厨将近二十年，还在三级厨师堆里混，早就明白自己不是这块料。 三级、二级、一级、高级、特级、幻想级……厨师的每一次等级提高，都难如登天。 只是家人的期待，让他很难自暴自弃，属于间歇式努力、持续性放松的差生典型。 再过几年，所有人应该都能接受他的平庸了吧。 这么想着，孙鼎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他下意识点开朋友圈，想看看老朋友的近况。 他的老朋友，都是厨师圈子的人，有当厨师的，现在已经二级厨师往上；也有进美食集团的，当个拿高薪的小高管；还有继承家业的，开了十几家餐饮连锁店—— 当然，最后这种人，他跟对方的交集只停留在点赞阶段，还是他单方面给别人点赞。 手指不停往下刷，孙鼎的表情毫无波澜，直到看见一位备注名为“女壮士”的朋友圈： #食鲜app-“萤火生鲜店”正式开业啦（撒花花.jpg)，每天现捡的鸡蛋超新鲜，快来尝尝鲜吧（图片.jpg)（图片.jpg)，以下为链接……#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昨天下午某人的脸。 原来她家是做生鲜生意的么。 孙鼎来了兴趣，点开链接，给自己的“小恩人”捧捧场。 链接跳转到食鲜app，出现鸡蛋销售页面。 孙鼎店里的鸡蛋都是去附近村里收的土鸡蛋，有固定货源，他直接点返回键，想看看还有什么商品。 不料，空空如也。 “我去，就一件啊？” 他震惊了，又点进鸡蛋链接反复确认，“还限量？每天c+级鸡蛋库存只有50枚？瞧不起谁呢？” “等一下，这是什么……b-？！骗人的吧？！小地方还能出b-……每天库存10枚，倒有点可信度了。” 孙鼎先把b-级鸡蛋全部下单，结果在结算页面提示库存不足，只好往下减到5枚才付款成功。 “b-级鸡蛋5枚包送，配送距离不超过3公里……难怪。” 算下来小恩人也不会亏。 王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疑惑问道，“你刚刚一惊一乍干什么？” “老婆，我早上跟你讲过的那位救了我的女壮士，她开了一家网上生鲜店。” 孙鼎把手机递给她看，“路子是真野，店里只有鸡蛋，等级达到了c+和b-，我刚才抢到了5枚b-级鸡蛋。” 王莉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一通操作。 孙鼎看傻了眼，“你怎么把剩下的c+级鸡蛋全买了？” “你说为什么？要是没有她，我今天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在医院里见你，刚好你跟我爸一人一个床位。人家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你几道菜就把人打发了，好意思？” 王莉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们是开餐馆的，鸡蛋买回来也能用，人家刚开业，我们能尽一份力，为什么不尽？” “起开，抠抠搜搜的，别逼我骂你。” 遭到嫌弃的孙鼎完全不敢反驳，抄起手机溜进后厨。 厨房是厨师的天下，孙鼎想不明白外面的人情世故，但他重新点开厨艺视频，感觉自己好像还是能悟一点点。 …… 第二天上午。 风萤将孙鼎定的鸡蛋送到好客来餐馆，抬头看了眼菜单，又克制地移开视线，跟孙鼎打完招呼后就匆匆离开。 她还要去给镇上另一位顾客送5枚b-级鸡蛋和20枚c+级鸡蛋。 朋友圈的广告效果实在强大。 风萤刚发完朋友圈不到一个小时，鸡都还没有喂完，网店便弹出库存售罄的提示消息。 顾客全部来自新至镇。 风萤的微讯列表里家在新至镇的好友，只有前天在好客来餐馆吃饭时加的几位热心肠大妈和孙老板。 “好客来餐馆旺我啊！” 她的客人可不就来了嘛。 风莹暗下决心，等挣到钱一定要再来光顾一番。 三级厨师的厨艺，对付风萤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异界来客绰绰有余。 恐怕孙鼎自己都没想到，他在风萤心目中是顶顶优秀又慷慨的好厨子。 今天王莉又去医院轮换照顾老丈人了。 孙鼎把风莹送来的鸡蛋摞在最上层，思考片刻，拿出小黑板写字—— #本店新到b-级鸡蛋，番茄炒蛋、鸡蛋羹可换高等级鸡蛋，每枚鸡蛋加50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转头就把进价20元的鸡蛋翻了将近两倍，就这，孙鼎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往上加点。 “算了，再贵没人吃了。” 遗憾镇上消费水平限制，他最终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手机拍下小黑板，发到食客群里。 酒香也怕巷子深，现在是信息时代，店里有好东西却藏着掖着等食客自己发现那一套，早就不流行。 消息刚发出去三分钟，群里就弹出一连串回应。 “孙老板阔绰，都能上b-级鸡蛋了。” “小孙，中午我来吃鸡蛋羹，3个蛋全换成高等级的。” “我也要！番茄炒蛋高级版预订一下，谢谢。” “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图片，都说了先到先得！我已经出门了（微笑.jpg）” 孙鼎发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包，“苗叔说得没错，店里一共就到了5枚b-级鸡蛋，先到先得，还请见谅。” 群里顿时安静下去。 孙鼎心中忐忑，拿拖把在店里来来回回拖了好几遍，又翻开手机查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自己不会搞砸了吧？ 或许应该接受预订……悔意渐渐升腾，孙鼎耳边忽然响起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个穿着藏青色外套的老头走进来，面带福相，嗓门亮堂，“小孙，做一份鸡蛋羹，全换成b-级鸡蛋。再要一份酸辣土豆丝，醋多点。” “苗叔，你来了！”孙鼎喜出望外，差点没扶稳拖把。 苗正元哈哈一笑，“要不大家都说我运气好呢，刚走到外面的岔路口，你的消息就发出来了，这鸡蛋活该让我吃到嘴里。” 他退休金高，有钱有闲，平生就好一口美食。 但老头宅，不喜欢出去旅游，镇上的餐馆三五家，好客来餐馆算是做菜最好的了，他隔三岔五就到店里开小灶。 孙鼎心里一阵热乎，连忙请苗正元上座，自己转进后厨忙活。 不多时，将酸辣土豆丝端出，“苗叔，鸡蛋羹要等几分钟，你先尝尝土豆丝。” 苗正元早吃惯了好客来的土豆丝，他可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风莹，筷子意思意思夹两下，便搁在一旁，专心致志等另一道好菜。 这年头，说句不好听的，好的厨师遍地都是，但好的食材比老婆还难找。 苗正元上次吃b-级鸡蛋，还是儿子专门从天锦市给他带回来的。大城市就是这点好，食材、美食、厨师扎堆聚集，不像老家这种小镇，哪怕出现高等级食材，人家自己内部便消化了，怎么可能流入市场？ 大家又不缺这点钱。 正胡思乱想着，苗正元突然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那香气仿佛有灵性似的，在他的鼻间悠然地打了个旋，又轻飘飘地离开，勾得人直想追过去。 有客人毫无防备地推开店门，“霍”地一声脱口而出，“什么味道这么香？” 厨房的蒸锅逐渐冒起白汽，属于蒸蛋的香气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孙鼎盯着蒸锅上的计时器，不停咽口水。 太香了，感觉鼻子都要被香掉了，厨师的职业道德也要被香没了。 艰难的等待中，只听“叮”的一声，计时器终于归零。 孙鼎揭开蒸锅的瞬间，更浓的香气“轰”地一下往外涌出，他在雾一样的白汽中睁大眼睛，搜寻记忆中那抹金黄璀璨的颜色。 或许是水汽太深的缘故。 他看到了披着金黄色外衣、极尽灿烂的……小鸡？ 嗯？ 孙鼎震惊地瞪大眼睛，脑袋不顾高温差点伸进蒸锅里，下一秒，他被人从后面猛地拽住肩膀。 苗正元大怒，“好你个小孙，想对我点的蒸蛋羹做什么？” 他在“我点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理直气壮地推开孙鼎，连带把身后一群被香味勾进后厨的客人们轰出去。 “就知道没人能忍得住。让开，我自己装盘。” 孙鼎人被推到一旁，眼睛还直往蒸锅方向看，落在苗正元眼里，那就是贼心不死。 他挡住对方的视线。 “别看了，我钱都付了！” 苗正元本来是等吃完饭再付钱的，但在等待鸡蛋羹的那几分钟，外面的客人都在打听香气来源。 老头心里危机感爆棚，他可是知道的，b-级鸡蛋一共就5枚，鸡蛋羹独占3枚。 于是鸡贼地悄悄付款。 苗正元此刻再一次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庆幸。 孙鼎就特别懵逼了。 虽然被推开，他还是看清楚蒸锅里只有蒸蛋，没有鸡。 所以，鸡呢？ 那么大一只鸡呢？ 我眼花了？ 年方三十、三级厨师、耳聪目明的孙老板陷入凌乱。 12、签订供货协议 “苗叔，我真不会抢！你先把鸡蛋羹给我，最后一步的料汁还没浇上去！” 在孙鼎的好说歹说下，苗正元才将信将疑地把鸡蛋羹还给孙鼎——但他全程站在一旁严防死守，待料汁一浇立刻把鸡蛋羹端走。 孙鼎：“……” 两人相继离开后厨，一进用餐区，差点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淹没。 “他们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美食这么香？我在店外面都闻到了。” “老板，不管是什么，给我也整一份，我儿子说他想吃。“” 被拦在前面的苗正元不想搭理这些人，留下一句“老板做的鸡蛋羹，有事找老板”，便像鱼一样从人群中滑出去，将手中的宝贝小盅放在被冷落多时的酸辣土豆丝旁。 和用大盘盛装的酸辣土豆丝相比，鸡蛋羹的小盅显得格外精致小巧，恍眼看去，似乎只够人吃上两口。 苗正元用勺子轻轻碰了碰鸡蛋羹表面，光滑得像镜面，边缘还微微颤动着，实在让人心痒。 不再忍耐。 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热气与蛋香在舌尖“轰”地炸开，丝滑的质感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淌过味蕾，无需咀嚼便顺着喉咙流入胃里。 苗正元仿佛听见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暖意升腾，十来度的天气，他竟冒出一身畅快淋漓的汗。 “舒服！爽！” 终归是年纪大了，苗正元近年来总感觉身体机能下降不少，畏寒怕热，生病也比往年多。 此刻这身汗一出，他只觉浑身通泰，就像年轻时打完一场篮球，满头大汗冲回家洗澡，热水的冲刷下，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快地舒展、呼吸。 旁边的客人还在吵闹，他们被孙鼎告知了b-级鸡蛋只剩下两枚，正争夺这最后两颗“金疙瘩”的归属权。 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以先来后到、孩子想吃的理由，笑吟吟举起胜利旗帜。 终于有人想起“罪魁祸首”，不由伸头张望，只想知道那道美食的真实模样。 哪怕吃不到嘴里，看一眼长长见识总可以吧？ 这样想着，逡巡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精神矍铄的老头……老大爷面前。 众人：“？？？” 大家忍不住上前一步，心里直呼好家伙。 一共两道菜。 酸辣土豆丝受了点轻伤。 鸡蛋羹的小盅干净得仿佛被舔过一样。 再看老大爷，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惬意地眯起眼，砸吧砸吧嘴，表情回味无穷。 不是，这才几分钟啊？就吃完啦？ 可恶，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好好的美食给他真是白瞎了，不知道美食要细细品吗？！ 一连串的羡慕嫉妒恨直白写在众人脸上，对苗正元的杀伤力几乎为零。 无声的沉默之后是爆发。 “老板，你刚刚说还有同批货源，但是c+级的鸡蛋？就用它给我做道鸡蛋羹。” “我也是，炒个韭菜炒鸡蛋。” “番茄炒蛋！同样要你说的那批鸡蛋，老板麻烦给我早点上，饿死了。” “……” 被不断点名的孙老板连连应声，埋头冲回厨房。 今天的战斗正式打响，而他悄悄留下两枚风莹送来的鸡蛋，打算等媳妇回来一起吃。 可惜，一共才抢到30枚鸡蛋，完全不够用。 “萤火生鲜店”的鸡蛋库存都是头一天下午三点更新，第二天上午送货。 孙老板定了闹钟，暗暗发誓。 以后必须把“萤火生鲜店”的所有鸡蛋包圆。 “我以后一定要把那位小妹妹店里每天的b-级鸡蛋蹲点买光！” 离好客来餐馆不远的一处小区里。 耳边小孩的撒娇打泼声震耳欲聋，因为好奇买下其余5枚b-级鸡蛋的某位大妈，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下相同的豪言壮语。 …… 当天下午三点。 风萤收到两笔订单。 一笔来自好客来餐馆，包圆所有的c+级鸡蛋。 另一笔来自新春佳苑小区，看地址应该是早上送货的那一家回头客，买下所有的b-级鸡蛋。 难道孙老板觉得b-级鸡蛋成本太高？不然怎么没有再买？ 风莹有点疑惑，但不多。 反正她鸡蛋卖出去了。 风萤重新上架鸡蛋——这两天，养鸡场里的母鸡十分争气，加起来一共下蛋超过两百枚。随着时间流逝，在系统的持续性培育改造下，母鸡的下蛋数量、品质必定会进一步增长。 上架完，风萤习惯性刷新一下后台。 没想到刷新完之后，后台显示刚上的鸡蛋又被人买光了。 再仔细一看地址，还是好客来餐馆。 风萤：“……” 所以不是不想买，而是没抢过？ 下一秒，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接起一听，正是孙鼎。 “风老板……” “我姓赵。” 孙鼎改口，“赵老板……” “等一下，你还是叫我名字吧，风萤。” 孙鼎在电话那头挠了挠头，不知道风萤是什么情况，从善如流道，“好嘞，风萤。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鸡蛋有没有多的，可以提前订货吗？” “我本来想在食鲜app上买的，也是给你冲销量嘛。结果你家客人太多了，我根本抢不过。” 孙鼎满脸不好意思。 今天中午，由于“萤火生鲜店”的鸡蛋太给力，整条街的餐馆就数他家最热闹。 他是厨子，一做菜，不需别说人，自己就能感受到食材的不同。 “萤火生鲜店”的鸡蛋很特别。 同样的形状、大小、色泽，它就是比其他同级别的鸡蛋香，就是好吃！ 食客也不是傻子，盯着这批鸡蛋点菜，很快就把存货一扫而空。 经营额创下新高！ 孙鼎给老婆打电话炫耀，老婆先是笑吟吟，听到以后要抢货、今天晚上也只能用以前的鸡蛋凑合，便劝他。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店里的客人，都是镇上常来的老客，用品质更低的鸡蛋招待他们，哪怕他们理解，心里多多少少也会不舒服吧？” “我们开餐馆的，遇上这种好食材，一定要学会去争取。” 孙鼎觉得老婆说得对。 于是他来找风萤争取了。 孙鼎这人就是个厨子，不会做生意。 他在电话里给风萤说她家的鸡蛋品质有多好，食客多喜欢；又说现在的价格其实定低了，他愿意花更高的价格采买；聊到兴起，还说自己受到启发，想专门学学如何做鸡蛋美食，一定会想方设法发挥出鸡蛋的美味。 硬生生，把风萤说馋了。 她说，“那我们约个时间谈谈合同吧。” …… 第二天上午，风萤将订单送完，便到好客来餐馆跟孙鼎、王莉两口子面谈。 合同谈得很顺利，两边都是实在人，约定“萤火生鲜店”每天最低给“好客来餐馆”供货c+级鸡蛋50枚，每枚12元，b-级鸡蛋10枚，每枚24元，价格随市价浮动。 这是开口合同，合同期为一年，中间任何一方都可以提前15天提出解约，而不用承担违约责任。 合同通过食鲜app签订，风萤将网店的价格也改成了合同价格——有孙老板兜底，她涨价的底气特别足。 风萤单独给孙鼎发了订货链接，接着聊起养鸡场目前的鸡蛋产量。 她很坦诚，“暂时只能给你们提供合同每日最低限量的鸡蛋数目，我必须留出一小部分做零售，不然店铺知名度一直上不去。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母鸡已经开始陆续产蛋，要不了多久供货量就能提升。” 孙鼎和王莉对视一眼，表示认同。 初期的少量订货，也有利于他们试探食客反应，新至镇不大，贸然提高食材成本，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正事说完，两口子热情邀请风萤尝尝用她家鸡蛋做的菜。 盛情难却，风萤矜持答应。 孙鼎去厨房忙活一阵，端出一份用b-级鸡蛋做的番茄炒蛋。 风萤一入口，顿时惊艳。 这一回的番茄炒蛋颜色比之前更加鲜亮，番茄的酸甜和鸡蛋的浓香融合得恰到好处，味道直接上了一个档次。 怪不得孙鼎殷殷切切找上门，吃过这种品质的美食，谁又能甘心回去吃普通菜呢？身处美食世界，大家都是有追求的！ 风萤又想起被她/三姑婆糟蹋过的那些鸡蛋。 略感心虚。 要不是今天这顿饭，她都不知道原来她和三姑婆硬生生把b-级鸡蛋做降级了。 “孙哥，王姐，我觉得你们店以后一定会做大做强的。” 王莉目送风萤骑着三轮车远去。 回头，见孙鼎还在为风萤的话傻乐呵，忍不住嘴角微勾。 这一次见面，风萤的爽快、诚恳出乎了她的预料，合同签订也极为顺利。 或许这便是傻人有傻福？ …… 时间一天天过去。 风萤果然没有食言，每日鸡蛋供货量不断增长。 而食客的正向反馈也让孙鼎夫妇彻底看清“萤火生鲜店”鸡蛋的特殊性，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好客来餐馆重磅推出鸡蛋美食，力争把食材的优势发挥到底。 新至镇不大，近来好客来餐馆本就火爆，这条消息立刻扩散开来。 更多人前往就餐。 食材能打，味道绝佳，自然好评连连。 甚而，一些从城里回镇上看望老人的打工人，在被亲戚朋友成功安利后，也将好客来餐馆的名字带回城里。 13、周柏新 【人人评】，一款聚焦本地生活吃喝玩乐的消费方式分享软件，基于真实海量用户评价大数据，发布了一系列颇具权威性的美食榜单。 重点是，它是由美食协会倾情开发。 了解美食协会的人都知道，他们最讲究美食数据真实性，有问题是真敢查。 最近，洪山县美食热点榜上，一小镇餐馆异军突起，不到一个星期，便从吊车尾一路高歌猛进直达榜单第二十名，进入首页推荐名单。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洪山县不过是一个小城，谁家餐馆主厨等级提升，谁家酒楼空降一级厨师，乃至谁厌倦大城市繁华想不通要回老家开店，就没有县里厨师圈子不知道的。 好客来餐馆。 这家生意常年不温不火，厨师稳定发挥在三级的小餐馆，大家之前不是没有听说过。 正是因为听说过，才会觉得莫名其妙。 好客来餐馆位于新至镇，穷乡僻壤，既没有特产，也没有高厨，怎么突然就被那么多食客推荐，还引得县城里的人往镇上跑？ 同行是冤家。 【人人评】技术部门收到好几起匿名投诉，立刻着手收集数据。 在确认数据的确有些异常以后，技术部主任白图山便翻出协会会员的联系方式，挨个打过去，希望他们能前往新至镇审核好客来餐馆美食评价真实性。 美食协会会员人均厨师，等级在高级及以上，属于无论在哪个城市，都是跺跺脚当地美食界便要抖一抖的大人物。 很遗憾的是，洪山县本地并没有美食协会会员。 白图山联系遍了附近城市的会员，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 他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小地方真是一如既往不受待见，哪怕有高额的协会任务积分，也打动不了这些会员的心。 负责好客来餐馆审核事项的技术组长见状，小心翼翼询问，“主任，如果请不来审核老师，我们要向市里汇报吗？” “向他们汇报，年底考核又要被记一笔。”白图山心里不舒服，前段时间县里的领导还找他聊天，这两年洪山县一直想升市，各项指标早就达标了，就是美食指标拖后腿。 美食协会是全球性半官方组织，旗下各大平台，官方都是掺了一脚的。 领导苦口婆心让他一定要重视自己的工作，有问题大家互相沟通，争取一起把洪山县的美食搞好、搞强。 言下之意，白图山这老油条还能不懂？嫌他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呗。 当然了，白图山心里清楚，县里压力也大，其他部门管事人都被约谈过，基层也下过无数回，但洪山县一没好食材二没好厨师，离直辖市天锦市又近，既留不住向往广阔天地的年轻人，也吸引不来外地人傻钱多的游客。 此事无解啊。 白图山抓着脑袋，仔细回想朋友圈里是否有能靠私人关系请来的会员，想了半天一筹莫展。 技术组长眼睁睁看见白主任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又飘落几根，想起最近下属给他讲起的小道消息，忐忑开口，“主任，我知道一位协会会员，最近游历到我们洪山县了。” 游历？ 白图山顿住，在美食圈，游历这个词可不敢乱说。 只有特级厨师在考幻想级之前，为了寻找合适的幻想食材，构思自己独特的幻想食谱，才会放下一切事务，在全球游历，遍览美食风光。 美食协会家大业大，这样的特级厨师不少。 白图上脑海里瞬间冒出几个名字，他用眼神示意技术组长说下去。 技术组长：“这位特级厨师的名字您肯定知道，正是周家酒楼继承人，华国当代风采最盛的青年特厨，周柏新。” 是他啊。 白图山恍然大悟。 去年周柏新成为新晋特厨，代表华国三十岁以下年轻厨师参加国际美食大赛，将一众外国选手杀得头都抬不起来，狠狠打出华国威风。 那段时间网上全是他的新闻报道，甚至被官方多次表扬。 他家小女儿直接被周柏新圈粉，天天在家哥哥长哥哥短，她亲哥表面狂翻白眼，话里行间却全是佩服。 ——说白了，都是美食界的人，只有内行才懂周柏新这一串成就的含金量。 “我也没他联系方式啊。” 白图山摸摸下巴，片刻后又笑了，“不过有人跟他熟。” …… “新哥，你得帮我啊，你得救我啊！” 咖啡店里，磨豆机的嗡鸣裹着焦糖香气漫在空气里，玻璃窗上凝着层薄雾。 柜台里的小姑娘却有些走神，频频偷看靠窗的客人。 男人身形高挑，姿态挺拔，上身着浅色羊毛衫，袖口往上拉了一小截，似乎有些难耐店里的暖气。 他轻轻搅动咖啡，面不改色地听着耳机里的鬼哭狼嚎。 白晓冬：“要是你不接这个任务，我小叔就要把我跟宋家大小姐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我爸，我爸不讲道理的，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关我们什么事嘛……但他不管这些，肯定要打死我的呜呜呜……” “你救救弟弟，那家餐馆离洪山县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你挑饭点去一趟，随便点两个菜尝尝，顺便看看客流量，要不了多久就完事了。” 瓷勺轻轻碰在壁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电话那头呼吸顿住。 周柏新声音温和，“晓冬，你刚才先说只去一趟？再随便点两个菜尝尝？又顺便看看客流量？” “我看这事，似乎有点麻烦……” 白晓冬在电话那头拍自己嘴巴，忍痛大出血，“是我说错话了，新哥，您按自己想法来就行。等回天锦市，我请你吃饭……额，我送你a+级食材一份！” 周柏新：“瞧你说的哪里话，咱们关系这么好，送什么礼物啊，一点小忙而已。” 白晓冬：“……” 熟悉的话术，熟悉的套路。 他新哥就算成为特厨、甚至以后成为幻厨，恐怕都改不了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性。 通话结束。 周柏新打开白晓冬发来的资料认真，又登录【人人评】翻了本周好客来餐馆的食客评价。 说实话，并不是没有差评和中评。 但这些评论主要集中在“大老远过来吃饭结果没点上鸡蛋美食”和“除了鸡蛋美食的其他菜一般/难吃”这两种。 好评之中，“鸡蛋”同样是高频词，被食客不断提起。 周柏新心里有了倾向，合上手机，端起咖啡微抿。 下一秒，他便皱起眉头，将瓷杯放回桌面。 算了，还是直接去新至镇吧。 男人起身离开，路过柜台时与忙碌的小姑娘对视一眼，礼貌点头。 小姑娘，不，应该称呼她为咖啡店的老板才对。 她没有认出周柏新的身份，只是相当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在心里嘀咕。 自己的咖啡有那么难喝吗，竟然一脸嫌弃。 哼，白长那么帅，一点品味都没有。 14、就位 “孙哥，生意火爆啊。” 上午九点钟，风萤深吸了一口空中弥漫的茶叶蛋香气，将今日份的180枚c+级鸡蛋和24枚b-级鸡蛋从电动三轮车上搬下来。 孙鼎赶紧上前接过鸡蛋，一看数量比昨天有所增长，顿时眉开眼笑。 “都是托风萤你的福，没有你家的好鸡蛋，我们店哪能有现在的热闹。” “我也要谢谢孙哥帮我招揽客人。” 风萤跟在孙鼎身后，小心护着手里的鸡蛋，“我家的生鲜店现在鸡蛋一上架便秒没，要不是设置了只送三公里内订单，恐怕县城都有人下单。” 来送货之前，她还在线上婉拒一位客人远距离下单邮寄的要求。 鸡蛋不易保存，邮寄费用又高，目前养鸡场的鸡蛋日产量仅仅供应好客来餐馆都显吃力，她就算想开拓其他城市的市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风萤并没有被繁荣的假象冲昏头脑。 孙鼎不以为然，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抢走所有b-级鸡蛋的神秘人，“我向客人的推荐，顶多加快别人发现你们店铺的步伐。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实力够硬，鸡蛋够好，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安利。” 鸡蛋全部归入后厨。 他拍了拍手，塞给风萤五个茶叶蛋，自得道，“这些鸡蛋带回去吃，就当帮我尝味道。这是我调整好几次才弄出来的配方，用你家鸡蛋做，隔壁小孩都能被馋哭。” 近来总钻研鸡蛋美食，孙鼎感觉自己厨艺都进步了。 风萤推拒不过，闻着茶叶蛋浓郁的香气，打算下回送货时悄悄添些鸡蛋进去，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好客来餐馆接下来还要备菜营业，风萤没有多待。 电动三轮车的车斗里空空荡荡，看着实在不得劲。 于是她“噔噔噔”地开去附近卤菜店，要了一份凉拌猪耳朵，想起三姑婆爱吃鸡脚，她又称了些酸辣无骨鸡脚。 消费三百多。 但没关系，风萤现在阔气了——十来天的功夫，她光卖鸡蛋就挣了将近四万！足足价值一个半养鸡场！ 时至今日，系统【基础培育】功能的含金量还在提升。 只不过升到初级御兽师半个多月，她的经验值进度条还没走到五分之一。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初级御兽师（927.5/5000）】 【当前战宠（1/3）：鸡1号、鸡2号……鸡501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这让风萤将目光投向了新增的2个契约位，一时很难抉择到底是继续将钱投进养鸡场，还是契约新的战宠。 养鸡的确很方便，现成的场地、资源，乃至客源。 可她——鸡蛋吃腻了。 天天因为鸡蛋不够卖被食客差评的孙鼎要是知道风萤的想法，估计要跳脚骂娘。 风萤也不想的，毕竟b-级鸡蛋那么贵。 但换一个人来，天天吃鸡蛋、或者比鸡蛋还难吃的食材，都会产生跟她相同的想法。 在此之前，因为没钱，风萤更倾向继续投入养鸡场，只要采购成鸡，培育三天就可每日收获起步c+级的鸡蛋，半个多月的功夫，就能收回成本，之后土鸡每天下的蛋都是纯赚。 事实上，最近她正以“扩大养殖新技术实验范围”为理由，拜托白塔村村长赵敬石帮忙留意村民或者其他养鸡场的出栏计划。 最好是买到c-级的成鸡，反正有系统培育，保底都能获得c+级鸡蛋。 ——毕竟当初赵二雷家的那四百多只瘦不拉几的土鸡，不还是被她养成白白胖胖、勤快下蛋的模样？ 对于风萤的郑重请求，赵敬石拍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 这位赵村长在村里威望高，真心实意希望能把白塔村变得更好，人虽然长得斯文，但却有一股“蛮干”的劲头。 他相信风萤当初给他画的饼后，当真不遗余力地支持。 风萤略有心虚，但想想用系统培育土鸡，难道就不算是养殖新技术了吗？ 她已经做出实绩，怎么也不能说她唬人。 不由就安心了。 今天正逢白塔村赶集日，风萤到街上的时候，赶集的人群还没有散去。 电动三轮车蜗牛一般走走停停，终于驶进赵秀芳家的后门，靠边停在院子里。 赵秀芳正在打米，准备做午饭。 风萤赶紧举起手里的菜，“三姑婆，我买了卤菜和鸡脚，孙哥还送了茶叶蛋，中午不用炒菜，这些菜配米饭足够了。” 赵秀芳眯起眼睛，有点不高兴，“怎么又乱花钱，家里有菜。” “都怪我，看到卤菜就走不动道，馋得慌。” 风萤笑嘻嘻地上前接过电饭锅，顺手将菜放在餐桌上，“而且养鸡场的发展势头很好，我们稍微庆祝一下，没有关系的。” 老太太吃软不吃硬，要是跟她闹脾气，她嗓门比谁都大；但要是轻声细语跟她讲小话，一生要强的三姑婆就没有办法了，嘴里嘟嘟囔囔地由着小辈去做。 赵秀芳哼声：“天天都在庆祝。” 说罢便从橱柜里找出空盘子，将凉拌猪耳朵倒进盘里，被油辣椒浸透的猪耳朵里点缀几截葱绿的蔬菜和红艳艳的小米椒，油炸花生米悄悄藏在菜与肉的缝隙中，乍一被倒出来，凉菜的香与辣便扑簌着冲进鼻间。 真不怪风萤想吃。 她自己的手艺、三姑婆的手艺都不咋样，好的食材落入两人手里，就像明珠蒙尘，天才遇难，人间无光…… 罪孽深重！ 风萤眼尖看见赵秀芳咽了下口水，赶紧低头淘米，心里悄悄笑开花。 看吧，在我大美食文，谁又能抵挡得住美食的诱惑。 同一时间，好客来餐馆。 苗正元牵着自己小孙女的手，一马当先推开店门，脸上的褶子像菊花一样绽放。 “小孙，来一份b-级鸡蛋的蛋羹、鸡蛋饼，其他的菜，就要鱼香肉丝和回锅肉。” 他点完菜，慈祥地对小孙女说道，“蓓蓓，你还有没有想吃的呀？” 蓓蓓摇摇头，目光有些怕生地扫过店里的其他客人。 好客来餐馆刚开始营业，比苗正元一行人来得早的客人只有两桌，都坐在店内靠里。 一桌四五个中年人，有男有女，说话声音较大。 另一桌只有一人，男性，身形挺拔如松，穿着简单的羊毛衫也能看出宽肩窄腰的流畅线条，此刻正望着店门出神，一双眼睛像飘在夜空里的孔明灯一样若隐若现，看人时温柔中又带点缥缈。 一老一小身后是一对夫妻，面相一看就是一家人。苗正元点菜时，两人默默抬头看菜单，补充着再点了两道菜，才开始找座位。 苗正元压着嗓子，轻声细语地问小孙女：“蓓蓓想坐在哪里？” 蓓蓓才六岁，但小女孩也是懂审美的。 只见她害羞、但相当坚定地指着单独一桌的男客人，表达自己的意愿，“那里。” 见爷爷没动，她以为爷爷没懂。 “蓓蓓想坐在好看哥哥的旁边。” 爷爷：“……” 爸爸：“……” 15、被鸡啄 爷爷和爸爸都傻呆呆地不作声，反倒是妈妈“噗嗤”一声笑起来，弯下腰亲昵地捏捏蓓蓓的小脸蛋，赞叹道，“不愧是我的乖宝，真有眼光。” 蓓蓓顺势扑进妈妈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骄傲地昂起脑袋，接住妈妈的夸夸。 一家人的说话声音很小，坐在靠里面的周柏新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他到店也没多久，从咖啡店离开后便马不停蹄赶到新至镇，刚好撞上好客来餐馆的营业时间。 当时人还不是很多。 看到菜单才知道，小小的馆子里竟然有b-级鸡蛋——这一点评论区全程没有提到过，世风日下，现在的网友太不真诚。 周柏新反而对好客来餐馆升起一分期待。 能把b-级鸡蛋的名号打出去，说明餐馆拥有固定的鸡蛋供应商。 对一家小镇餐馆来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今人人追捧厨师，许多少男少女从孩童时便梦想有朝一日成为一位明星主厨，财富、名利唾手可得。 却无人看见鲜花着锦的餐饮业激烈竞争，踩着同行的骨血铸就聚光灯下的名厨光环。 拥有优质食材供应商，是成为胜利者的关键一环。 周柏新点了香椿炒蛋和辣椒炒肉，鸡蛋自然要用最好那一等级。 四月香椿正当时，如何将椿芽的野性与高等级的鸡蛋融合，相当考验厨师的技艺。 点完菜之后便是等待。 周柏新坐的位置正对店门，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向正前方，看着看着脑子开始放空。 等老板娘将菜端到桌上时，他失焦的目光才重新变得有神。 明明感觉只过去了几分钟。 但反应过来时，身后和旁边的座位都已经满客。 周柏新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辣椒炒肉的辣椒稍微有点蔫吧，味道较重，似乎针对本地人的口味做过微调。 厨师有花心思在里面，但厨艺……最多三级。 天赋不行。 周柏新心中做出评判，嘴唇微抿，咽下一口茶水，目光投向香椿炒蛋。 这道菜从端上桌开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香椿气味独特，一缕清香纠缠着鸡蛋的香味，霸道萦绕在他的身旁。椿芽青涩，嫩绿点缀在蓬松的鸡蛋块里，像撒了把春天的碎光。 周柏新坐直身体，第一筷下在鸡蛋上—— 当然是鸡蛋，鸡蛋的香就像风的呼吸，自然而然地吹进他的心里，而椿芽虽香，却无法与蛋香完成融合，宛如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呼。” 撇开他物的鸡蛋口感嫩滑，微微咀嚼，浓郁的鲜香便在舌尖砰然炸开，裹挟着一点椿芽余味，欢快冲进他的喉咙之中。 心脏鼓动，血液奔流，身体似乎在向他发出进食的渴求。 为了香椿？ 不对。 周柏新目露奇异之色，再次举筷，慢慢地吃完了香椿炒蛋里的鸡蛋。 独留下椿芽干净、无助地躺在盘子里。 他闭了闭眼，被彻底打开的味蕾无法得到平复，正一遍遍回味方才的滋味。 这里的鸡蛋，很特别。 小小的蛋壳里面潜藏着旺盛的生命力，就像里面曾凝聚全力孕育过非同一般的生命，却因为过早出世断掉营养支持，于是哀鸣着，慷慨地为后来者送上积攒的精华。 周柏新被自己的脑洞逗笑，可笑着笑着，表情又严肃起来。 “老板娘。” 他招了招手，待王莉应声来到跟前，周柏新露出惯常和煦的笑容。 “你们家的鸡蛋太好吃了，我家老爷子人在隔壁省，没怎么吃过好东西。我想给他带点生鸡蛋回去，不知道你们能卖给我吗？” 经常被食客提出买鸡蛋，王莉已练就一套成熟话术。 “不好意思，我们家的鸡蛋也不够用，实在匀不出来。但我可以把采购鸡蛋的网店推给你，她家每天下午三点都会上新一批零售的鸡蛋，你抢到了的话，可以去自取。” 紧接着，她便将“萤火生鲜店”的二维码亮了出来—— 还是纸质版的！ 周柏新没想到能直接得到食材供应商的消息，被老板娘的淳朴惊呆了。 见客人扫完码，王莉立刻转头去忙了。 现在正是吃饭高峰，孙鼎在后厨大勺抡得火星子差点冒出来，王莉一秒钟都不想耽误，整个人风风火火地包办店内杂事，端菜、擦桌、迎客、收银……忙得热火朝天。 餐馆是最具有烟火气息的地方，人情、乡情在嘈杂的说话声中交杂，暖得像灶膛里摇曳的柴火。 周柏新在心里默默补充对好客来餐馆的评价。 厨艺三级，天赋不行。 但运气好，心性卓越。 【客流数据未见造假痕迹，厨师能力有待进一步挖掘，建议分配一定资源以资培养。】 美食协会是半个官方组织，涉猎极广，人才培养也在其辐射范围内。 身为特级厨师的周柏新提交出这样一份任务报告，协会绝对会提高重视程度。 并不是刻意所为。 只是实力到了之后，他遇见的都是好人。 结完账，周柏新沿着路边慢慢走，一手打开食鲜app“萤火生鲜店”的商品界面，里面依然只有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一件商品——鸡蛋。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两个多小时，鸡蛋库存显示为零。 他翻开评论区，只见下面一溜五星好评，内容却大多是诸如鸡蛋太少抢不到、距离太远不配送的抱怨，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好东西。 周柏新打开商家详情页面，找到了“萤火生鲜店”的现实地址。 用导航一搜，开车十分钟。 他也懒得等网店库存更新，直接去停车场取车，准备前往白塔村。 村里人吃饭早，集市在早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就散去了。 周柏新到白塔村的时候，街道上只有一些赶集“钉子户”，因为家离得比较远，货物没卖完，便继续蹲在街边摊位前守着。 白塔村是交通便利、秩序井然的新农村，虽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产，但规划得不错，小广场甚至设有停车位。 他将车停放在广场，人跟着导航折回街道。 一路走，直到看见一个小小的门牌——【萤火生鲜店自取点】——坦然地挂在一间空荡荡的门面房上，屋子里只有一排密码储物柜。 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无。 周柏新在店里转了转，倒也没气馁，很快便从储物柜上看到一张a4纸打印出来的温馨提示，上面有店主的联系方式。 【有事请联系萤女士186xxxxxxxx】 周柏新松了口气，总算找到正主了。 他拿出电话打过去，没想到半天没有人接，反倒是不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不多时，电话挂断。 他又打过去。 外面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周柏新探出头，只见一位干瘦的老太太慢慢地从编织袋里掏出一只粉色外壳的手机，先翻转看了看，才恍然大悟似的按下接听键。 他这头，便传出苍老的声音，“喂？” “请问，是萤女士吗？我想买你家的鸡蛋。” “你找小萤啊，等一下，她手机落我这里了。” 赵秀芳急匆匆说道，“等下我让她回给你。” 说罢，她便将电话挂断，火速转身往回走。 周柏新满脸无奈，反正也锁定了目标，他干脆跟在后面，想一起去找神秘的“萤女士”。 没想到老太太脚程太快，他紧赶慢赶还是落后老太太一截，以致于最后就像跟踪人家一样走到一处卖肉鸭的摊位前。 看见一位身穿粉色外套的女孩，扎起简单大方的高马尾，露出侧脸柔和的轮廓，颧骨不高，线条圆润却不臃肿，皮肤透着健康的温润色泽。 离得近了，他才听见女孩和老板正一本正经地讨论鸭子的一百种做法。 “当然是烤鸭最好吃，鸭子经挂炉烤制后，外皮色泽枣红，酥脆油亮，片下鸭皮混合葱丝、黄瓜条，蘸甜面酱，用薄饼一卷，啧啧，那味道不用说。” “烤鸭好吃，本地冒烤鸭更好吃，老汤烫烤鸭，佐上蔬菜、各项调料，红油一浇，香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红烧鸭味道醇厚，酱汁浓郁，别有风味，配饭简直一绝。” “啤酒鸭……” 你一句我一句，就跟报菜名一样，午饭时间才刚过去，馋虫又被勾起。 赵秀芳强势打住话头，把粉色手机塞给风萤，“有人找你。” 风萤停下讨论，意犹未尽地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可能是哪位买家吧？” 想到或许有买家来取鸡蛋，却半天没打开柜门，她立刻拨出号码。 手机铃声自身后传出。 赵秀芳和风萤同时回头，看向身形僵硬的周柏新。 男人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尴尬，指尖悄悄在音质绝佳、嗓门嘹亮的手机背后抠了抠，佯装镇定地把来电提示展示给两人看，“请问你是萤女士吗？我是买家。” 两人：“？” 在她们的注视下，周柏新无奈地将自己发现赵秀芳→试图追上→死活追不上的故事讲出来。 惹得众人、尤其是听热闹的卖鸭摊老板笑得“嘎嘎”叫。 赵秀芳不好意思道：“那你在后面叫我啊，叫我我不就停下了。” “人家可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三姑婆你。”风萤给耳朵都红了的男人递上台阶，“你是来自取鸡蛋的吗，难道密码柜出问题了？” 周柏新摇摇头，“我是来买鸡蛋的。” 风萤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有客人专门跑到线下来找她买鸡蛋，顿时一脸为难，“可我家的鸡蛋除了每天网店的零售，剩下都预定出去了。” “那我可以预定明天的鸡蛋吗？” 周柏新反应很快，他知道自己的外形条件优异，话语中透露出一点可怜，“我是外地人，在洪山县待不了几天，你家的鸡蛋太难抢了，我想带点回去给家人和好友，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额。”风萤有些犹豫，如果这样做的话，就要削减网店的份额，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周柏新：“价格好商量，我出双倍。” 风萤有点心动：“……不是价格的问题。” 周柏新听出来了，价格是很大的问题，他痛快道，“我出十倍。” 十倍！狗大户！ 反正网店也就少卖一两天而已，就那几个客户损失不了什么。 “成交！” 敲定下一笔好生意，卖家和买家都很满意。 周柏新提出先将今天的份额带走，并提出参观一下养鸡场。 风萤大手一挥，直接带狗大户上山。 “我们家的鸡蛋都是每天现捡，因为生意好，根本留不住，保证绝对新鲜。” 她跟周柏新介绍了一下养鸡场的情况，“不是不想卖给你更多的鸡蛋，但一来没有存货，二来养鸡场一共也就五百只鸡，母鸡只有将近三百八十只，每天的下蛋产量相当有限。” 周柏新跟着风萤走进养鸡场，此时鸡群正在山地里自行找食，没有风萤的契约命令，它们一般不会主动靠近。 除了鸡14号。 “咕咕咕。” 羽毛越发油光水滑的大公鸡踩着威风的步伐，有力的翅膀倏然张开，从鸡舍棚顶径直飞向风萤二人。 “小心！” 周柏新拉住风萤往后退，另一只手下意识做驱赶状。 这家伙谁呀！ 14号不高兴了，有第三者拦着它见主人，是障碍，要清除。 它昂起头，嘹亮的啼鸣响彻山间，分散的鸡群仿佛听懂了它的召唤，竟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咯咯咯——” 一只，两只，三只…… 五百只鸡听着数量不多，当它们展开翅膀，两条腿奋力蹬在地面上，乌压压地朝人类冲去时，被冲击的人类·周柏新，很难不感到惊吓。 “14号，你干什么！” 风萤在呵斥。 “嘶！” 周柏新在被鸡啄屁股。 16、我请你吃鸡 鸡毛漫天飞！ 周柏新抱头鼠窜，被气势汹汹的鸡群追得狼狈。 他本来还担心风萤——结果回头一看，好家伙，对方岁月静好地站在他两米开外，周围仿佛有某只猴子画下的圈，没有一只鸡往她身边跑。 全朝他来了！ 好几只鸡振翅腾空，圆锥形的尖喙在阳光下仿佛锋利的刀子，寒光凌凌地对准他脆弱的身体，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那架势恨不得把他原地叨死。 周柏新一米八六的大高个，绕着鸡舍跑得飞快，时不时还极限闪避一只从天而降的“飞鸡”。 可惜在鸡海战术下，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哎哟。” 周柏新被鸡啄了一下小腿，幸好他穿着长裤，厚实的防寒布料有一点遮挡作用，疼痛感不是很强烈。 但怎么说呢，当你被一只鸡啄到的时候，或许后面几百只鸡正在下嘴的路上。 “咯咯咯——” 周柏新不敢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鸡群的尖嘴离自己有多近。他带着乌泱泱的鸡群绕着鸡舍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发现有鸡竟然无视他的溜圈陷阱，从反方向迎面奔来。 无奈之下，只得往林子的方向逃窜。 “萤老板，你家鸡成精了！快想想办法！” 当事人惊险逃生，场外人·风萤恼怒地攥住14号的鸡脖子，把14号扯得踉跄连连，蔫头耷脑。 “造反是吧？” 风莹一根手指顶在14号的鸡脑壳上，眼神危险，“信不信我炖了你？” 14号歪头，尖喙特意避开扎人的外缘，亲昵地蹭上风萤的手指，它不懂风萤的威胁，只是以为主人在跟它玩游戏。 见主人的手一直指着不动弹。 霸气唤出一群小弟追杀坏家伙的14号，低头啄了啄地面，翻出一粒草籽放到风萤手指上。 “咕咕。” 豆豆眼黝黑明亮，契约那头传来“喜爱”、“讨好”、“快乐”的情绪。 草籽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 风萤：== 周柏新的声音远远传来，“老板——” “……咳咳，下不为例。” 风萤松开14号的脖子，小心捏住那一粒小小的草籽。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逮着14号好好研究一番，都是同一批次培育的鸡，怎么就它如此特殊。 这才多久，看着灵性十足，仿佛真的要成精了。 14号反而不高兴了。 那个坏家伙明明不在这里，居然还要挡在它和主人之间！ 它张开嘴，准备让小弟叨死十分吵闹的男人：“咯——” “闭嘴。” 风萤眼疾手快地握住14号的尖嘴巴，用契约命令鸡群停止一切攻击行为，那是客人，要友好。 在14号的命令和风萤的命令之间，显而易见，风萤以绝对优势胜出。 说实话，就连风萤自己都没想到，14号对鸡群的掌控力能达到这般程度，鸡群遵循它的命令，就像遵循一位天生的王者。 而它的情绪也比普通鸡丰富，在风萤阻止它时，14号通过契约向风萤传递出“委屈”“愤怒”“被挑衅”的复杂情绪，要不是不会说话，恐怕早就咿咿呀呀地告状了。 风萤让它住口，如果土豪客人生气离开，她今天就要让它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愤怒”。 养鸡场另一头，小坡后面。 “咕咕。” 一切攻击戛然而止。 追着周柏新屁股啄了好几下的红羽黑尾渐变色大公鸡，豆豆眼恢复清澈，在周柏新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行为诡异地蹭蹭被它啄过的伤口。 周柏新：“……” 大公鸡自觉已表达友好，鸡冠傲立，转头便走。 刹那间。 周柏新恶向胆边生，两手飞快往前一抓、一拎，逮住两只翅膀，将大公鸡整个提了起来！ “咯咯！” 大公鸡惊恐挣扎，爪子条件反射地弯曲勾起，两条腿在空中使劲扑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呵。” 林地间，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追我。” “啄我。” “还羞辱我！” 周柏新一字一句地数落大公鸡的罪行，屁股上的伤隐隐作痛，他黑沉着脸，脑海里蹦出无数鸡肉美食，黄焖鸡、口水鸡、盐焗鸡、凉拌鸡片、照烧鸡腿、小鸡炖蘑菇、辣子鸡丁、泡椒凤爪、爆炒鸡杂…… 每一种美食，都需要将鸡大卸八块，或烧或烤，清炖也可，油炸也罢。 死法千千万。 他的目光在树木灌丛间逡巡，只恨那些围攻他的仇鸡跑得太快，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然他势必要再逮一只，让它们成双成对地下去。 “我果然还是鸡肉美食做得太少了……” 周柏新喃喃自语，回想起以前被父亲要求反复练习庖丁解牛技法时，他仗着天赋对轻易学会的技法不屑一顾，现在想来或许基本功并不扎实。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果然还是鸡杀得太少了，不然它们怎么不怕他！？ 他可是厨师啊！ 家禽的天敌！ 怎么能被鸡追得到处跑！？ 周柏新看了一眼手里提的大公鸡，心想就从它开始吧，重新练习基本功。 大公鸡身体僵硬，安静得仿佛死去。 直到一人一鸡从林间出来，早已等候多时的风萤赶紧迎上去，“客人，实在不好意思，平时我家的鸡都很温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攻击人，但我保证，它们都是健健康康的鸡，绝对没有生病，你……没事吧？” 她话语微妙地顿了一下。 男人一身休闲衣物，本来看着闲适妥帖，充满时尚感；谁知不过短短几分钟，羊毛衫勾起线头，长裤多了浅印，林间的灌木也留下些枝枝叶叶，瞧着就像从哪里逃难回来的一样。 周柏新却觉得时间过去了半个世纪。 重新踏足平整后的路面——实则是被三轮车反复碾压后稍微发硬的泥巴地——他眼神有片刻飘忽，似乎凭空生出些活着的感动。 手里的仇鸡却捣乱似的不给他感慨的机会，突然不安分地挣扎起来。 风萤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它身上，小心询问，“请问这是？” 男人一手拎着鸡，一手摸摸它的脑袋，不算锋利的眉眼微微挑起，透露出几分温柔的意味，唇角却牵出淡淡的寒气，“老板，你们养鸡场的鸡卖吗？” 风萤眼睁睁看见他把大公鸡抬起来求救的脑袋强硬按下去，斟酌着回答道，“原则上是不卖的……” “原则上？” 周柏新凝视风萤，以为年轻的女老板打算提个高价。 他并不介意，在美食界中，厨师的等级越高，所能接触到的上游圈子——食材，和下游圈子——食客，都是天价圈子。 只是并不算好的情绪，不知为何仿佛被加上一块大石，让心脏更加沉甸甸的。 “是的。养鸡场的鸡还没有到出栏的时候，它们现在的状态、口感没有达到最佳，就这么卖给客人，是对我们双方的不负责。” 风萤并不知道周柏新的想法，她就事论事，“所以我们原则上不卖鸡。” 周柏新眉头松了松，语气反而上扬了些，“十倍价格也不行？” “不行。”风萤的良心不允许她赚这份钱，她瞄了眼男人的表情，话锋一转，“但客人既然想要，我愿意送你一只。” 她用眼神示意，没错，就是你手上的那只。 只有那只。 不得不说，尽管男人被鸡追杀跑路的姿势活像一只受惊的大兔子，但风莹对他的观感很不错。 对方在知道她是养鸡场主人、鸡群没有攻击她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是向远处跑，而不是躲到她身后。 ——尽管躲到她身后才是最优解，但周柏新并不知道风莹能控制鸡群。 在他的视角里，或许是他得罪了头鸡，才引起了鸡群的暴动。 风萤因为跟鸡群熟悉而幸免于难。 但他根本拿不准，如果他往风萤身边跑，本来平安无事的风萤会不会被他牵连。 危急关头见人心，电光火石之间做出的选择才更发自内心。 周柏新没有选择祸水东引，反而独自将鸡群引走，这一举动，让他从千篇一律的过路人中脱颖而出，被风萤记住、认可。 送他一只鸡，也能接受。 可恶，就连她自己都没尝过自家被系统培育出来的鸡是什么滋味呢。 风萤想着想着，悄悄咽了下口水。 随即，她发现周柏新眼神不对劲了。 风萤赶紧摸了摸自己嘴角——没有口水——这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周柏新。 男人的视线却没有与她对上，反而在养鸡场一寸寸地扫描、搜寻。 “萤老板，谢谢你。” 他声线低沉，说话时语速平缓，像在念一首经典的诗，“我能换一只鸡吗？我想换成那只从鸡舍棚顶上冲下来的公鸡。” 就是它，第一个对他流露出敌意，并阴险地喊了一堆帮手的，大仇鸡！ 周柏新眼中的渴望仿佛凝成实质。 风萤：“……” 你想对我家14号做什么？ 大概是风萤的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周柏新叹了口气，“好吧，就是觉得那只公鸡的等级可能很高，身为厨师，看到这样的食材难免有些见猎心喜。如果萤老板愿意的话，不需要你送，我可以高价收购。” 没想到男人斯斯文文的，竟然还是一位厨师。 风萤对厨师的印象全停留在孙鼎那种肌肉健硕的壮汉形象，眼神不由微微往下移，然而春天的羊毛衫遮住了所有，只是单纯觉得对方肩宽腰细腿长…… 咳。 “抱歉。14号是我的宠物，它并不是可以出售的肉鸡。” 风萤严词拒绝，她已经决定永远养着14号，后者身上存在着独特的灵性，或许继续培育下去能给她带来惊喜。 周柏新没有强求，他这人事多、记仇、不爱吃亏，但也不喜欢欠人情。 “那你愿意将厨房借给我一下吗？” 他露出状似温柔的微笑，“作为交换，我请你吃鸡。” 杀不了第一仇鸡，就杀第二仇鸡。 17、一鸡五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位男客人会在院子里杀鸡的原因？” 赵秀芳一边听风萤的解释，一边瞥向厨房正前方的院坝。 穿着围裙一脸正经的男人正将五花大绑的公鸡按住，锋利的菜刀从鸡脖子上划过，鲜血瞬间涌出，滴入早就预备好的碗中。 风萤将烧开的热水倒进大盆里，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说自己是厨师，本来我还有点不信，毕竟长得那么好看，当厨师多可惜，没想到他杀鸡的动作那么娴熟。” 赵秀芳没懂她的逻辑，“长得好看不就应该当厨师？现在的明星主厨，不管男女，就没有模样丑的，大家私下都在传，肯定是因为吃多了养颜美食，持续滋养出来的高颜值。” 就不能是去做了医美吗？ 风萤想了想，又觉得厨师去做医美更不靠谱，反而一些顶尖美食的确有特殊功效。 毕竟是神奇的美食世界。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您的战宠鸡·17号死亡。】 无形中，一条细微的契约丝线断裂崩碎。 风萤站起身仔细感应，有系统在，战宠死亡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顿时支棱起来，“三姑婆，帮我抬一下。” 赵秀芳上前，两人合力将热水盆抬到厨房外面。 四斤多的公鸡，放出的鸡血只有一小碗。 周柏新一手端着鸡血碗，一手提着阵亡的17号，看到热水来了，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一瞬。 赵秀芳特别敏感，悄悄问风萤，“他是不是笑了，笑什么？” 风萤：“……可能是想好了食谱。” 也可能是想好了怎么把17号大卸八块。 可怜的17号，算是为14号挡灾了。 风萤在心里为它默哀，真诚希望周柏新和鸡的恩怨止步于此。 赵秀芳觉得有道理，她热情地挽起袖子，“周先生，鸡血放完了是吧？把鸡给我吧，我来拔毛，这种杂活怎么能让你干呢。”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周柏新礼貌但坚定地拒绝赵秀芳的帮忙。 他将17号放进盆里烫了烫，伸出无情铁手开始拔毛，随着大片鸡皮裸露出来，整个人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赵秀芳：“……” 周先生的爱好挺特别。 风萤：“……” 14号，你的仇貌似结大了。 周柏新这人看着温和，在厨房的气场却格外强大。 赵秀芳和风萤两人彻底沦为看客，眼睁睁见他拔完鸡毛，又用明火撩皮，再拿出刀斜着切入鸡腹，手轻轻一划、一抖，心肝肠肚完整地落在瓷盆里。 再不慌不忙地将内里的油脂拖出，水一冲，整个鸡腹便干干净净了。 接下来便是对鸡身的处理。 周柏新显然对做什么菜早有打算，剁肉时菜刀与厚重的砧板相撞，发出笃笃的闷响，不同部位的鸡肉有不同的用途，于是分门别类地放好。 风萤眼尖地发现，鸡翅与鸡爪扔进了同一个碗里，鸡腿被哐哐哐斩成小块，鸡胸肉单独切下，似乎还要再做处理，剩余的鸡骨架、鸡头、鸡脖则一起作伴。 对了，还有鸡杂，被细致处理干净，放到了一旁。 光是看着这些食材，她便开始浮想联翩，恨不得时间快进到吃饭的时刻。 “萤老板，家里鲜蘑菇有吗？” “没有，我马上去买。” “稍等，我给你一份单子，把这些食材一起买回来吧。” 风萤答应了一声，拿着周柏新现写的单子，风风火火地出门。 走到半路，她甚至忍不住蹦了蹦。 赵秀芳想捂脸，对上周柏新略带好笑的眼神，为自己的侄孙女强行辩解一句，“小萤只是因为家里好久没有来客人，有点兴奋而已。” ——其实是因为馋了。 赵秀芳跟风萤相处了一个多月，对风萤的吃货属性有了深刻认知。 孩子刚来的时候迫于礼貌和对长辈的尊重，天天吃她做的菜，还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 那段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厨艺进步了。 结果等养鸡场挣到钱，风萤就开始想方设法从外面买吃的，找的借口五花八门，赵秀芳人老成精，哪会不晓得小姑娘想吃美食的小心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孩子愿意展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萤老板看起来很年轻，怎么没有去大城市发展？”周柏新心里觉得风萤蹦蹦跳跳的样子挺可爱的，但这种话不适宜在家长面前讲，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这个嘛。” 赵秀芳脑海里闪过风萤当初一门心思钻进养鸡行业的神情，和山上被她接手后发展得欣欣向荣的养鸡场。 不是受了家庭刺激后的破罐子破摔，也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口号巨人，更不是随口而来的创业大饼。 ——对风萤来说，似乎路就在那里。 太简单了，走上去便是。 “因为她是养鸡天才。” 老太太一脸坚信道，除了这个，她找不到其他原因。 周柏新：“？” 突然有点迷茫，他刚刚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然而作为厨师，这种话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他谨慎地问道，“请问萤老板从事养鸡行业多久了？” 赵秀芳：“额，一个月。” 周柏新：“……”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秀芳先笑起来，“周先生，你不是专程上门来买小萤卖的鸡蛋么？虽然我年纪大了，厨艺差，但我舌头还算灵敏，她精心培育获得的鸡蛋，就是比其他同级别的鸡蛋好吃，不管怎么做都好吃。” “还有你手里的鸡，小萤把山上的鸡护得跟眼珠子一样，上次村长说想去养鸡场看看鸡，都被她拒绝了。这孩子我了解，不是好东西，她能这么神秘？” “食材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你不信的话，今天刚好有机会尝一尝。” 赵秀芳感叹一声，“说实话，我也是沾你的光，这鸡一个月没见，看着——真肥啊！” 四斤多的公鸡，在老太太眼里绝对带着滤镜，反正周柏新觉得不算特别肥。 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点—— 山上的养鸡场，平时竟然不让外人上去的么？ 周柏新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他一进去就被攻击，可能是因为鸡群……认生？ 丁点大的鸡脑壳，也能记住人？ “菜买回来啦！” 风莹的声音从前门远远传来，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周柏新收回思绪，老太太说的对，食材好不好，尝一下就知道。 本来只是为了杀仇鸡做的一餐饭，现在他倒真对鸡肉本身升起兴趣。 就让他看看老太太口中简直要被夸出花的养鸡天才是否名副其实。 “笃笃笃——” “滋啦——” 小院的上空很快升起炊烟。 赵秀芳家的厨房，既有烧柴火的土灶，又有天然气猛火灶。 风萤厨艺不好，打下手也笨手笨脚，很快就被赶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两个灶台都开了火，自己无意识地抠门框上的木纹。 周柏新回头瞥见她眼巴巴的模样，想到终究是在别人家的厨房，便麻烦萤老板去摆碗筷。 萤老板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去了。 很快，几道菜陆续出锅。 口水鸡、蘑菇炖鸡、泡椒鸡杂、宫保鸡丁齐齐摆上餐桌，人还未下筷，如有实质的香气便被风勾着，从小院飘向四面八方。 不会是下药了吧。 风萤闻着空气中的味道，神智都要香迷糊了。 对于至今只在小镇餐馆和火车站外的面馆吃过美食的她来说，周柏新的特级厨师厨艺和被系统培育了整整一个月的土鸡相互碰撞，简直就是一场针对五感的降维打击。 无人能够幸免，注定要被卷入这场名为美食的风暴之中。 周柏新也没有料到，几道菜的成品如此惊艳。 见风萤和赵秀芳眼巴巴地望着他，周柏新定了定神，“还有一道卤味，需要多花些时间浸泡，等到明天再吃。开饭吧！” 话音刚落，三人的筷子均直奔口水鸡而去。 周柏新做的口水鸡，选用的是饱满厚实的鸡腿肉，琥铂色的鸡皮绷得紧紧的，半边浸在红油里，宛如雨后润泽的花瓣，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风萤夹起一块鸡肉，咬下一半，剩下的一半颤颤巍巍地停留在筷子中间，肉纤维里仿佛藏着细碎的光，她却无暇顾及，只觉舌尖的麻辣鲜香电流一般冲进她的脑海，让她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咀嚼、吞咽。 臣服于食物本身。 吃着吃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以前吃的是猪食吗……” 赵秀芳耳朵尖，立刻抬头瞪了喃喃自语的风萤一眼，一筷子打掉她的手，夹走最后一块口水鸡放到周柏新碗里。 “周先生，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要不老话说得好呢，姜还是老的辣，赵秀芳不像风萤，脑子里面就只剩下“吃”，她一尝口水鸡的味道，就知道周柏新的厨艺起码比镇上的好客来高三层楼。 至于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她不清楚，猜测至少是一位高级厨师。 也就是村里人不爱上网冲浪，否则光听“周柏新”这个名字，就该猜到他的身份了。 周柏新挺想要的，萤老板抢菜战斗力太强，他刚刚都没抢到几块，矜持地对赵秀芳道了声“谢谢”。 风萤现在皮糙肉厚，被打了也不放在心上，立刻调转目标看向泡椒鸡杂。 鸡杂啊，她超爱的。 一只鸡的鸡杂能有多少？鸡胗、鸡肝、鸡肠、鸡心，在锅里炒制后缩水不少，要不是盘子里还有泡椒、配菜，看着简直少得可怜。 风萤眼亮手狠，直奔鸡杂而去。 18、野心勃勃女老板 炒鸡杂最重火候。 既要保留鸡杂的脆嫩口感，又要让其快速入味，颇为考验厨师能力。 夹起一块鸡肠，甫一入口，那股酸辣鲜香的味道便直冲鼻腔，香气仿佛带着魔力，霸道占据人的所有注意力。 风萤脸涨得通红，泡椒的辣如火焰一般在舌尖舞动，逼得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吸气声；酸香却骤然翻卷，勾动肚子里的馋虫，向大脑传递饥饿的信号。 一口又一口，哪怕被辣得眼中含泪，筷子也完全停不下来。 旁边有人适时递上一碗蘑菇炖鸡汤。 被辣惨了的风萤鼻尖泛起粉色，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将坠未坠的泪珠，她感动地道了声谢，抿唇时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红润的唇角。 周柏新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目光，手上攥紧筷子，视线在餐桌上飘忽不定。 赵秀芳见他一直盯着宫保鸡丁，以为菜太远了，年轻人有心理包袱，不好意思站起来夹菜。 于是贴心地将宫保鸡丁挪到男人跟前。 “周先生，辛苦你忙活了这么久，快多吃点。千万别客气，不然我们心里多不安稳。” 嘴巴就没停过的风萤被赵秀芳踢了踢小腿，赶紧咽下食物附和，“三姑婆说得对。” 她这模样相当没有说服力，被赵秀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顿时露出无辜的表情。 周柏新：“……” 难以拒绝老太太的热情，顺势夹了好几筷子宫保鸡丁。 他自己就是掌勺的人，自然清楚这道菜是如何选材、烹饪、出锅的。 此时宫保鸡丁的滋味在舌尖散开，选自最嫩的鸡胸肉切成的鸡丁，鲜嫩得仿佛会在舌尖化开，花生米酥脆如碎金，被酸甜中带着点辣味的酱汁调和在一起，层次丰富又奇异般协调，让人回味无穷。 明明配料尽皆就地取材，并未一昧寻求最好的食材，要说唯一的加分项正是他的厨艺。 在周柏新的预测中，这本应该是一道普通的特级美食。 然而当细嫩的鸡丁随着咀嚼爆出汁水，仿佛一条生命之河唤醒沉睡的伙伴，平凡的食材霎时间焕发出崭新活力，挤挤攘攘着，竟合力将菜肴的滋味再推上一层楼。 嘴里像是吃下一片小小的星空，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自身体深处涌出。 他一时觉得这些食材过于吵闹，让他想起山上可恶的鸡群；一时又沉浸在美食带给他的享受之中，暖意如清泉渗透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多么熟悉的感觉。 周柏新想起他到白塔村来的初衷，正是因为在好客来餐馆尝到的鸡蛋，当时他被鸡蛋中隐藏的独特生命力吸引，想要买一些回去研究菜品。 本以为是风萤的养殖技术有独到之处，专门培育高品质鸡蛋，还在心中感叹过好客来餐馆能找到这样一家优质食材供应商，当真好运气。 没想到鸡蛋品质好，鸡肉更好，好到甚至让他惊艳。 身为距离幻想级只有一步之遥的特级厨师，为了构思自己的幻想食谱，继而迈过那一步登天梯，周柏新才出来游历。 不然以他的性子，宁愿在周家酒楼待到天荒地老。 目前，周柏新已经游历半年，期间上山下海苦不堪言才找到2份野生的植物类幻想食材，却因为分量少、难以驯服，在尝试阶段就被用掉了。 也跟美食集团买过被他们驯养出来的幻想食材，然而那些能被公开售卖的幻想食材，品质大多一般，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美食协会对幻想食材的等级定位是s级，定级的标准则是“活性”，即大众口中的生命力。 幻想食材之所以难以驯服，正是因为其充沛的生命力，让食材本身充满野性，仿佛有我意识一般，宁愿自毁也不愿意成为其他生命的食物。 而现在，周柏新从眼前的鸡肉美食中，看到了幻想食材的影子。 这抹影子很淡，像春天的草和花，又像天边的风和云，它们出现得如此自然，没有人会为它们的存在感到奇怪。 要深入其中，要仔细探寻，要抱持疑问，才能发现它的与众不同。 周柏新：== 不是，这合理吗？ 随意点的一道香椿炒蛋，鸡蛋疑似是幻想食材的雏形。 随意捉的一只大公鸡，鸡胸肉疑似是幻想食材的雏形。 周柏新想到这里顿了顿，飞快抄起筷子一一尝过口水鸡、泡椒鸡杂和蘑菇炖鸡——口水鸡都被抢光了，他吃的还是提前夹到自己碗里的。 试过每道菜后，恍恍惚惚地放下筷子。 需要更正一下。 随意捉的一！整！只！公鸡，疑似是幻想食材，不，是幻想生命的雏形！ 幻想食材和幻想生命有着本质区别，前者只是动植物身上的一部分，比如一头猪体内的一根排骨，一株水稻上的一束稻穗，一棵树上的一枚果子； 后者则是活生生的生命，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奇迹，全身是宝，用处不拘泥于食材，也可能是药材、织物、化工等等，价值远远超出幻想食材。 天呐，他都干了什么。 男人身形骤然僵硬。 虽然未来不一定能成长为幻想生命。 可一整只鸡啊，还没来得及好好长大，就下了锅。 下锅就算了，人家还没收他钱。 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周柏新喉咙发紧，见婆孙二人都在埋头干饭，菜肴肉眼可见地减少，连忙扔掉脑海中的想法，全身心投入到抢菜大战中去。 这一回，他没顾上矜持，抱着吃一口少一口的想法努力往嘴里塞东西。 餐桌上再没有人说话。 赵秀芳喝了一口蘑菇炖鸡汤，这汤简直炖到她的心巴上了，咸淡合适，鸡肉与菌子的清香全化进汤里，暖融融的汤喝进肚里，连手脚也跟着暖和起来。 周先生的厨艺真厉害。 她半点没往鸡的品质上去想，只觉得高级厨师的厨艺能化腐朽为神奇，让平平无奇的食材绽放光彩—— 没错，一顿饭过去，赵秀芳坚信周柏新绝对是高级厨师。 镇上的小孙哪能跟他比。 眼见风萤和周柏新也都放下筷子，桌上的菜盘连汤汁都被拌进饭里，干净得仿佛水洗过一样。 赵秀芳手脚利索地收拾碗筷，让风萤陪周柏新好好聊天，自己则去厨房洗碗。 风萤正在回味刚刚吃过的美食，她终于见识到美食文的威力，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每吃一口都是享受，让她完全停不下筷子。 感谢系统强化了她的体质，让风萤今晚上连干三碗饭才只感觉有一点点撑到。 稍微运动一下就能消化掉的程度而已。 “周哥，卤味要多久才能吃呀？” 风萤率先开口，心心念念没有吃到的鸡脚鸡翅。 “一般浸泡卤汁12小时以上就可以了。” 话音一落，周柏新便瞧见风萤掏出手机看时间，并行动力超强地设置了明天早上六点钟的闹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问问风萤养鸡场的具体情况。 之前听赵秀芳提起，风萤回白塔村经营养鸡场只有一个月，养殖方法却颇为神秘，显然她对自家的土鸡品质应该有所预料。 今天下锅的公鸡，以周柏新多年的厨师经验来看，等级至少在b级，如果检测点的设备更高级些，能够检测到“活性”，等级肯定能达到b+级。 一个小型养鸡场不算什么。 但五百只鸡，如果品质都可以媲美今天吃的这只公鸡，那就太吓人了。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女老板掌握了一条稳定培育幻想食材的路线，小小的养鸡场不过是她事业的起点。 ——不，也许不止是幻想食材，她正在培育幻想生命。 周柏新脑海里闪过自己的第一仇鸡。 怪不得对方不肯卖，那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肯定是整个养鸡场中被培育得最好的土鸡，很有可能就是幻想生命预备役。 思绪纷飞，周柏新郑重询问，“萤老板，你家的14号鸡以后会卖吗？”风萤当时脱口而出的“14号”被他听见了，现在直接拿过来用。 风萤：“……” 怎么突然提起14号，虽然鸡肉很香但14号真的不能杀。 她表情警惕，斩钉截铁道，“真的不卖，以后也不会卖，再贵都不会卖。” 他果然没有猜错！ 对方真的在悄悄培育幻想生命！ 周柏新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现在想来，当时养鸡场里的鸡在14号的召唤下追着他啄，却对风萤那么大个人无动于衷，肯定来自14号指使。显而易见，它的身上已经有了幻想生命的部分特质。 要不是这顿饭，周柏新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更诡异的是，她似乎正走在成功的路上。 【因为她是养鸡天才。】 赵秀芳的话忽然从脑海深处冒出来。 周柏新：“……” 另一边，风萤看周柏新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有点发毛。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微笑道，“周哥，你厨艺高，经验丰富，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周柏新受用地腰杆挺直，洗耳恭听：“你说。” “我这不是租了15亩荒地嘛。只养了五百只鸡，感觉有些单调。” 风萤想起自己还没有决定下来的两个战宠契约名额，虚心求教，“现在市场上有什么家禽家畜比较受欢迎，养起来经济效益也高呢？” 周柏新：“？？？” 他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啥？养鸡天才，你再说一遍，你想干啥？ 19、2个契约位的归属 鸡都还没养出来，怎么就想养其他牲畜了？熊瞎子掰玉米最后一无所获的故事，小朋友都知道——就算有天赋，也不能这么挥霍。 周柏新委婉劝说年轻气盛的女老板，“要说起广受大众欢迎且经济效益高的动物，萤老板现在养的土鸡正是其中之一。鸡肉、鸡蛋不仅营养价值高，而且味道好，适配食谱多种多样，是每家每户餐桌上、冰箱里的必备食材。” 风·年轻气盛·萤眉头一皱，这人怎么还先说点场面话，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周柏新察觉她表情变化，接着说道：“如果你家的鸡只是普通c级，乃至b级以下，我都不会说这个话，因为是市场选择你，买家挑剔你。” “可只是中途接手一个月的鸡群，品质就能养到b级以上——萤老板不用反驳，当厨师的，如果连食材好坏都分辨不出来，我这厨师证也白考了。” 夜色不知不觉到来，屋内灯光下，男人容貌清隽，一双眼眸深邃似星海。 他斟酌语句，言辞恳切，“萤老板在养鸡上有常人难比的天赋，为何不将优势发扬光大？养多不如养精，山上的养鸡场才五百只鸡，散入市场连个回响都听不见，不如先扩大养殖规模，等以后做出更多成绩了，再考虑增加养殖种类。” 风萤懂了。 不是对她的商业吹捧，而是担心她步子迈得太大，轻易摔下来翻不了身。 她心想自己也没说不养鸡了啊，只是想打听一下接下来契约什么牲畜既好吃又能挣钱，怎么对方就摆出一副她即将放弃大好养鸡事业，扎进扑街行当的惊恐模样。 “周哥，一直叫我‘萤老板’也太客气了，我叫风萤，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风萤笑了一下，这笑容温温柔柔的，给周柏新一种对方听进去了的美好错觉，心刚踏实一半，就听见风萤继续开口。 “鸡我肯定要一直养的，我家的鸡你也知道，品质绝对一流，哪怕是放到全国竞争，都不带怕的。” 最后这句话纯属吹牛，反正生意嘛，都是越吹才能越大，风萤面不改色道，“我有想法，也有技术，现在的养鸡场规模不过是为了做测验……新的鸡苗已经在留意，要不了多久养鸡场的规模就会迎来大扩张。” 风萤可没瞎说，村长正在帮她找快要出栏，或者别人半路不想养了的成鸡，她打算捡现成回去养养好下蛋。 周柏新呼吸顿住，自己翻译了一下风萤的话。 【我在培育幻想生命，山上的鸡就是我的培育实验。已经取得很大成果，马上就会投入更多资源，要不了多久幻想生命·鸡就会面世。】 瞳孔地震。 她竟然主动说出来了——她果然是在培育幻想生命！ 如果真如她所说，能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亲手找出稳定培育幻想生命·鸡的方法，还能不显山不漏水地躲在偏僻的村里做实验。 这位何止是养鸡天才，他，不，全世界的人都会亲切地称她为——养鸡之神。 风萤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倏地竖起。 “但我的目标不只是养鸡。” 她耸了耸肩，表面潇洒，实则有点冷，正努力不缩脖子，“人如果不多尝试新事物，又怎么发掘自己的潜能，怎么能知道：或许我也很会养其他动物呢？” 有最强御兽系统，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动物不能养。 除非是没有契约的那种。 是以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话，风萤的表情却相当自信。 对她来说，周柏新只是萍水相逢、恰好吃了一顿饭的陌生人，不像赵秀芳对她知根知底，还有了解她过去的渠道—— 除非周柏新也大费周章去查她== 可能性很小的好吧！她又没说什么可疑的话，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莫名其妙干嘛要去翻她老底。 所以风莹不介意在他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我。 “除了养鸡，周哥你有没有推荐的家畜家禽？最好是生长期比较短的。”风萤一脸期待地看向周柏新，后者手掌翻转紧扣桌面，指节利落分明，手臂肌肉线条如山峦溪流般流畅自然。 她的视线停顿了两秒，才把目光重新移回男人的脸上，“随便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我只是作为参考。” 周柏新喉咙动了动，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哑。 “本省人尤为钟爱一种家畜，加工制成的美食特产畅销全球，它早熟性强、生长发育快，三个月左右就能出栏，同时肉质细嫩，蛋白质高，脂肪含量少，你肯定知道它的名字。” 形容的太具体，风萤脑子里一下就冒出了它的模样，“你是说，兔子？” “没错。正好你租有场地，隔出一片来给兔群用，管理上也方便。” 周柏新说着犹豫了一下，“其实牛羊养殖效益也很高，但生长周期太长，不太符合你的要求。除了兔子，还有一种水生动物正好应季，是夏季人们必点的美食。” “那就是小龙虾。” 周柏新推荐风萤养小龙虾的原因也很简单，“每年的6月至7月，九嘉省会举办为期半个月的‘疯狂小龙虾’美食节，以城市为单位，大力推出各地特色小龙虾美食，吸引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游客吃遍全省。” “如果你决定要养小龙虾，就决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风萤的眼睛亮了。 疯狂小龙虾！全省各大城市都会同步开展的美食节！ 这种盛况她怎么能够错过！ 不用说了，这虾她必养。 时候不早了，周柏新还要驱车回洪山县的酒店。 出门时，白塔村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街坊邻居正探头探脑地从前门往里瞅。 “赵婆子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刚刚的美食香得不正常啊，老在我家打转，家里小孙女都被馋哭了。” “可别说了，现在空气里还有点余味呢。” “我怎么闻到一股卤香？” “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珍嫂子，你不是总跟三姨打牌嘛，去看看呀。” “呸，还懂不懂规矩，美食价格高，你脸皮厚好意思蹭吃蹭喝你自己去，我要脸！” “……开个玩笑而已，骂人做什么……” “别说话，他们出来了。” 晚风送来人们的窃窃私语，风萤嘴角抽了抽，面不改色地陪着周柏新前往村里的广场开车。 周柏新耳力没有她好，但感官敏锐，总觉得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回头时却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实际上周围全是可疑人物。 小广场晚上人很多，越靠近中央，广场舞的音响声越大。 嘈杂的人声、乐声中。 周柏新小心翼翼地护着袋子里45枚鸡蛋，像一只谨慎抱窝的母鸡。 风萤看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腾挪，上前帮忙拨开挡路的大爷大妈。 挪到车旁时，人群终于变得稀少。 “刚才多谢你了。” 周柏新觉得风萤这人还是挺热心的。 “不用客气，路上小心。” 风萤想快点回去看看卤味还在不在，不是要泡一晚上吗，怎么三姑婆把锅盖掀了。 秉承所剩不多的礼貌注视汽车启动。 风萤转身便走，像一阵乍暖还寒的风。 20、14号，你上车干什么 风萤一路冲回厨房。 刚走到前门口，就碰见两手空空、满袖香风的赵秀芳在跟邻居聊天，不知道邻居说了什么，老太太哈哈大笑两声，语气里的得意猪都能听出来。 她远远地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先溜回厨房看卤味。 一只鸡也就一对翅膀两只鸡脚，此时浸泡在小小的锅里。 才打开锅盖，卤汁的香气便先一步钻出来，炸弹一般扑在人的脸上，直把人炸得脑子一片空白。 又顺着敞开的大门、窗户，飞快逃向外界自由的天地。 “还来！？” 隔壁邻居愤怒大叫，窗户“啪”一声关上，被关上的还有小孩闹着想吃的哭声。 街上正说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再次闻到那股让人魂牵梦绕的卤香，忍不住朝香味来源——赵秀芳家的厨房伸长了脖子，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赵秀芳黑着脸挡在门口。 有人厚着脸皮问，“芳婶，你家卤味卖……” “打住，我自己都不够吃，卖什么卖？不卖！” 赵秀芳想进屋关门，炫耀归炫耀，真被人哄了抢了，就该她难受了。 其他人见状赶紧拉住赵秀芳胳膊。 “别走啊，不卖就算了，再给我们讲讲那位周先生的厨艺，还有你家侄孙女养的鸡。” “就是，不卖卤味，鸡总可以卖吧？” “秀芳表姑，聊天而已，怕什么。” 被硬生生扯出门的赵秀芳：“……” 厨房里。 风萤凭借莫大毅力，重新将锅盖盖了回去。 但那股浓烈的卤香，却萦绕在空气中，萦绕在她掀锅盖的那只手上，久久不散。 即使洗完澡，躺进被窝，她也被那若隐若现的香味勾着，做了一夜美梦。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响起的前一秒。 风萤眼睛倏地睁开，一手精准按在闹铃关闭键上。 她快速地洗漱完毕，一边抹乳液，一边噔噔噔地下楼。 “三姑婆，吃卤味了！” 她先敲赵秀芳的卧室门，半天没有人应，直到厨房那头传来赵秀芳没好气的声音，“别敲了，我在这呢。” 风萤赶紧拐进院子，一抬头，嚯，三姑婆眼皮底下好大的黑眼圈。 “您没有睡好吗？” “做了一晚上被饿狼追的噩梦。” 赵秀芳不想提这事，让风萤去洗手，她将包子、稀饭、咸菜和最重要的卤鸡脚、卤鸡翅摆在餐桌上。 想了一晚上的美食就在眼前。 两人没心思聊天，一人夹翅尖，另一人夹鸡脚，美滋滋地啃起来。 风萤啃的鸡脚，一入口便知道，周柏新做的本地特色辣卤，虽然只是微辣，但香味瞬间拔高了一个层级。 鸡脚不是那种一咬就脱骨的软绵，而是略带一点嚼劲，吃起来却不费力。 小口啃爪子，用牙齿分离出皮肉，将剔出来的肉细细地咀嚼、咽下，吃尽个中滋味。 再将耙软的骨头也嚼碎，卤香味竟然比肉还浓，都不用吐出来，咕噜一下就把骨头也吞进肚子里。 风萤慢慢啃完鸡脚，抬头一看，赵秀芳已经吃完自己的那份鸡翅膀，也在拿着鸡脚一脸沉迷地啃。 啃鸡脚的魔力太大了！ 风萤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真恨不得再来十只。 不过遗憾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毕竟还有鸡翅等着她的宠幸。 鸡翅又是另一番滋味。 骨头比鸡脚更软、更细，肉要一丝丝地咬，吃起来有一点“韧”，但老年人（特指赵秀芳）的牙口也能适应良好。 香料的滋味藏在被咬出来的肉里，藏在骨头缝中，随着人的咀嚼一点点缠住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稀饭一点没碰，卤味吃个精光。 吃完，风萤只有一个想法——养鸡，养多多的鸡！ 早饭后，风萤去山上捡鸡蛋，顺便给鸡舍做消毒，打扫卫生。 尽管有契约命令，大部分的鸡都能在指定位置排泄，但鸡毕竟是直肠子，憋不住，所以还是会有乱拉的现象。 如今养鸡场正好500只鸡，其中母鸡376只，公鸡124只。 母鸡大部分已经进入产蛋期，每天预计产蛋260枚，并且产蛋数量还在继续增长。 鸡蛋销售迈入正轨，无论是线下卖给好客来餐馆，还是线上卖给散客，都能把当日产量清空。 仅仅依靠卖鸡蛋，风萤便将当初花出去的养鸡场转让费赚了回来，且大幅实现盈利。 这让风萤再一次意识到，购买养成的母鸡进行培育再销售鸡蛋这条路，是完全可行的。 与此同时，公鸡一直在蹭母鸡的顺风车，吃得多拉得多，还爱打架，至今未有任何贡献。 本来风萤都不打算再买公鸡。 没想到周柏新的一顿饭，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公鸡不能下蛋，但长得快，肉多。 这一批公鸡被她培育了一个月，看昨天周柏新的表现就知道，品质绝对很高，不然对方不会苦口婆心劝她多养鸡。 风萤现在还有2个契约位迟迟没有确定养什么动物，便是因为手里的资金不到位。 她打算只留下20只公鸡，多养养方便以后自己吃，其他全部卖掉。 不过数量太多，好客来餐馆肯定要不完，只能一批批地往外出。 唉，创业艰难。 等以后积累更多客户就好了。 风萤一脸深沉地离开养鸡场，开始做今天的送蛋任务。 由于今天起的比较早，送完鸡蛋，时钟才堪堪走过九点。 风萤盘点了一下自己手头上的现钱，减掉日常开支和养鸡场饲料费用、各种杂费预留，能挪出差不多五万块钱。 养鸡场的鸡舍那么大，500只鸡冷冷清清的，夜里恐怕都睡不好。 必须尽快把新的小伙伴给它们带回去。 风萤立刻给村长赵敬石打电话，打听有没有村民或者老板愿意卖成鸡的。 赵敬石正想找风萤说这件事，才一个晚上过去，全村人都知道赵秀芳的侄孙女回老家开养鸡场，在家做的鸡肉美食香飘十里，是有大本事的人。 而这位有大本事的人想扩大养鸡规模，显然要在白塔村彻底扎根，哪怕她奇奇怪怪的，不买鸡苗，反而去买成鸡，赵敬石也想方设法要把事情办好，把人彻底留住。 他立刻道，“你要的数量多，村民家里最多养十几二十只鸡，价格很高，不划算。” “所以我重点帮你问了附近村里的养鸡场，有大有小，我筛选了一下，你可以自己比对。” “第一家是蛋鸡养殖，他家有一批500日龄的母鸡准备淘汰，估计平时养殖环境不太好，母鸡掉毛厉害，重量在三斤左右，一斤5元。” “第二家是肉鸡养殖，他家有准备出栏的白羽鸡，养了不到60天，重量4斤到5斤之间，一斤4元。” “第三家也是跟你一样的跑山鸡养殖，走的是精品路线，养了至少10个月。当然价格也是最高的，市面上土鸡价格一斤30元起，他家肯定更贵。” 赵敬石说到这里，顺便提了一句，“如果你想要鸡苗，我也问了两家，目前市场价格比较稳定，本地土鸡苗3.5元一只。” 他一口气丢出四个选择，风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敬石一直没有给她答复，风萤还以为他事情太多，忙忘了。 没想到人家尽心尽力，一声不吭直接实地考察，把养殖情况和价格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风萤先跟赵敬石道了一声谢，得到对方爽朗的笑声作为回答。 赵敬石宽和道，“你慢慢考虑，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跟我说，如果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挂断电话，风萤陷入沉思。 首先第三家跑山鸡和第四家鸡苗直接pass掉，前者金钱投入过高，后者时间投入过高，都显得得不偿失。 第一家的蛋鸡可以买，500日龄的母鸡依然处于产蛋期，尽管被淘汰说明产蛋率已经低到无法覆盖成本，但系统的培育可以强化母鸡体质，产蛋率自然会随之提升。 至于第二家的肉鸡，风萤倾向于购买公鸡。 但自家养鸡场的公鸡都没来得及卖出去，客源也没有找到，贸然采购更多公鸡的话……风险是否太大？ 风萤有点犹豫。 午饭的时候，她跟赵秀芳聊起买鸡这件事。 赵秀芳跟村长一样不理解为什么她要买成鸡而不买鸡苗，但她一般不会干涉风萤的决定，只是想起一鸡五吃的美妙滋味，随口道。 “那你先把山上的公鸡卖出去不就好了？不是说周先生觉得昨晚上吃的鸡等级很高吗？高等级食材有的是人抢着买。” 轻飘飘的话语，宛如平地起惊雷，惊醒梦中人。 风萤一拍脑袋，对啊，她纠结半天有什么用，先送几只鸡去检测点定级嘛。 就像三姑婆说的那样。 只要等级高，就不愁没人买。 三两口解决午饭，风萤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便雷厉风行地上山捉鸡。 赵秀芳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基本没怎么动过的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死孩子，是不是开始挑食了？ “19号、21号、25号……” 养鸡场内，风萤陆续点了10只鸡的名字，点到名字的鸡飞奔来到她的身边。 “咕——” “来来来，脚伸出来让我绑一下，不要动，我带你们出去见世面。” 风萤一边念叨，一边将绑好的公鸡扔进电动三轮车的车斗里。 绑完鸡，她满意地拍拍手，刚准备骑车下山，眼睛忽的瞄见车斗里有只鸡在动。 风萤：“？” 不是说了不能动吗？契约不起作用了？ 她定睛一看，哭笑不得，“14号，你上车干什么？” 14号拿同类的身体做窝，静悄悄地卧在车斗里，要不是时不时啄一啄其他公鸡，风萤真没发现它自己跑上来了。 被风萤发现，它歪歪头，像在卖萌。 风萤不吃这一套。 “下去！” “咯咯咯！” 21、你不是说不卖鸡吗 14号被风萤无情赶下车。 她这趟是死亡列车，生鸡务坐。 此时午休刚刚结束，食材检测点的打工人正懒洋洋地瘫在工位上，手捧新沏的茶水，眼角还挂着残留的困意。 村里人赶早不赶晚，大家习惯早上到检测点给食材定级，定完级直接送到市场上卖掉。 速度快的，甚至能回家吃午饭。 是以检测点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便随着村民的作息调整，早上精神倍棒，下午没有人样。 负责大堂秩序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时间，嘟囔了句：“怎么这么快就一点半了。” 慢腾腾地将大门打开。 迎面便对上一张活力满满的笑脸。 “达叔，下午好啊。” 外面的光有些刺眼，达叔眯起眼睛，终于认出眼前的女孩是谁，“风萤？你上午不是来过吗，怎么下午又过来了。” 后面这句疑问被他说得毫无波澜，只因达叔看清风萤身后一车的鸡。 哦，肯定是来给鸡定级的。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下一秒达叔反应过来，瞌睡虫瞬间飞走，“你家的养鸡场准备卖鸡了！？” 昨天晚上的鸡肉香晕了一条街的村民，好巧不巧，他家就临街，当充满魔力的美食味道飘来时，达叔全家口水根本止不住，晚上做梦都在吃鸡。 也不知道鸡的滋味到底有多好，把人的馋虫勾得争先恐后往外冒。 偏偏一打听，赵婆子说侄孙女是个能干人，养得一手好鸡，但鸡现在还不是出栏的时候。 ——一句话，不卖。 都送过来定级了，怎么可能不卖！ 可恶的赵婆子，竟然一点口风都不往外露，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居然是个能守住话的人。 达叔当即上前逮住鸡的翅膀根，两手各拎起一只鸡，热情表示要帮风萤把鸡拎进去。 “谢谢达叔。” 风萤对达叔点点头，低头抓住捆鸡脚的绳子，一只叠一只，两手手指轻轻一勾，便将剩下八只公鸡毫不费力地倒提起来。 小姑娘惊人的臂力令达叔侧目。 跟在后面，他又发现一件神奇的事。 随着风萤的走动，她手里那几只鸡脑袋撞脑袋，翅膀碰翅膀，好几次甚至磕到地板上。 然而无论遭到怎样的对待，八只鸡全程没有任何反抗迹象。 明明翅膀没有被绑住，换了其他村民送来的家禽，此刻早就扑腾着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结果到了风萤手上，一群鸡就像被扼住命脉，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死鸡？ 达叔低头认真观察自己手里的鸡，发现鸡的豆豆眼正灵活转动，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好吧。 ——或许只是被陌生的环境吓到了。 眼见风萤已经走到活物检测的传送带前，达叔把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扔到一边，赶紧跟上去。 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提醒道，“活物定级与其他食材采用的分类测定法不同，目前使用的是最低等级测定法，你应该清楚吧？” 风萤点了点头。 所谓最低等级测定法，即在对活物所有部位进行扫描后，以扫描出的最低等级作为活物的纸面等级。 假设纸面等级是c级，宰杀活物后获得的食材肯定能达到c级，但其中某些食材也有一定可能达到c+级、b-级…… 食材等级的提升非常困难，但每提升一个等级，食材价格便可以翻几倍甚至几十倍。 通俗来说，这就是有保底的食材盲盒。 谁也不知道买下盲盒最高能获得什么等级的食材，但很多人享受拆盒时的惊喜感，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刺激感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卖家也不是傻的。 被销售出去的食材盲盒纸面等级一般在b-级及以下。 风萤倒不是为了卖盲盒才采用活物检测，而是目前没有客源，把鸡宰杀之后如果短时间内没找到买家，就得留着自己吃了。 何况活物检测出来的等级，也可以给她一个心理准备。 如果只有c级或者c+级，那就再养养。 如果达到b-级及以上，山上的公鸡就只能都死一死了。 工作人员见风萤清楚活物检测的情况，不再说话。 传送带嗡嗡作响，将安静的公鸡送进黑漆漆的机器里，机器中响起“滴、滴、滴”的运作声。 活物等级检测要比普通食材慢一点。 风萤接过达叔殷勤送来的一次性纸杯，坐在旁边的等候室玩手机小游戏。 等窗口亮灯时，她上前扫码，不出意料要付费120元。 说明鸡群中了很多b-级。 第二轮复测的速度就快了很多，毕竟整个检测点只有风萤一位客人，无事可做的工作人员同样好奇鸡的具体等级，干脆都搭把手帮忙做检测。 “结果出来了，我这边的检测结果是b-级、b-级、b……b级！？” 负责活物窗口的工作人员拿着检测单，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出b级了？” 没抢到机器的人立刻伸长脑袋，看见测定结果时狠狠羡慕了，要知道他们这种设在村里的检测点，一年也出不了几次b级食材，“这可是保底b级，指不定能开出b+级食材，老李手气今天爆了，记得下班买彩票。” 没等老李回答，旁边又有人叫了起来。 “天！我这里也出了，两只都是b级！” “我也有一只b级，其余都是b-级。” “……” 一只或者两只鸡测出来是b级，还可以说是运气好，但三只四只，乃至更多只鸡被测定为b级，只能是实力使然。 这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收起原本的玩笑心态，支棱起来。 “快，统计下数量。” 大家三两下便统计出来，风萤送过来的10只鸡，4只鸡为b-级，6只鸡为b级。 白纸黑字摆在桌上，大家眼神逐渐恍惚。 b级鸡的数量竟然比b-级还要多。 偏僻的白塔村似乎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鸡群被打好标签后送了出来。 “不愧是我辛辛苦苦培育的鸡！” 风萤拿到定级证明，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她干脆将定级证明一排摆开拍下照片，美滋滋地发朋友圈。 #小店准备上新啦（撒花）！膘肥体壮跑山鸡，等级b-级和b级可选，毛重3斤至4斤（图片）（图片），想要的朋友可以关注食鲜app萤火生鲜店，敬请期待（链接）# 发完朋友圈，习惯性刷新一下，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发出去。 结果点赞评论的提示一条条地冒出来。 风萤挨个点开。 三姑婆高冷地点了个赞。 老赵家土猪肉点了个赞。 孙鼎既点赞，还激动地评论：我要订两只b-级，客人买不起，我自己吃（流泪）（流口水）。 租给她门面房的张幺婆回复孙鼎：孙老板有出息。 孙鼎：？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夸我？ 村长评论：鹏程万里，青云直上，白塔村越来越好。 赵敬明：…… 除了他们，还有镇上经常买鸡蛋的熟客、街坊邻居也都一一点赞评论。 不一会儿，点赞数破百。 风萤恍然发现自己才注册一个月的微讯账号，居然不知不觉加了许多人，每看见一个人的账号，她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想起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原来，她跟这个世界的羁绊已经如此深了么。 风萤握住手机，总是飘忽不定的心似乎在这一刻踏实了许多。 “风萤，我刚瞧见你朋友圈了。” 达叔期期艾艾地凑上前，“你家的b-级公鸡打算怎么卖？我想买一只。” 风萤回过神，爽快道，“达叔，我家公鸡的品质好，要比市场价高，出高等级食材的几率也高，你要是想买，直接选一只，我当盲盒卖给你，一只700块。” 达叔心里一算，市面上b-级土鸡肉每斤150元，刚刚他就仔细打量过了，这里的鸡都不超过4斤，去外面买500多块就能拿下。 但这是盲盒。 还是良心的保底盲盒。 作为食材检测点工作人员，达叔太清楚风萤家食材的品质如何了，整整一个月，养鸡场的鸡蛋现捡现卖，还总有村里买过她家鸡蛋的人网上抢不到，直接堵到检测点来买。 镇上的好客来餐馆进了她家鸡蛋，生意直接从平平淡淡一路往上蹿，眼看着都要上星了。 村长都说风萤是城里飞来的金凤凰。 她养的鸡能差了？保底b-，很可能会有部位是b+。 只卖700块，风萤估计都没怎么想赚他钱。 达叔乐呵呵地同意了，选了一只看上去最精神的公鸡，风萤定睛一看，这只公鸡进检测点时正是被达叔拎进来的。 真是孽缘。 把剩下的鸡重新丢回三轮车，风萤回到赵秀芳的房子里。 赵秀芳出去打牌了，刚才的点赞是她百忙之中对侄孙女的宠爱。 看了眼朋友圈，想要买b-级的留言至少四五条，b级则无人问津。 风萤也不着急，毕竟b级价格摆在那里，村里和镇上能消费的人应该不多，就算有，可能也没在她的朋友圈。 她心里琢磨着购买肉鸡的计划，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没有来电提示，是个陌生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透过听筒传进她的耳朵，“风萤，我是周柏新。” 风萤：“是周哥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对面沉默半晌，冒出一句幽幽的话，“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 风萤：“?” 见这人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周柏新无语死了，“你不是说，原则上不卖鸡吗？” 所以才过了一个晚上，你的原则就被鸡吃了吗？ 周柏新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 22、鸡群规模扩大 死去的记忆突然被唤醒，风萤表情略心虚。 她自觉自己真的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这不是穷嘛。 卖一只鸡，是为了养活以后无数只鸡。 她也是不得已做出的牺牲，唔，牺牲这批公鸡。 “说起这件事，我要感谢周哥才対。如果不是你亲自下厨做的那顿美食，我都没有注意到，养鸡场的公鸡肉质已经达到出栏标准了。” “要不周哥是厨师呢，当真慧眼辨食材，我今天拉了几只公鸡去定级，全是b-级以上。” 风萤好听的话眼也不眨地往外冒，一双眼睛狐狸般弯起，“哪怕周哥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正想联系你。纸面等级都是b级的鸡，周哥要不要买点？价格好商量。” 周柏新：“……” 这家伙，嘴巴倒是会说，三两下就把话圆回去了。 可惜他不是想买鸡，而是想杀鸡，除非—— “你打算卖活鸡？” “当然不是。”风萤想也没想地否认，她家的鸡肯定能开出等级更高的食材，卖一只给达叔是人情，全部当盲盒卖就是大傻子行径。 对面传来可疑的叹气声。 风萤也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除非在当地菜市场和农户家里，一般很少有人会专门去买活鸡，买了还不是要自己杀。 她只当没听见，笑嘻嘻道，“周哥不买的话，如果有相熟的酒楼超市，不妨帮忙介绍一下，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 洪山县城，白云酒店。 周柏新哭笑不得地将手机放下，心想风萤所谓的请他吃饭，不会是把他请到家里，然后他自己做饭吧？ 总感觉对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从阳台回到会客厅内。 【人人评】技术部主任白图山见状站了起来，哪怕按辈分来说他算得上周柏新的长辈，但后者不论是厨师等级还是身后实力雄厚的周家酒楼，都容不得他态度不尊敬。 越是阅历丰富的人，才越明白周柏新这个人在华国美食界的地位，反而是一些小辈或者外行人，能在他面前咋咋呼呼。 懒散的狮子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在意路过的蚂蚁。 “白主任不用客气，请坐。” 周柏新坐到沙发上，“刚刚我们说到……洪山县美食经济拖后腿，上面领导希望协会能想想办法？” 白图山身体前倾，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洪山县这两年大力搞助农政策、人才培养、美食活动……还派人去外地学习好的经验方法，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试过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县里的美食经济就跟一潭死水一样，怎么都活跃不起来。” “你也知道，一个地区的美食经济差，幸福指数也会跟着降低，人口只会往外流，变相影响其他行业的发展。” 周柏新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茶，不走心地应和，“这倒是。” 白图山瞟见他手指一下下点在杯沿上，心知对方已经有点不耐烦，顿时话锋一转。 “为了让洪山县美食经济崛起，县里决定给我们更多支持。这次我们准备组织一个‘发现美食’的活动，各大餐馆酒楼在【人人评】平台上自由报名参与，最终由食客投票选出前三名。” 白图山悄悄打量周柏新的表情，“但洪山县的美食水平堪忧，民众对县里餐馆期待值本来就低，我们担心这个活动热度一般，所以想请周特厨帮忙指点一下一级厨师的拿手菜。” 周柏新眉头微蹙，这件事一听就很麻烦，当即要开口拒绝。 “一份a级食材！” 白图山抢先开口，“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洪山县的一级厨师不超过十个，周特厨随意点拨两句，就够这些厨师们研究很久了。” 对普通特厨来说，a级食材的出场费算是体面。 但周柏新堂堂周家酒楼继承人，就连自小认识的白晓冬都要用人情加上a+级食材才能请动他，白图山开出的筹码显然无法令他动容。 何况，周柏新压根不会教人。 白图山失望离开。 他来之前专门打听过周柏新的为人，圈子里跟周柏新有过接触的人都说对方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天才的傲气。 加上拜托周柏新帮忙审核好客来餐馆异常数据一事，对方十分高效地完成任务，白图山便以为这位周家酒楼继承人很好说话，谁知今天试着接触却碰了一个软钉子。 白图山走后，周柏新一个电话打给白晓冬。 “听说你现在负责西南地区的白氏精品生鲜超市？” 白晓冬刚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天天被他爸骂得狗血淋头，此刻听见周柏新的话都要哭了。 “我太难了新哥，精品超市有几家食材供货商被刘家那群狗东西撬走了，现在我爸盯着这个事专找我茬，要我去找新的供应商。” “那几家供应商被撬走的时候，我还没上任，关我什么事！而且优质的食材供应商哪是那么容易找的，天天只知道给我压力。害得我跟女朋友聊天的时间都少了，好怕宋宋把我踹了。” 白晓冬一肚子怨气。 周柏新笑了，“这不是巧了吗。一份a+级食材，哥送你一份大礼。” …… 鉴于朋友圈反响相当热烈，第二天，风萤便在“萤火生鲜店”上架了跑山鸡预定链接，b-级定金200元，b级定金500元。 说实话，风萤思考了很久到底要怎么卖鸡。 由于宰杀鸡后还有食材定级环节，价格也要根据食材等级来确定，所以风萤不能提前把价格挂在网店上。 也就是说，客人付完定金之后，如果不到现场自取，风萤还要自己杀鸡、定级、真空包装和邮寄，全程必须录视频证明，否则毛重和最后的净重对不上，别人有理由怀疑作假。 如此两三次后，风萤便觉得过程实在繁琐，不仅录视频要找赵秀芳帮忙，也耽误其他工作。 但钱不能不挣。 “不然把鸡拉到县里或者市里的农贸市场上去卖吧？” 村长赵敬石经验丰富地建议道，“市场上都设有食材检测点，你去租一个临时摊位，要是有人想买鸡，就现杀现测。不过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找人跟你一起去，不然忙不过来。” 风萤不是没有想过，“可我家的鸡比市价贵。” 她叹了口气，不是很情愿降价销售。 “那就只有去问问城里的酒楼饭店能不能收。”村长也犯难，“不过这种地方肯定有固定的供货商，不一定愿意尝试新东西。” 风萤倒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总之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就像三姑婆说的那样，好食材根本不愁买家，现在愁，只是因为知名度还不够高。 卖鸡的事情不急，大不了多养几天。 风萤跟村长聊了下买鸡的事情，她打算购入1000只准备出栏的肉鸡，1000只淘汰蛋鸡，并且已经去实地看过。 为了容纳这些鸡，风萤专门请人把鸡舍扩建到五百平。 “跟卖家说好了，下午鸡就能送到。” 村长太靠谱了，如果可以的话，风萤真想聘请村长当她的养鸡总管。 可惜村长有自己的抱负和目标。 为了表达对村长的感谢，村长离开养鸡场时，风萤强硬塞给他一只公鸡。 14号默默盯着两人，每次陌生人出现，自己小弟似乎就会变少，但认真去看，好像又没有变化。 14号不理解。 14号感到暴躁。 但它被风萤下了命令不准欺负外人，于是便像背后灵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由于跟得太近，总有客人想把它也带走。 风萤：“……” 风萤没管14号，哪怕签订契约，她发现自己跟战宠之间依然存在深深的代沟。 反正她完全搞不懂14号在想什么== 下午，母鸡和公鸡先后到达。 送货师傅帮忙把笼子卸下来便开车走了，养鸡场只剩下风萤一个人和一群鸡。 她露出笑容，拍拍手。 “战宠们，迎客了。” 一群鸡乌泱泱地围到笼子周围，豆豆眼对豆豆眼，把笼子里的鸡吓得身形僵住。 【叮！契约成功！】 【叮！契约成功！】 【叮！……】 风萤一边打开笼子一边契约，毫无难度，新来的鸡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像溪水融入江河一样自然地汇入养鸡场的鸡群中。 并和它们一起盯向同一车来的同类。 ——农村包围城市。 契约很轻松，但搬笼子用了一会儿时间。 契约完毕之后，风萤顺手进行一次基础培育，这次用了16分钟，系统提示音才慢吞吞响起。 【叮！已完成基础培育，御兽经验+249.6】 意念一动，系统面板展开。 【宿主姓名：风萤（赵风萤）】 【御兽等级：初级御兽师（1327.1/5000）】 【当前战宠（1/3）：鸡1号、鸡2号……鸡2496号】 【战宠培育：基础/高级】 死去的17号，虽然鸡没有回来，但编号回来了== 风萤拍了拍14号的鸡脑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蹲在了她的脚边。 “记得对这只17号好一点……人家还是只母鸡呢！” “咕咕。” 14号仿佛回应她一般叫了一声，随即，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叮！战宠·鸡14号等级晋升为普通阶3级，获得技能“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