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才是真的狗》 第1章 大厦将倾 “你们如果再打这个电话,我不介意现在就在公司天台跳下去。” 江昭白从餐具柜里取出消毒过的咖啡勺,随后搭在盘口和咖啡一同推给面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 “你的咖啡好了,小心烫。” 女生还没来得及对这堪称影帝级别的情绪切换做出反应,只见柜台里那个帅哥又一次拿起了手机,朝着电话那头发出一声冷笑。 “放心,死不到公司里面,我嫌晦气。” 嘟——电话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挂断,江昭白下意识地揉了揉右手手腕,转过头却发现刚刚那位女生连动作都没有换一个,皱起的眉头里写满了纠结。 “那个...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女生的手指在盘子边上捏的泛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还这么年轻,而且这么帅...把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不吉利? 江昭白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从台面的玻璃罐里随手挑了颗清口糖,看也没看就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这个世界有太多比死还要困难的事。”柠檬的酸涩在口腔里炸开,江昭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比起这些......” 江昭白朝着台面抬了抬下巴。 “你的咖啡快要凉了。” 他做每一个动作时身上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地感觉,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眉,让人难以捕捉到那双黑色瞳孔下最真实的情绪,就好像全世界都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引起他的注意。 “哦...哦好。”女生红着脸将咖啡端回了自己的座位,即便过了很久江昭白依旧能感觉到那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像是试探,又带着担忧。 江昭白不由得又一次想起刚刚那通电话。 真是可笑,原来在某些人眼里他甚至比不过一个陌生人。 嘴里的柠檬糖逐渐变得甜腻,江昭白没再有耐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三两下咬碎,朝着后边的更衣室走去。 “哎,小江下班了。”林楠正从更衣室出门,见状干脆又一次跟着江昭白进了门,靠在门边和他聊天。 “不是我这都休几次班了,怎么每次来都能看见你,你假期呢,不休了?” “攒着呢,后面上课时间紧,可能没时间来。”江昭白解开身上的围裙,将带子捋平叠好放进衣柜里。 “那也不对啊,店长不是给你们留了专属假期?”林楠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拷问的姿势望向江昭白,“老实说,是不是又缺钱了。” “谁还会嫌钱多。”江昭白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卡其色外套,上面还带着常年累积下来的水洗痕迹。 好在江昭白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即便穿着几年前的款式也只会被人误以为在某家小众买手店里淘到了vintage古着,这一点让自封为时尚人士的林楠一度自闭了好久。 “操,也是。”林楠笑着拍了拍江昭白的肩膀,“店里见过的有钱人太多了,还真以为自己也成暴发户了。” 他们打工的咖啡店旁边就是市区最繁华的商业街,好几次被吐槽光是路过都能染上风湿,来店里的人也自然都是不缺钱的主,随便一件衣服就能抵他们两个月的工资。 “哎上次那个,个子挺高皮肤很白还牵条阿拉斯加来的那人你还记得吗?”林楠跟着江昭白一前一后重新走到大厅。 “昨天你吃午饭那阵他来过一趟,我没叫你,自己做了一杯给他端上去,我刚把咖啡往桌上一端他居然就握住了我的手腕问我这杯咖啡是不是我做的。” “看上你了?”江昭白对这种开场并不陌生,他自己也遇到过几回。 “一开始我也觉得,而且那人长得实在很对我胃口。”林楠说到这还故意叹了口气,“结果人家下一秒就把手撤开了,还说什么果然不是他。” 大概是他的委屈实在太明显,一项没什么情绪的江昭白也被他逗笑,从口袋里摸出块饼干扔给他。 “装什么,你又不缺这一朵桃花。” “不装你怎么心疼我。”林楠故意走过去在江昭白身边蹭了蹭,身上的链子随着动作哗哗作响。 江昭白平时不爱说话,得空休息也只是静坐在一边,用略长的头发遮住过分锐利的黑色瞳孔。店里也就林楠知道点他家的情况,所以平时总是有意没意地逗他。 正式下班时天色已经黑的彻底。 还没走出两步,蓄了一下午的乌云总算在这一刻决堤,雨滴像是早早就排好了队,没过多久就变成细密的雨线,顺着树枝蜿蜒而下,最终落到江昭白的头顶,顺着发梢滑落。 街上的行人很快便步履匆忙,错落地建筑外亮起了彩灯,大块的LED屏幕在雨滴的折射下变得形状扭曲,像是隐藏在雨里的怪兽,叫嚣着,在雨里撒欢。 嗡嗡—— 湿透的裤腿让兜里的电话几乎是贴着大腿在震动。 江昭白找了个暂时避雨的屋檐,翻出手机,熟悉地号码让他手指一顿。然而过了很久手机还在不依不饶的震动着,江昭白没再纠结,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你死哪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出了事你负责?” 又来了。江昭白靠在墙边,脑中不自觉地回忆起那间密不透光的储藏室,两个人影挡住了门口所有的阳光似乎连他赖以生存的氧气都被掠夺,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击打过,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在一起,在微弱的喘息中一边又一遍的解释。 “不是我...我没有......”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江昭白强行平复着语气,努力地让自己维持着冷静。 “有什么关系?江昭白他是你哥!”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已经被激怒,雨点伴随着刺耳的声音一同砸落在地面上。 江昭白伸手接住一滴雨滴,雨点在手中炸开的瞬间,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血,滴在他衣服上的,砸在地面上的,落在他手心里的,各种形状的血滴。 呼吸声又一次加重,江昭白整个人几乎是脱了力,靠在墙边的身体也止不住的下滑,他静静地吐气,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反问道:“你想干嘛。” “来医院,去帮你哥把急诊费用结了,再去后面那趟街买两个你哥爱吃的肉饼。”那是江昭白印象里最熟悉的声音。 带着命令,呵斥以及一贯的理所当然。 是贯穿了他数年生活的声音。 江昭白没说话,街边的广告牌似乎更加显眼了,屏幕折射出的鲜红似乎变成了印象中的血珠,刺眼地直射进江昭白的眼睛,赶在视线彻底变得模糊前,江昭白挂掉了电话。 雨开始变得很凶。等再次回过神,江昭白已经将签好字的手术单推到了前台的缴费窗口里。 “305二床交一下手术费。”江昭白来得急,签字时发梢有水渍滴落,晕开一小片墨色。 “抱歉。”他指着那点被晕开的墨色,“应该不影响什么吧。” “没事的。”对方尽管手上动作没停,但还是对着江昭白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外面的雨确实下的有些急。” 江昭白没再说话,捏着缴过费的单子上了三楼,平静地将手里的东西从保温袋里拿出,又一样样打开,这才对着病床上的人喊了声。 “哥,吃饭了。” “昭白。”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可眉宇间却带着说不清的柔情,他对着江昭白招招手,又在他坐到床边后裹住江昭白的手,将自己本就不多的体温传递过去。 “爸妈又找你麻烦了吧。”指尖被裹住的手掌轻轻磋磨,江昭白抬头,那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中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哥不是说了,我们昭白要上大学,最好跑的远远地,跑到一个我们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江弘皓压着嗓音,一如从前很多次那样轻声地,将江昭白的心稳稳托住。 “怎么现在连哥的话都不听了。” “哥,你知道的。”江昭白被肉饼氤氲的热气熏得有些迷了眼,垂下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我放不下。” 明明你才是造就我痛苦的根源,可偏偏你却又拯救了我。 在那段孤寂的,无法控诉的日子里,是你在黑暗中铸造了盲道。 “没什么放不下的。”江弘皓的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起来,“爸妈还有十分钟就要回来了,现在扔掉你的手机,拿着这些。”他从枕头下掏出家里的户口本塞进江昭白的手里。 “去过属于江昭白的人生。” 江昭白的人生...... 袖口的水滴砸落到地面,刚刚电话里的嘶吼似乎现在还盘旋在他的脑中。 而江弘皓的话仿佛一把软刀,割断了江昭白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直直地戳进心口。 江昭白嗤笑着看了眼手中的户口本,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在一起,随后又突然暴起死死攥住江弘皓的衣领。 “我哪还有什么人生。”江昭白几乎是低吼着喊出这段话的,眼眶泛红,就连骨节都开始发白。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那种在黑暗空间里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窗外突然划过闪电,病房里的人不多,而江弘皓又是最靠近窗户的那个,光劈过来的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江昭白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对,我不要你了。”突如其来的情绪使得江弘皓止不住的咳了很久,可他眼角始终是冷的,就连一贯的轻笑如今都显得格外刺眼。 “别假惺惺地装什么离不开我了,对,我处处比不上你,甚至我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江弘皓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江昭白。 “之前哄你是觉得你很听话,留在身边当个佣人也好,现在我玩腻了。”江弘皓望着江昭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要了,你就得滚。” 江昭白扶着窗框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后背撞在了床头柜的尖角,钻心的疼,江昭白将嘴唇抿的平直,直到不自觉咬出了血,血腥味顺着口腔蔓延到鼻腔,最后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哥。”江昭白咳了两声,扶住了自己刺痛的腰。 “你滚。”江弘皓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这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受够了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好。”江昭白喘着粗气,“我走。” 江昭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步步迈出了病房,手里装着户口本的袋子被他捏的发皱,直到出了医院大门这才彻底脱了力,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隐匿在这浩大的雨声中。 那条走了很久的盲道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他又一次被抛在了黑暗里,独自一人。 一阵头晕,江昭白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树干,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不自觉的向下滑。 本以为会就这样直直地摔倒在地面,突然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住了自己的身体,就连头上的雨水都被一把大伞所阻隔。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昭白感觉手心触到一片温热。 忍不住了,所以还是提前来和大家见面啦! 带着裴砚和江昭白提前和大家见面啦。其实很早就想写一点内核很软萌的故事,所以就想到了很早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 【小朋友指着盲人的导盲犬问它为什么会离开,是不是因为病已经被治好了】 所以就有了这篇略带幻想的新文,喜欢的宝宝麻烦点点收藏(营养液和霸王票什么的都会加更的求求求求求!) 作为一个文案和书名废我真的尽力了,如果后期大家对这个名字吐槽很多的话再考虑要不要改吧(脑细胞离家出走中......) 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来微博和我交流,主页的作者小星星也麻烦大家点点(有完结文《和春天一起拥抱你》可以率先品鉴) 最后的最后下本开《微醺》是个温温柔柔的故事,求求预收。祝大家看文愉快! ——素枳2025.11.24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大厦将倾 第2章 雪山空气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就连空气似乎都被过分挤压。 我是要死了吗? 江昭白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海,五脏六腑都被逐渐增强的水压折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他中学时的校服,他伸手去抓,对方却毫无预料的朝他张开嘴。 “汪。” 及其标准的一声狗叫。 我果然是要死了。 江昭白面对这极其反常的一幕居然意外地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朝着他伸出右手。 “带我走吧。” “唔?”对方的表情被强烈地阳光遮住,只好用声音表达了疑惑。还学着他的样子将两只手都摊开压在江昭白的手心。 这算什么?现在想死都要先表示表示? 还没等江昭白开口,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天空骤然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他和对方直接一脚踩空,坠入深渊之中。 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剧烈地疼痛让他猛地清醒过来,头顶的圆形吊灯正闪着刺眼的光芒,江昭白下意识地抬胳膊去挡。 “别乱动,手上扎着针呢。” 针,什么针?按照下一步流程我现在不应该上桥喝汤吗,难不成现在科技发达到从食疗变成针灸了? 江昭白略带疑惑的睁大了眼。 “醒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高挑男人出现在江昭白面前,“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江昭白摇摇头,撑着枕头起了身,警惕地巡视了一下身边的环境。 房间整体不大,但每个角落都摆满了仪器。他躺的床靠窗,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白炽光被玻璃反射,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在这一扇小小的窗户上清晰可见。 包括蹲在角落里的那只阿拉斯加,和旁边那位有些低气压的男人。 “不是我说,路边这么多人,你干嘛非得往我身上倒,碰瓷啊?”坐在阿拉斯加旁边那人语气轻佻,视线被一副墨镜阻隔,手掌轻柔地按着狗头。 “你有病?”江昭白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就连骂人都带着点气声。 “是啊,我确实有病。”对方毫不在乎的笑了笑,随后一把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恍惚的没有交点的眼睛。 两人距离不算远,江昭白几乎是在他摘下眼镜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裴砚。”一旁的高挑男人下意识地喊了声,又很快叹了口气,将换下的白大褂挂到一旁的衣架,解释起目前的情况。 “我叫陈铭玉,之前是个眼科医生,现在退居二线在隔壁医大教学。”陈铭玉走到裴砚身边自然地揉了揉趴在地上的阿拉斯加。 “这是裴砚,我离职后唯一一个病人,也是他从外面把你...”陈铭玉本想说“捡回来”但对上江昭白的眼神还是下意识地修改了说辞。 “带回来的。” “我给你做了检查,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唯一很让我疑惑的是基因报告显示你目前的染色体比一般人多了16对,尽管都只是隐性,但还是不排除后期会有变异的风险。” 江昭白皱了皱眉头,视线也不自觉地垂下去,落到一旁的阿拉斯加身上。 按理说正常学过生物基因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偏偏有人没眼力见,张口就是一句。 “哇塞,那不就是跟主任染色体一样多,金刚狼二代,这也太帅了。” 身旁的阿拉斯加听到自己的名字轻哼着蹭了蹭裴砚的大腿。 什么人养什么狗。 陈铭玉感觉屋里的温度都陡然降了下去。 还在医院时陈铭玉见过不少病人,也见过太多双写满了求生**的眼睛,可如今的江昭白一双眼平静如水,甚至听到最后居然还扬起了嘴角。 “我是真的要死了对吧。”平淡甚至隐隐带着期待的语气让本就沉默的空间变得更加寂静。陈铭玉用视线在江昭白和裴砚身上扫了个来回,第一次相信了缘分这件事。 这简直是两个疯子。 “不行,我不允许。”裴砚朝着江昭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谁同意你死了。” “带你过来的时候主任舔了你的血,万一你死了我的主任也没了怎么办。”裴砚一番话说的实在太过坦然,就连江昭白对他这番理论有些发愣。 然而下一秒他又蹦出一句,“你是霸总吗,还要让一只狗陪葬。” “不是没这个可能。”陈铭玉抽了抽嘴角又拍了下裴砚的手背,认真道:“这种情况太特殊了,所以最好还是持续观察一段时间......” “多久?”江昭白直接打断了陈铭玉。 “至少三四个月。” “好。”江昭白答应得没有一丝犹豫。 干脆到就连裴砚都有些摸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裴砚揉了揉指尖,他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描绘出江昭白腕骨处那块疤痕的形状。那块疤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只是触摸到的一瞬间,一道廊桥就自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他失明后无数次清晰梦到的画面。 最开始只是空旷的廊桥,周围的玻璃窗透过夏日的阳光照的连地面都是暖的。再后来走廊上堆满了书箱,考卷,宽敞的通道变得只能允许单人通行,这让裴砚无端想起自己曾经学过的的毛细血管。 然而没过多久毛细血管中间也被一道铁门所隔开,彻底划分成两个世界。 直到一只腕骨处带着疤痕的手穿过栅栏,从对面世界往最靠近窗户的书框里扔了个包裹...... 大概是在梦里见过太多遍,以至于刚触到疤痕的一瞬间裴砚竟被那腕骨处的高温烫到瑟缩,直到主任在江昭白手心里舔了舔,又转过身蹭了蹭裴砚的小腿,裴砚这才如梦初醒般拿出手机,拨通陈铭玉的电话。 胸口的烦闷持续到江昭白清醒的前一刻,裴砚静静地感受着房间里仪器运转的声音。 是因为我吗? 原来我的失约可以给一个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那就再活一次吧,就当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陈铭玉不知道裴砚心里弯弯绕绕的心思,静坐在一边盯着江昭白头顶的输液瓶。 “伤口记得按时涂药,一周内最好不要沾水。”陈铭玉动作飞快的取下江昭白手背上的输液针,又从架子上拿下碘伏和消炎药,一并递给江昭白。 “下周记得复查,到时候我会给你个地址,咱们直接医院见,这里设备不全,你得做个全面的检查......” “不用联系我。”江昭白没耐心按着针孔,随意擦了擦就将压敏胶带扔进了一帮的垃圾桶。 “找他就行。”江昭白对着裴砚抬了抬下巴。 “我住他家。” 感受到视线的裴砚朝江昭白的方向转了转头,表情带着疑惑,“什么?” “很难理解吗?”江昭白上前两步,整个人几乎是贴上了裴砚的耳朵。 “既然你不让我死,那从现在起我就得归你管。” 温热的气流扫过裴砚敏感的耳廓,他先是皱眉,随后又很快笑了出来。 “我要是说不呢。” 略带挑衅的语气带着裴砚一贯的风格,他绷直身体,半眯着眼睛,灯光像是碎钻撒在裴砚的瞳孔上,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 这种暗中的较量他太熟悉了,几乎每一步都是在强硬的试探对方的底线。可较量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又略显得奇怪,毕竟他们根本不算对手。 “那就只好勒索你点钱财了。”江昭白也笑了,摊开手掌压在裴砚的手背上。 “给我一百万,不然我跟主任一起殉情。” 江昭白似乎拿准了裴砚不会拒绝,连威胁都说的慢条斯理,刻意拖着调子还在最后蹲下身,揉了揉主任那毛茸茸的脑袋。 主任对气味很敏感,闻到江昭白身上的血腥味,略带担忧的哼了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已经结了痂的伤口。 就这样他们在近乎通明的房间里持续的沉默着,久到就连陈铭玉都意识到了两人的异常,担忧地视线在两人间不断流转。 “抱歉让你淋湿了你的外套。”许久过后江昭白率先开了口,抽了张纸巾按在裴砚肩膀上。 为了给江昭白撑伞,裴砚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淋了雨,连同风衣外套都湿了大半。此刻湿透的外套黏在半边胳膊上,潮乎乎的,连同沙发上也被洇出了水渍。 “很独特的味道,我很喜欢。” “雪山空气。”明明很无厘头的一句话可裴砚还是很快跟上了江昭白的思路。 “我专门请人调的洗衣液味道,你喜欢?” “还好。”江昭白抽回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右手腕骨。 “反正也用不到了。” “你还真是......”裴砚闭了下眼,又很快睁开,模模糊糊的光感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个人简直太会刺他的心了,轻飘飘地一句话,却比任何一句威胁都来的有效。 手掌下意识地握拳,裴砚绷直的身体卸了力,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在这场无声较量中的失败,从身边拿过自己的手机,摸索着点开。 “地址发你,明天就可以搬。” 江昭白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抬手将裴砚的手腕连同手机一同扣在了沙发上。 “用不着这个。”江昭白声音不高。 “我现在就跟你走。” 是谁家老婆第一面就要跟自己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雪山空气 第3章 儿时记忆 大概是裴砚望过来的神情太过自然,尽管心里清楚直到他看不见,但江昭白扣住手腕的动作还是愣了一瞬,房间内又一次回到了刚才那种沉默的氛围。 这个人总是这样,那种漫不经心地自信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像极了某种危险的大型动物,明明只是伸了个懒腰,却总会无端让人联想到他威风凛凛时的样子。 这样江昭白无端感到兴奋,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那种深入地,捕风捉影的,像是能够掌控世界的感觉光是想象就足够让他热血沸腾,而这样的表情只会出现在裴砚的身上。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从小到大江昭白都是班级中格外瞩目的那个,无论哪个方面。 三岁时他第一次被送去上幼儿园,父母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他抛弃在幼儿园门口。 开学第一天,找不到班级的江昭白一个人坐在幼儿园的滑梯上等了很久,这才被一位带队出门的新老师发现,对着报名表送去了正确地班级。 本以为只是一个忙中出错的小插曲,然而到了午休幼儿园老师帮江昭白脱下了有些肥大的外套后却在这个三岁孩子身上看到了许多远超与同龄孩子的伤痕。 有些将将破皮,而有些早已结成血痂重新生出新皮肤。 疑惑的老师蹲下身望向江昭白的眼睛,认真询问这些伤口的来源。可小小的江昭白只是沉默地摇摇头,转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老师如果我再听话一点,那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一点?” 七岁那年他被安排在了与江弘皓的高中仅有一街之隔的地方上小学,小学的周围是市中心,周边学区房的价钱更是高得离谱,一年级的他穿着哥哥淘汰的运动套装,背着几年前早已过时的书包款式进入了班级。 毫无疑问的,他很快便成为了班里人议论的对象。 小孩子年龄小,总害怕自己成为别人口中那个“唯一”于是想方设法让父母买下时兴的一切,这是他们融入圈子的“钥匙”。 而有了这把钥匙同时也意味着拥有了权利,拥有了站在道德上指责那个唯一的权利。因为从众永远是人身上最显著的特点。 于是江昭白的作业本开始平白无故的被丢掉,洗干净的校服外套也总会莫名其妙出现鞋印,就连张贴在公告栏上三好学生的告示也会被人莫名的画成鬼脸...... 直到某天他又一次被人堵在班级门口,对方手里拿着三本作业,看都没看便塞进江昭白的怀里。 “明天早上写好给我,机灵点,要是被老师看出来饶不了你的。”对方似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对着身边同伴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表情。 “我有事,帮不了你们。”江昭白将作业本放到一旁的桌面上,语气平淡。 “你说什么?”在朋友面前被驳了面子,对方显然被激怒,抡着拳头便冲了上来,江昭白昨晚刚受过伤的后腰就这样又一次撞上了桌角,没多久白色的校服便被血渍渗透,他也终于从同学口中那个不合群的唯一成为了任谁见到都要绕开的怪咖。 独来独往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哥哥也终于从隔壁高中毕业,高考结束那天爸妈推着哥哥的轮椅破天荒的露出了笑脸,说要请全家吃大餐,让他们赶紧回家换衣服。 可转头江昭白就被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直到晚上哥哥回家从口袋里带来偷偷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食物。 又偷偷嘱咐他先别睡觉,随后趁着半夜爸妈睡着后领着他来到街上的便利贴,陪着他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关东煮。 这个年长他十岁的哥哥成为了他痛苦童年里唯一的慰藉。 直到十岁那年。爸妈的公司着了大火,囤积在仓库里的货物被烧了个干净,乖乖在一旁写作业的江昭白听到动静赶忙出去用自己的小盆接水,却被早已燃起的滚滚浓烟熏的咳嗽不止。 那天是七月21号,他的生日,那晚爸妈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次你简直是这个家的灾星,也打了他很久。 他的脸上沾着血渍,衣服由于撕扯而变得凌乱,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流不尽的眼泪,哥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可换来的却是更刺耳的言语和形容。 从那以后,江昭白再也没过过任何一个生日。 也是在那天,江昭白彻底接受了自己不被爱的事实。 于是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努力减少自己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到最后甚至连发声都有些困难,只是简单的点头摇头。 爸妈不愿再跟一个哑巴浪费时间,于是听从了江弘皓的建议,将江昭白转入了寄宿制学校。 新环境并没有给江昭白带来过多的改变。毕竟他还是他,那个穿着校服背着老旧书包沉默不语的江昭白。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消不去的痛苦和腕骨处格外明显的伤疤——那是十一岁时父亲抽烟意外烫到的,再加上没有及时的涂药便在身上永久地留下了疤痕。 到了初中,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开始抽条,身高和声音都开始变化,连带着青春期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逐渐开始懵动,越来越多人注意到江昭白优越的长相,也有越来越多人开始妒忌这个学习和长相一样优秀的男孩。 大概是从小听惯了这些,江昭白自然地忽视了一切,可常年累计的恨意终究需要发泄,于是一位送情书的外班女生成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孙康带着一帮人将信里的内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字一句念出,又将信纸狠狠甩在江昭白本就突出的皮肤上。 江昭白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血珠,面无表情的将信纸叠好,收进抽屉里。 没有得到想想周羞愧的反应,孙康很快被江昭白的平静所激怒,揪着领子将人带出了教室,一把甩到教室旁边的廊桥。 学校的教学楼是回型设计,两个年级通过廊桥联系在一起,而他们选择这里无疑是想在人最多的地方给自己找回一点所谓的“面子”。 江昭白自然也不会任他们欺负,他拧着眉,眼神里的不屑似乎快要冲破屏障,手指在校服里死死攥着拳等着对方一动手便还回去。 围观的人不少,但真正停下脚步的人却又不多,江昭白瞥了一眼孙康抬起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啪”一个装满资料的书箱像是撞冰球一般撞在了那人的小腿上。 “真是不好意思,刚低头没看清,还以为门口没东西呢。”对方声音不大,但刻意拖着调子,语气里含着笑,听起来懒洋洋的。 “原来有垃圾啊。”说罢他还故意蹲下身用手掸了掸贴上那人鞋跟的地方。“果然沾上脏东西了。” 肥大的校服袖口被他随意挽了两道,大概是睡眠有些不足,他甚至还在起身时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哈欠。 “说吧,怎么赔我。” 江昭白看着他朝对方那个领头人摊开手掌,明明比自己小了两个年级,可在身高方面却比孙康还要突出,压迫感也比刚刚蹲下时强了不少。 “你说谁是垃圾呢。” 被人直勾勾的盯着的感觉很怪,偏偏这人还总是笑着的,孙康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盯着对方初一年级的门牌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这才磕磕巴巴继续道: “我...我认识你,今年新生代表那个裴砚吗,别...别以为你是好学生我就不敢打你。” 裴砚。 江昭白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他一贯总是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初中过了三年连班上的同学都没能认全,更别提今年的新生代表。 盯着裴砚那双深色的眸子,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在对方演讲时背英语单词的做法。 “哦?”裴砚点点头,“认识我啊,那更好说了,那你猜老师们会不会更相信我这个好学生的说辞。” 他将伸到孙康面前的那只手反扣在对方的肩膀上,“反正这里也是监控死角。” “你...你想干嘛。”当众被恐吓的感觉实在有些丢人,孙康连声音都不自觉小了几分。 “错了。”裴砚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几乎是将人强扭着压到窗边。 “是你想干嘛。” 大概是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就连脑子都停止了转动,直到裴砚朝江昭白那边抬了抬下巴,孙康这才如梦初醒道:“他啊,抢了我的人,我这不是想给他点教训。” “我这就带他走,绝不会再闹到你门口,咱们以后就当做没见过。”孙康对着自己身边那几个人招招手,示意对方将江昭白带走。 裴砚脸上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江昭白甩开那人的手,还没来得及打回去就听见一旁的裴砚冷笑了一声。 “抢了你的人。” “那从现在起他是我的人。” 江昭白猛地抬起头,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失了效,他靠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男生,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裴砚没空注意这些,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让他小臂有些发酸,他抬起手揉了揉手腕又一次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 “赔钱吧。”他将手揣进敞怀的校服口袋里,“弄脏我一个书箱。” 孙康自觉这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灰溜溜的从口袋拿出自己仅有的五十块钱,放在窗台边便飞快地没了人影。 “溜得倒是挺快。”裴砚朝着江昭白的方向喊了一声,“哎。” 江昭白没理于是他干脆走过去将五十块钱直接塞进江昭白的手心里。 “喊你呢小学长。”又是那股懒洋洋的语气,江昭白先是下意识的皱了下眉,随后在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自信的,无畏的,饱含着笑意的眸子。 “没事...谢谢你。”江昭白挣扎着重新开了口。 裴砚让江昭白有了重新开口的勇气 哎,我们江昭白小时候是小苦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儿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