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Rapper唱情歌》 1、第一章 “纪铖—” “纪铖——” “纪铖———” 北城奥体中心的上空,在舞台四周喷射的火焰烘托下,被一群狂热的粉丝用嘹亮且富有节奏的应援声划破。 显然,本场演唱会的主人公——纪铖,并不只满足于能容纳万名观众的体育场坐席,还特意开辟了上百名离舞台较近的内场站席。 这个位置对于喜欢他的铁粉来说,是绝佳的蹦迪区。一抬头就能看见咫尺外的偶像卖力演唱,运气好时还能和他来个深情对视。 但对林予舒这种对hiphop过敏的老古董来说,简直就是如酷刑般的折磨,惨无人道。 电子鼓点和强劲的rap不断冲击着林予舒的耳膜,震得她心烦。抬眸望向舞台,霓虹灯下的男人偏偏又是扰得她意乱的罪魁祸首。 jesus(上帝啊)! 台上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是她分手七年的前男友纪铖! 来之前林予舒抱着1%的希望,希望只是某个同名同姓且同样喜欢饶舌的成名rapper,而不是那个常年泡在livehouse,喜欢和人打嘴炮(当然他坚称是dissbattle)的jayden。 毕竟这七年间她出国攻读硕博,又回国经历了夜以继日的规培,成为北城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压根没功夫关注过纪铖这号人物。 此时纪铖正在台上热力开唱,狂野酷炫,光鲜耀眼,看起来也不像还记得她的样子。 这样也好,林予舒在台下仰头望着他,心想道。 年少的激情褪去,相忘于江湖便是最好的结局。 周围兴奋跟唱的人群裹挟着林予舒摇摆晃动,这让举着手机试图维持稳定的她既暴躁又疲倦,恨不得怒吼: 别挤了! 还有—— 音响给我关小声点!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猛烈的海浪,促使林予舒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悸动的心脏仿佛迫不及待要从心口跳出。 昨晚她刚通宵值了一个夜班,今天还穿着许久未穿的高跟鞋,光是站了一个小时体力就已消耗殆尽,小腿肚子隐隐抽筋。 “予舒,你累了吗?” 一直站在林予舒身后的乔清禾,从开场就默默用手臂为她建造起一个保护屏障,替她抵御了大多数粉丝的热烈撞击。 乔清禾从她背后主动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中的手机,“要不还是我来吧。” 林予舒喜形于色,脸上的表情立刻从闷闷不乐转变为喜笑颜开,“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学长啦!” 她转头冲乔清禾露出一个狡黠又俏皮的微笑,便心安理得地把手机递给他。 乔清禾唇角带着笑意,接过手机将其对准舞台。 台上的人青筋暴起,怒音连连,手机那头的人更是激动不已,“哇!今天铖哥穿得好帅啊。” 林予舒暗自腹诽,“也不看是谁的男…不对,已经是前男友了。” 电话那头的小杰感叹纪铖舞台炸裂外也不忘吐槽几句,“原来一米八的视角能看这么清楚啊。林医生刚没拍到我铖哥正脸就算了吧,她还手抖,我一度只能看着乌压压的后脑勺听个响。” 乔清禾垂眸低笑,看着身前的林予舒弯着身子默默揉着小腿肚,微笑转瞬即逝,不免有些心疼。 乔清禾耐心地向小杰解释,“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又挤又吵,林医生已经尽力了。” 为证明所言句句属实,乔清禾拿着手机环顾一圈人山人海的内场,对小杰一副“我没骗你吧”的神情,视线却不自觉又落在了林予舒身上。 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认真的样子不输查房时细致入微地观察患者的病情发展。 褪去白大褂,林予舒的背影和刚认识她时的少女倩影并无两样。 一头乌黑细软的长发及至腰部,雾霾蓝的雪纺衫更衬得她皮肤白皙,但就是看起来脚上那双酒红色的漂亮鞋子让她痛苦不堪。 他们认识也有七年了,乔清禾竟一时想不起来林予舒上一次在他面前精心打扮、穿起高跟鞋是什么时候了。 眼前的场景柔和了周遭的喧扰,小儿外科的乔医生职业病发作,不自觉带上平时哄孩子的语气,“林医生昨晚刚值过夜班,今天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来替你转播演唱会。小杰是不是要多多体谅林医生,好好配合日后的手术和治疗?” 小杰转了转眼睛,又吃力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目前所为数不多几个能做到且幅度最大的动作了。 小杰今年才刚满十七岁,平时只穿oversize的t恤和工装裤,是个热爱嘻哈文化的b-boy。 他曾无数次出色地完成高难度的地板动作,参加了大大小小的国际街舞赛事并斩获佳绩。 小杰被几家官方和非官方的媒体称为“中国breaking最闪耀的未来之星”,有望代表国家参加下一届亚运会,乃至未来的奥运会。 可惜天妒英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残忍地夺走了少年一切的可能。 小杰被诊断出创伤性高位截瘫,往后余生的大多数时间里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对一个正值热血、喜欢跳舞的青少年来说,何其残忍。 早在几个月前,小杰就抢好了今天纪铖演唱会的门票,计划着会穿同款的衣服应援,还要连发十几条朋友圈和微博全方位夸赞纪铖人有多帅、现场有多炸,但就因为醉酒司机的贪图侥幸,一念之差毁掉了两个家庭。 躺在病床上的小杰用那双无神又绝望的眼,无时无刻不诉说着:“我的人生好像就要这样完蛋了。” 每每思及于此,林予舒就心痛地一塌糊涂。 为了能让小杰在医院过得开心一点,也为了增强他的求生欲便于日后的手术能顺利进行,作为主治医生的林予舒自告奋勇要为他实时转播长达150分钟的演唱会。 她原本是打算一个人来的。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原因是小杰只给了她一张门票。 吃午饭时和乔清禾随口提了一句这件事,下班后就看见他西装革履地立在科室门口等她。 同科室的医生打趣两人,“哟,乔医生又大驾光临我们神外了,要不和我们主任商量一下,给你在我们科安排一个工位,也省得你每天往我们科跑了。” 乔清禾是小儿外科的医生,两人的科室明明不在一层,但他绝对是神经外科的常客。 不光是神外的医生护士,就连是住得久的病人都能叫上他的名字,有时在楼道碰面甚至还会拦住他问:自家小孩不爱吃水果蔬菜怎么办,需不需要吃维生素或去医院做个检查? 乔清禾天生好脾气,面带微笑接受一番调侃后,丝毫没有不适扭捏,坦荡地看着林予舒说:“走吧,我送你去看演唱会。” 刚被一众同事调侃过的林予舒不想被大家误会,更不想麻烦他,“不用了学长,我坐地铁去很方便的。” 乔清禾的目光顺着林予舒的眼眸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露出的脚背上,答非所问道:“你穿这双鞋子能挤地铁吗?” 不光是穿了高跟鞋,她还涂了口红,喷了香水。有没有涂眼影、打腮红,就是他这个母单三十年的直男所看不出来的了。 认识她的七年来,两人从合租的室友成为了在一家医院工作的同事,几乎形影不离,但她经常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素面朝天面对他,很少如此精致地打扮。 先天身高不够,后天鞋跟来凑。林予舒要给小杰实时直播演唱会,当然得“鹤立鸡群”找到好的机位,翻遍了储物柜才从最里面找出这双高跟鞋。 林予舒眨巴眨巴眼睛,客观分析,“挤地铁肯定没问题,而且演唱会也就两个半小时,还没我平时一场脑肿瘤切除手术站得久呢。” 乔清禾没继续花费口舌和她理论。他用惯用的手法,转身先行一步,背对着冲她挥手,“我顺路,送你一程。” 男人滴水不漏,丝毫不留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予舒在原地怔了半秒,便快步跟上他,“学长,你也去看演唱会啊?” “嗯。” 林予舒觉得新奇,“你什么时候对hiphop感兴趣了呀?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中午刚有的。” 到奥体中心林予舒才知道,乔清禾那句“刚有的”不是骗人的假话。因为他连演唱会的门票都没有,更不知道即将开唱的是谁。 “那现在怎么办啊?” 林予舒快速浏览了一遍各大售票网站,“这些平台都显示门票售罄了,要不学长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今天特意送我来。” 乔清禾不慌不忙,递给她一瓶车上常备着的矿泉水,“没事儿,你先在车里等我,我去碰碰运气。” 十几分钟后,等乔清禾再次回来,果然带着一张内场的门票,和她的那张还是连号的。 林予舒满脸惊奇,“你是怎么搞到的?” 难道真的有人都到现场了还愿意出内场前排的票吗?看来他这些年来混得也不怎么样嘛,林予舒心里稍稍有一点平衡。 乔清禾笑了笑,“我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就有黄牛主动问我要不要票。” “黄牛票岂不是很贵?” 乔清禾如实回答,“票面价格的2.5倍。” 也是他值几十个夜班的费用。 仿佛高价收黄牛票的是她自己,林予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黄牛专坑你这种穿得贵气又面善的冤大头。社会太险恶了,你以后要多长点心,不然老被人家骗。” 乔清禾忍俊不禁,明明她才是在大街上遇到乞讨诈骗犯还慷慨解囊的人,反倒一本正经教训起他来。 “我觉得挺值的,至少没让我扫兴而归。” * 把手机转交给乔清禾后,林予舒才有空专心欣赏演出,同时怀揣着复杂又怪异的情绪,仔细端详台上那个人。 应该至少有六年或是七年没见了,称得上是好久不见。 林予舒感慨,两人都年满二十九即将迈入三十岁的门槛,纪铖倒还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张扬、狂妄,依旧有数不胜数的人为他痴狂,而台下的自己好像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在光鲜亮丽的俊男靓女中黯然失色。 演唱会已过半,正唱得在兴头上的纪铖洒脱地朝头顶浇了半瓶矿泉水。 被水浸湿的t恤瞬间勾勒出了纪铖胸肌的形状和腹肌的轮廓,引发粉丝的一片尖叫。 林予舒见状嗤鼻,这么骚包,怎么不干脆把衣服脱了,在台上跳支钢管舞呢! 在热闹的喧嚣中,林予舒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怕是短暂相交,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体育馆的气氛热火朝天,唱得正high的纪铖又把剩下半瓶水洒向台下的观众,引得少女粉此起彼伏地尖叫。 林予舒还记得他t恤下几个隐蔽的地方藏着关于她的纹身,也不知道分手后他有没有洗掉。 如果还留着关于前女友的纹身,那他之后的历任女朋友肯定会介意和他吵架。为了讨新女友欢心,就算是忍着剧痛,他也应该会洗掉。 一首强劲的boombap结束,现场气氛达到了极点,纪铖趁着恢复体力,在talk环节做起了致谢。 “这五个月来,我和我的团队一共走过了六十多个城市,举办了一百多场演出,今天终于来到了巡演的最后一站。 北城对我而言是一个意义非同寻常的城市。我出生在美国,在芝加哥长大,二十岁的时候作为交换生来到北城。 在这里我以为我遇到了此生挚爱,于是年少无知时就花光积蓄买房,决定在北城定居。” 毛巾还在后台,为了省时省事,纪铖直接撩起t恤擦干脸颊上的水滴,紧致的腹肌和优越的人鱼线就大大方方显露在了众人面前,又引发全场一阵尖叫。 好奇心作祟,林予舒凭着记忆去寻找那几处纹身的踪迹,视线逐渐聚焦,确认心底疑问的一瞬间呆若木鸡。 “你们觉得很浪漫是不是?” 纪铖在台上自嘲,“好笑的是,我为了她休学留在北城,而她居然跑去了芝加哥,去了我休学的大学读书。” 台下观众放肆地缺德大笑,全场大概只有林予舒笑不出来。 其实纪铖的铁粉早就知道他这些老掉牙的恋爱故事。 毕竟他可是被封为最会唱抒情的rapper,给前女友一共写了二十九首情歌,从初遇的惊艳到甜蜜的热恋再到分手后的肝肠寸断,他都在歌里描写得清清楚楚、极具画面感。 粉丝总是戏称,让纪铖把这二十九首歌版权费的一半支付给前女友,感谢她带来源源不尽的灵感和刻骨铭心的初恋。 纪铖握着定质的银色话筒,微偏着头,单手整理左耳的耳返,“下一首是我写的第一首情歌,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观众齐声:“《edennd》。” 纪铖会心一笑,“虽然她不喜欢,但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如果你们会唱的话,请跟着我…” 话音未落,纪铖的目光就撞上了台下的一双眼。 一双他在梦里遇见过很多次的明亮眼眸。 2、第二章 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减弱,直至消失殆尽。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眼里只容得下彼此。 林予舒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现实生活中,拍拖过的昔日情侣偶然重遇,并不会像爱情电影里演得那样,在脑海中慢镜头回放恋爱时的点点滴滴,此刻只有无言尴尬与不知所措。 霎时间,两个人的反应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当初两人分手分得并不体面,自知理亏的林予舒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心虚地转身避开了男人怨念的目光。 台上的纪铖也没好到哪去,拿着话筒的手僵在半空中,罕见地掉了拍。 纪铖直勾勾地望着台下,视线锋利,却一句话都发不出。 台下的粉丝不解,互相窃窃私语讨论纪铖为何突然会在台上露出这副失神的模样。 纪铖很想扔了话筒,冲下台质问林予舒当初为什么要执意分手,但他已不再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为了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孩就放弃一切的小丑。 每年拥有上百场演出经验的纪铖强行镇定,握着话筒,收回视线,重新开始了演唱。 伴奏声音重新响起,林予舒隐约听到他开口唱,但具体的歌词内容,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怎么了?”看林予舒呼吸急促,面部泛红,乔清禾以为她因场馆空气流通性差而身体不舒服,探手拿手背量了下她额头的温度,“你哪里难受?” 林予舒还沉浸在和纪铖对视的余温,只顾着走神,没听到他的问题,而电话那头的小杰又吵着说角度不好。 乔清禾干脆挂断电话,俯身凑近林予舒的耳朵让她听得更清楚,“是挤得不舒服吗?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回过神来的林予舒抬头,眼前便是乔清禾担忧的神情,同一时间,只感觉背后有一束复杂的目光,好似埋怨昔日她在前男友籍籍无名时甩了他,而现在他成了众人仰慕的巨星,她却只能花一笔不菲的钱买到内场前排的门票见他一面,多么可笑。 心乱如麻的林予舒也顾不得小杰的请求,接受了乔清禾的提议,被他用身子半包着向场外挤。 林予舒此刻的心跳,比缠绕成一团的数据线还要乱,连个线头都找不到。 没想到呀没想到,二十岁喜欢的男孩,二十九岁的时候还会为他心猿意马。 可能这就是初恋独一无二、无可撼动的地位吧。就算到了八十岁,她应该也会红着脸坐在轮椅上和孙辈们讲他的故事吧。 突然间,台上一声清脆的倒地声和杂乱的叫喊声接踵而来。 “啊~~~” “有人晕倒了。” “纪铖——” 林予舒在一片慌乱中只听清了寥寥几个单词,但凭借外科医生的职业敏感,脑海里立刻联想出了不好的画面。 她无半分犹豫,立刻挣开乔清禾的守护,转身,奋不顾身地向舞台冲去。 越过拥挤的人潮冲向舞台的时候,林予舒想起来学生时代在急诊科轮转时,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和死神抢人。 她听不清众人的叫喊,徒手拨开人群,奋力向前跑着,简直就像一个在战场上英勇奋战的女战士。 就连林予舒自己也很难说清,此时此刻义无反顾地奔赴只是为了需要急救的患者,还是因为那个患者恰好是纪铖。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台下,舞台侧边正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伸手拦住了她,“小姐,你不能上去。” 林予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是…医生,现在…现在他需要我。” 见安保面露难色无动于衷,林予舒又补充,“他需要急救,对他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很珍贵。拜托让我上去吧,我真的是医生,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执照。” 安保人员思考再三后还是放了她上台,林予舒谢过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舞台。 舞台上除了原本就在的演出人员外,还有从后台冲上来的各种工作人员,零零散散加总起来,一共有二十多个人,全部都围堵在了舞台斜后方的dj控制台处。 林予舒没来得及细想纪铖为什么会晕倒在那里,就冲上前去一边扒拉着围在一起手足无措的人群,一边大喊:“jayden,jayden。” 是的,林予舒还是习惯于在紧急时刻叫他:“jayden”。 因为在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rapstar纪铖,他就是个来自芝加哥,话很少的大男孩jayden。 “jayden”,林予舒连着扒拉开了几人,但还没挤到最中心看清躺在地下的人,手腕突然被有力地握住。 心急如焚的她没有回头,还在拼命往里挤,一边抽手一边喊着:“jayden”。 手腕上的力道反而被更加用力,急切到极点的林予舒烦躁至极,刚准备回头破口大骂,但一回头,却看清了用力握住她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心心念念的—— 纪铖。 谢天谢地,林予舒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乔清禾在听到了众人的惊慌的呼喊后,也紧随着林予舒的背影,跟着上了舞台。 乔清禾边向dj台靠近边解开身上的西装外套,瞥了一眼确认林予舒没受伤后,沉着地让台上的众人向后退,留给他足够的空间急救。 乔清禾蹲在地下,轻拍突然倒地的那个人的肩膀,呼唤他:“先生,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并未得到回应的乔清禾继续检查了患者的心跳和呼吸,接着摆正了他的体位,做起了cpr(心肺复苏)。 作为职业的外科医生,林予舒没被和初恋突如其来的相遇冲昏头脑,迅速挣开了纪铖的手,在拨打急救电话后也冲上前去救人。 “学长,换我。” 林予舒也不顾穿着高跟鞋和紧身牛仔裤,立即跪地开始有节奏地按压。 乔清禾彻底脱掉了身上束缚的西装外套,“予舒,接着换我。” 在林予舒和乔清禾交替几组胸外按压后,躺在地下的dj孙傲终于慢慢恢复了生命体征,急救人员也迅速赶到了现场。 “学长,我陪同患者去医院,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距离奥体中心最近的医院就是北城人民医院,林予舒打算先回医院确认患者脱离生命危险后,直接回医生公寓休息。 秋风习习,夜晚天气转凉。 乔清禾将臂弯间的西装外套一抖,顺势披在了林予舒身上,“一起吧,我也累了,不想开车,正好蹭救护车回去。” 林予舒心里明白这只是乔清禾为了陪她的说辞罢了,他每次关心人都要找一个听起来合理的借口,不给别人留下一点负担,体贴入微。 “那你的车怎么办?” 乔清禾懒洋洋地活动手臂,“先放着吧,等我有空再来开。” 奥体中心距离医院也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这意味着乔清禾需要专门抽出时间再花费一个多小时来取车。 林予舒一脸抱歉,“那多麻烦啊,今天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 “停止用这种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乔清禾双手插兜,宽慰她,“如果觉得抱歉,下次就陪我来开车,停车费你缴。” 他已经被麻烦七年了,也不在乎多被麻烦一次。 林予舒适时卖乖,“谢谢学长,那下次我帮你把车开回去,你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休息就好。” 她来开? 乔清禾想起两人在美国留学时,林予舒中英夹杂着屏蔽词怒骂恶意超她车的人,坐在副驾驶座战战兢兢的他对她温和的印象第一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怎么懂那么多冒犯还有趣的梗? 日后乔清禾也问过她这个问题,林予舒只悠悠地说:“耳濡目染”。 回想起此场景乔清禾浑身一激灵,“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还是我来开车,你坐在副驾驶上负责活跃气氛吧。” 林予舒不服,“我只是不喜欢开车而已,虽然开得不够好,但又不是完全不会开车。以前你上课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只能自己开车去超市。” “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 乔清禾也只是年长她一岁而已,却习惯了在生活中承担照顾她的角色,“我很享受开车和你一起计划去哪家餐厅吃东西或是去超市采购什么生活用品,所以予舒,请帮我满足这个心愿吧。” 看吧,他又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临走前林予舒回头看了一眼纪铖。 他正在台上向观众致歉,祈求观众们不要将刚才孙傲晕倒的画面上传在网络,并表示演唱会稍后会继续进行。 追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耀眼绚烂地像一株向日葵。 还好有这么多人替我爱他,林予舒暗自庆幸。 明亮的星星就应该归属于璀璨的宇宙,不该她私人占有。 * 林予舒不知道,在舞台上只要稍加关注,就能看得清前排观众的一举一动。 很多没品的rapper在表演时就喜欢不怀好意地瞟台下的美女,下台后他们还要得意地和其他rapper讨论哪个女生最正,各自商量好哪个美女“归”谁后就让工作人员去要女生的联系方式,顺势邀请她们共度良宵。 纪铖表演时足够专注,但在talk环节不免会和台下的观众交流。 他从来不像那些低俗的rapper一样把漂亮的女生当作猎物,他只是在望眼欲穿地等一个人,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和林予舒重逢的场景,纪铖在和她分手的七年间里幻想过至少上千次。每次闭眼时,他就会不自觉地在脑海中设计重逢的剧情。 他有幻想过在体检时突然被检查出脑子有病(抱歉,这是他一个外行对神经外科的肤浅理解),躺在手术台上发现主刀的医生是林予舒; 也幻想过林予舒结婚那天他坐在台下哭得泣不成声,最后被保安强行赶了出去; 最离谱的一次是梦到去北城大学校庆表演,结束后遇到了来接孩子回家的林予舒,吓得他一周都睡不好觉。 与多年未见的初恋女友相遇在自己的演唱会现场,是纪铖幻想过最浪漫,也是最理想的一种重逢方式。 彼时林予舒认可了自己热爱的嘻哈文化,被台上深情演唱的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哭着说后悔当时轻易提出了分手,求他原谅幼稚的自己。 想到这儿他都能乐出声,甚至花了不少时间认真思考该如何回复她才能显得毫不在意又能立即复合。 纪铖想了千百种方式,但怎么也没料到,林予舒居然带着现男友来看他的演唱会。 但放在林予舒身上,一切好像又都能说通。 她这种冷漠无情又狠心的女人,什么离谱的事都做得出。 在看到林予舒的一瞬间有多欣喜若狂,在她转身和现男友调/情时,纪铖就有多失落难受。 不过这种落寞的感受他已经独自体验了七年,早已习以为常。早该知道七年时间足够长到她moveon并且拥有新的伴侣。 就当纪铖认命似地劝自己回归现实,早点放弃幻想的时候,林予舒又奋不顾身地冲上台来,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他,焦急地叫着“jayden”。 这一声声的“jayden”瞬间将他的思绪带回两人交往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两人刚认识对方时,互相交换的是英文名,所以即使后来知道了对方的中文名,但在一些特殊的情景下,两人都倾向于互称对方的英文名: jayden&eden 就像每个小朋友被父母在叫全名时会心慌一样,每当林予舒叫他jayden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例如,他惹她生气的时候,她暴躁地吼他:“jayden,我要和你分手一小时”; 他决定休学留在北城的时候,她难以置信地问他:“jayden,你确定这样值得吗”; 在club,他给女粉丝在t恤签名让她狂吃飞醋时,她会站在远处用阴冷的眼神瞪着他,用嘴形无声地告诉他:“jayden,你死定了”; 当然,最严重的一种情况是他在床上弄疼她的时候,她会用指甲在他的后背留下深刻的红痕印记,一声声唤他,“jayden,慢一点…” 3、第三章 翌日。 乔清禾在职工餐厅吃完午饭后没急着回科室午休,反常地在医院大厅无所事事地闲逛,像在有目的地找寻什么。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遇见了林予舒。 “予舒,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林予舒昏睡到了今天中午,吃饱喝足后才神清气爽地来上班,“挺好的,学长你呢?” 乔清禾活动了下颈椎,坦言,“不太好,但是还可以撑着。” 两人昨晚在医院陪晕倒的dj孙傲做完各项检查,等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赶到现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好在林予舒有半天的值班假可以调整作息,但乔清禾就没有这么幸运,今早还出了门诊,遇见一个极其不配合的小朋友,哭闹个不停。 两人前后脚走进了电梯,乔清禾按下了15和23的按钮,分别是小儿外科和神经外科所坐落的楼层。 乔清禾对林予舒的患者,和自己的患者一样上心,关切地问她:“小杰最近还好吗?” 乔清禾作为林予舒的学长和前辈,曾经贡献了不少实用的建议,所以林予舒十分乐于同他分享自己病人的近况。 “手术排期到了明天下午,等会儿我再去看看他。” 下午两点正是医院人流量的高峰期,源源不断的人群涌进电梯,乔清禾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林予舒的斜前方,不让旁人靠她太近,以免挤到她。 待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林予舒偶然抬眸,从电梯门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束开得灿烂的向日葵。 恰好还是她最喜欢的品种——奶油黄心,林予舒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林予舒最爱的花就是向日葵,以前和纪铖谈恋爱时收到过很多束。 近几年她也常收到患者和追求者送的花,多数都是玫瑰、百合、郁金香等常见的品种,从未收到她的心头好。 好像除了纪铖,没有人在乎她喜欢的是什么花,他们只是想送这些自以为她会喜欢的花,完成某项使命而已。 门口的人注意到电梯外还有人没上来,于是好心按下了开关键。 电梯门缓缓开启,有一个戴着墨镜,手里捧着束向日葵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形优越,穿着时髦又捧着束花,不免引得电梯里的人频频偷瞄打量。 挤在林予舒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多,加上乔清禾身材高大,她踮起脚尖瞥了几眼还是没看清,只好被迫放弃。 电梯稳速上升,每层都会流走几人,到最后电梯轿厢只剩下了林予舒、乔清禾和墨镜男三人。 明明人越来越少,但林予舒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心脏不知不觉跟着悬起。 她和乔清禾继续低声讨论着小杰的病情,离他们足有一米远的墨镜男一手捧花,一手插兜,似乎毫不关心身后叽叽喳喳的两人。 乔清禾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接起,“张护,怎么了?” “乔医生,32床的小朋友突然发高烧了,您能来看看吗?” “好的,我马上就去”,乔清禾转身提醒林予舒,“记得把今晚的时间留给我。”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传到墨镜男的耳朵里却变了味,他身子明显一怔,手中包裹向日葵的牛皮纸也被他捏得作响。 林予舒没注意到墨镜男的变化,对乔清禾浅浅一笑,“好呀,我要吃火锅。” 乔清禾随和地点点头,“听你的。” 待电梯停至15层,他又快步走了出去。 乔清禾走后,也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林予舒觉得电梯的空间变大了不少。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林予舒默默地从墨镜男斜对角线的位置悄悄移动到了他的身后,明目张胆地躲在他身后偷窥打量。 黑色的工装外套和破洞牛仔裤不是他这个年龄的男士该选择的搭配,还有脚上的那双贵价又限量的联名球鞋。 拜托,又不是还在念大学,竟然还喜欢花里胡哨的篮球鞋,幼稚! 到了目前的人生阶段,林予舒周围的同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上班穿白大褂下班西装革履打领带的精致男人,就像乔清禾。另一种则是整天穿成套西装在投行、律所、外企上班的成功人士,她相亲的时候见过很多次。 墨镜男和那两种典型的男人都大相径庭,还是像过去一样我行我素。 林予舒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那束开得旺盛的向日葵,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送出去了多少束。真是偷懒,还拿着前女友喜欢的花来送人。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向日葵,喜欢向日葵的人也不一定会钟意奶油黄心。 “你到了。” 冷不丁的男声冒出。 只顾着偷看的林予舒没注意电梯已上升至23层,慌慌张张,“啊?哦,谢谢。” 被抓包偷看的她羞愧万分,只好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小心。” 电梯门已由开启状态转向关闭,幸好纪铖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电梯门,使林予舒免去了电梯门的袭击。 怎么会这么丢脸! 不过他怎么会跟着她一起来到了23楼? 他抱着花明显是来探望病人的,可孙傲不是在一楼的急诊室吗。 已踏出电梯门的林予舒回头,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果然在匀速变小。 电梯门反射出了她发愣的一张脸,林予舒才反应过来刚做的蠢事原来都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 “铖哥你来啦”,孙傲躺在病床上,看了纪铖一眼又立刻用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投入了游戏战斗中。 “你来就来吧,怎么还送我花啊,男人之间多肉麻啊。” 纪铖没好气,“谁说这花是送你的?” “你又嘴硬,谁不知道你只喜欢向日葵。” 而且还是不常见的向日葵品种。 作为每次去纪铖家和工作室都能看见新鲜向日葵的孙傲,很是笃定纪铖对于花的喜好。 纪铖喜欢向日葵不假,但这束花原本也没打算送给孙傲,只是在电梯里听到那些刺耳的话时,他就突然不打算送出去了。 总不能让女生抱着前男友送的花和现男友去约会吧,不合适。就算看不惯,他也不想存心破坏她和新男友之间的恋情。 结束了一局游戏的孙傲终于放下了手机,一把抢过了纪铖手中那束向日葵。 “肉麻就肉麻点呗,只要是送我的我都喜欢。” 纪铖看孙傲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昨天突然晕倒在台上的那副脆弱样。 刚想作为老板关心他两句,就听到孙傲欠揍的声音,“铖哥,你说我该怎么感谢昨天救我的两位医生啊。人家两人昨晚原本好好的在约会,说不定演唱会结束后还有什么别的安排,结果我一晕就给人家搅和黄了。” 纪铖沉着脸又抢回了那束向日葵,顺手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说了不是送给你的,怎么这么多话。” “不是就不是呗”,孙傲懒得计较,“昨晚的庆功宴你们玩得怎么样啊?没有我是不是没意思一大截。” “取消了。” 按照惯例,纪铖每场巡演结束后都会和所有工作人员一起通宵庆功。昨夜本应该举行的庆功宴因为孙傲突然晕倒,再加上他本人心情不佳就取消了。 “别因为我就取消啊。大家都辛苦这么久了,就等着庆功宴好好放纵一下呢。” 北城是纪铖年度巡演的终点站,原本所有工作人员都计划好要大玩特玩,但因为突发状况也只好取消了定好的餐厅和酒吧,遗憾地回了家。 纪铖被孙傲这种人躺在病床,心却在酒吧买醉的精神所打动,“那你好好恢复身体,等你出院那天补上。” “这还差不多。” 病房门被从外推开。孙傲惊喜,“林医生,你来了。” 林予舒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终于赶在下班前挤出了时间来看看孙傲,没想到纪铖还没走。 “孙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林予舒如沐春风的关心让孙傲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林医生,你叫我孙傲就好了”。 他戏瘾上头,突然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本来感觉挺好的,我感觉都能出院了,但我那讨人厌的老板又突然出现,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我当时是在舞台上晕倒的,这可算是工伤啊,当然不能急着回去给老板卖命,所以打算再多住两天。” 纪铖三年前创办了hiphop厂牌workaholicmusic,目前旗下有rapper、dj、dancer、producer和经纪人等工作人员八十余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hiphop厂牌。 林予舒看了一眼一旁依旧戴着墨镜冷着脸的纪铖,尴尬地笑着打圆场,“不用急着出院,多在医院观察两天,做一下相关的检查也会更加安心。”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孙傲也懂得知恩图报这种朴素的道理,“林医生,太感谢你和乔医生了。昨天一直陪我到凌晨,今天还都来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了。” 林予舒救人本是举手之劳,不贪图报酬,“那就平日规律作息,好好保养身体,以后不要再来医院见我了。” “做我们这行的只能颠倒作息,夜场才是我们的主场。” 林予舒没再多说什么。孙傲不是她的病人,对她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没必要像个老妈子似地叮嘱他注意身体。 “对了,林医生,你和乔医生谁是我们铖哥的粉丝啊?” 孙傲打量一番林予舒,“应该不是你吧,要不然看见铖哥早就激动地语无伦次了。” 林予舒以前见识过他的粉丝有多疯狂,但对他现在的人气一无所知,“是吗?他的粉丝都会这样吗?” 孙傲回想,“倒也不是,就是有一些粉丝比较容易激动。比如,铖哥在巡演的时候,经常有女粉丝扔自己的bra上台,他都不敢朝那个地方看,一直对着空气唱。还有一次,我还亲眼见到过有男粉冲上来想要强吻他的呢,当时把铖哥吓得半死,之后演出多加了好几个退伍的保镖呢。” 听着孙傲喋喋不休,林予舒既为听到纪铖的消息而欣喜,又嫉妒他的超高人气,别扭极了。 原来还男女通吃,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喜欢他什么。 纪铖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又有点小才华吗,可他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出头,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少年了,他现在年纪也大了,还懒到用前女友喜欢的花敷衍其他人,凭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对了,花呢? 林予舒环顾一周才发现那束向日葵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里,顿时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仿佛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里的不是一束花,而是她无以言喻的心意,更是他们愚蠢的过去。 孙傲看着面色如灰的林予舒,以为是自己讲太多吓到了她,郑重道:“我相信你和乔医生肯定都不是这样的人。” 林予舒忽然释然,“其实是我提议要去看演唱会的。” 一言不发的纪铖终于装不下去冷酷型男了。 自打林予舒进门后他一直克制住蠢蠢欲动的视线,频频抚摸手臂内侧的字母纹身。还好他戴了一副墨镜,不然那双转来转去,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睛早就要出卖了他的心思。 原来林医生是纪铖的粉丝啊,孙傲惊呼,用没打吊瓶的一只手猛拍大腿,“那太好了,铖哥你快给林医生签个名吧。” 林予舒:“……” 纪铖:“……” 纪铖早就知道孙傲不聪明,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之蠢。 纪铖在墨镜下凶狠地瞪着孙傲示意他闭嘴,但不识相的孙傲继续添火:“签完名也顺便合个影吧。林医生你来看过几场我们的演唱会啊?以前有这么近距离的和铖哥接触过吗?他是不是本人要比电视里帅多了?” 林予舒扑哧一笑,忍不住想逗逗孙傲,“差不多九年前,我从纪铖在club每天和人freestylebattle时我就认识他了呢。” 这么早?那时候他都还不认识纪铖呢。孙傲感慨,“原来林医生还是铖哥的铁杆老粉啊。” 林予舒作为老粉,仗着知道的多给孙傲爆料。 “他那个时候刚回国,中文还说不利索,所以每次都用英语diss对方。” 她看了他俩一眼解释,“无意冒犯。但是你们也知道,大多数rapper们的文化水平都十分有限,和他battle的rapper压根就不知道他用英文说了些什么,气急败坏,用非常脏的中文骂了回来,本以为会扬眉吐气吓得他屁滚尿流,但没想到对方也听不懂中文词,结束后还傻呵呵地和自己拥抱、交换联系方式。” 孙傲笑得灿烂,一脸八卦的小心思,“铖哥,还有这一回事啊?那你现在中文怎么变得这么好啊。” 被两人打趣的纪铖铁青着脸,阴阳怪气,“前女友教得好。” 外人以为纪铖中文好是作为华裔的种族天赋,但只有林予舒知道他是如何从一句流利的中文也说不出变得能用中文和人freestylebattle还能占上风。 孙傲为纪铖的前女友打抱不平,“靠,你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那种交女朋友只为练口语的渣男啊。” 纪铖冷哼一声,气急败坏地摘下墨镜,“我要是谈恋爱只为学中文的渣男,那我前女友就是贪图我色/相的女流氓。” 明明这句话是对孙傲说的,可纪铖却一直盯着林予舒看。 他墨镜一摘,棱角分明的面庞展现在了林予舒的眼前,那双曾让她沉沦的深邃眼眸又直冲直撞闯入了她的心房。 林予舒的心跳不自觉地慢了一拍。 纪铖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非要旁人评评理的乡村怨妇。 “你不知道了吧,当时我刚来中国,除了‘你好’、‘谢谢’外一个字都不认识。我问eden一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她非要让我亲她一口才告诉我。我拜托她帮我纠正发音,她说我分不清平翘舌音,非要扑到我身上,用自己的舌尖纠正我舌尖的位置,你说她不是女流氓是什么啊?” 4、第四章 oh! my! god! 纪铖突如其来一连串的爆料,信息量超标,像是飞来的横石,瞬间砸懵了在场的其余两人。 孙傲认识纪铖六年多,从他刚出道起就开始合作,又在workaholicmusic成立后第一时间选择加入,和他算得上无话不说的挚友。 但在感情方面,除了知道他有一个叫eden的前女友外,其余一无所知,今天还是第一次听纪铖主动提起关于前女友的事情。 孙傲一直知道纪铖有很多首写给前女友的歌,以前认为那是纪铖谈过的女朋友多,感情经历比常人丰富,所以写的情歌也相应的多。 自从加入纪铖的厂牌后发现这么多歌竟然都是写给同一个前女友时,孙傲才恍然大悟—— 原来纪铖不是什么外界以为的花花公子,根本就是个专一的大情种。 听完纪铖一连串的控诉后,林予舒也是一阵脸红发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虽然这些确实是她曾经干出来的事吧,但也不能说她是女流氓啊,林予舒感到十分委屈。 明明每次“耍流氓”最享受的都是纪铖好不好,每当接吻累了她想要停下来时,他还要扶着她的腰不依不饶: “林老师,请问‘宝贝’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给我听吗?” “林老师,我的舌头好像还不够灵活,再教教我好不好。” “林老师,我还有好多疑问,今天晚上你可以来我房间给我一对一补课吗?” 他才是十恶不赦的大流氓,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真是可恶!!! “林医生?” 孙傲一声将林予舒从羞耻的回忆中晃过神来。 “非常感谢你帮我捡回了一条命,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可惜我现在还出不了院,那等会儿让铖哥请你吃饭好不好。” 孙傲觉得自己实在是绝顶聪明,既然林医生是纪铖的铁粉,那被自己的偶像请吃饭肯定比自己请吃饭还要更开心。 林予舒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今晚我已经有约了。” 纵使她再大度,林予舒现在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和刚控诉她是女流氓的前男友坐下来吃一顿饭。 孙傲一拍脑袋,灵光迸发,“我真是昨晚晕坏了,怎么忘记乔医生了。那你们三个一起吧,让铖哥请。餐厅你们随便选,不用为他省钱,你说是吧铖哥?” 孙傲笑着回头,被板着脸的纪铖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女朋友被人抢走了一样,脸真臭。 林予舒暂时不想再和纪铖扯上任何关系,“真的不用了,我和乔医生还有点私事,不太方便。” 孙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林医生我加你微信,下次我请你吃。” 林予舒打开二维码让他扫,又听见孙傲说:“等我出院那天就请你和乔医生吃大餐。” 林予舒摆摆手,“真的不用了。” “这哪能行,你放心好了,下次见面我一定送你一整套铖哥的签名专辑。” 林予舒还不知道纪铖这些年来出了多少张实体专辑,但她也没兴趣,所以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孙傲接下来的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他说:“铖哥从没开过签售会,一共也没签过几张专辑,更别说一整套了。林医生你就当作保值的商品收藏吧,如果哪天脱粉了还能卖了换钱。铖哥一套亲签的专辑不说价值连城,但随便买辆代步车不成问题。” 没点骨气的林予舒立刻改变了心意,“那好吧,谢谢你…你们。” 林予舒前脚刚走出病房门,后脚纪铖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孙傲:“把林医生微信推给我。” 孙傲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自己不去要。请我的救命恩人吃顿饭怎么了。平时你也是个挺大方的人,也不知道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脸这么臭,真是丢我们厂牌的脸。” 还好他灵机一动想出送专辑的妙计,作为粉丝的林医生一定会被感动。 孙傲还沉浸在幻想中,纪铖直接抢过他的手机,把林予舒的微信名片推送给了自己。 纪铖怪声怪气,带着点怨念,“你的救命恩人凭什么我请啊?再说了,林医生都说了不方便,显然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你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听不懂她的意思吗?” 孙傲揶揄,“我不是没有嘴对嘴教我学中文的前女友吗,要是我也有你那样的前女友,别说上大学了,现在说不定都是北城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了。” 纪铖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要是没有林予舒这样的前女友,自己的中文水平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林予舒一点也不是个称职的中文老师,教他时不光爱耍流氓,还喜欢故意教他错误意思的暧/昧词句。 比如,她曾教他“宝贝”是“同学”的意思、“我喜欢你”是“我很感谢你”的意思、“你愿意和我交往吗”是“我能请你吃饭吗”的意思。 纪铖对着帮他找回钱包的热心敦厚的男同学说出:“宝贝,我非常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时,他收获了一个白眼和“神经病”的称号。 周围人窃窃私语说他是变态时,纪铖才明白林予舒耍了他,而他这几个月里对林予舒说了无数遍“宝贝,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怪不得林予舒总是一脸娇羞,小声说:“愿意,当然愿意。” 没点眼力见的孙傲继续火上浇油,“不过也是,林医生和乔医生应该是去约会的,你去当电灯泡也不合适…啊,痛。” 纪铖一甩手,用手机砸得孙傲直喊痛,“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干脆别打碟了,转行做rapper吧。” “我要是做rapper不就威胁到你的江湖地位了嘛,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默默在你身后打碟的。” 孙傲叮嘱道:“记得回去给我亲签全套的专辑啊,这是你为员工健康应尽的义务。” “砰——” 病房门被纪铖重拍合上了。 * 林予舒和乔清禾所谓的“约会”,主要是为了将昨日停在奥体中心的车开回来。 回来的路上,林予舒收到了纪铖的微信好友申请。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说没有一丝怀念是假的,但林予舒也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不如日后大度地友好相处,还能给彼此保留一份体面。 “学长,你觉得昨天我们看的演出怎么样啊?”林予舒问道。 乔清禾平稳地开着车回忆道:“我不太懂这类音乐,所以就不信口开河作评价了。不过我挺佩服那个歌手?或者应该叫作rapper的精力,在舞台上又唱又跳两小时,站着的dj都晕了他还有活力,平时应该没少健身运动。” 林予舒讪讪,她是领教过他的体力有多好的。 以前他经常上了一整天课后,先去club和人激情battle两小时,回到公寓后还要在床上和她消磨三四个小时,各种禁忌姿势都要解锁尝试。 怎么想来想去又想到过去床上那些事了,林予舒直摇头。都怪纪铖又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导致荷尔蒙水平出现异常。 乔清禾趁着红灯停下车,侧身盯着林予舒看,“我发现你最近经常间歇性地脸部潮红还伴有呼吸不畅,请问到底是生理性的,还是病理性的?” 乔清禾煞有其事地分析,“我们认识也要将近七年了吧,在美国上学的时候一起合租,回国后又一起工作,这几年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应该不会是我导致你脸部泛红。” 乔清禾轻挑眉,“所以,你想到了什么?” 林予舒尴尬地假笑,生硬而又刻意地转移话题,“我想到了…我们今天吃哪家火锅?选牛油锅底还是番茄锅底?” “你决定吧。” “那选菌汤吧,我最近有点上火,需要吃点清淡的。” 林予舒红着脸看手机的小动作早就落在了乔清禾的眼中,听说神外科的甄主任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了林予舒,再加上她这几日的反常,他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应该是两人在相亲时看对了眼,有想要交往的打算。 乔清禾知分寸,不强行追问,只谆谆善诱,“予舒,眼睛擦亮一点,不要再爱上惹你哭的男人了。” 他回头望着林予舒,语重心长,“真正爱你的男人是舍不得让你哭的。” 是这样吗? 经过乔清禾的提醒,林予舒才忽然想起过去七年里她为纪铖掉过多少次眼泪。原来关于纪铖的回忆都经过了时间的美化,只剩下美好的部分。 她怀念的是曾经无话不谈的甜蜜,而那些声嘶力竭的争吵都被时间掩盖了。 林予舒心智逐渐成熟,是真的打算放下了,“学长别担心了,我又不是二十岁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了。在我三十岁生日来临之际,我承诺我愿把余生奉献给伟大的医学事业。” #大学回忆# 每周五晚,北城大学女宿408雷打不动地准时召开卧谈会。 本周探讨的主题是:未来。 萧何:“姐妹们,你们以后打算做医生吗?反正我不想再学医了,还是早点进厂打工算了。” 萧何是个小富二代,家里有自己的家具厂。她在学医期间掉的头发比新长出来的还要多,发际线至少向后移了1cm,所以早早就决定终止短暂而又痛苦的学医生涯。 国内医学的本科是五年制,本就比别的专业多一年,但本科毕业的医学生到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还差十万八千里。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都是博士起步,拥有海外经历者优先考虑,不内卷根本无法生存。 学医的沉没成本极高,而且又注定赚不了大钱,所以医学生们普遍认为,如果不是对医学抱有极高的热忱,及时放弃比浑浑噩噩地硬撑着更有意义。 夏时:“我已经开始准备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了。” 白念从上铺的床帘后探出头来,“这也太早了吧,咱们不是还有两年才毕业吗?” 夏时:“我看你的书也是白念了吧,明年就要进附属医院轮转实习了,哪有时间准备考研。你和予舒不都准备申请国外的大学吗,人家早就开始准备雅思了,你还在勾搭纯情小学弟,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白念:“说得也是,那我也要开始准备了。予舒,你想申请哪个学校啊?虽然我肯定申请不到和你一个层次的学校,但至少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国家留学。” 在书桌前的林予舒伸了个懒腰,“我想去剑桥,从小就想去。但我的英语口语太烂了,雅思考了两次口语都只是6,还摸不到剑桥的门槛呢。” 林予舒在三百多人的医学院里,常年排名前三。解剖、生理、病理、内、外、小儿、妇科等成绩都名列前茅,但就是英语口语只算得上流利,还达不到优秀。 其实她的英语不算差,只是和其他优异的成绩不匹配。 林予舒高考150满分的英语试卷能考145分。为了学好英语,小学六年级时就在网站上找外国人做笔友,练习英语写作。高中时每天睡觉的最后一件事和起床的第一件事都是打开广播听英语听力素材。 哪怕她已经如此努力,但在应试教育下,学会的还是“哑巴英语”——听、读、写一流,就是说起来费劲,有时词不达意。 白念:“好呀好呀,我们以后一起去英国欣赏英伦绅士性感的英式口音。” 夏时:“人家予舒是去英国学习的,还是你一个人去看帅哥吧。” 白念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予舒,我听小学弟说今年学校来了很多英美名校的交换生,你要不要报名当学伴啊?” 学累了的林予舒趴在书桌前,像只伸懒腰的小猫咪,惹人怜爱。 “我都大四了,参加志愿活动获得综测加分已经对我没有吸引力了。而且我最近还打算报个一对一的口语补习班,也没时间和之后人生不会再有交集的外国友人浪费感情。” “笨啊你!” 萧何不愧是商人的后裔,想出了一个经济实惠的法子,“你放着免费的nativespeaker不练口语,还花钱报什么口语班啊。” 白念附和道:“对啊,你去当学伴既能练口语,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美妙地跨国姻缘呢。” 林予舒无奈,用手撑着下巴,“我可不像你,整天就想着谈恋爱。那种泡男人的世俗想法,我一点都没有。” 打脸来得太快。 和纪铖对视的第一眼,林予舒就沦陷了。 他只启唇用美式英文说了一句,“hi,i`mjaydenfromchicago.” 林予舒就开始考虑他们的婚礼是在芝加哥还是北城举行好。 握住纪铖手的一瞬间,林予舒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全身酥麻和小鹿乱撞,当即决定一定要拿下这个见面还不超过五分钟的芝加哥男孩。 5、第五章 在下一期女宿408的卧谈会上,众人拷问林予舒的交换生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能力蛊惑她整天不学习在外厮混。 酷? 不羁? 有才华? 林予舒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描述纪铖身上独特的气质,一旁的白念抢答道:“长得帅的潮男!我和小学弟在校门口那条老街约会的时候偶遇过他俩。” 众人七嘴八舌,“有多潮?帅不帅?个子高吗?” 白念绘声绘色地描述,“潮得我都要得风湿啦。他鸭舌帽压得老低,穿潮牌t恤,戴着机械手表和耳钉。据我保守估计,他的耳洞应该比我们宿舍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哪有那么夸张,他也只有五个耳洞而已”,林予舒默默替纪铖辩解,虽然她也一度费解他打耳洞在耳骨上该有多疼。 萧何听后眯着眼,满脸鄙夷,“没想到啊林予舒,你竟然喜欢潮男?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村子里的‘小土狗’,有‘潮男恐惧症’。” 林予红着脸舒反驳道:“你们搞错因果关系了。不是因为他是潮男我才喜欢他,是我喜欢他,而他恰好是长得帅、穿衣服好看的潮男罢了。” 女孩们不解林予舒为什么拒绝了那么多男生的追求,反而去追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陌生人。 “那他和那些你曾经拒绝过的男生有什么区别?” 林予舒用手指漫不经心绕着散落在耳边的头发,羞涩的少女分享着自己的心事。 “我也不知道,但和他在一起时我真的很开心,每天都希望他回芝加哥的日子能晚一点。” 众人啧口,感叹医学院的女神就这么轻易地被芝加哥潮男偷走了心。 而对男人上头的林予舒还在微信轰炸纪铖: 【hello,今天吃的菜还合口味吗?】 【hi,你明天还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你睡了吗?晚安,好梦。】 【明天见哦!】 * 城郊江景苑四层楼的独栋别墅窗帘紧闭,从外面看一点亮光都没有。 四楼是纪铖家用的个人工作室,只有电脑屏幕和香薰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光,他从医院回来就把自己关在这里写歌,几天都没有出门。 纪铖算是少有的全能型rapper,作曲、混音、写词、freestyle样样都会。刚开始玩说唱的时候,他连beat、混音都亲自做。 不是因为自己对作品要求高,就是因为玩说唱不赚钱,他不想花家里钱支撑梦想罢了。 自从赚了钱,他在制作专辑时参与的越来越少,除了作词和录音,其余都交给了厂牌的其他人。 各种嘻哈音乐风格纪铖虽都有涉猎,尤其擅长trap和boombamp,以前还拿过undergroundfreestyleking的称号,但让他名声大噪,真正从地下走向大众流行的歌,不是所谓的realhiphop,而恰恰是写给前女友的情歌。 纪铖一直认为,应该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但他也固执地认为,其他歌都可以和别人一起合作完成,但关于她的歌不行。 他写给林予舒的歌一共有二十九首,一直坚持全权操刀。从旋律到韵脚,他都仔细斟酌,耗费了更多的心血。 因为那是他的故事,不会有人和他感同身受,他也不愿别人像是写命题作文一样,按照自己的方式表达他的感受。 明明知道林予舒有了新男友,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再多了解她一点。他不会破环她和新男友的感情,但看看她的朋友圈应该没什么吧。 纪铖自暴自弃地拿出手机,打开了置顶却从未交谈过的对话框。 这两天他点进林予舒的朋友圈几十遍,就算知道等待着的是“仅三天可见”,但还是一遍遍地点进去,期望窥探到更多关于她的信息。 林予舒的头像是一片西北大学校区内密歇根湖畔的石头彩绘。 石头是由每年的毕业生们自己画的,他在这里读书时曾无数次坐在这里欣赏湖景,思考人生。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驻足时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当时有人陪她吗? 真是造化弄人,纪铖懊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在迷茫时选择来北城大学交换,就不会遇到林予舒,更不会留在无牵无挂的北城。 大抵是真的没有缘分吧,他愿意孤注一掷地放弃芝加哥的所有留在她身边,而命运还是和他开了个玩笑,让他们阴差阳错地在对方的城市过着没有对方的生活。 一想到这,纪铖就感叹世事无常,不想再看着一堆惹人心烦的石头。 也许是咖啡/因麻痹了神经,原本想关闭头像的纪铖,反倒不小心点了两下头像,“拍了拍”对方。 【我“拍了拍”eden说:“不小心拍疼你了,我给你呼呼~~~”】 纪铖愣了一秒后对着手机屏幕傻笑,他都能想象到林予舒修改后缀时的神情有多俏皮可爱。 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满足于只在微信上呼呼,还要在现实世界里抱着他撒娇,让他给呼呼。 呼呼的风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要恰到好处,否则她就会赖在他怀里咬他的下巴和喉结。 这是她和新男友之间的小情趣吗?就像他们以前拥有的那些一样。 纪铖顿时觉得心如刀割,没好气地扔开了手机,平躺在沙发上放空。 没过几分钟,远处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纪铖本不打算理会,但无意间瞥到了手机屏幕闪烁着熟悉的头像。 他就不小心“拍了拍”她而已,难道她还想找他算账? 纪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立刻绕开手机跑去了镜子前—— 抓头发。 * 林予舒有一个保持多年的习惯,在手术前一定会亲自来看望即将进入手术室的病人。 有时候,这微不足道的人文关怀也许会是支撑病人活下去的动力。 “小杰,等会就要去手术室了,现在紧张吗?” 只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小杰没有了刚来医院时的脆弱敏感,回到了青春期少年该有的臭屁自恋,“林医生,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的字典里可从来就没有‘紧张’二字。” 看他的状态不错,林予舒也放下心来,“你现在还有什么需求吗?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原来医生还会这么体贴,小杰兴奋地说:“我在手术室能放纪铖的歌吗?他的歌特带感儿,听着就有力量。” 林予舒:“……” 小杰想起那天没去成还只看了一半的演唱会,撇着嘴抱怨,“那晚我都没听到最喜欢的歌,乔医生就把直播给关了,气得我捶胸顿足,难过了一晚上。” 林予舒知道小杰凭借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锤不了胸也顿不了足,但小孩难过应该是真的,毕竟是他期待了那么久想要亲自去现场感受的演唱会。 “你就这么喜欢纪铖啊?” “那当然了,我在最叛逆的时候,就是因为纪铖才开始了解嘻哈文化,去跳breaking的。要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成为一名b-boy。在病床上这么多天,我的身体一动都不能动,都是他的歌陪我度过了漫长的每一天。说老实话,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误入歧途成了不良少年了呢。可惜以后我不能亲自去他的演唱会见他一面了。” 林予舒的心又一软,“我恰好有纪铖的微信,如果你能勇敢地撑过手术,我就让你和他视频通话好不好。” 小杰摆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林医生,你懂什么叫hiphop吗?你连纪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他的微信。我都十七了,可不是什么七岁的小朋友,这么容易被骗。” “我骗你干嘛,我真的有。” 林予舒的好胜心驱使她立刻找出了纪铖的微信,“不信我打视频电话给你看。” 小杰看她如此坚定地发起了视频通话,也被动摇了。 “林医生,真的假的啊?你怎么要到纪铖微信的。” 林予舒轻呵一声,“我要说是他主动加我的,你信吗?” 小杰见对方一直不接电话,认定是林予舒随便找了个人假装是纪铖。 “当然不信了。纪铖才不是那种随便要女生电话的rapper。而且林医生,rapper们喜欢的都是身材好的辣妹。你这种高智商高学历的女学霸,脑袋空空的rapper们是hold不住的。” 虽然夸了自己,但林予舒隐隐不爽。 纪铖当然不是那种肤浅的rapper,他是美国名校(虽然中途退学了)的商学院学生。 但这些和喜欢辣妹好像并无直接关联。 高智商高学历的学霸林医生在线心碎。 难道他也喜欢辣妹? 身材多好才算是辣妹? 她脱了白大褂应该也不差吧? 可他以前明明说过自己太瘦了,抱着咯手,让她多吃东西长点肉的。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喜欢瘦成竹竿的辣妹! 绝!对!不!可!能! 小杰无语,“林医生,纪铖接电话了吗?再不接我可要上手术台了啊。” * 士可杀,头可断,rapper的发型绝不能在前女友面前乱。 纪铖草草抓了抓头发,慌乱中还喷了发胶定型,认真程度堪比演出上台的最后一分钟准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庞依旧帅气,但纪铖却怎么都不满意。 他凑近梳妆镜,头发好像长了点,该找barber修剪了。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也冒出来了,显得不太精神。黑眼圈怎么这么明显,要不戴墨镜遮遮算了。 等纪铖跑上楼找到了能掩盖他憔悴模样的墨镜,准备接听视频通话时,手机早已恢复静止,像块没用的石头。 * 电话音落下,林予舒和小杰从满怀期待的星星眼转变为了失望满满的下垂熊猫眼。 小杰反倒宽慰起她来,“林医生,谢谢你的好心,但真的不用骗我你有纪铖的微信。” 林予舒也不甘心,“我骗你干嘛,也许纪铖正在忙没听到而已。喏,这是他的头像,作为粉丝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他本人吧。” 小杰看着林予舒递在眼前的手机。 照片中的男人穿着带有j&e的logo,但还未公开发售的一款卫衣,背对着坐在一块海边的岩石上。 如果仅凭背影还不能确认那就是纪铖,但那件有市无价的卫衣证明了男人是纪铖无疑。 j&e是纪铖创办的潮牌,主要售卖衣服和饰品。很多rapper都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但通常他们都是将设计团队外包,自己只负责宣传和运营,靠着名气收割一波韭菜罢了。 j&e更像是纪铖为自己创办的品牌,很多衣服和饰品都不对外发售,只小规模生产几十件供自己或是送给周围亲近的人穿戴。 由于j&e的产品设计出众,发售的每款产品纪铖都会和设计师充分沟通,并融入他的设计理念,受到了大批粉丝和圈内时尚人士的喜爱,有时一件简单的t恤更是被炒到了原价的五到六倍。 纪铖没有借着热度为了圈钱大规模发售新产品,依旧是大多数衣服自己设计自己穿,粉丝想买都买不到。 小杰由衷羡慕,“原来真的是纪铖啊,林医生你人脉好广啊,我respect你。” 林予舒像只收到夸奖舔爪子的得意小猫,满脸骄傲,“所以小杰小朋友请放心,只要你能勇敢地战胜病魔,林医生答应你一定会让他亲自来见你。” 自己死皮赖脸地去求纪铖的话,看在以往交往过的份上他应该也会来的吧。如果他实在不肯来,那再不济她就去求孙傲要他的签名专辑送给小杰。 全心全意为病患着想的林医生才不在乎在前男友面前再丢脸一次呢。 6、第六章 “纪铖会亲自来见我。” 这句话成了小杰在手术时坚持的信念。 手术花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但好在有惊无险,林予舒在副手的帮助下,沉着冷静地化解了危机。 直到晚上十点手术才结束,小杰的父母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在听林予舒说明了手术期间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后,相拥哭成了泪人。 “林医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们小杰的后半辈子就毁了。之前我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一家对你是感恩戴德的。” 小杰父母在得知林予舒是小杰的主治医生后,曾胡搅蛮缠闹着让医院换一个更有经验、年级大的医生做主治医生,不然就要转院。 起初林予舒也气愤过,她学医加上从业共有十余年,一直兢兢业业、问心无愧。病人家属却不看自己的医术水平,仅凭年龄就否定了自己,是对她的不尊重。 乔清禾亦师亦友,劝她换位思考。 “对你来说,小杰是你从医期间一名普通的病患;但对小杰的父母来说,小杰就是他们的全部。 我知道你会不遗余力地救治小杰,小杰的父母也相信这一点,但是他们赌不起。他们的儿子遭遇飞来横祸已经伤心欲绝,再承受不起攸关性命的手术出任何差错。” 听完这番话后林予舒沉了沉气,也释然了。她主动和小杰父母还有主任商量更换主治医生的事宜。 小杰这个孩子重情重义,说是林医生教会了他在接受现实的同时不放弃对未来的希望,如果不让林医生给他做手术,他就不接受治疗,直接回家等死就算了。” 小杰的父母拗不过他,也只好选择了接受。 疲惫的林予舒强撑着对家属挤出了一个温情的微笑,“感谢你们的信任,在手术途中我能感受到小杰强烈活下去的意志力,现在就等着他苏醒后的各项生命指标恢复正常。” 她嘱咐道:“你们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夜晚的医院走廊,一片虚假的平静祥和。 人人皆知,有的患者会在寂静的夜晚悄然离世,也有的幸运儿们会重获生机,迎接他们的是崭新的人生。林予舒坚信,小杰属于后者。 忙碌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林予舒终于有时间换下手术服,回办公室拿东西。 她拿起手机,发现了几通来自父母的未接来电和几十条来自纪铖的微信消息??? 林予舒有些意外,点开了那个男人的对话框。 纪铖:【不好意思,刚才在录歌没接到,有事吗?】 一个小时后他又发来了一条。 【在忙吗?】 此后每过半个小时,纪铖都要发一条消息。 【打错电话了吗?】 【你本来要打给谁?】 【孙傲恢复得怎么样了?他说你今天没有去看他。】 【是故意不理我还是在忙?】 【好吧,你继续忙。】 【晚安。】 林予舒抬眼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已走向了十点四十,随手回复: 【刚下手术,没看到。】 林予舒又想起了今天答应小杰的事情,于是又在对话框打下: 【可以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纪铖秒回。 【什么忙?】 累到虚脱的林予舒没精力多解释,用最简短的话语说明。 【有空的话可以请你来趟医院吗?】 这次对方没有回复,林予舒也没眼巴巴地等,紧接着给舒华回拨电话。 “妈,我刚下手术,你和爸爸还没休息吗?” “舒儿,你还没回来我们怎么睡得着。这么晚了,你今天还回家吗?” 因为医院事情多,林予舒最近一直住在医生公寓,已经半个月没回过家了。 她好不容易能休个完整的周末,早早就和家人约定今天会回家,但因为手术耽误了时间,天色已晚,父母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会回去的,等我先整理好医院的事情。” “那我让你爸去接你。” “不麻烦老林了,我等会打车回去,你们在家等着我就行。” 林予舒先去值班医生室了解完自己主管病人的状况,又去护士站嘱咐值班护士重点关注几位患者后,才匆匆走出医院。 已至深夜,医院门口除了穿梭不息的救护车外,已鲜少有私家车进入。 林予舒在门口碰碰运气,等待出租车路过的同时拿出手机打顺风车。 半天不见出租车的身影,林予舒几乎不抱期望,看见远处一辆奔驰大g缓缓向她驶来。 经典流畅的车身在夜晚也丝毫没被掩盖住光彩。 林予舒记得纪铖很喜欢这款车,曾称为他的“梦中情车”。 那个时候陷入爱情的自己十分做作矫情,非不让纪铖在做梦的时候想一辆越野车,只能想自己。 纪铖也惯着她,承诺自己从今往后只有“梦中情人”,绝没有“梦中情车”。 凭借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应该早已买下“梦中情车”了,不知道现在他的梦里都是些什么呢? 梦中情人成了哪个人呢?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闪着双闪的大g越驶越近,最终停在了林予舒面前。 不会吧? 是他吗? 林予舒的心跳乱了一拍。 车窗落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驾驶位。纪铖侧身探头,不容商量,用命令式的口气说:“上车。” “你怎么会来?” 后面的车打起了喇叭催促,林予舒只好摸不着头脑地上了他的座驾。 纪铖瞥她一眼,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林予舒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让你来接我了?” 纪铖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里的倒影,“我有空,现在就有。” 林予舒晕乎乎地翻出手机,这才发现聊天记录清晰地显示: 【有空的话可以来趟医院吗?】 没想到自己一句有歧义的话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 林予舒一五一十地向纪铖说明了小杰的事迹,并表示希望某一天他能够来医院看看小杰,作为偶像鼓励鼓励一直崇拜着他的粉丝。 见纪铖沉着脸一言不发,林予舒不免有些失落,但也不想道德绑架他,“如果你很忙的话就算了吧。” 实在不行她也可以拿孙傲答应送给她的亲签专辑送给小杰。 纪铖听完整段话后,沉默了几秒,“所以那天你来我演唱会也是因为小杰对吗?” 林予舒怔了一下,不懂纪铖的关注点为何如此跳跃。 为了不让纪铖觉得自己被“白嫖”,林予舒卖乖道:“那天我们还特意在现场买了你的黄牛票,纪老板现在身价好贵哦。” 她用的词是“我们”,纪铖又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胸腔里涌起不知名的情绪。 虽然身旁纪铖面上的表情并无波澜,但林予舒还是感受到了车内气氛微妙的转变,她大脑里的那根弦重新紧绷起来。 纪铖用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你家还是住在原来那个小区吗?” “是。” 像是约定好的,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挑起话题,只有巴赫的交响曲填满了车内狭小的空间。 真是奇怪,明明纪铖做的音乐都吵得要死,怎么平时开车竟然听舒缓的古典音乐,想着想着,林予舒靠着椅背,慢慢闭上了双眼。 时间悄悄流逝,心怀鬼胎的人却希望时间停滞。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纪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林予舒。 他冷笑一声,这个绝情的女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出租车司机了,随时想睡就睡。在男人的车上还敢睡这么沉,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可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他一样是正人君子。 嘴上埋怨归埋怨,纪铖还是默默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来之前他的心七上八下。 纪铖列举了无数个林予舒找他的理由,又一一否定,不敢抱有任何期待。 等他回过神来,已不知不觉,开着车驶向了林予舒工作的医院。 在来的路上,纪铖甚至想了几个可以寒暄的话题以免尴尬。 事实证明,果然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是有求于他,林予舒怎么可能会主动联系他呢? 车子越驶越远,车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纪铖挺拔的背上甚至渗出了汗滴。 纪铖转头望向林予舒,身旁的她依旧睡得香甜,看起来很满意此刻的温度,于是纪铖便没有调整空调的温度。 他怀疑男女在感知温度时存在明显的差异。 以前两人一起挤在小公寓的浴缸里洗澡时,他觉得舒服的温度,林予舒会喊冷;而她舒服的温度,自己又觉得是在蒸桑拿,热得他浑身出汗。 哪怕是在炎热的盛夏,林予舒都要抱着纪铖睡,而他只觉得抱着的是一个小火炉,每次等她熟睡后才会去浴室再冲一次凉。 过去不管是洗澡水的温度还是睡觉的方式,纪铖都会迁就她,虽然麻烦但也乐在其中。 他当时天真地想过一辈子都迁就她的,可惜事到如今也没这个机会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予舒才揉着稀松的眼睛醒来。她花了点时间才适应周围的亮光,想起自己的处境。 空调吹出的热风稳稳送入了她的毛孔,雪松的清香萦绕鼻尖,真想多睡一会儿。 纪铖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我有空的时候会联系你。” “嗯?”林予舒揉了揉太阳穴,半梦半醒,“联系我做什么?” 纪铖漫不经心地说:“我会抽空去医院看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完全吐出,自尊心强的纪铖便改口,“去看小杰。” 林予舒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是欣喜:“真的吗?谢谢你,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没有”,纪铖直接果断地拒绝。 林予舒讪讪,低着头轻哦一声。 纪铖垂眸看她,仿佛全部耐心已被她的无理耗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不走?” 走走走,催什么催。 臭男人深更半夜的急着去哪里鬼混?! 林予舒下车时没一丝留恋,没好气地拍上车门,气鼓鼓地上楼回家。 进屋后,林予舒发现林启东和舒华没在沙发上一起回顾《父母爱情》,正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边,指指点点。 林予舒感到好笑,“您二位在看什么呢?” 难道楼下又有哪家邻居在吵架,值得他们冒着寒风凑热闹? 两人转头,齐声道:“刚谁送你回来的啊?” “就是…普通朋友?嗯对,是朋友啊。” 前男友应该也算朋友吧,林予舒心想。 “是清禾?”舒华心存怀疑,“你们在车里半天干嘛呢?我看那辆奔驰至少停在楼下二十分钟了。” 有二十分钟这么久吗?林予舒狐疑,纪铖那么急着要走,为什么却没有叫醒她呢? “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舒华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林予舒像是被抓到早恋的高中生,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林启东扒着窗户,高声惊呼,“那辆车为什么还停在楼下不走?你怎么没叫朋友上来坐坐啊?” 还没走吗? 林予舒走向窗户往外看,看到了纪铖正靠在车边抽烟,烟圈被一个接一个地吐出,说不出来的孤独落寞,当然还有点该死的帅气和迷人,画面像是在拍mv一样充满故事感。 一棵粗壮盘旋的榕树挡去了男人大半个身子,孤独的身影被寂寥的夜色笼罩着,只有指尖的那一点猩红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 大抵是相爱过,恋人间心灵感应的超能力还没有消失。 纪铖突然回头向她家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予舒手忙脚乱地拉上了窗帘。 严丝合缝的窗帘既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两颗悸动的心。 7、第七章 也许是刚在纪铖车上睡了太久的缘故,林予舒久违躺在自己舒适的小床上却翻来覆去,直至深夜还没有一丝困意。 深夜玩手机眼睛泛酸,林予舒从床上爬起,想在书柜随便找一本书看,角落里掉出一个高中时期用来练习英语听力的收音机。 她放下书擦了擦收音机上的灰,随便播了一个正放音乐的电台节目。 一曲缠绵的情歌落下,主播介绍起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这首《lonelynight》是rapper纪铖四年前发表的一首情歌,描写了和曾经相爱的女友分手后自己过得并不好,惧怕一个人待在家,所以只能靠着工作和烟酒麻痹痛苦的神经。 分手后他一个人走过了和女友恋爱时走过的路、去过的餐厅和住过的公寓,经常一整晚都合不了眼,痛苦地怀念相爱时的点点滴滴,渴望昔日的恋人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故事。” 推荐这首歌的听众“纪铖全网oneandonly的亲妈粉”在留言区写下: “别看纪铖把自己伪装成‘别爱我,没结果’的高冷海王,在爱情中他其实卑微得像只没有尊严的舔狗。 他对待感情是那种宁缺毋滥,爱到极致的人。为了多看前女友一眼,他甚至会出席前女友的婚礼。前女友要是流露出一点不开心的神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终止婚礼,带着前女友私奔。” 主播边念边应声表示赞同,“如果不是爱到极致的话,应该也不会为一个人写下二十九首歌。 其实我和纪铖有合作过几次,他的确和圈里大多数的rapper们不太一样。不光是他的作品新鲜多元,就连他的私生活都干净得无懈可击。 听他的作品就知道,这些年来他应该过得很辛苦,还没有完全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作为艺人,他这种偏执造就了众多优秀的作品;但作为普通人来说,他的执念成了无形的枷锁,避免受伤的他选择了不再去爱。 我们旁人当然没有资格judge他的选择;但是作为一直关注他的忠实听众来说,我倒私心希望他能够多谈几次恋爱,写出情感更加细腻的情歌,造福听众。 好了,在美好的周五,希望大家不要被刚才苦情的悲伤情歌影响心情,接下来为听众朋友们再送上一曲纪铖描写一见钟情的欢快情歌——《不期而遇》。” 伴随着舒缓的情歌,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林予舒侧躺在床上蜷起身子,泪水不自觉地浸湿了枕头。 * “舒儿,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啊,被蚊子咬了?” 林予舒一双红肿的眼一大早就引起了舒华的关注。 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掩饰道:“昨晚失眠,没睡好。” “那我让你爸给你煲安神汤,你下午好好在家睡一会,不要再想医院那些事儿了。” 昨晚听了关于纪铖的电台后,林予舒的泪水就像是断弦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涌。 倒不是被纪铖塑造的深情故事感动哭的,而是被看客所谓的脑补蠢哭的。 成名后的他受万人追捧,身边肯定少不了莺莺燕燕示爱,应该早就忘记了不起眼的自己。 学生时代,林予舒凭借着百折不挠的毅力才追到高冷的纪铖,之后他们也只交往短短两年而已。 他长得帅又会做音乐,喜欢他的女孩子手拉手能绕北城大学体育场一周了,偏偏选中她做女朋友就是因为她恰巧是他的“学伴”,和他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林予舒自诩为独立自信的知识女性,看不惯周围恋爱脑的女生围着男生打转。 和纪铖交往后才发现自己和恋爱中的其他女生并无不同,她变得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 她想和他做尽一切庸俗的、情侣之间会做的事,而他更愿意花时间在台上和陌生人battle; 她为了他放弃了从小的梦校,申请了他所就读的大学,而他没和她商量就选择了退学作一名职业rapper; 她渴望与他结婚、生子,平凡而又幸福地相伴余生,而他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未来的规划里。 纪铖除了当下的快乐,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们向着不同方向奔跑,永远也没办法到达同一个终点。 为了及时止损,她主动提了分手。 她能给他的,也只有自由了。 那个时候纪铖刚参加了说唱节目《rapking》,名声鹊起,吸粉无数,连主动挽回这段感情的心思都没有,爽快地恢复了单身,甚至还换了手机号和微信号。 分手都七年了,他何必要假模假样地立一个“深情男”的人设,给她写这么多歌呢? 是为了赚钱吧,林予舒毫不犹豫地揭穿他的虚假面具。 她认识的jayden,喜欢的是无拘无束、realhiphop的freestyle,从来都不是烂俗传唱的情歌。 虚伪的男人最擅长把自己伪装成专一的深情男,以此来诱骗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无知女性,林予舒打心底里唾弃他这种可耻的行为。 * “舒儿,你尝尝这个汤怎么样。” “还有这个鸡翅和虾你也多吃点。” “我的乖乖,再多吃点青菜吧,不要还像小时候一样挑食。” 林启东和舒华为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家的林予舒能吃好点,提前好几天就去超市采购食材,两人忙活了一早上,就连舒华都罕见地下了厨,做出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不远处电视开着作为进食的bgm,没有人关注电视里正播放着什么节目。 林予舒面前的碗像座永恒不变的小山,刚吃完一口,父母便轮流给她添回来。 林予舒向前一推碗,“爸爸妈妈,我真的吃不下了。你们再给我夹菜,我下周可就不回来了啊。” 两人这才停了手,不再往她碗里夹菜。 舒华埋怨道:“这孩子,还不是想让你吃好点,你在医院能按时吃饭吗?” “除了有时候做手术没时间吃,平时我都和学长一起吃饭,相互督促健康饮食。” 林启东搭腔,“还是你那个学长靠谱,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你们要不要谈恋爱试试看啊?” 林予舒立刻打断父母的幻想,“打住打住,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两位不要乱点鸳鸯谱。” 林予舒好不容易回家吃一顿饭,父母也不想搞坏原本和谐的气氛,只好饱含深情地看林予舒大口吃饭,不再多言。 父母催婚只是怕离世后孤零零的女儿没有了依靠,可真当女儿有了喜欢的人,他们又担心此人是否忠诚可靠,能否全心全意爱她一个人。 老两口前两年还会主动张罗着给林予舒找对象安排相亲,她人去是去了,可不是告诉男方她不打算婚育,就是直接说对方达不到她的择偶要求,闹得长辈之间的关系都出现了裂痕。 最后林予舒为了“报仇”,把父母送去了当地的老年大学。 做了一辈子老师的老两口角色调换,重新做起了学生,安心喝茶、写生、交友,充实地度过退休生活,不再强迫林予舒早日完成婚姻大事。 一家人安静地围坐在桌前吃饭,电视背景音隐约发出熟悉的声音。 他现在红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林予舒抬头望向电视。 “五年前,我作为选手参加了第一届的《rapking》,在决赛的时候不顾反对,唱了这首不适合竞演的情歌; 五年后,我作为制作人重新回到这个舞台。在接下来的制作人公演中,我还是决定唱这首不适合竞技场但我很喜欢的《edennd》。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背景旋律悠扬动听,林爸爸和林妈妈也注意到了电视里的人,抬眸审视演唱者。 舒华做了三十多年监视学生小动作的班主任,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最先发觉,“欸,这人长得好像舒儿那个前男友啊。” 林启东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还特意凑近了电视看,“我看就是他吧,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舒华撑着下巴,尽力回想,“季…季振?” 林启东摇头,“不是不是,好像是叫金真。” 一旁埋头吃饭的林予舒默默说:“纪铖。” 林启东和舒华彼此小心翼翼地交换了眼神,打着哑谜。 林予舒倒是洒脱,宽慰父母,“我们分手都七年了,我早就走出来了,而且他现在都成大明星了,我们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那最好,这臭小子看着就不靠谱,舒儿咱找对象不能找这样的男人”,林启东忿言,“恋爱、结婚怎么说也要找像你爸这样正派又靠谱的男人。” 舒华也附和,“大明星怎么了?你还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呢,一点也不比他差。” 林予舒从小就是让爸爸妈妈省心的乖乖女,唯一一次情绪失控,就是和纪铖闹分手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周。 父母好不容易哄着她吃了点东西,回头就听到她一个人在马桶前边哭边呕,那些日子她都瘦得脱了相。 当时把父母吓得够呛,心疼女儿的林启东真想打飞机痛揍一顿人在安城的纪铖,但由于还要陪高三学子备战高考,最终以没时间而告终,纪铖因此免过一揍。 舒华一把抢过了遥控器,“换台换台,不看他,真倒胃口。” 倒胃口的纪铖并不知道林家把他当作讨人厌的扫把星,反而又来招惹林予舒。 纪铖:【我想去医院看看你上次说的小杰,你在医院吗?】 林予舒:【不在。】 她早上询问了值班医生小杰的情况,得知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很是担心,决定下午回趟医院。正要出门,纪铖又打了电话来。 纪铖:【那你什么时候会在?】 林予舒:【等一会儿吧,我正打算回医院。】 纪铖:【好,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他怎么突然来了? 刚出现在电视里的大明星应该很忙不是吗? 纪铖的经纪人高狄捏着手机向他走来,汇报他和一档音乐节目制作人的交谈结果。 “节目组答应把你早上那段采访给删了,但他们有一个要求。” 纪铖双手插兜,正满怀期待等着林予舒下楼,“什么要求?” “他们节目组想拍一个关于你全国巡演的纪录片,他们要求全程跟着你走过所有场次的演出,你也不能干预后期的剪辑。” “damnit.” 真不划算,纪铖不悦地踢走了脚边的几颗无辜石子。 他只不过在早上采访时回答了一个蠢问题,怕被过度解读给林予舒造成影响,所以想让节目组把这个问题的片段剪辑,没想到对方却以巡演纪录片作为筹码,强迫他接受不平等的条款。 高狄作为经纪人也觉得这桩买卖很亏,但纪铖执意要删掉这个问题,才让对方有机可乘,说到底还是怪纪铖自己。 “其实你的回答也没透露什么关键的信息,欲盖弥彰反而会激发观众的好奇心。” 纪铖是个很矛盾的人,自己写了二十九首怀念前女友的歌,却不允许记者问他任何关于林予舒的问题。 他不聊前女友的规矩从出道开始就有,但经常还是有记者执意要问。 起初他会直接黑脸不答,不少记者因为此事写他“没礼貌,不尊重人”,把他塑造成了一个脾气差的浪子。 被问的次数多了,纪铖也学着变圆滑了,回复记者:“请听我的下张专辑,我会写在歌里的。” 今早的采访纯属是个意外。 主持人问他:“历时五个月的巡回演出落下帷幕,本次巡演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原本是一个很常规的问题,但他可能因为这几天没睡好而放下警惕,讲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答案。 纪铖牵了牵嘴角,“遇见了她。” 主持人追问:“他(她)是谁?” 纪铖如实回答,“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专业的主持人会一步步引导受访者讲出想听到的答案,“是在哪一场遇到的呢?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纪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愿再往下说细节,按照惯例装傻,“记不清了。” 可是最爱八卦话题度的主持人哪肯轻易放过他,“这个特别的人是eden对吗?” 看他一怔,主持人更有了把握,乘胜追击,“巡演结束后你们有重新恢复联系吗?” “得知她来看你演唱会时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你还爱她吗?” 嘴上没回答,纪铖却在心里默念:“sure(当然)”。 8、第八章 得知纪铖突然来接她,林予舒虽是满腹疑问,但还是换了衣服下了楼,果然看见和昨晚站在同一位置的纪铖。 这次他没有被黑夜下的树荫遮掩,骄阳显现出他锋利的棱角。 远远隔着十几米距离和他对视,林予舒瞬时恍惚。 穿着衬衫和白色t恤的男人在等她,就像回到了八年前…还是九年前。 当时每周五晚纪铖都会送她从学校走回家,他们常躲在这棵粗壮的榕树后偷偷接吻。 父母又打电话催她回家,林予舒不得不回家,每向前走两步就要回一次头,恋恋不舍地挥手说再见。 见她不舍的样子,纪铖心中有一块不知名的地方塌陷,满是不舍也要强忍着捏捏她的脸,“上去吧,后天一大早我就来接你。” 林予舒没走两步又折返跑回来抱着他撒娇,“某人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晚安吻。” 不是刚深情拥吻过吗? 纪铖低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宝贝,晚安”。 隔了一天刚到周日,天亮没多久,纪铖又会站在这棵榕树下接她回学校。 林予舒连早饭也顾不上吃,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在远处张开手臂的纪铖。她纤细的手臂顺势缠上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弯腰,顺势吻她。 纪铖轻轻吻她的额角,在她耳边低语:“大庭广众之下被你父母看到不太好,去我那里让你一次亲个够好吗?” 之后,他们果然回到了那间小公寓里,消磨纵情了整天。 榕树在,他也还在。 可一切都变了味,回不去了。 纪铖没有和林予舒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只说:“上车吧。” 而后体贴又自然地替林予舒打开了商务车的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林予舒上车后才发现前排坐满了人,副驾驶座位上的似乎是他的经纪人,喋喋不休地和纪铖交待着工作。 “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你们长话短说。不然等会儿到了上班高峰期,去高铁站的那条路肯定堵车。” “哦”,纪铖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回应。 经纪人像是对他的冷淡见惯不怪,敬业地提醒,“《rapking》节目组提前通了气,原先和你一个crew的钟烈也会参加下期节目的录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初因为什么beef闹翻的,但现在他作为参赛者,你作为制作人,节目组肯定会刻意制造冲突博眼球,稍有不慎就会被捕风捉影,你要谨慎一点。” 他和钟烈闹翻了? 林予舒望着纪铖,一脸狐疑。 钟烈是纪铖在北城最铁的哥们,是纪铖宁愿放弃和她约会也要一起挤在地下工作室里玩音乐的挚友。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第一时间和对方分享新做的音乐。 林予舒以前还生过气,认为都是钟烈蛊惑,纪铖才会放弃美国名校的商科学位,心甘情愿地留在北城穷酸地过着所谓艺术家的日子。 “嗯”,纪铖兴致不高,依旧敷衍地回应着,就像是听班主任唠叨半天的叛逆少年,思绪早就跑远,一句苦口婆心的忠言都没听进去。 “还有,你的纹身记得遮一下”,高狄从包里拿出一盒治跌打损伤的外用膏药,递给了后排的纪铖。 上电视节目不能露出纹身,而纪铖又对纹身上瘾,每年都至少会纹一个新的图案,所以每次录节目只能全身填满狗皮膏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满身伤病。 纪铖掂了掂药盒,转手就递给了林予舒,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帮我。” “嗯?”林予舒见纪铖如此淡定从容地望着她,一瞬间怀疑自己漏听了什么细节。 纪铖边脱外套边叮嘱:“贴好看一点,不然上电视拍出来丑,有损林医生的名声。” 纪铖的心安理得一时间让车内空气凝结,前排的经纪人和司机都竖起了耳朵,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后排的两人。 林予舒无语地怔在原地,啼笑皆非。 为什么要我帮你贴,难道自己没有手吗? 帮你就算了,为什么还担心我一个外科医生贴得不好看?以前你和别人打架把脑袋打破了,还是我缝的针呢。 念及他工作缠身还主动来看小杰,林予舒没说出内心别扭的小九九,顺从地接过膏药。 好在纪铖审美好,身上的纹身不像黑/道大哥一样将可怖的图案纹满整个手臂或后背,也不像很多rapper纹满酷炫中二的图案。他的纹身都是精致的小块,不规则地分布在身体的各部分。 林予舒问前排的高狄要来剪刀,贴心地先把膏药剪成小块,依次完美地覆盖在纪铖的纹身上,耐心用指腹抚平多余的气泡。 时间总是会在人身上留下有形或无形的痕迹,纪铖身上又多了很多她没见过的新鲜图案,有workaholicmusic的图标、j&e的logo、几句激励自己的英文、两个经纬度(林予舒猜测代表着芝加哥和北城),还有一枝向日葵。 提起向日葵,人们总会想到它热情奔放、面朝太阳积极迎接日出的样子,这也是林予舒喜欢向日葵的原因。 纪铖身上纹的那株向日葵却是一副萎靡不振、接近衰败的颓废模样。如此温暖治愈的花开在他身上竟变得残败不堪,可见他内心有多空洞和阴郁。 林予舒选择视而不见,用一块方方正正的膏药严丝合缝地遮住它。 只要看不见就不会揣测他将这株向日葵纹在身上的心情,更不会没来由地心疼他。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林予舒在心底默念,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心软倒戈。 “这里还有一个”,纪铖漫不经心地卷起t恤左边的袖口,指着手臂内侧肱二头肌的中心处,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林予舒的双眸。 林予舒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倏尔瞳孔皱缩,怔怔地望着。 齐平心脏的那一处清晰地纹着四个简单的字母—— eden 林予舒不知道纪铖什么时候纹了她的名字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无数次将那只手臂当做枕头,那时候明明还没有。 都已经分手了,他又何必纹上前女友的名字。是提醒自己曾经有一段愚蠢的恋情?还是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要立稳深情男的人设,这样才好一直发情歌消费前女友吧。 纪铖仿佛已经预想到林予舒现在的表情,又或者是故意让她看到的计划得逞,得意地拿过她手中已经剪好的膏药,歪歪扭扭地贴在上面。 没有她贴的整齐,四个字母还依稀可见。 * “林医生,17床小杰的血压和心率一直低于正常值,白细胞含量偏高,早上十点一刻上了呼吸机。” “谢谢你啊,赵医生。” “应该的,那现在小杰交给你了,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记得联系我。” 一夜未眠守在病床前的小杰父母看见林予舒来了,心里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踏实了点。 “林医生,赵医生说你这个周末休息,没想到你又来医院了。” “我也刚好没事,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小杰”,林予舒看向病床上的小杰,“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术后昏迷属于正常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一般72个小时内会恢复意识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短短几天,操劳的小杰父母比初见时像是老了十多岁。 “你们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林予舒拿出自己的工卡,“这是我的饭卡,你们可以去一楼的餐厅先垫一下肚子,小杰有我陪着。” 见他俩都不肯接,林予舒强行塞在了小杰母亲的手中,“小杰日后恢复还需要你们的陪伴,你们作为他的支柱,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小杰虽然在昏迷,但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也舍不得你们因为他而累垮身子。” “谢谢林医生,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不过不用你的卡,我们自己有钱。” 林予舒摆摆手,“拿着吧,职工食堂只能刷卡,不能现金或是扫码支付。医院每个月都会给我们的卡里打钱,如果用不完的话下个月就作废了。我这个月还剩下很多钱呢,你们不用也是浪费。” 她回忆餐厅今日的菜单,“今天三号窗口应该有油焖大虾,五号窗口有鲫鱼豆腐汤,六号窗口的黄焖鸡也很不错,麻烦你们去帮我尝尝味道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小杰的母亲紧紧攥住了工卡。小杰的父亲打量了半天站在一旁的纪铖,疑惑地问:“这位是?” 纪铖正低头拿着手机和经纪人打字,林予舒顺手拉着他的袖口,把纪铖拽到了病人家属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小杰喜欢的那个rapper…歌手,他也很关心小杰,今天是来特意探望小杰的。” 在患者家属眼里,纪铖多少有点没礼貌,不看着他们,而是盯着林予舒捏住他袖口的手,久久不能移开。 分手这么久了,她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唤他时喜欢捏他的袖口。 “啊,是大明星啊,那我们什么也没准备。” 纪铖还没开口,林予舒就忙着解释,“什么都不用准备,他就是顺路来看看小杰的,你们快去吃饭吧。” 说完,林予舒就半推着小杰的父母走出病房,还叮嘱他们一定要替她尝尝大虾和鱼汤。 顺路? 她还真是会替自己安排时间。 纪铖今天早上接受了一个令人心烦的采访,下午还要坐四个小时的高铁去安城录制节目。 两个行程之间只有几个小时的空挡,就因为昨晚她的一句请求,纪铖果断牺牲了宝贵的休息时间,跨越大半个城市去接她。 而林予舒此刻根本不关心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杰身上。 “小杰,你真的很棒。现在你已经克服了了西天取经路上的八十难,就剩最后一难,只要坚持下来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小杰,我知道你很勇敢,你强大的意志力我们已经看到了,只要你再撑一会,马上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和朋友了。” “对了小杰,你最喜欢的纪铖哥哥也来看你了,林医生没有骗你对不对,我们真的是朋友,我让他和你说句话。” 俯在小杰床边的林予舒连头也没抬一下,伸手去拉纪铖的袖口,把他往病床边带。 袖口被林予舒牵着,纪铖的视线微沉,又聚焦在了她细嫩的手上。 停顿一秒,纪铖便反手握住了林予舒的手。 既然她的习惯还没改,那他的习惯也不要改了。 大学谈恋爱时,他们经常去人声鼎沸的hiphopclub和livehouse。 纪铖和林予舒有十几厘米的身高差,轰鸣的音响声轻易掩盖了她的呼唤声,所以每次她都只能晃晃他的袖口,他才意识到两人差点被人群挤散,于是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廓,“宝贝,等会我上台为你表演好吗?” 林予舒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嘈杂环境,也不喜欢吵闹的hiphop音乐,但她在那一瞬看见了纪铖的眼中闪烁着对所热爱事业的光芒,认真的模样让人触动。 她只好踮起脚尖亲他一口,“去吧,在台上一定要时刻注视着你的头号粉丝,我会偷偷向你发射飞吻,你一定要接住哦。” 这些年来纪铖在台上演出时也保持着找她的习惯,这也是为什么在那天的演唱会上,他能在人海中准确地定位到林予舒。 虽然在下一秒,她就躲进了现男友的怀抱里,忘记把爱的飞吻留给台上惊慌失措的他。 9、第九章 时隔七年,纪铖终于重新握住了林予舒的手。 她的手还似记忆里的那般柔软、冰凉,让人忍不住想要放在嘴边吹一口热气,然后紧紧地包裹在掌心,放进口袋。 但是,显然不是所有分手的情侣都怀念前任的温度。 林予舒像是触电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手,仿佛她触碰的是什么惹人作呕的污秽,和以前凛冬里耍赖也要将手塞进他衣服里取暖的娇蛮样大相径庭。 林予舒快步走到窗边,刻意低着头没有和纪铖对视,声音还有点微不可察地抖。 “咳…你和小杰说几句话吧,多鼓励鼓励他。小杰他…他很喜欢你。” 还没握紧感受掌心的纹路,林予舒的手就迫不及待地从他的掌中溜走。 纪铖低头看着刚触碰过林予舒的那只手,手指不自然地微蜷,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无奈地自嘲苦笑。 纪铖坐在床边林予舒刚坐过的凳子上,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杰,才有了她口中苦难突然降临在少年身上的实感。 “hi,你好,小杰。我是jayden纪铖。” 纪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显得有些拘谨,“谢谢你喜欢我的音乐,还有支持我。” 尽管处于昏迷中,但万幸的是小杰听到了偶像的鼓励,嘴角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向上扬。 纪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应该是高狄办好了他交代的事情。 纪铖望着立在窗边背对着他的林予舒,“抱歉,我需要去外面一下。” 听到病房门被扣上,林予舒才敢转身,思绪始终还沉浸在手被握住的那一刹那。 那一瞬间,林予舒的心跳变得杂乱无章,心率保守估计大于105。 纪铖的手还是那么宽厚、温暖、有力。 可是,那双会在她痛经时帮她揉小腹;在冬天帮她捂手;会喂她吃各种水果零食的手,她再也没有理由握住了。 纪铖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病房,这次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手提袋。 “小杰,这是j&e新出的一件卫衣,我参与了设计,目前不打算对外发售,所以先提前送给你。” 昏迷的小杰微微活动了下手指,紧接着又听到纪铖讲了一个更振奋人心的消息,“很抱歉我等会儿还有行程,这次不能等到你醒来亲眼看到我。如果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让eden…林医生联系我。祝愿你可以早日恢复健康。” 在外焦急看着手表,在楼道踱步几个来回的高狄破门闯进了病房,拼命眨眼示意,纪铖才不舍地看了眼林予舒,“有需要的时候随时联系我。” 待小杰父母回来,林予舒就和他们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刚才听到我们说话的小杰活动了手指,可见他的意志力还很强大。你们不用太担心,要对小杰有信心。” 小杰的妈妈忙着擦眼泪,小杰的父亲拿着刚纪铖带来的手提袋给林予舒展示,“林医生,这个钱我们不能收。” 原来手提袋里装着的不仅是一件纪铖设计的卫衣,还有沉甸甸的十万元现金。 林予舒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纪铖的心思会如此细腻,但也明白这点钱对现在的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你们收下吧,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这可不行,我们虽说不是富贵人家,但生活还能过得去,不能随便收人家的钱。” 小杰的父母靠着做小生意白手起家,从小就给了他相对宽裕的家庭条件。虽然自小杰出事后父母就没时间亲自打理,但是这些年来的积蓄足够唯一的孩子无忧虑地度过下半生。 林予舒:“哎呀,可惜现在我也联系不到他,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那怎么办啊?十万块钱也不是一笔小钱。” “那这笔钱你们先保存着,他下次来的时候再还给他就好了。” 看着小杰父母感激的样子,林予舒拿出手机,一路下滑点开了纪铖的对话框。 林予舒:【谢谢你哦,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 纪铖问坐在前排的高狄:“老高,散财童子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被拿走了卫衣的高狄不悦,“就是你这种喜欢送钱出去的人。” 唔,好像还不赖。 纪铖在对话框打下: 【anywhere,anytime.】 林予舒:【谢谢你哦,等你回北城后请你吃饭。】 高狄不愧是rapper的经纪人,像机关枪一样高频抱怨道:“你乐意送钱就送,反正那是你自己赚的,我管不着。但是你非要把我那件衣服拿走干嘛?我早上才从你那儿拿到,下午就又被你给收回去,合着你送的礼物还有时间限制啊。” 纪铖的表情满不在乎,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不就一件衣服吗。” 还是他自己设计的,又不是什么奢侈品大牌。 高狄激动地转身回头和他理论,“这是一件简单的衣服吗?你不知道j&e现在一件基础款的t恤都炒到2k+了嘛。现在大家都把j&e的衣服和饰品当作鉴定和你关系亲疏的证据,为你卖命的经纪人没有最新款的衣服像话吗?那些圈内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我要是不晒这件衣服营销号肯定会写我们关系破裂,你打算换新的经纪人了。” 纪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那我把我的那件送给你好吧。” 他倒是真不知道高狄这么看重一件普通的卫衣。 纪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这些年来精力都放在音乐上了。他创办j&e起初只为了穿自己设计的衣服,做真实的自己,根本没想过做大赚钱。 高狄乘火打劫,“我女朋友把之前你送给我的那些衣服都抢走了,你能不能多给我几件啊。” “好,你去我的衣帽间里自己挑”,纪铖不关心什么衣服鞋子,就算衣帽间被拿空他都不介意。 他问高狄真正关心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北城?” 高狄像报菜名一样报行程,“《rapking》从3号中午录到4号凌晨,四号傍晚再拍一组宣传照,我们休息一天到6号下午坐高铁回北城。” “4号晚上开车回吧。” 高狄正色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纪铖妥协,“那帮我定5号早上最早一班的高铁。 以往纪铖巴不得多在外工作几天不愿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高狄好奇地问他:“你有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回北城处理吗? 从纪铖上午接受采访后报出一串陌生的地址起,高狄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仗着两人之间深厚的兄弟情大胆发问:“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纪铖戴上眼罩准备补觉,“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 高狄惊呼,“真的啊?她就是你的前女友?值得你写了二十九首情歌的eden?” 高狄从纪铖出道起就做他的经纪人,纪铖创办公司他也跟着换了公司。七年来他还从没见过大名鼎鼎的eden本人,更是对她充满好奇。 今早的采访虽然纪铖要求节目组删了,但高狄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她为什么要来看你的演唱会啊,难道是想复合吗?” “对了,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啊?” “下次见面你自己去问她好了”,纪铖拖着低沉的尾音,稍显疲惫,“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比你更想知道。” * 全城顶尖的三甲医院即使不打广告,也从不缺患者的光临。 神经外科刚送走了一批治愈出院的患者,护士小姐刚换好病床的床单,病房又涌入了一批新患者,彼此交流着病情。 林予舒新带了一个刚从急诊科轮转过来的女学生,手下主管的病人也增加了几名,每日的例行查房则需耗费更久了解新病人的病情。 每个医学生在课堂中记不清的知识点,在医院轮转时靠着带教老师的疯狂提问,都会把知识点刻进dna里。 林予舒今天还有一台手术,需要提前进手术室做准备,所以早上在查房时嘴下留情,只提问了学生一个简单的问题。 章月回答得不错,主动提出想要观摩下午的手术。 林予舒没直接同意,而是耐心解释,“等会儿的手术是一台经蝶窦入路颅咽管瘤切除术,患者是一名七十岁的男性,我们科的甄主任主刀,我做副手。这种极高难度的手术对你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你要做好站四个小时以上的准备。” “要这么久啊?” 章月才是本科大五,轮转的科室也不多,还没真正意义上跟过一台完整的手术。 “四个小时还是保守估计,前提是术中没有突发状况出现。” 林予舒也是从学生一步步走过来的,所以在带教时十分善解人意,经常换位思考给学生们讲清利弊。 “假如你今天状态不够好,不想跟这台手术都ok,下次可以从简单的手术开始。但甄主任不喜欢连一台手术都站不下去的人,何况主刀的是他,在场没有人会比他更累。假如今天你因为体力不支中途出了手术室,那很可能整个神经外科今年都不会招一个女医生进来。” “啊?这么严重啊?”章月面露难色,她可担不起这么重的罪名。 林予舒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利害关系讲得明明白白。 “女性在体力方面本就天然劣于男性,这让女医生的职业路径困难重重。你还年轻,日后可以像多数女性医者那样,选择科研这条道路。但是也有很多女医生志在治病救人,刻板印象使得她们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所以容不得半点污名化。” “那…林老师,下次简单一点的手术你可以再带我吗?” 章月还只是本科生,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清楚将来的职业规划。 林予舒对章月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她能理解二十岁女生的想法,反倒善解人意的给她划了重点。 “没问题,今天多复习一下癫痫这部分的知识,明天查房的时候我会提问。” 章月一笑眼睛都笑弯了,“谢谢林老师。” 林予舒充分尊重章月的选择。她见过很多女医学生们在医院各科轮转一圈后就毅然决然地决定转行,也见过太多优秀的女性医者因为自身或家庭的原因转向学术道路。 她无权评价这些女性的选择,也不想干涉她们做选择的自由。可她既然选择成为一名在一线工作的医务工作者,就必须不遗余力地治病救人,让众人摒弃偏见,认同她的价值。 玻璃天花板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打破。 * 甄主任不愧是神外的一把手,术风干净利落,手到病除,也让林予舒近距离地获得了宝贵的实操经验。 术后洗手时甄主任也毫不吝啬地赞赏林予舒,“小林作为年轻的女同志,今天表现的相当不错。” “谢谢主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一辈的领导对小辈表示最大的认同和喜爱,就是给他/她介绍对象,“小林啊,你现在身边有合适的人选吗,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他的言外之意即,小儿外科的乔清禾有没有追到你。如果他还没追到,你可以试试和我的侄子相处看看。 碍于情面,前不久林予舒和甄主任的侄子相过一次亲。 对方是红圈律所的刑诉律师,林予舒又是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两人都正值事业的上升期,样貌、经历都称得上旗鼓相当。 两人都不是虚伪做作的人,一见面就互相坦白,目前双方都准备以事业为重,不打算考虑儿女情长的私事,所以一起吃了顿精致的法餐,体面地互换了微信,现在两人都在对方的列表里躺尸,还没人主动开启过任何话题。 “谢谢主任关心,但我现在要主管六个病人,平均每隔两天一台手术,忙到连只有三十分钟车程的家都回不了,哪有时间和精力考虑个人问题呢。” 甄主任还想继续做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林予舒就又准备伺机溜走,笑盈盈地说:“下次您主刀的时候还选我做副手成吗?我想在解决个人问题前多跟着您学习。” “跟着我学习进步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也要…” 还没等甄主任说完,林予舒就指着墙上的钟表,“哎呀,已经六点半了,我还有个病人找我复诊,主任再见。” “这个小林…”,甄主任看着一溜烟就没影的背影轻叹。 10、第十章 小杰自苏醒后恢复得不错,意识逐渐清晰,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出院回家了。 林予舒和小杰的父母谈过几次,他们都不约而同发现小杰很抗拒出院。 平日工作太忙,林予舒只好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去病房征求小杰的意见。 刚走到病房门口,林予舒就听见有音乐声从中传出。 小杰的病友们都相继出院了,所以憋屈的孩子只能通过公放音乐来表达不满。 林予舒准备推门而入,告诉他即将能出院的好消息时。冷不防地,从门缝里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短t男人的身影,是纪铖。 他手臂上已不见上次她亲手贴上的损伤膏药,露出了具有个人特色的纹身,张扬野性。 没有鲜花掌声,没有尖叫簇拥,纪铖就站在病床前,为小杰一人清唱。 林予舒不忍推门破坏这副和谐的画面,躲在门口做了卑鄙的窃听者。 旋律缠绵动听,阿卡贝拉简单却令人沉醉。和纪铖以前喜欢的音乐很不同,林予舒甚至怀疑这首歌是否也能被称作是hiphop。 她靠着墙耐着性子听了一会,说实话,旋律还挺好听入耳。 在试图听清歌词后,林予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了病房,径直上前捂住了纪铖的嘴。 她瞪大双眼,几近咆哮,“jayden,你怎么能…怎么能给未成年唱这种歌呢!” 纪铖身体一晃,满脸错愕地被这首歌歌词所描写的主角死死地捂住嘴巴。 他今早凌晨才结束在安城的行程,赶回北城的家简单洗澡换衣后就来了医院。 他听小杰说林予舒最近忙到只有查房时才能看见她,所以本意没想打扰她,只计划着一会儿不经意地从她的办公室路过,创造一场刻意的偶遇就好。 纪铖从没想到林予舒会突然冲过来捂着他的嘴巴,而不是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显然病床上的小杰才是最震惊的那一个,“林医生你干嘛!!!快放开我铖哥!!!” 上次演唱会林医生和乔医生中途挂了电话,让小杰没听到最喜欢的那首live版《edennd》。早已积怨多日,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纪铖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为他一人演唱这首歌。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小杰摇头晃脑试图跟唱时,他敬爱亲爱可爱的林医生居然突然冲出来打碎了美好的画面。 真是荒谬至极! 要不是他身体受限,林予舒相信小杰一定会从床上跳下来撒泼打滚。 林予舒清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你才十七岁,不能听这种大尺度的歌!” 小杰一脸疑惑,“我…听歌也不行吗?” 林予舒又回头看了眼乖乖在她身后站得笔直的纪铖,把荼害青少年罪都怪在他身上。 “还有你,怎么什么都往歌里写。” 林予舒含糊不清地暗指道:“这属于个人隐私,你写歌演唱也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吧。” 纪铖忍不住偷笑,拿开了还捂在他嘴巴上的纤纤玉手,嘟囔道:“这也是我的经历,难道不可以写吗?” 厚颜无耻! 这首歌是纪铖和林予舒第一次在床上进行了一番激烈友好地交流后写的,也是让他在《rapking》决赛上一举成名的经典之作。 年少时他玩freestyle比较多,享受即兴随性说唱的魅力,不屑于提前写好韵脚旋律成品之作。 纵情后的欢愉悸动都汇集在了神经中枢,带给他愉悦的快/感,他开始理解为什么上帝在遥远的东方为亚当和夏娃创造了极乐之地伊甸园,可他们依旧冒着生命危险偷食禁果。 看着睡在他身旁的林予舒,无数灵感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纪铖贴心地替她掖好被角,低头吻了吻她娇艳的脸颊,立刻下床写下了这首《edennd》的歌词和旋律。 他的母语是英语,用来思考的当然也是英语。好在他文学功底也不差,用细腻的隐喻尽情描绘他们初夜颠鸾倒凤的细节。 虽然也有乐评家解析过这首歌的内涵,但由于他写得隐晦,歌词又是全英文,才能让这首歌一遍遍地在电视上播出,被歌迷朋友们喜欢。 看着面红耳赤的林予舒,纪铖忍俊不禁,甚至忍不住想要低头揉揉她的头顶,夸她英文进步很大。 他倒不奇怪林予舒能理解歌词的意思。林予舒是他的中文老师,那他就是林予舒的英文老师。 他唯一的学生很好学,演出时,台下别的女生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可以要到他的联系方式,而林予舒却致力于搞明白他freestyle里每一句俚语的意思。 “为什么要用12来指代警察,在美国报警电话不是911吗?” “homie和slime哪个用来表示最好的朋友?” “lemon为什么要用来指笨蛋啊?cherry居然是指…jesuschrist!我以后再也不吃樱桃了。” 害她对一些水果有了阴影,纪铖只好介绍在俚语中具有褒义的水果,“那多吃点桃子好了。” 林予舒仰着头问他,“peach?桃子又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看着纪铖慢慢靠近,亲吻了她的额头,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说:“是宝贝你的意思。” 林予舒回过神来也觉得刚才的举动荒谬,都快三十的人了,不该在青少年面前谈性色变。 她软下声来,“你回来怎么没告诉我?” 林予舒很想请纪铖吃顿饭,好好感谢他从百忙之中抽空满足小杰的心愿。 纪铖罕见地没戴墨镜和帽子,面庞清秀地还像是大学生。他揉了揉被林予舒暴力挤压变红的鼻子,“怕你在忙。” “喂喂喂,还有没有人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小杰仰天怒呵,“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青少年吗?我的下半身都动不了了,难道现在连听一首喜欢歌曲完整live的机会也没有了嘛!“ 纪铖摊手故意装无辜,“是林医生不让我唱,她可能觉得十七岁的男生应该正是看卡通动画的年纪。” 林予舒懒得和他争论,“小杰,现在你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恢复正常水平了,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回家了。” 小杰还在抓狂,“我不要回家,我不要!林医生你赔我和偶像独处的时光!你赔我私人独享演唱会!你统统都赔给我!” “好好好,我走。不过你要和父母商量一下,认真考虑出院的事情。” 林予舒知道小杰是把医院当成避难所了,但总有一天他得学会适应现实社会。医院只能治好身体上的病,心病还需要自己与世界和解。 纪铖不知道在病房里又和小杰说了什么,林予舒回办公室换完衣服回来后他们居然还在聊。她又在病房外等了半天纪铖才出来。 看纪铖云淡风轻,林予舒不免好奇,“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纪铖耸肩,“秘密。” “嘁”,林予舒耸耸鼻尖。还是她介绍两人认识的呢,这么快就有秘密了。 纪铖不禁莞尔,浑身的劳顿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都神奇地消失了。 “那走吧,我请你吃饭,谢谢…”林予舒还没说完,就被纪铖接到的一通电话打断。 话筒里传来孙傲的声音,“老高说你来医院了,我怎么没见你人啊,我都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纪铖以为孙傲早就跟高狄他们走了,“你还没出院啊?” 孙傲咂舌,“感情你不是来接我出院的啊。今天不是庆功宴嘛,我还特意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在医院等你。” “哦,那你自己去吧,今晚我就不去了。” 林予舒还欠他一顿饭呢。今晚纪铖要不吃,那就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了。 孙傲谴责,“过分了啊,哪有巡演庆功宴主角不去的道理。兄弟们跟着你没日没夜地巡了好几个月,你说不去就不去啊。” 纪铖的眉头皱成了浅川,犯了难。 这些年来幸亏有高狄、孙傲这样的兄弟倾心倾力,公司才能走向正轨,逐渐壮大。当然他在待遇上也从没亏待过朋友们,可要连巡演的庆功宴都不去确实会伤了他们的心。 他将话筒拿远,问林予舒,“等会儿有事吗?” 看着林予舒摇头,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你欠我的那顿下次单独补给我。 朋友? 在林予舒的印象里,纪铖那帮一起做音乐的朋友好像都不是很喜欢她。可能是因为作为旁观者,他们看得清林予舒不懂他们热爱的文化,和他们的圈子格格不入。 “孙傲也去,他今天出院”,纪铖这个时候倒很懂拿朋友出来当借口,“他很感谢你之前救了他,想要还你一个人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傲不知怎么找到了他俩,老远就挥手,“林医生,好巧,一块去吃饭吗?” “那好吧。”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着人情世故,林予舒没法像以前因为不被纪铖的朋友喜欢就任性地放鸽子不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孙傲秉持着“是朋友就一起吃饭”的原则,还惦记着另一位救命恩人。 “乔医生在几楼啊?今晚大家一块吃吧,正好借机感谢你们帮我捡回一条命。” 林予舒还没回答,纪铖先敏感起来,一口回绝,“庆功宴叫外人干嘛?” 纪铖用中文阴阳怪气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强,一句话竟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尴尬。 孙傲尴尬是以为纪铖把林予舒和乔清禾都当外人。他们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请人家吃顿饭有什么不乐意的。 林予舒也尴尬万分。她和纪铖曾经的恋情结束就是结束了,她也不想做前男友无名时闹着分手,成名后又围在他身边的拜金女。这样不就更让他的朋友们误会她的为人了嘛。 纪铖单纯不想再看见乔清禾和林予舒在他面前说笑,“快点走吧,老高刚又催我。” 胡说。 是谁刚还不打算去庆功宴! 纪铖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林予舒在电梯里就开始愁座位应该怎么选。坐在副驾驶会让孙傲一个人觉得孤单,而坐在后座纪铖就得落单,显得他是一个开顺风车的司机一样。 孙傲听高狄说纪铖上周刚提了新车,早就想去试驾兜风了,“铖哥,你今天开的什么车啊?是新提的库里南吗?” “嗯。” 待三人走到了他的新车前,纪铖随手把车钥匙丢给孙傲,“既然感兴趣就你开。” 纪铖贴心地打开后座门,邀请林予舒一同在后座欣赏豪车的星空顶。 而一无所知的孙傲只顾着惊叹库里南精致的内饰,开心地接下了钥匙,心甘情愿地做起了顺风车司机。 11、第十一章 孙傲不当rapper真是浪费天赋,他一上车就开启了话痨模式,先是感叹纪铖新车的手感有多好,接着又和林予舒闲聊起来。 七聊八聊,话题落到了章月身上。 “原来小月儿妹妹轮转去林医生你们科室学习啊,怪不得我最近都看不见她了。” 林予舒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才刚二十岁出头,你可别打她主意了。” 孙傲觉得自己刚年满二十八也没大章月多少,何况自己还是个逍遥自在的dj,喜欢他的年轻女孩儿多了去了。 “爱情又不是只能发生在同龄人之间,而且我看起来也挺年轻的,还有钱有时间,她要是真喜欢我不也挺正常的吗。” 林予舒笑而不语,以她现有的人生阅历,足够看清男人低级的花花肠子。 “我知道你们男人不管多少岁,永远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但章月在学校里有那么多同龄的男大学生,她有什么理由不和同龄人享受一段甜蜜的校园恋爱,而被你们这种招蜂引蝶的海王当作备胎。” 真够犀利,句句都戳中了孙傲的痛处。他觉得章月清纯漂亮就花言巧语撩拨她几句,也只是在无聊的住院生活中找点乐子罢了。 也不怪林予舒觉得他渣,他们这行没底线的人确实多,经常有mc靠着一点才华就把仰慕他们的小姑娘骗到了床上,还下床就翻脸不认人,转头就去泡别的妹。 林予舒不想看见任何女生重蹈她的覆辙,爱上一颗不羁的灵魂。 “你们这种志在游戏人间的浪子就不要招惹单纯的小姑娘了,她玩不过你的。” 虽然自己的名声不够好,但孙傲还想替同行们辩解,“我们这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渣男,就比如我们铖哥吧,他…” “嘘”,林予舒噤声,示意让孙傲小点声。她用指尖点了点身旁的纪铖,“他睡着了。” 孙傲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才发现纪铖交叠着双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坠入了梦乡。 “看来他今天累坏了。” 林予舒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 纪铖的龟毛怪癖,孙傲能吐槽三天三夜。 “林医生你是不知道,纪铖睡眠质量特别差,平时靠着褪黑素和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个完整觉。在赶行程的路上他都要戴眼罩和降噪耳机才能浅咪一会儿,今天我们一路说话他还能睡着肯定是累到撑不住了。” 林予舒的心不由自主地悬起,她转身忧心忡忡地望着纪铖。 他的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以前两人挤在公寓的一张小床上他都能沾床就睡,现在他一个人独享别墅的席梦思大床,怎么反倒矫情地要用药物维持睡眠。 林予舒也只有趁他熟睡时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了。 纪铖的眉头紧缩,双手还环在胸前,一看就睡得不踏实。 林予舒心口松动,大胆地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毛,可指尖在距离他眉峰不到1cm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算了,不要再越界了。 林予舒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窗外晴空万里,几朵软绵绵的云彩挂在湛蓝的天际。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林予舒心想,吃完今天这顿饭,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吧。 * 纪铖全国巡演终场的庆功宴因为突发状况,一直耽搁到了演唱会结束两周才办。 workaholicmusic台前幕后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来参加今晚的庆功宴,几十号人乌泱乌泱地坐满了酒店最大包厢的三张桌。 “老高,老板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肚子好饿好饿好饿啊~”,evan拿筷子敲碗抗议。 高狄像是组织纪律的小学班主任,抽走了evan手中的作案工具,义正言辞道:“小时候没人教过你吃饭时敲碗没礼貌吗。” “哼”,被没收工具的evan恼怒,可是耐不住寂寞的她又用贴着美甲片的手指轻敲盘子表示不满。 指甲划过瓷器的声音听着高狄发毛,捉住了她作乱的手,“姑奶奶你消停一会儿,孙傲说他们已经到电梯口了。” “真的吗?”evan喜笑颜开,轻快地跳下椅子准备去楼梯口迎接纪铖。 没等她走出包厢,就撞上了推门而入的孙傲,“everybody久等了,不好意思啊,刚路上堵车。” 孙傲见evan在门口站着以为是要迎接他,笑逐颜开地和她撞拳,“想我了啊?这么激动。” “臭不要脸”,evan满脸嬉笑,一把推开了孙傲,“谁想你了,我想的是纪老…板。” 话音未落,纪铖和林予舒并排向走,出现在了她眼前。纪铖也看见了她,为林予舒介绍,“这位是我们bel旗下舞团的dancer,你可以叫她evan。” evan画着张扬的欧美妆,深邃的五官直击人心。牛仔挂脖吊带和她小麦色的皮肤相搭配,无人不会不赞叹她的性感妩媚。 短短几秒,林予舒就被evan的气质吸引,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林予舒。” 纪铖刚想补充,“予舒是我的朋友”,就听见她说:“之前孙傲晕倒,冲上台的那个女医生就是我。” 仿佛今晚她是为孙傲一人而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要彻底撇清和他认识的事实。 听到林予舒这么说,evan开心极了,回握住了她的手,“原来你就是那个美女医生啊,你真的既漂亮又勇敢,我们公司的人都可喜欢你了。” “谢谢”,被纪铖身边的人认可林予舒倍感舒畅,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表情。 漠然。 林予舒只能从纪铖阴冷的表情中读出这两个字。 呵,自作多情个什么劲,他根本不在意。 林予舒一踏进包厢门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刚还熙熙攘攘吵闹得像是菜市场的包间瞬时安静下来。她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免费供大家参观。 老板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竟然还是女人!!! 员工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着,林予舒面对一屋子陌生人不知如何开口介绍自己,又下意识地去看纪铖,希望他能救救自己。 可惜,纪铖冷峻的面庞表明了他不打算启唇替她解围。 也是,这些人都是他的员工、朋友。他在朋友间永远都是一呼百应的视觉中心,怎么会理解一个小透明的内心活动。 整个包厢就剩下三个座位。一个在最中间,那桌都是公司里和纪铖最亲近的人,空闲的座位正好夹在高狄和evan中间,是绝对的c位;还有两个连着的空座位分布在最角落的那桌。 显而易见,最中间的位子是特意留给纪铖的。原本庆功宴就没有预留林予舒的位置,还是孙傲刚在车上打电话给老高,让他新加了一张椅子。 evan兴奋地挥手叫纪铖去他们那桌坐,孙傲见状识相的把那个位子让给了纪铖。 “林医生,我们去那边坐,你多给我讲讲你们科室都是看什么病的。” “他们科专治脑子不好的人,你也想去体验体验吗?”毒舌的纪铖放出一道冷箭,“你去老高他们那桌,好好讲讲你这些天在医院的心得体会。” 说罢,纪铖就拽着林予舒的手腕去了边上的那桌,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愣在原地。 纪铖选的那桌坐的都是一些幕后的工作人员,他们平时和纪铖接触的少,所以稍显拘束,不敢随意调侃老板,只敢偷偷打量他和身边陌生面孔的女人。 可能纪铖也感受到了同桌的人对林予舒太过好奇,主动介绍起来,“林医生,你们口中的superwoman。” “哇~” 众人恍然大悟,各个都称赞林予舒那天冲上台救人的英勇画面。 林予舒低头浅笑。superwoman这个名号好像还不赖。 纪铖的解释没有减缓同桌人对林予舒的好奇程度,他们相继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林医生,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可以教我们急救的方法吗?” “林医生,你好厉害哦,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林医生,那天和你一起救人的医生是你男朋友吗?他穿着西装救人的样子好帅啊。” 纪铖攥拳轻敲了下桌子,毫不掩饰不耐烦的神情,“都别问了,吃饭。” 老板都发话了,旁人纵使有满腹疑惑,也不好意思继续发问了。 林予舒尴尬地笑了笑,将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专心低头埋头吃饭,祈求没有人会问她更多的问题了。 众人虽然小声聊起了其他话题,但那些好奇打量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其他桌的人还特意拿出手机装作自拍,实则用后置摄像头拉近了偷怕她。 孤立、无缘、窒息、尴尬便是她此刻全部的感受。 从一进门林予舒就开始后悔答应纪铖参加庆功宴,她原本以为只有十来个他的亲近好友,没想到将近八十号人像看猴一样把她围着团团转。 以前恋爱时,林予舒就一直逃避和纪铖的朋友们相处,因为他们都不喜欢她,根本不接纳她。 她和纪铖第一次闹矛盾就是因为和他一起做音乐的朋友劝纪铖,“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玩可以,不要当真了。” 最让林予舒受挫的是,他的朋友一直把她当作“纪铖的跟屁虫女友”,而不是“既优秀又善良的林予舒”。 林予舒的综合成绩常年位居全院前三,只要参加的竞赛都会拿奖,奖学金更是拿到手软。 学校里那些追她的男生不仅喜欢她漂亮的外表,更欣赏她聪慧的大脑,都会骄傲地和哥们儿说自己要追“医学院的学霸女神”。而纪铖的朋友常会叫她“jayden`sgirl”,仿佛她只是纪铖的附属品,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予舒也没有青春期时那么自卑敏感了。只不过那段经历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苦涩,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白饭,不愿再经历一遍。 “你很饿吗?”纪铖惊讶林予舒竟会忙着吃饭而一句话都不和他讲。 林予舒不理他,纪铖只好主动示好,夹了一块剔过刺的鱼肉放在她碗里,“这个鱼很嫩,你尝尝。” 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如此越界的行为?他难道感受不到那些人好奇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吗? “我去趟洗手间”,林予舒板着脸起身走出了包厢,一点情面都不留给纪铖。 原本众人只把林予舒当作救了孙傲的女英雄,可越看越觉得她和老板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纪老板这么高冷的人怎么会主动给别人夹菜,还用一副小心翼翼的眼神祈求女生看他一眼,实在是有蹊跷。 虽然不坐在一桌,但evan、孙傲他们几个的视线一直都往林予舒身上瞟。 孙傲纳闷,“林医生不是铖哥的粉丝吗?怎么铖哥反倒像只卑微的舔狗了。” “好啊,你敢说老板是舔狗,我一定要给他告状,扣光你的年终奖”,抓住孙傲把柄的evan咄咄逼人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老高你觉得呢?” 知道内情的高狄反倒默不作声,呵斥众人不要瞎讨论老板的隐私,更不要虎视眈眈地打量林医生。 evan回味着林予舒的脸,越发觉得熟悉,肯定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呀”,evan惊呼。 孙傲被evan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刚出院可承受不起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啊。” 高狄反应迅速,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手臂,“不许瞎说听见没有。” 见evan瞪大了眼迟迟不肯答应他,高狄恐吓她,“纪老板要是被踩到底线不高兴了,让你们舞团全部滚蛋信不信。” 12、第十二章 庆功宴的地点选在北城市中心的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林予舒上次来这里还是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那个时候,看着幸福的新人彼此交换誓言,林予舒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好在婚宴上的菜肴很美味,抚慰了一只单身狗受伤的心灵。 可今天面对整桌山珍海味,林予舒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只觉得很窒息。 那种窒息的不自在感实在是太熟悉了。 纪铖的朋友聚会比强制参加的学术讲座还难熬。 他和朋友们谈论着她听不懂、也不敢兴趣的话题,朋友的女朋友们交流包包和鞋子最新的款式,互相称赞对方的头发和美甲,而她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埋头看笔记复习功课。 如果只是安静地做一个游离在外的旁观者林予舒倒也可以接受,但他的朋友们总是用一副“为什么纪铖会喜欢你”的表情上下打量她,他们打心底里不欢迎林予舒这种好好学习的“乖乖女”踏入他们的圈子。 七年过去了,纪铖身边的朋友也换了一波。 他以前的那些朋友们看她和纪铖如胶似漆地相爱了两年,大多也接受了林予舒。 他们会在纪铖演出时友好地和台下的她问好,还会在聚会时主动咨询身体出的小毛病,她也十分乐意用课上刚学到的知识诊断他们的病症,还带动了这些rapper们每年做一次例行全身体检。 可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一群陌生的面孔,七八十双好奇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尽管他们没有恶意,但林予舒这种极为敏感的人仍感觉不舒服。 她不想被当作大明星纪铖的绯闻女友,她只想做林予舒自己。 乔清禾的一通电话及时避免了她陷入低落的情绪中无可自拔。 “予舒,你有回公寓吗?” “还没有,你呢?” 乔清禾在医院望着窗外绵绵细雨,最先想到的不是从办公桌前起身听雨,而是担心北城会多一只粗心的落汤鸡。 “我今晚值班,不太忙。” 看来乔医生今夜确实不怎么忙,还能抽空给她打电话,林予舒打趣,“怎么了乔医生,就不怕犯大忌?” 他们医院流传着一个说法,谁在前半夜觉得值班不忙能睡个好觉,那后半夜一定会忙到起飞,连床都挨不了。 “不要咒我”,乔清禾嗤笑,“带伞了吗?外面正在下雨。” 原来下雨了,林予舒在卫生间躲太久,没注意到外面的变化,“我正在外面吃饭,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乔清禾泡了一杯茶提神,“如果你回来的时候雨还没停,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看来你真的不相信值班定律。” 乔清禾一个坚定地马克思唯物主义者怎么会相信迷信的说法。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看是雨先停还是我先变忙。你回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验证。” 欸?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打了个赌呢? 林予舒当然明白乔清禾是担心她淋湿才提起的赌注,笑着答应以明天的午饭作为赌注。 和他这种滴水不漏的男人相处永远都会觉得舒服,在这么糟糕的一天里她格外贪图此刻的轻松。 在卫生间大概逗留了二十多分钟,林予舒估摸着众人应该忘记了她的存在,于是准备鼓起勇气重回包厢,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碰到了在门口踱步的纪铖。 纪铖见林予舒出来,立刻停下了局促的脚步,拘谨地和她打招呼,“hi。” 林予舒回头确认了门口的标识是♀后,蹙眉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呃…怕你迷路。” damn,什么烂借口。 林予舒:“……” 好在林予舒没有像以前那样中途溜走,纪铖叹了口气放下心来,“我们走吧。” “啊?你们结束了吗?” 林予舒不过躲了二十分钟,难道孙傲期待已久的盛大庆功宴就这么结束了吗? “还没有,不过很无聊。我们逃跑吧。” “真的可以吗?”林予舒简直难以置信纪铖的说法,虽然她早就想走了,但纪铖作为庆功宴的主人公,能任性地丢下一大群人偷偷溜走吗? 纪铖是厂牌老板,做什么不可以? 他来拉她的手腕,活像个高中翘课出去用假id去酒吧的青少年,“下雨了,我们去兜风吧。” 兜风? 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等等,等等”,林予舒抽出了被紧握的手腕,“我的包还没拿。” 林予舒一个祈求的眼神,纪铖就知道她不想重回包厢被一屋子人盯着看,“我去拿,不要乱跑,等我。” 他到底有多怕她偷偷溜走。 林予舒果真乖乖在原地等纪铖,左等右等半天都不见他出来,应该又是被朋友们拦着不让走。 不远处的大厅隐隐约约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还附和着男人呵斥的声音,林予舒担心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实施家暴,于是躲在了墙角拿出手机收集证据,以便报警。 待看清争吵的两人后,林予舒彻底傻眼。 evan明显是喝多了,古铜色的皮肤也盖不住脸颊上的红晕。 “她凭什么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啊?她今天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我们厂牌的聚餐?老板就是一个大笨蛋,被这样的女人…” “姑奶奶,不想上热搜你就小点声”,高狄扶着摇摇晃晃的evan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带她醒醒酒,一抬眼,恰好看到了墙角处怔在原地的林予舒。 糟糕,她听到了多少? 管不了太多,高狄急忙将发酒疯的evan抗在肩上带走。 “你又乱跑”,纪铖很自然地背着她的帆布包,满脸欣喜地畅想着,“我们回学校看看怎么样?或者,你想去我工作室坐坐吗?我可以弹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看林予舒沉着脸一言不发,纪铖又慌了神,检讨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是让她等太久了吗? 还是她根本不想和他去兜风? 林予舒用疲惫的嗓音解释,“抱歉,我有点累,可以直接送我回医院吗?”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个不停。 纪铖沉默地开了一路车,偶尔回头瞥一眼看着窗外发呆的林予舒。 她看无聊的雨滴落下都比和他在一起开心。 太久没见,纪铖越来越搞不懂她。 以前他们吵架还会有个明确的主题,就算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小打小闹一番也定会重归于好。现在她的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可就是不愿坦诚布公地和他讲。 就算是臭骂他一顿也好,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呢? 纪铖故意压低了车速拖延短暂的相处时间,“heyeden,arewecool(我们没事吧)?” 林予舒一路以来也与自己和解了。反正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瓜葛,随便他的朋友们怎么想她。没必要幼稚地争论,给彼此留一点体面足以。 “yeah,wearecool。” thankgod(谢天谢地)。 纪铖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吃饭吗?” 他生怕林予舒不同意,“你之前答应过要请我吃饭的,下次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刚刚看着林予舒在餐厅不自在,纪铖也十分懊悔。他只是太心急了,害怕一不留神,她又会从他身边溜走,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续旧。 他的公司、朋友、财产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想要坐下来听她讲讲这七年的经历,听她说一句爱过他就够了。 林予舒沉默了几秒没回答,眼睁睁地看着纪铖眼里的光慢慢熄灭。 诚然,林予舒是说过要请吃饭感谢他为小杰做得一切,可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看得出来他对小杰好是真心喜欢小杰这个孩子,她只是促成了他们的相识。 纪铖是备受关注的大明星,而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的朋友们永远都不会看好这段感情,甚至还会在背后肆意诋毁她。她又如何装作不知道,和分手的前任做普通朋友呢? 抱歉,她真的做不到。 “我最近挺忙的,下次有时间再说吧。” 中国人这样体面迂回的拒绝,林予舒教过他,现在又亲自用在了他的身上。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倾向,一杯清茶饮尽,乔清禾得意地打电话给林予舒炫耀。 “你输了,雨还没停,我也不忙,看来明天中午某人要请我吃饭了。” 林予舒听着哗哗的雨滴声苦笑,“魔咒居然被学长打破了,你想吃什么?地点选在医院餐厅,预算超过两百就免谈。” 听着林予舒愉悦的声音,纪铖的心头一颤。 原来她也会一次讲这么多句话,原来她只是不想和他吃饭。 乔清禾特意打电话来为的也不是这一顿饭,“你还没回来吗?” 林予舒也纳闷,今天从酒店到医院的路居然格外漫长。向窗外望去,穿着雨衣骑电动车的人都轻松超越了他们。 林予舒故意在纪铖面前揶揄,“还有五分钟的路程,预计十分钟后才能到。” 乔清禾以为林予舒打到了故意绕路的黑车,“你现在安全吗?开定位给我。等你到了我去接你。” 林予舒扑哧一笑,“你值班就别来接我了,从门口到宿舍也没多远的距离,我淋淋雨吹吹风还能清醒一点。” 作为有教养的绅士,乔清禾依旧提前下楼,在医院门口打着伞来接林予舒。 纪铖咬着后槽牙,磨磨蹭蹭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下车前林予舒主动起了头示好,“谢谢你今天来医院看小杰。” 纪铖的指尖被捏得发青,不甘心地问:“没有了吗?” 没有了。 林予舒跳下车小跑到了乔清禾的伞下,男人还亲呢地扶着她的肩膀往身边揽。 “fxxkit.” 纪铖气极怒骂,方向盘一转,加大马力消失在了雨夜中。 13、第十三章 自纪铖来医院看过小杰后,他明显积极开朗多了,已经决定好要出院重新回去上学了。 林予舒得知后唯有震惊。 前两天小杰可是赖在医院死活不走,现在却迫不及待地要重返校园,难道偶像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 小杰兴奋地给林予舒展示上次纪铖送给他的签名专辑和巡演周边,“我把铖哥和我的合照都打印出来了,回家后我就贴在书桌前,激励我学习。” 林予舒没想到有朝一日纪铖还能成为激励青少年学习的榜样。 “你知道你最爱的纪铖哥哥大学没毕业,中途退学了吗?你挂他的照片有什么用,还不如挂我的。” 小杰容不得别人说半点偶像的不好,“退学怎么了,那他也是从西北大学退学的。林医生你知道美国的西北大学有多牛吗,有好多诺奖得主都是这个学习毕业的。” 林予舒当然不甘示弱,“我也是这个大学毕业的。” “真的假的?”小杰狐疑。 林予舒补充,“乔医生也是这个大学毕业的。” “这么巧啊”,小杰惊呼,“怪不得你会认识铖哥。” 林予舒回归正题,“这么多优秀的西北大学毕业生你不跟着学习,怎么就偏偏要学习一个中途辍学的。” “林医生你别老揪着铖哥大学没毕业这件事不放。” 小杰一本正经地维护偶像,“铖哥都说了,他特别后悔当初没读完大学,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肯定要回去完成学业。所以我要替他完成遗憾,至少读到高中毕业参加高考。” 林予舒听到这些后突然心口皱缩,呼吸都觉得疼。 她也介意过纪铖冲动地放弃学业留在北城,但听到他亲口告诉别人后悔了,简直就像拿了一把刀子往她心尖上划。 纪铖作为交换生,来北城大学的交换期限只有一年。 一年时光飞速流逝,正处于热恋的两人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分别的时间。 纵使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机场离别的气氛还是弄哭了林予舒,也成功毁了纪铖一件潮牌衬衫。 不知道两人相拥了多久,机场广播都开始寻找未登机旅客纪铖,林予舒才依依不舍地推他走。 纪铖都走到安检口了,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林予舒。 她根本不敢看着他离开,没出息地背对他,把自己蜷成一个小蘑菇埋头大哭。 小小一个,好让人心疼。 林予舒第一次谈恋爱,所以把分别这种东西看得尤其重。 室友们在卧谈会上分享亲身经历过,亦或是听到的异国恋失败的例子,纷纷劝她不要抱太多的期待,相信真爱终将战胜距离和时差这种鬼话。 送纪铖走的时候她抱着不久就会分手的信念,来送他最后一次。 两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成天腻在一起还会吵架,相隔上万公里又怎么能维持甜蜜? 再浓厚的爱最终都会被现实消磨殆尽。 “先生,请拿出您的电子设备”,安检员不停催促纪铖,“您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尽快通过安检。” “抱歉,我不登机了”,纪铖重新收拾好行李,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gap一年留在北城,只为和林予舒谈一场恋爱。 林予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环抱着的肩膀也跟着颤抖起伏。 我见犹怜。 “宝贝,别哭了好不好,我不走了”,纪铖蹲下身子揽她入怀,用手掌抚摸她起伏的脊背,希望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没想到林予舒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伴随着轻声细语的安慰,用了好一段时间才平复下来。 林予舒虽然感动,但理智更担心他的前途,呜咽着劝他,“你还是走吧,你的家人、朋友都在芝加哥。你都一年没见他们了,我们每天视频…通话…就可以了。” 说着说着,林予舒又哭花了脸。纪铖脱下贵价的衬衫给她当纸巾,擦干了眼泪的痕迹,说出他不走的缘由。 “可是你在北城啊。” 林予舒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他说的一样,“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在她心里,大学学位可比女朋友重要多了。 “screwit”,纪铖探身去吻她红肿的眼睛,“eden,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 “可学业…”,林予舒还没说完,纪铖又用吻堵她喋喋不休的唇,也顺势堵住了她的胡思乱想,“相爱的人当然要在一起。宝贝,我爱你。” 这件事林予舒虽埋怨过纪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也的确被他的真诚打动,就算分手后还会偶尔想起他当初是如此坚定地选择了她。 原来他现在也后悔万分,林予舒一直用来佐证纪铖爱过她的证据又少了一件。 小杰兴奋地畅想未来,“铖哥说只要我坚持读到高中毕业,无论考不考得上大学,他都要签我去他们厂牌旗下的舞团。” 林予舒打心底里为小杰开心,“祝愿你考上理想的大学,顺利毕业,终有一日在学历方面超过你的偶像。” * 林予舒愿赌服输,请乔清禾吃了一顿医院餐厅的午饭,顺便还带上了章月。 小儿外科属于新兴的临床外科,在国内起步晚、发展慢,又因为医患纠纷多,所以常年都是供小于求,没有多少医学生愿意往这个方向深耕。 乔清禾吃饭期间极力邀请章月接下来去小儿外科轮转,林予舒这个现任带教老师可不乐意了,“乔医生,你怎么还当着我面抢人,真没有职业道德,谴责你。” 乔清禾拿了两盒酸奶分别递给了林予舒和章月,“我只是为章同学介绍我们科的客观情况,希望像她这样优秀的同学能够摒弃偏见,积极投身儿科事业。” “扑哧”,章月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乔医生为什么要做小儿外科的专科医生。” 认识他这么多年,林予舒也没听乔清禾提起过选儿科的缘由。 乔清禾顿了顿,“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玩伴,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只能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踢球。 他的父母非常封建愚昧,以为他身体弱才会在婴幼儿期比别的孩子爱哭闹,于是不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反而去寺庙求了一些迷信的方子给他吃。八岁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学,他突然晕倒在地,那个时候他的家人们才四处求医带他治病。 他勇敢地接受了手术,开心地和我说:‘医院的这些医生们好像是神,他们施了魔法我就不难受了,以后我们要一块去草地踢球。” 林予舒认识乔清禾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看过一场球赛,更别说踢球了,不免怀疑他编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骗单纯的学生去儿科轮转。 “那后来你们有一起去踢球吗?” 乔清禾理了理袖口,“由于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治疗时间,再加上肺部感染,术后没多久他就去世了。当时我就暗下决定,我要做医术更高明的神,让更多的小朋友能够快乐玩耍。” 章月都快听哭了,红着眼眶问林予舒,“林老师,那你为什么选神经外科?” 林予舒没有感人的小故事可讲,只好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词藻,“因为神外是最尖端的专科,林老师我喜欢迎难而上,超越自我。” 章月真的信了,更加崇拜林予舒,“怪不得急诊科的主任说您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林予舒摆手紧急叫停,“这么多年过去了,李主任怎么还喜欢给规培的学生们讲我的故事。” 乔清禾大林予舒一届,自然不知她轮转时的英勇事迹,“什么故事?让我也学习学习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是怎么炼成的。” 章月还没启唇讲出她在急诊科的见闻,就被林予舒制止,“明天有个腰穿你做,记得好好练习。手抖弄疼患者的话被我罚事小,要是家属骂你我可不能替你挨骂,所以务必认真对待。” 章月皱着眉头大呼好难。 林予舒越是费心思隐藏,乔清禾就越发好奇,“分享一下呗,林医生。” “叮铃铃——” 林予舒指了指手机,“我先接个电话,护士站打来的。” “林医生,有个病人家属找您。” “哪位患者的家属?” “先生您是哪位患者的家属?vip病房?林医生,他说他是vip病房患者的家属想见您。” “我?我没有vip病房的患者。” 护士半天也没问清楚对方的身份,林予舒端着餐盘准备离开,“算了,我马上上去,让家属等我一下。” 住院部大楼的顶层一共有二十间vip病房,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贵,一晚花销就好几万以上,通常都是主任以上级别的人做主治医生,林予舒远远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患者。 “林医生——” 林予舒转身,高狄抱着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自我介绍,“高狄,纪铖的经纪人。林医生还记得我吗?” 林医生点了点头,请他去了术前谈话室。 高狄开门见山,“林医生,我是特意来向您道歉的。” “道歉?” 高狄语气诚恳,“我们公司内部的聚会,纪铖从没带过外人,更别说女人来了,所以大家才对你好奇了点。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偷拍的照片都删了,也不会有人在私下里议论你。” 林予舒轻嗯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仿佛看穿了林予舒真正介意的那点事,高狄从头娓娓道来,“你那天在大堂看见发酒疯的女生叫evan,是我们公司舞团的负责人。 她早年间遇人不淑,被男友拍了亲密照放在网上。虽然没露脸,但是她的发色和纹身太具有标志性,很多人都认出了她,照片也被传播得很广。 当时她还只是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小伴舞,发生这种事情舞团担心负面影响就和她解约划清了界限。 纪铖知道这件事后就以公司名义终止了和原舞团的合作,把evan签进了workaholic。 evan加入后尽职尽责,又吸引了很多dancer来,我们公司慢慢就有了自己的舞团endless,主要负责艺人的演出和mv的拍摄。 那天你看到的,纯粹就是因为她喝多了发酒疯,你就别和她计较,干脆别放在心上最好。” 高狄都讲了这么细致,无非就是想告诉林予舒,纪铖和evan之间清清白白,没有男女私情,而是更高尚的知遇之恩。林予舒要是再介意,就是她不懂事了。 “林医生,这花你收着吧。” 林予舒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就更没必要和喜欢的向日葵过不去,问他:“是纪铖送的吗?” 高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是evan和我合送的。” 他们公司的人怎么都对这个品种的向日葵情有独钟。 林予舒接过花后随口一问,“那纪铖呢?” “他呀”,高狄添油加醋道:“他正昏迷呢。林医生你快去救救他吧。” 14、第十四章 昏迷?昏睡还差不多。 纪铖戒酒多年,庆功宴那晚其他人转战club,他不知跑去哪里淋了一场雨。 第二天高狄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发现了通宵写歌的纪铖。 他像是霜打的茄子,蔫着脸,哑着声:“老高,我生病了,快送我去医院吧。” 以前发烧这种小感冒他都不屑治疗,只有实在影响演出质量才会去找私人医生开药。 高狄看他脸色差得很,“行吧,我送你去慈济。” 慈济是纪铖以前住过的私人医院,以周到的服务和保密性闻名,是不少明星政客在北城看病的首选。 纪铖吸着鼻还挑三拣四,“太远了。” 高狄简直气得想笑,“我开车,你嫌什么远啊。再不走我就叫救护车把你拉走了啊。” “送我去人民医院吧”,纪铖刻意咳了一声补充,“就是孙傲之前住的那家医院。” 高狄明白了,他这是患病之意不在治病。跟在纪铖身边这么久,高狄也十分上道,立刻联系人民医院的vip病房,为他安排了住院。 * 林予舒从高狄口中得知纪铖就在医院顶层的vip病房,没直接去看他,忧心忡忡地回科室上班了。 医生看非自己主治患者的病历有权限,但会在系统中留下痕迹。纠结了一下午,林予舒还是第一次冒着踩红线的风险看了他的病历。 “伴有发热的上呼吸道感染?” 不就一普通的发烧感冒吗!在家吃点感冒药就成,住什么vip病房,真是钱多烧的。 林予舒气鼓鼓地关闭了纪铖的电子病历,嘴上埋怨着他矫情,但心里倍感舒畅,还指导章月对着模型做了几次腰穿。 纪铖一下午打着吊瓶老盯着门口看,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坐起来整理发型,高狄都看累了。 医生、护士来来去去好几次,就是不见林予舒的踪影。 高狄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把纪铖的病情说得不够严重吗? 虽然纪铖确实是普通的伤风小感冒,但他肯打着生病的名义住院,那就是铁了心的要见林予舒一面。 算了,干脆送佛送到西,高狄又赶着下班时间去神外找林予舒。 高狄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办公室里看病历的林予舒,酝酿了一番情绪,焦急道:“林医生,我家里刚打电话来,说好像起火了。” 林予舒停下了翻病历的手,瞠目结舌,“要紧吗?你快回家看看。” 高狄:“可是我老板还输液呢,我一时走不开。要是他醒来后发现我不在,我连这份工作也要没了。” 林予舒蹙眉,圣母心发作,“你快走吧,我上去陪他输液。” 高狄乐呵呵地开车走了,发动车后给纪铖发了一条语音: 【鱼儿上钩了,我先回去陪女朋友,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谢我。】 林予舒在北城人民医院从轮转规培,再到晋升为主治医生,一共学习工作了好几年,至今还未踏进过vip病房一次。 一推开纪铖的病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通透的落地窗,可俯视整个北城的街景。 往里走,皮质沙发、曲面电视和岛台餐桌一应俱全,说是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也毫不为过。 林予舒不禁感叹,人民医院已经算得上全市环境较好的公立医院,绝大多数患者都要提前挂号看病,病重的患者们还要靠预约抢一张稀缺的床位。而有钱人只是小感冒就能独享普通双人病房面积三倍以上的vip病房,经验最丰富的主任、护士们为他一人服务。 离谱,但又合理。 好在林予舒没忘记高狄拜托她的事情,在病床上发现了正输液的纪铖。 他侧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眉头紧锁,输液的那只手动来动去,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林予舒走到病床床尾确认过药品信息后,上前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液体流速变慢,纪铖的心跳也跟着变缓,久违地进入了沉睡,林予舒蹲下来默默观察他。 她知道纪铖病得压根就不严重,但看着他一个人躺在病床的最角落,没有一个亲人陪他,不免还是生出怜悯之心。 纪铖的五官依旧俊朗英挺,还多了一丝成熟男性的稳重。 可是,这些年来他过得到底好不好呢? 林予舒脑海中突然冒出恶魔的声音:“这么有钱当然过得很好。” 小天使立刻出来反驳,“可是他生病了都没有人陪,好可怜哦。” 可能纪铖也感受到了她的碎碎念,变得有些烦躁,输液的那只手突然呈半握拳状,没隔几秒,又摊开来手心向上。 林予舒担心他不老实还要重扎一针,连忙摆正他乱动的手,慢慢的,用自己的手轻轻拉开了他蜷缩的手指。 是不舒服吗? 为了防止他继续乱动,林予舒想起身帮他垫一个枕头。还没站稳,她的手就被纪铖紧紧握住。 林予舒的心猛颤一下,回头看纪铖。 他仍双眼紧闭,不像装睡的样子。林予舒用手指感受他的呼吸。忽快忽浅,毫无规律,符合快速眼动睡眠阶段的特征。 他的温度从指尖传来,林予舒全身都开始发烫。这次她没有急着抽出手,仍由自己放纵地贪恋他的温度。 “叮咚——” 门铃响起,林予舒猛地收回还躺在他手心的手指。 护士进来后笑着冲林予舒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拔针。” 林予舒回头才发现,液体只剩下浅浅一层。她用纪铖刚牵过的手指揉了揉泛红的耳朵,指尖残留的温度染得耳朵又开始发烫。 护士小姐大概把林予舒当成了他的助理,动作轻柔地拔完针后叮嘱起注意事项。 林予舒没澄清她的身份,乖巧地听护士交代,像个听老师训话的好学生。 纪铖睁眼后看到的就是此幅和谐的画面,暂时忘却了病痛,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看到患者醒了,护士小姐关切地问他:“先生,您有什么忌口吗?” 纪铖揉了揉太阳穴,答非所问,“她不吃番茄,番茄酱也不行。” 林予舒的心狂跳一下,又听见他说:“她喜欢吃鱼,你们可以送鱼汤来吗?” “当然可以,先生您先休息,餐点大概半个小时后会送来。” 护士小姐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偌大的病房里又只剩下尴尬的两人。 林予舒看他病历的时候就发现近年来自医院系统改版后,他是第一次来人民医院住院就诊,还没有建过电子档。 不懂是这些年从没生过病还是特意换了医院,于是拐着弯子试探他,“孙傲刚出院你就住进来了,你们公司干脆在我们医院办个年卡算了,说不定还能打折。” 纪铖一睁眼就能看见梦中人,心情好到不得了,歪着头痞笑,“好啊,不过没必要让中间商赚差价。” 林予舒不解,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听到他略带挑逗地嗓音说:“我缺一个私人医生,林医生有兴趣吗?” 林予舒清楚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氛,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纪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短短几个小时,未读消息就飙升至99+。他随手点开高狄发的语音。 【鱼儿上钩了,我先回去陪女朋友,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谢我。】 纪铖花了几秒时间才搞懂高狄的意思,怕林予舒又误会他,连忙解释:“不是我。” 见林予舒睨他,满脸不相信的神情,纪铖手足无措,“真的不是我,isweartogod(我对上帝起誓)。” 林予舒讪讪,“哦。” 心机的纪铖懂得适时卖惨,虚弱地靠着床头,用手掩着额头,“林医生,我的头好痛。” 他眯着一只眼从指缝里偷看林予舒,见她无动于衷,愈发夸张,“我的心口也好痛。林医生,你帮我检查检查好不好?” 林予舒也不戳穿他,顺着他问:“还有哪痛?胃痛不痛?” 纪铖语气像是在撒娇闹着不去上学的小学生,“痛痛痛,我全身都好痛。” 林予舒弯了弯唇角,顺水推舟给他安排了全套体检,“那做几个检查吧,我要看着报告数据才能判断你的病情。” 纪铖第二天拿着体检单皱眉。 连生殖系统和性功能健康都要体检吗? 林医生可真是贴心周到啊,纪铖咬牙切齿道。 做前列腺检查的医生是个退休返聘的老爷爷,看纪铖年轻,以为他是来做婚检的,很是热心肠地传授性健康知识。 纪铖听得认真,不时虚心请教怎样才能在性生活里保护好女性。 老爷爷经验丰富,近些年来见多了私生活不检点的滥交男,对纪铖诚恳好学的态度很是认同,忍不住语重心长。 “年轻人婚前禁欲久了,在婚后蜜月期容易食髓知味,过度索取。你们小年轻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不要还没准备好就让太太怀孕。” 年近三十的男人了,纪铖还是听得面红耳赤,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生育的权利属于女性,我没有发言权。因为爱她,所以我会充分尊重她的决定。” 老爷爷和蔼地笑着说:“做你太太很幸运,大多数男人都没有你这么讲道理。” 纪铖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没结婚没太太,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但是潜意识里就把“太太”这个词和某人挂钩。 他笑意更甚,“幸运的是我。” 如果能娶林予舒为妻的话。 * 林予舒自尝过vip病房的病号餐后,惊为天人,感叹好吃得甩出员工餐厅一条街。 纪铖仗着自己生病没人照顾,卖惨祈求林予舒陪他吃饭。 林予舒答应后纪铖只让高狄在非饭点给他送换洗的衣物,一到饭点就把他赶走,还交代他不要给其他朋友透露自己住院的消息。 他不想一大堆人轮流探望他,只要林予舒每天能陪他吃饭就足够了。 美食不吃白不吃。林予舒每天理直气壮地来纪铖病房蹭饭,对着他的体检报告勾勾画画,然后做出点评。 “你的血红蛋白低,尿素氮水平又这么高,胃可能有问题。” 纪铖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没有林予舒上心,只顾着给她夹菜,“今天这个滑蛋虾仁好吃,你尝尝。” “纪铖”,林予舒满眼担忧藏不住,“明天做个胃镜检查。” 纪铖放下了刚给林予舒夹菜的筷子,眼神冷了一个度,语气更是冰冷得反常。 “不要用命令的口吻管着我,我不会去做胃镜检查。” 15、第十五章 “啪——” vip病房的门被林予舒重重合上。 她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什么叫作命令他、管着他?她自己要管的病人多了去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值得她担心挂念? 多管闲事。 林予舒对自己做出评价。 纪铖反正钱多任性,巡演完也要好好休息一阵,索性每天打着葡萄糖住着上万元的vip病房。 豪华的病号餐每顿都在送,但纪铖一个人吃了两天,怎么都觉得普通乏味,忍不住放低姿态联系林予舒。 08:05 纪铖:【hey,吃早饭了吗?我这里有粥和烧卖。】 12:05 纪铖:【今天中午有你爱吃的鱼,要上来尝尝吗?】 18:05 纪铖:【图片.jpg】 纪铖:【上次你没吃的滑蛋虾仁,辛勤的林医生今天来试试好不好?】 等了半个小时,菜都凉了,纪铖也没等来林予舒的回复。 不甘心的他又换下了用来博同情的病号服,诚意满满地亲自送饭上门。 不料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对男女从走廊的拐角出来。 明明走廊那么宽,两人却靠得极近。 纪铖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乔清禾侧身对林予舒说了些什么,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damnit. 怒火中烧的纪铖饭也不吃不送了,立即联系高狄,嚷嚷着要出院。 高狄正和女朋友在商场约着会呢,不情不愿道:“你就再住一晚不成吗?我明早去帮你办手续。” “好啊”,纪铖窝着气,“那明天顺便再帮我找一个随叫随到的经纪人,我给他double的年薪。” 高狄立刻扔下女朋友,风尘仆仆地回医院帮纪铖办出院手续。 看着纪铖忙着收拾行李,高狄几次欲言又止。 “有事?”纪铖问他。 高狄踌躇不定,“我刚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看见林医生了。” “哦”,他刚也看见了。 高狄吃惊,“你就不问我林医生在干嘛吗?” 她还能干嘛? 不就是和男友在天台上约会。 高狄知道自己这次要不告诉他林予舒的事情,他日后肯定会计较,于是直截了当,“林医生在借钱。” “借钱?”纪铖狐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借钱做什么?”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我这么有钱,她为什么不向我借钱?” 林予舒借的不是普通的钱,甚至是老林的养老钱。 她今天刚收了一个颅内血肿的患者,患者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性,手术在即,还差十万的手术费。 患者出身贫困,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分别在上初中和小学,家里实在拿不出来钱给大女儿治病。 医院虽然针对极度贫困的家庭有费用减免的政策,但通常流程较长,且只针对病情极为严重的患者。医院规定术前缴费,患者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申请到手术费减免,她的病情也等不了。 林予舒工作后,亲眼见证的第一个死亡患者就是因为凑不出手术费,本不复杂的病情被活生生拖成了不治之症。 患者是年近七旬的老翁,早年丧偶,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儿子买房、买车,自己生病时儿子和儿媳却怕花钱不肯出手术费,眼睁睁地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在病床上呻吟。 林予舒彼时稚嫩,对家属的话言听计从,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多去床前陪陪患者,听老爷爷泪眼婆娑地讲自己还想等病好了和老战友们去东部爬险山、去西北看沙漠,绝不会再把退休金花在白眼狼儿子的身上。 没过多久,患者选择了在卫生间自缢,留下了一纸遗书,要把全部财产都捐给和他患相同种病却又出不起手术费的人。这件事对林予舒的影响很大,以至于后来有时候总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家境贫寒的患者。 林予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求林启东,“爸爸,我的病人现在凑不到手术费。” 林启东正在江边钓鱼,握着鱼竿的手一晃,感到不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予舒:“我?我当然想帮她凑齐手术费。她现在病入膏肓,我总不能看着她这么年轻就等死吧。” 林启东放下鱼竿扶额,“你那点工资净拿来补贴患者了,哪里有钱帮她垫手术费。” 林予舒软着声,“所以我才来找您的,老林您是党员同志,思想觉悟要高一点,多为人民群众做贡献。” 林启东耐心解释,“今天你能凑钱救一个患者,这世上有这么多付不起医药费的人,你怎么救?你是医生,又不是慈善家,收起你的怜悯之心。” 林予舒撇着嘴威胁林父,“行吧,你不借我就去刷信用卡,再不济就网贷,总能凑够的。” 林启东暴跳如雷,“林予舒你糊涂!利滚利你还不上怎么办?你非要为了外人搞得我们家破人亡你才开心是吧。” “我”,林予舒还想反驳,就听见话筒传来的断音。 父母送她去美国读书花了不少的积蓄,她也懂事,硕博期间研究颇丰,拿到了奖学金,还提前一年毕业,为家里省下了十几万。 被父亲骂的滋味难受极了,林予舒也委屈。 她都快三十岁了,大学同学们都纷纷结婚生子,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她没车没房没伴侣,自己时常丧失活下去的勇气,还要鼓励病人一定要相信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在医院她见识过太多生离死别、人情冷暖,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有变得麻木不仁,依旧尽心尽力地救治患者。 如果可以,林予舒愿意免费为患者手术。可设备、检查、药物都是花钱的,她一个人太过于渺小,时常也无能为力。 林予舒下午去找乔清禾疏解,乔清禾劝她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是医生,不是神,不要苛责自己。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是替病人出治疗费用。” 林予舒想起那天在餐厅他讲得感人故事,“你小时候的梦想不就是想当神明吗?” 难道不会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失望吗? 乔清禾无奈,“我想当的是医术高明的神,不是财神爷。” 正当林予舒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告诉患者必须先缴费再手术时,突然收到了银行卡到账十五万元的信息。 林启东备注:“断绝亲子关系费”。 一瞬间,林予舒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感谢爱她的父母愿意为她的任性买单。 她帮患者垫了手术费,和家属讲清手术风险,排好了手术档期,收到了母亲舒华的电话。 舒华看了一眼在江边一条鱼没钓到还搭出去十五万的林启东,问电话那头的林予舒,“你爸爸打给你的钱收到了吗?够不够啊?” 林予舒闭眼仰头,以防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够了,我会攒钱还给爸爸的。” 舒华叹气,“这是你爸爸给你存的嫁妆钱,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这周六去惜花楼吃饭相亲,你总得做一件让他开心的事。” 要放在平时,林予舒肯定一口拒绝。但现在林启东就是他的“金主爸爸”,他说什么都得答应。 林予舒连忙答应,“我一定准时去。” 连相亲对象的背景资料都没问一句。 * 林启东安排的相亲打着“长辈聚会,小辈交朋友”的名号,双方父母都要出席。所以林予舒特意穿了一条碎花连衣长裙,画了一个适合见长辈的温柔系淡妆。 电梯门一开,林予舒抬眼,看见了一身灰色西装的乔清禾。 符合他平日西装革履的惯例穿搭,让人赏心悦目。 乔清禾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一番,笑着赞美她,“很漂亮。” 林予舒浅笑,“我爸借了我十五万,我去陪他老人家吃饭,要不然他觉得我是个只会败家的逆子。” 乔清禾的宿舍在林予舒宿舍的楼上,他正好也有事要出门,随口一问,“你们去哪吃饭?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林予舒回想,“好像叫惜花楼,我也没去过,等会打车吧。” 乔清禾愣了一下,“我也要去那里吃饭,一块吧。” 林予舒庆幸蹭到了专车,直到看到—— 他们的父母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舒儿,快过来,向乔叔叔、金阿姨问好。” “清禾,这是林叔叔和舒阿姨。” 林予舒和乔清禾面面相觑,在父母殷切的注视下互相装作是初见,做了自我介绍后落座在对方对面。 * 孙傲依旧惦记着林予舒和乔清禾的救命之恩,约了纪铖给二位救了他的“再生父母”挑礼物。 认准了林予舒是纪铖的铁杆老粉,孙傲特意在公司找来了纪铖从出道以来的所有专辑,逼迫纪铖亲签。 纪铖看了一眼后没有半点犹豫,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专辑,“不签。” 孙傲又把一摞专辑推了回去,“林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又那么喜欢你,你就给她签了吧,也就一共签七八个名字就好了。” 纪铖出道七年发了八张专辑,这八张专辑又分为普通版、豪华版、至尊版、限量版和七七八八特别的黑胶版本,一共竟有三十多张。 “呵”,纪铖冷笑,带着嘲讽的口气,“她既不喜欢我的音乐,更不喜欢我。你直接送钱都比送我的签名专辑让她开心。” “不喜欢你怎么会去你的演唱会,还买内场最前排的票”,孙傲认为都是纪铖偷懒的借口,“你前女友没教你怎么写中文名吗?” 纪铖瞪了他一眼,孙傲立刻败下阵来,做出让步,“你觉得签中文名麻烦,那签英文名也行啊,六个英文字母多简单。” 纪铖看了眼自己的专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还是先给她买个cd机吧,我打赌就算送给她专辑她也不会听。” 至少cd机和专辑配套一块送了,林予舒听他歌的概率会增大一点吧。 救命恩人不止林予舒一个人,孙傲又问他,“那给乔医生送点什么啊?” 纪铖白他一眼,语气不悦道:“getoutofmystudio(滚出我的工作室)。” 孙傲不敢放肆,“那我们先去买cd机吧,买完了我请你吃饭。” 纪铖没带孙傲去唱片行买音质绝佳的cd机,开着车在老巷子里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了一家vintage百货店。 小店充满了稀奇古怪的复古小玩意,又因为坐落在大学城,吸引了众多年轻的学生党。 看着纪铖对着两台挂壁式cd机纠结,孙傲指了指右边的cd机,“棕色的好看,简单大方。不过你这么宅,是怎么知道这种店的?” 纪铖最终拿下了左边墨绿色的cd机,“我前女友就喜欢这里稀奇古怪的东西。” 前女友喜欢,但林医生不一定喜欢啊。难怪纪铖这么多年都没新交女朋友,哪个女生喜欢男友送前女友喜欢的东西。 孙傲在店里逛了半天,为乔清禾选了一条中古的真丝领带。在收银台遇上了正在结账的纪铖,于是顺手放下了领带,“一起结账吧。” “分开结”,纪铖先付了cd机的费用,锱铢必较,“我不送男人礼物。” 岂有coolguy送情敌礼物的道理。 孙傲莫名其妙,“没让你付钱,我送他们的礼物当然要我付钱的。” “哦,cd机是我送林医生的礼物。” 孙傲:“那我送她啥礼物啊?” 纪铖提着柜台小姐包好的cd机,“送钱吧,她最近好像有点缺钱。” “缺钱?”孙傲疑惑,“林医生缺钱吗?” 她们做医生的虽然不像他们演艺圈的人来钱快,但也不至于缺钱吧。 “whoknows(谁知道呢)。” 作为报答,孙傲请纪铖去北城新开的粤菜馆惜花楼吃饭。路上,孙傲在纪铖耳边一直猜测林予舒缺钱的原因,差点被他半路丢下车。 “我知道了”,孙傲看着惜花楼大厅不远处其乐融融的两家人,“林医生借钱应该是为了结婚吧。” 纪铖也看见了林予舒对着乔清禾笑得灿烂,忽略了她的美,只觉得刺眼扎心,自欺欺人道:“不会这么快吧。” 孙傲开始胡说八道,“我们中国人只有在快结婚的时候彼此父母才会正式地见面,林医生借钱肯定是为了买房、买车、办婚礼。普通人要一次置办齐这些东西也挺吃力的。” 纪铖转身就要离开,孙傲火上浇油,“林医生不会是奉子成婚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结婚。铖哥,我们要不要再挑点贵的东西,送给他们当结婚礼物。” “也不知道林医生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铖哥,你去哪?” 孙傲眼睁睁看着纪铖开着保时捷在他面前呼啸而过。 16、第十六章 说起来,和乔清禾这次出乎意料的相亲,还是林予舒在机缘巧合下促成的。 父母退休后在家闲不住,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林予舒的人生大事上,每个周末都给她从早到晚安排好了相亲。 林予舒乖乖参加了几周的流水相亲宴后,忍无可忍。就像小时候父母没时间管她,把她送去奥数班一样。她把父母都送去了老年大学。 乔清禾前些日子也饱受父母催婚的折磨,林予舒大方分享了自己的谋划,引得他拍案叫绝,当天就联系了老年大学的招生办,把父母送去了同一所老年大学。 好不容易消停一阵,没想到父母入学才短短两周,知识没学到多少,反倒又给他安排起相亲了。 不过,幸好是她。 乔清禾抬眼望着对面认真听他父亲讲话的林予舒,暗自庆幸,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乔清禾的父亲乔至简是国际知名的桥梁设计师,儒雅和蔼,席间不断分享自己在全世界留下的作品。 林予舒提起她在芝加哥留学时遇见了很多的桥,最特别的一座应该就是坐落于市中心可以从中间一分为二升起的桥。 乔清禾说升起是为了防止枪击抢劫事件,政府只有在应急状态下才会升起。 林予舒听得入神,听到他说这也是他父亲的代表之作时,对乔至简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对有才华的男性一向欣赏,只顾着和乔至简聊天,都没怎么搭理他儿子。 双方父母为了给年轻人留下独处的时间,借口要完成老年大学的小组作业,相伴离开了。 走之前特意嘱咐二人:“多了解了解对方,不用急着回家。” 窗外秋意盎然,金黄的梧桐叶铺满了人行道。 林予舒难得忙里偷闲,和乔清禾漫无目的地散步。 乔清禾提起了她为患者垫付手术费的事情,“你觉得患者什么时候才能还你这些钱?” 林予舒像顽劣的小孩子一样把地下的叶子踩得作响,“说实话,我压根没期待他们一家能把这些钱还上。” 她又伸手去接飘落的梧桐叶,“不过这笔钱我一定要还给老林的。” 乔清禾推测,“是因为你父亲生气了吗?” 林予舒转身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乔清禾浅笑,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予舒,你太理想主义了。” 他还想以学长的身份劝诫小学妹点什么,就看到林予舒蹲在地下揉一直小狗的脑袋。 小狗是一只脏乎乎的比熊,本该纯白的毛发脏成了黑色的煤球,两颗黑溜溜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泪痕染红了眼下的一片。 乔清禾蹲在她的身边,抬起比熊的腿看了一眼,“它绝育了,还带着项圈,应该是和主人走丢了。” 林予舒不嫌弃比熊打结的毛,捧着它的脸左右端详,“它长得好像肉肉。” 乔清禾摸了摸它摇头晃脑的脑袋,“嗯,不过没有肉肉那么肉。” 肉肉是他们在美国合租时另一个室友jojo养的狗。 乔清禾是学校附近一所house的主人,可能一个人住大house太过无聊,在华人校友群里发布了合租的信息。 由于他作为房东十分厚道,把租金压到同样的房源一半的价格,各路留学生都争着抢着要做他的租客。 不过他这人事也多,要求租客在看房前先发一份个人简历给他,林予舒也不知道乔清禾是怎么从上百份简历中挑选出她和jojo的。 三人一狗愉快的住了一年后,jojo带着狗狗和男友合租,又空出了一间房。 已经适应了彼此的生活习惯,乔清禾也没有招募新的租客,和林予舒又一起住了两年、一起毕业回国。 林予舒对着小狗爱不释手,乔清禾都看在眼里,问她,“想养吗?” 林予舒拿出湿巾擦狗狗的泪痕,“我从小就想养狗,但我妈妈特别怕狗,在马路上见到未牵绳的小狗都要绕远路避开,所以我爸爸只能每周偷偷带我去狗市玩。” 乔清禾回想起她以前放学回家一进门就先抱着肉肉滚在地上的模样,不禁莞尔,帮她做出决定,“那我们收养吧。” “真的吗?”林予舒的眼里绽放出光芒,没多久又熄灭,“我们平时那么忙,也没时间陪它。而且,说不定它的主人也在找它。” 乔清禾起身拉起了还蹲在地下抱着小狗的林予舒,“它脏成这个样子至少流浪了一周都没有被主人找到。不如我们先养着,把之后几周的夜班都错开,方便遛狗。” 林予舒被说服了,和乔清禾兵分两路,由他先带着狗狗回公寓洗澡,她去附近的宠物店买狗粮。 想到即将能养一只可爱的比熊,林予舒满心欢喜,大手大脚给狗狗买了进口五谷狗粮,还挑了一只明黄色的狗盆。 再苦不能苦狗狗的口粮,林予舒打算先为狗狗奢侈一顿,之后再慢慢攒钱还给老林吧。 收银员对着收银器的屏幕皱眉,“小姐,您的账号显示支付异常,您还有其他的支付方式吗?” “异常?怎么会?”林予舒从包里找出钱包。 收银员贴心提醒,“可能是您今日大额交易太过频繁,官方暂时限制了您的账号。” 大额交易? 林予舒不敢相信,她这种月光的穷医生也能体验这种有钱人专属的封号方式吗? 林予舒拿现金付款回家后拿出手机慢慢研究才发现,不知道纪铖发什么疯,给她微信里每笔转账一万,一共转了二十次。要不是她的号被限制了转账交易,估计他还能转几十万过来。 纪铖钱再多也不能随便给别人转啊,林予舒打电话过去没好气地质问他:“你突然给我转账做什么?” 纪铖自从惜花楼出来一路开到了北城大学的后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来这里做什么。 她要结婚的消息就像是一个威力十足的炸弹突然被引爆,毫无预兆地震得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这些年来他都想不明白当初林予舒非要分手的理由是什么。他为了她放弃了美国的学业、家人和朋友,她怎么能一脚把他踹开去了美国。 七年来他用烟酒和工作麻痹失恋的痛苦,她怎么能逍遥自在地moveon和新男友恋爱准备结婚!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还是把他当作没有新鲜感就可以丢掉的玩具。 纪铖猛吸一口指尖点着的烟,又缓缓吐出一缕飘渺的烟丝。 那边迟迟没有应答,但林予舒知道他在听,“你把你的银行卡卡号告诉我,我明天给你转到卡里。” 纪铖瘫坐在昏暗的车里没开灯,只有指尖夹着的烟头发出猩红的亮光,反问她,“你还缺多少钱?你多给我几张卡号,我明天打过去。” 结婚就结婚吧,认了。 他这个小肚鸡肠的前任虽然做不到亲自到场献上违心的祝福,但至少还能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礼金,解决房子、车子这些现实的东西。 只要林予舒能幸福,和其他男人一起花他的钱也无妨。 林予舒不懂他坚持要转账的理由,“我不缺钱啊?你突然打钱给我干嘛?我的账号都被提示交易太过频繁,出现异常了。” 纪铖靠在座椅上,侧着头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老高无意间听到了你在借钱,我刚好有点闲钱,你缺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林予舒哭笑不得,“我是问我爸借钱替患者凑了手术费。” 她明明没必要,但还是和纪铖解释清了为什么要借钱,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窘迫到要借钱生活。 哦,虚惊一场。 原来不是结婚。不结婚就好。 纪铖心里雀跃了一秒,暗灭了手中烟头,“她还差多少钱?我捐点吧。” “纪铖,没必要”,林予舒当初没问他借钱就是不想道德绑架他。他是有钱,但每一分钱也来之不易。 他打开了跑车的敞篷散烟味,任由道路两旁落叶飘进车内。 今夜他把张扬的跑车停在北城大学附近,这么一搞更引得路人频频关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纨绔子弟来接读大学的女朋友呢。 纪铖随手捡起一片飘落在座椅上的枫叶,“予舒,我希望你过得开心。钱对我来说只是账户里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能用钱换你开心我求之不得。” 林予舒的心头瞬间涌上复杂的情绪,纪铖把捐钱这种事情讲得就像以前每周送给她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一样简单。 就算纪铖有钱到可以肆意挥霍,可是他们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根本没必要花心思让她开心。 “谢谢你可以慷慨地救济我的患者。还有,谢谢你之前鼓励小杰读书,他真的很喜欢你。” 纪铖笑着反问她,“那你呢?我做这些只想要你开心。” 霎时间林予舒的心跳得杂乱无章,但还是故作平静,“我也很感谢你。” “没必要对我说谢谢,告诉我你开心就够了。” 接着话筒两边都沉默了几秒,只有呼呼的风声传来。 听纪铖不说话,林予舒咬了咬下唇,思考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正好抬眼看到了买给小狗的明黄色狗盆,和他分享,“我和学长今天捡到一只比熊,它长得特别可爱,好像肉肉。” 纪铖问她,“肉肉是谁。” “是我们在美国养的小狗”,林予舒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了肉肉有多乖巧粘人,每天吃得多拉得臭臭还特别臭。 没开心多久,纪铖的心就突然沉到了谷底。 原来他们在美国的时候就同居了,原来他们还养了一只叫作肉肉的小狗。 纪铖不是那种和女朋友分手后还觉得对方应该守身如玉的人,他嫉妒的是他们养了一只狗。 纪铖一直知道林予舒喜欢猫猫狗狗,但他对动物毛发过敏,从没想过要和她养一只她喜欢的小动物。 即使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还是忍着痛问她,“你们打算给小狗起什么名字?” 他就是这么卑鄙地想要再窥探一点她的近况。只要让他知道她过得开心就好。 一讲起小狗,林予舒的话匣子就止不住,“学长说它是和主人走丢的小狗,为了不让它混淆,我还不想给它取新名字,现在就叫它狗子好了。之后我会在医院附近贴一点寻狗启示,希望它的主人能早点找到它。” 纪铖这种讨厌猫猫狗狗的人硬是问了林予舒半天养小动物的事情。聊到最后,林予舒都聊困了,抱着电话倒在床上睡着了。 纪铖听着话筒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也闭眼嗅着秋天的味道。 清新苦涩,莫名心安。 枫叶缓缓飘下,希望他的女孩可以永远幸福快乐。 * 纪铖在挥霍钱财方面,绝对算得上行动派。第二天他就带着钱包来医院找林予舒。 林予舒本以为纪铖只是要捐一笔钱给宋慧慧,没想到他直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银行卡,像里的霸道总裁对女主说刷我的卡一样: “这几张卡你拿着,以后如果有患者付不起医药费你直接从卡里刷。” 林予舒被他的举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打算收下,但还是问了他一句这些卡里一共有多少钱。 纪铖淡定地说了一个八位数后,没见过世面的林予舒哆嗦着手把卡推回他手中,“这笔钱我不能收。” 纪铖有理有据地劝她收下,“这些年来我写过几首关于你的歌,卡里的钱大概是歌曲的版权费。” “这么多?” 作为月光穷医生代表的林予舒,实在想象不到光歌曲的版权费就够买一幢市中心的洋房是什么体验。 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吗!!!! 其实这些版权费在纪铖全部的财产里只算得上凤毛麟角,他收入的大头在线下演出和公司运营收入。 “我每在公众场合唱一次关于你的歌,就会有一笔钱入账。幸运的是,喜欢这些歌的人不少,几乎每个月我都会唱。而且…” 纪铖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面颊,“这些歌的全部版权都在我手中,我不需要和制作人、作曲家平分,七年来积累下来的数量才会如此客观。” 这些钱林予舒不吃不喝打工一百年都攒不够,说什么她都不肯收下。 纪铖最终妥协,“那我在你们医院建一个基金好了,基金里的钱谁可以用、怎么用,都由你决定。这样可以吗?” “可是…” 纪铖打断了她,坦诚地讲出企图,“给我一个被你需要的机会吧。please.” 17、第十七章 林予舒是只懂看病的医生,压根没见过,更别提要妥善处理金额如此庞大的一笔钱。 纪铖最终决定先拿出三十万来救助孙慧慧,剩下的钱直接捐给了医院。 这是北城人民医院近年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捐赠,对方还是具有知名度和话题度的艺人,院方自然十分重视纪铖的捐赠。 先是提议他做名誉爱心大使,又是决定以他的名字设立专门的基金,还打算搞一场盛大的捐赠仪式,请媒体来现场直播。 这些提议都被纪铖一一回绝了。院方纳闷,名人捐款不就是为了更出名吗?还真有人愿意隐姓埋名做好事吗? 纪铖告诉院方负责人:“这笔钱我是为林医生捐的,她救过我的朋友。只要捐款能优先保证她的病患得到救助,日后我也会持续定期向卡里打钱的。” 院方负责人恍然大悟,“原来林医生还做好事不留名,那我们在医院内部要组织号召向林医生学习的主题活动。” “千万别”,纪铖回绝得更坚决了,“她不喜欢被关注。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她少安排几个夜班,减轻一点工作压力就行。” 纪铖太了解林予舒的性格了,与他这种享受在台上被万人仰慕的性格相反,她天生不爱做人群中的焦点,让她在众人面前演讲她都会紧张到冒冷汗。 所以巡演那天林予舒奋不顾身冲上台来找他的模样才会让他讶异动容。 纪铖想得周到,演唱会结束前在舞台上就再三拜托现场的观众不要上传孙傲晕倒后混乱的画面。 待演唱会结束后细细回味,他又滋生出更多感动的情愫。 深思熟虑一番,当即要求高狄联系媒体,不要报道任何关于林予舒救人的新闻,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拥有上万名观众的演唱会上做出惊人的英勇举动后,没有一张正面照片流出,更没有人深扒她身份的信息。 纪铖的捐款数额庞大到可以惠及全医院上下各个科室,院方也根据他的要求设立了“向日葵”基金。除了林予舒的病人急需基金报销医药费时不用申请,其余病患都需要按照流程申请报销。 纪铖在医院高调捐钱的举动让林予舒也跟着在医院高层领导面前出名了一把,行政部的书记特意安排了一场私密的捐赠晚宴,请了医院各科室的大佬们和纪铖出席。 纪铖提出林予舒出席他才会出席的要求,所以使得一众大佬们都迁就着林予舒的日程表定下了晚宴时间。 纪铖如愿以偿,又能以正当名义见林予舒一面。 在场的大佬们除了院长、书记这样的大boss外,还有亲自带教过林予舒的科室主任们。他们不了解搞黑泡的纪铖,自然把话题都落在了林予舒身上,回忆起她学生时代来医院实习的趣事。 急诊科的李主任对林予舒的印象极为深刻,每年都会给参加规培的学生们讲她在急诊科规培时的英勇事迹,他也一直遗憾林予舒没留在急诊科。 “小林啊,你当年哭着给男朋友缝合头部的伤口,一边流泪一边缝针,手却一点都不抖,像你这样心理素质强的好苗子不留在我们急诊科太可惜了。” 神经外科的甄主任对下属爱戴有加,替林予舒出头,“小林这样天生的外科医生待在你们急诊科多屈才啊,留在我们神经外科发光发热才有前途。” 急诊科活多又累,一直在医院各科室鄙视链的最低端,但作为急诊科的科主任,这话他可不爱听。 “我们急诊科怎么了?小林的男朋友来医院就诊第一个选择的科室就是我们急诊科。没有我们急诊科的诊断治疗,哪有你们后面这些亚专科的事。” 甄主任反驳,“小林的眼光比你长远多了,男朋友和职业发展比起来,当然是前途重要了。况且他那个男朋友早就分手了,而小林已经做到我们科最年轻、最优秀的主治医师了,升副高指日可待。” 林予舒的脸像是煮熟的番茄,红透了半边。她被两位主任搞得都不敢看一眼身旁的纪铖,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成功把自己喝去了卫生间躲风头。 在前男友面前听主任们谈论自己实在太诡异了,她无声地叹气。 恐怕要让一直器重她的甄主任失望了,她当年最感兴趣的科室其实是妇产科,选神外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早就分手的前男友。 七八年前她在急诊科值着夜班复习期末考的内容,当晚本该参加undergroundfreestylebattle全国总决赛的纪铖没有在舞台上用rap惊艳观众,反倒头破血流地出现在她面前。 血流染红了半边t恤的他居然还能笑着对她说出:“在忙吗?可以抽空帮我简单包扎一下吗?” 林予舒的泪瞬间就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心痛到无法呼吸,明白了为什么患者的家属常常哭得比病床上的患者还痛苦。 替纪铖清洗伤口后,立即去找带教的住院总。 看着住院总医生从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用组织镊夹出啤酒瓶的玻璃碎渣,林予舒咬着手指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 在急诊科轮转学习的这几个月来她见过更加血腥惨重的场景,同期别的医学生被连环车祸的患者吓到干呕,她都能淡定自若地配合带教老师急救。 可当受伤的患者换成纪铖,他的伤口仿佛转移到了林予舒身上,入骨的痛都钻到她心角里去了。 纪铖受着伤还要安抚女朋友的情绪,伸手去勾她颤抖的手指,“我真的没事,一点也不痛。” 颤栗的喉结出卖了他是在强撑着嘴硬,住院总恨不得耳提面命好好教训他。 “予舒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会找你这么爱惹事的男朋友。她值着夜班还要准备期末考试,你倒好,和别人打架让她担惊受怕。” 纪铖没告诉住院总其实他来的路上经过了其他医院,是特意绕路来林予舒轮转的科室找她的。 “医生,等会能让我女朋友帮我缝伤口吗?她每天都用模型练习缝合和打结,一直没机会实操,我想当她的小白鼠。” “你倒很有奉献精神嘛”,住院总答应了他的请求,把针线递给她,“予舒,你来缝。” 林予舒草草用手背擦干满脸的泪,“老师你缝吧,我没缝过真人的伤口,怕缝得丑。” “自己的男朋友你怕什么,放心大胆地上手。” 纪铖捏了捏她的手心,“你不是一直担心缝不好伤口被病人骂吗,不管你缝得怎么样,我都不舍得骂你。” 林予舒知道纪铖最在乎个人形象了,“我缝不好会在你身上留下一辈子的伤疤,以后你埋怨我怎么办。” 纪铖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我做你第一个缝合的病人多特别啊。伤疤和纹身对我来说都一样,是某些时刻的见证,有特别的意义。” 拗不过他,林予舒亲自上手缝了他的伤口。 虽然泪珠止不住地从眼角涌出,可林予舒的手一点都不抖,打的结既牢靠又美观。 住院总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在整个急诊科传开了,到处感慨真正幸运的女医学生不是有同样学医懂她的男朋友,而是拥有愿意献身给她做练手小白鼠的男朋友。 这件事最终传到了急诊科的李主任耳朵里,他对林予舒哭着缝针手还不抖的专业技能赞不绝口,每年都要给规培的学生们将她的事迹,让学生们以她为榜样。 保险起见,日后林予舒不仅安排纪铖打破伤风针、做了头颅ct的检查,还亲自定期给他换药,每晚都要检查伤口的恢复状况。 怕他留下脑震荡的后遗症,林予舒毅然决然地转变了硕博阶段的研究方向,学成后坚定地来了神经外科工作。 * 晚宴结束后纪铖送林予舒回去,车厢内婉转的古典乐轻松催眠了一天做了两台手术的林予舒。 纪铖停下车来调高空调的温度,耐心等待她睡醒。 他也没闲着,眷恋地观察熟睡的她。 从发丝开始一寸一寸的向下打量,纪铖深情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细腻的十指。 和他身边那些喜欢做着繁杂冗长美甲的女生不同,她的指甲被剪得圆润整齐,一看就是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他抬手摸了摸林予舒当年替她缝的伤口,缝合线在伤口愈合后被她亲手拆除了,没留下她担心难看的疤。 在纪铖受伤的几周里,她简直就是他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私人医生,每晚都要捧着他那颗因不能清洗自己都嫌弃的头仔细端详伤口的恢复状况。 可当有一天林予舒终于露出了笑意,告诉他明天就能拆线了,纪铖的心倒空落落的,遗憾林予舒不会再像这些日子里一样悉心照料他。 纪铖不舍地摸了摸伤疤,“可以不拆吗?” “为什么不拆?” 纪铖把她揽在怀里,“因为这是你亲手缝的,我舍不得拆。”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可是线留着很丑啊。” 纪铖揉揉她的发丝,“可是我喜欢啊,我想要留作纪念,永远珍藏。” 纪铖天真的想法最终以有感染风险被林予舒驳回了。好在线也是她亲手拆的,把见证消失的遗憾降到了最低。 纪铖正盯着她看得出神,被高狄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他手忙脚乱减小音量,把手机拿远低声道:“什么事?” 上一期的《rapking》播出了,节目组故意渲染了纪铖和钟烈之间咄咄逼人的气氛,再加上剪辑刻意引导其他参赛者对他们绝交的猜测,他和钟烈那点陈年烂谷子的beef又被拿出来众说纷纭。 高狄实时监控着微博数据,“现在‘黑泡圈最大谜团’这个话题已经上热搜了,底下营销号又在乱写,说什么昔日心心相惜的soulmate如今竟形同陌路,配上了你们以前在台上互相shoutout和上期节目里视而不见的画面。” 纪铖捂着话筒凝眉:“闲得。”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怎么闹翻的啊?” 纪铖云淡风轻地说出原因,“就打了一架。” 高狄得了解清事情的原委才好安排公关,“谁先动的手?” 纪铖坦坦荡荡,“我。” 看来没办法把纪铖塑造成受害者的角色,高狄懊悔,“你们underground出身的rapper不是只动口不动手吗,怎么闹到了这一步” 纪铖看着舒睡的林予舒,压低了声音,“他踩到我的底线了。” 18、第十八章 林予舒借花献佛,拿纪铖捐的三十万替孙慧慧缴清了全部的医疗费,还剩下七万,她如数以纪铖的名义转交给了孙慧慧一家。 朴实的农村父母拿出了认知范围内最好回报——足足两大麻袋自己种的玉米和红薯塞给林予舒。 林予舒也不想让他们失望,但医院规定医生不得收受贿赂患者的任何东西,否则面临着吊销执业证书的风险。 “谢谢你们的好心,但平日我自己也不做饭,玉米和红薯我就不收了。” 家属用饱经风霜的手从麻袋里拿出黄灿灿的玉米,双手捧着递给林予舒。 “林医生,这是家里自己种的水果玉米,皮薄汁多,可甜了,你放进锅子里煮煮就能吃。” 林予舒笑笑,“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宿舍连锅都没有,真的没办法煮。” “那林医生你平时怎么吃饭啊?外面的菜油盐重,还是自己做饭吃最健康。” 林予舒点点头,“谢谢您的建议,等我搬出宿舍拥有自己的厨房,我会尝试着自己做饭的。” 躺在病床上的孙慧慧看不惯没文化的父亲给林予舒提建议,“林医生你别听我爸的说教,你的手是用来握手术刀的,不是拿菜刀的。” 林予舒被逗笑了,“那你的手是用来做什么的?应该也不是用来洗盘子的吧。” 孙慧慧因为家庭负担重,课余时间都在校门口的苍蝇馆子里兼职洗碗上菜。 这次颅内出血的根本原因就是她长期俯身趴在洗碗池劳作,猛地站起时眼前一阵眩晕,晕倒时后脑撞击到了硬物。 小姑娘对自己的前途无比迷茫,无奈地叹气。 “我也不知道我的手除了洗碗还能干点什么。林医生,我在一个二本学校学法,老师也对着ppt照本宣科,周围的同学上课都不听讲在混日子,可是我连混日子的资格都没有。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八百元,不去兼职洗碗就要饿肚子。” 林予舒没想到现在还有大学生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打算做这种低级的流水线工作吧?要尽早做职业规划。” “可是我的学历去不了北城正规的律所,只能打小黑工或者是早点回老家嫁人。” 她不去正规的律所实习是因为不喜欢吗?不是,是她没能力和北城其他985/211大学的法学生竞争。光是和他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就已经耗光了她的热情和努力。 林予舒一直把孙慧慧说的难处放在心上,左思右想,还是趁着午休联系了甄主任的侄子甄相。 “甄大律师,能帮我一个忙吗?” 自上次相亲结束后两人私下也没交流过,甄相接到电话后也着实吃了一惊,皱着眉头说:“林医生,希望不用我的专业知识就能帮到你。” 甄相可是北城红圈所大名鼎鼎的刑诉律师,去年处理的案子都是上社会新闻的重大刑事案件,衷心不希望林予舒在他的专业领域内遇到麻烦。 林予舒学生时代也看不起靠着关系走后门的投机者,但成年后才懂得了现实生活有多少无奈之处。只要她开口问了,至少能多一个机会,孙慧慧的未来的路说不定能更平坦一些。 “我有一个患者是学法的,今年大四。她想找个律所实习,请问您那里有实习生的需求吗?” 还好不是什么大麻烦。 甄相如释重负,“她什么学历背景啊,之前在律师实习过吗?还有,她的英文成绩怎么样,过专八了吗?” 林予舒双唇紧抿,坦白道:“她的学历和英语都不算突出,但是人比较勤奋,还特别能吃苦。” 甄相没继续追问,愿意帮她这个小忙,“那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让助理联系她。” 林予舒欣慰万分,“太感谢您给她机会了。” 甄相直言,“现在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吃苦,今年居然没一个实习生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如果你这位患者朋友能力和态度跟不上,我也不会因为缺人就网开一面的。” 林予舒连连答应,甄相看了一眼腕里的手表,“我马上要登机了,最近要去澳洲出差,等我回来我们再联系。” 林予舒礼貌地和他告别,“我替患者谢谢您。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甄相舒展笑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希望终有一天,能和林医生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他们不就是相了一次亲吗,还谈不上前缘吧。 林予舒纳闷地挂了电话。 * 孙慧慧一家在出院前把玉米和红薯捐给了医院食堂,免费请所有人吃。 林予舒也还上了问林启东借的钱。林启东喜笑颜开的同时不忘告诫她,“没有下次。” 林予舒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绝对没有下次了,有位好心人士在我们医院建立了一个爱心基金。只要他不破产就会一直帮扶贫困患者的,哪里还用得着您那点退休金。” 当然,怕惹老林生气,林予舒没说好心人士就是曾让他勃然大怒、气得跳脚的纪铖。 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纪铖为林予舒设立向日葵基金的事还是在医院传开了。 同事们一边吃着孙慧慧一家捐的玉米和红薯,一边赞叹林予舒的好运气,“你随便去看个演唱会都能顺便救人,还能为医院募集八位数的捐款,简直就是天降紫微星。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运气爆棚的。” “就是玄学,恰好遇到了”,林予舒尴尬地将发丝绕至耳后,没有多余解释他们之间的渊源。 像章月这种年轻的追星女孩,对纪铖的兴趣明显比林予舒浓厚,缠着要她讲纪铖私下是什么样子的。 林予舒挑了挑眉,“你之前在急诊科轮转的时候没见过他吗?他来医院看过几次孙傲。” “见过”,章月有模有样地回忆,“他帅到与旁人格格不入,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简直就像从博物馆出逃的雕塑,所有见到他的女生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离开才会对着他的背影犯花痴。” 林予舒想了想他戴着墨镜冷脸的样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就是看起来高冷,其实内心很柔软的。” 章月后悔当时没主动出击问纪铖要一个签名,撇着嘴闷闷不乐,“我都听他歌好多年了,要是再勇敢一点就能拿到他的签名了,好可惜。” “你喜欢hiphop这么小众的音乐吗?” 在林予舒眼中,hiphop爱好者在七年前只有club里的那一小撮,全网不超过三千人。当她看到纪铖演唱会有上万名时,怀疑全中国所有喜欢嘻哈音乐的人都到了现场。 章月比她还要震惊,刻不容缓地为林予舒科普年轻人的潮流文化。 “hiphop现在已经不小众了,每年纯嘻哈的音乐节就要办几百场,全国光是知名的嘻哈厂牌就有十几家,越来越多的音乐人都开始尝试融合嘻哈元素。纪铖又算得上把说唱从地下带到地上的先驱之一,知道他、喜欢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林予舒从小杰的执着到医院的积极再到章月的讲述,突然感受到了纪铖在专业领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和他坚持这么久的意义。 林予舒衷心为他把曾经在歌词里写的愿望变成现实而感到开心。 晚上遛狗时林予舒忍不住打电话给他,用小女生仰慕大明星的口吻,“好崇拜你哦。” 纪铖愣了一秒,在电话那头偷笑,“怎么了?” “我们医院的人都夸你财大气粗还善良。就连我带的学生,二十岁的小姑娘为了要一张你的签名专辑,心甘情愿地替我承担好多脏活累活。” 纪铖就像一只开屏的雄孔雀,翘着尾巴招摇过市,“这些年来你错过了太多,我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去发现。” 被关在宿舍太久的小狗撒欢地往前跑,横冲直撞。 林予舒一只手吃力地拽着狗链,不得不早点挂断电话,“晚安,好梦。” 纪铖拖着尾音,语气不舍,“那要辛苦你今晚来我梦里了。” 秋风微微吹起了道路两旁的树枝,也吹起了林予舒心中的涟漪。 第二天林予舒收到了纪铖用快递寄的两份专辑,一份签着英文名jayden,另一份专辑写着toeden,一笔一划用中文写着“记得听”,最后的落款是纪铖。 正当她困惑为什么签名要用两种语言时,收到了纪铖发来的信息。 【猜你没有cd机根本不会打开专辑的包装,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多余的,回北城后拿给你。】 林予舒:【谢谢。不过为什么你要给章月签英文名,给我签中文名?】 纪铖: 【我平时在任何场合都只签英文名,她收到签着英文名的专辑才知道是我本人签的。】 【而中文名是你教我写的,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 林予舒脑海中闪过曾经用小手攥着他的大手像小学生开始学习写汉字的场面。 亲昵又滑稽。 纪铖:【请林老师检查一下我的手写中文有没有进步。】 林予舒客观评价:【还有较大的进步空间,望纪同学再接再厉。】 在高铁站的贵宾休息室,纪铖戴着墨镜都藏不住眼里的笑意。 前天他在临市拍广告,收工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林予舒的那通电话,立刻让司机掉头去找附近的唱片行。 纪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为自己出的实体专辑贡献十几张销量。 高狄去他房间通知行程时看见纪铖先在白纸上练习了几十遍中文名的写法,待满意后才认真誊写到了专辑封面。 高狄纳闷,一个连签售会都坚决不办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练习签名,于是问他:“你不是最讨厌签名吗?” 尤其是签难写的中文名。 纪铖认真地复习名字的笔划,“我是讨厌签名啊。可是只要她喜欢,再讨厌的事我也愿意做。” 高狄“啧”了一声表示恶心后和他谈正事,“你偷偷设立向日葵基金的事被大家发现了,我让pr准备了记者可能会问的问题,你有空的时候准备背一下问题的答案。” 孙慧慧出院后在微博上发了千字小作文感谢纪铖的捐赠和林予舒在院期间的救治,再加上医院一些知情人士的爆料,粉丝和媒体立刻塑造出了纪铖扶挤救贫的正面形象。 只要他在记者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时讲出一大堆pr准备的冠冕堂皇之言,他绝对够格参加“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评选。 但这样就不是纪铖为人keepreal的原则了,记者们争先恐后地问他这个问题争取独家报道时,他只回答了三个单词: “justforher。” 19、第十九章 rapper写词喜欢一语双关,纪铖尤甚。 justforher. 没有华丽的辞藻修饰,也不是冠冕堂皇的违心话,短短三个单词就直截了当表明了纪铖最真实的想法。 这段采访播出后纪铖又登上了热搜,多数人被他做慈善不为名利的云淡风轻态度所打动,但也有一些老粉发现了端倪。 justforher? 这句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他的soundsignature——justforeden? 就像摄影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加上水印,很多rapper和制作人都会在作品里加上独具特色的soundsignature。 比如孙傲的soundsignature是一句电子机械音:saoisgonnakillit. 既宣誓了他在电音领域的主权,又表明了个人特色,成了他独特的个人名片。 纪铖的歌有些会加上制作人的soundsignature,有些歌则什么也没有,而只有自己写的情歌会特意加上一句他深沉的独白—— “justforeden” 显得意味深长、引入不禁遐想。 * 乔清禾去德国参加学术论坛要走半个月,林予舒一个人扛起了照顾狗子的重担。 下班后赶回公寓手忙脚乱地喂粮、铲屎,一刻也不停歇。 狗子吃饱了就狂蹭林予舒小腿,咬着她的拖鞋急着出去玩。 等遛一圈狗回来,林予舒还要给狗狗洗澡、吹干毛发后才有时间吃两片吐司,连牛奶都来不及热。 祸不单行,林予舒如此往复一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乔清禾快点回来。可还没等他人回来,却等来了他房间的水管爆裂,正好淹了楼下她房间的噩耗。 已是晚上十点,林予舒左手拖着从已变成“水帘洞”的宿舍抢救出来的几件干净衣物,右手牵着狗子和它明黄色的碗,在秋风的呼啸中思考接下来该去哪。 公寓管理员告诉她已没有多余的职工宿舍,舒华怕狗她也不能回家,酒店也不能带狗入住,走投无路之下林予舒发了一条屏蔽父母的朋友圈: 【求助万能的朋友圈:有没有好心人士愿意今晚收留一狗一人?狗子很乖,我也是。】 【图片(叼着明黄色碗的狗子和一个孤单的行李箱).jpg】 这条朋友圈底下很快就有不少人评论。 孙傲:【???林医生你和乔医生吵架了】 林予舒:【我单方面和他绝交了。】 小杰:【林医生你带着狗子离家出走了?】 林予舒:【是我和狗子没地方可去,被迫流浪街头了。】 乔清禾:【抱歉连累了你,等我回去以后负荆请罪。】 林予舒:【哼。】 白念:【呜呜呜,我还在转机,姐妹下周见。】 林予舒:【下周见!】 没有人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心灰意冷的林予舒拽了拽狗子的项圈,蹲下来摸它的脑袋。 “委屈你今晚和我在长椅上凑合一晚了。明天姐姐就送你去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玩。” 林予舒抱着狗子用湿巾擦干净宿舍楼下的长椅,冷不丁接到了纪铖的电话。 纪铖语气冰冷,听起来很不开心,“他没有陪你吗?” 林予舒呼了一口热气到手心,下意识地问他,“谁?” 沉默了几秒,在林予舒想挂电话前一秒,纪铖凛声:“别乱跑,我去接你。” 看见她和怀里瑟瑟发抖的狗子时,林予舒确信纪铖面色古怪,眼中流露出了厌恶之情。 他拧着眉伸手接过行李,语气阴冷,“走吧。” 要是放在以前,大学时期的林予舒肯定仰着头和他对峙,“又不是我让你来的,摆张臭脸给谁看。我林予舒就是今晚露宿街头也不和你走。” 但是北城的深秋实在是太冷了,她没骨气地抱着狗子乖乖坐进纪铖的大g,举着狗狗的前爪对纪铖谄媚道:“这是纪铖叔叔,他开车的样子是不是好帅呀。” “阿嚏——” 纪铖一个喷嚏吓的狗狗直往林予舒怀里缩,她小心翼翼地顺着狗毛,“不怕不怕,纪铖叔叔只是感冒了。他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最喜欢你这样可爱的小朋友了。” 纪铖的表情难以捉摸,林予舒讪讪地转过头,不打扰他开车。 今晚实在是太冷太漫长了,林予舒正准备搂着狗子闭眼休息会儿,就看到纪铖拐进了医院正对面的一家高档公寓,她每天上班都能在办公室看到这几栋公寓。 纪铖下车取出行李交给公寓管家,林予舒环顾一圈,周围环境典雅干净,几栋高耸的公寓错综排列,服务人员热情地鞠躬问好。 林予舒朝对面一望就能看得见医院住院部大楼上方悬挂的红色十字架。 纪铖饶了一圈,打开副驾驶的门,“别睡了,下车。” 林予舒怔了怔,一脸不可置信,“你住这儿吗?” 难道过去一年里他们的地理位置只相隔不到500米,是不是曾经会有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机会呢? “不是”,冷淡的两个字掷地有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哦”,谈不上失落,林予舒抱着狗子下车时又听到他说:“七年前买的,我一晚也没住过。” 纪铖买的这间公寓正对着北城人民医院,装修温馨,房型三室两厅加室内泳池,还带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可俯瞰夜景,简直就是林予舒的梦中情房。 没见过世面的狗子也摇着尾巴在大平层里撒欢,庆祝成功跨越阶级、入住豪宅。 帮林予舒放好行李,纪铖竖起夹克的领子往后退,像是刻意避闲的正人君子,不愿与单身女子在深夜独处一室,急着要走。 “你先住着,有需要联系管家。阿嚏~” “谢谢”,林予舒迫不及待地要洗一个热水澡,没和他多说客套话,“多注意身体。” 只接触了狗子一会,纪铖就浑身瘙痒、眼睑红肿,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不得不离开。 下楼坐在车里他才想到还没有告诉林予舒大门的密码,于是打电话过去。 林予舒在纪铖的公寓里一点也不拘谨,已经舒舒服服躺在按摩浴缸里,眯着眼享受棉柔的浴液,语调慵懒,“怎么了?” 因为过敏,纪铖眼睛刺痛难耐,闭目养神,“电梯卡在进门右手边的柜子里,出门的时候记得拿。” 林予舒昏昏欲睡,“知道了,那门口的密码呢?” 纪铖的眸中划过一丝惆怅,迟疑了一秒,“是我们分手的日子,六位数的。” 热腾腾的水汽已让林予舒失去了深度思考的能力,没认真回想就问他,“哦,所以是哪一天?” 纪铖沉重地叹了口气,自嘲似地笑了一下,用讥讽的语气质问她:“林予舒,这是迄今为止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而且是你强加给我的,你凭什么能这么快就忘记了。” “叮——” 电话被他没好气地挂断,林予舒在浴缸里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百倍。 她隐约记得和他分手的日子是七年前五月的某一天。 在那时,火热的夏天刚刚开启,他参加《rapking》节目成为了那个夏天最具关注度的rapper。与此同时,她烦恼着毕业升学的现实问题。 五月一整个月他们都在对着手机争吵,情急之下说过无数次“那就分手吧”的狠话,待双方冷静下来,没过两天只要他打个视频电话哄哄,两人又会和好如初。 在那个月里,林予舒尝试过很多次要和他认真讨论她出国后面对异地恋的问题,纪铖起先会闷闷不乐地抱怨,“好讨厌异地恋,对着屏幕谈恋爱好累。我都可以为你退学留在北城,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留在北城念书呢?” 在爱情和学业的天平中,林予舒坚决地向学业倾斜。 自从在小学课本里读到徐志摩先生的《再别康桥》起,她就为了去剑桥读书而努力,幻想着撑一支长篙领略康河的柔波。 林予舒绝不允许自己为了男友就轻易放弃学业,尽管纪铖是这样做的。 林予舒强硬地表示不愿异地恋就分手的态度后,纪铖又会敷衍她,“如果在我比赛期间我们能维持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那证明我们也有可能打败十几个个小时的时差和一万公里的距离吧。” 后来,随着比赛的进行,纪铖开启了冷暴力,几天都不回复林予舒一条消息,她终于意识到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林予舒打电话和他说:“我们分手吧,这次是认真的。” 纪铖没有尝试挽回,也没有一丝遗憾难过,语气冷漠,“好啊。这次我不会主动和好。” 当然,纪铖还是食言了。 在决赛前一天被分手,彩排时他心不在焉地唱了准备好的炸场hardcore。其他选手的反应比他还激烈,已经纷纷祝贺他明日稳夺冠,闹着要他拿冠军奖金请吃大餐。 看着一张张恭喜他的面孔,纪铖根本没办法打心底里开心。他魂不守舍地彩排,但脑海里全是林予舒委屈的模样。 他从休学再到退学的目的都是为了留在北城和林予舒谈恋爱,走出地下参加竞技节目也不过是为了出名赚钱,证明自己有才华,给林予舒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林予舒要是和他分手了,那拿到冠军头衔没有任何意义。 决赛前一天,纪铖不顾众人的劝阻,依旧坚持把夺冠的必杀技换成了不适合竞技场的情歌。 演唱之前他对着镜头表白。 “这首歌献给我的女朋友eden。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常常充满戾气,找不到一点活着的意义。遇到你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多么美妙,活在当下的我也会畅想计划着和你的未来。 宝贝,很抱歉这个月因为比赛忽略了你的情绪,让你受委屈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停止爱你。” 20、第二十章 挂下电话的那一刻起,纪铖就后悔了。 林予舒今天明明已经和男朋友吵架气得离家出走了,怎么能奢求她还记得七年前和他分手的日子。 纪铖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平复心情。烟雾过肺,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也慢慢缓和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予舒一言不合就闹着要离家出走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林予舒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会让人误以为她是没什么主见的乖乖女。实际她的性格就是个小炮仗,绝不会轻易妥协。 以前他们大晚上吵架,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学校宿舍早已门禁,林予舒毫不犹豫地要收拾东西回家住。 纪铖知道林予舒不是朋友口中那种没事找事的作精,她患有pms(经前期综合症),月经期前一到两周会过度敏感焦虑,情绪也不稳定,需要一个独处的环境等激素水平恢复正常。 每到这种时候,纪铖会为她准备好巧克力和暖贴,一个人跑去演出的club里找在那长住的钟烈凑合一晚,把温馨的公寓留给她一个人。 乔清禾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天拖着狗流浪街头? 他可真是个幸运的混蛋,拥有这么好的她却不懂得珍惜。 纪铖捻灭烟蒂,沉了沉气,尽量用温和的语调打电话过去和林予舒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语气不好,不要介意。” 林予舒轻嗯一声,和他确认,“我们当初分手的日子是5月31日吗?” 她不用绞尽脑汁就轻而易举地猜到,那段黑暗无边、痛不欲生的日子她一定是努力过无数次,坚持到了5月的最后一天才彻底心灰意冷决定放手。 “是”,纪铖没想到她还能回忆起来,不过也不重要了,“你把密码给改了吧。” 不是都想起来了,为什么还要改?林予舒满腹疑问,但还是乖乖问他:“改成什么?” 纪铖隔着车窗抬头注视不远处公寓亮着的窗子,“改成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吧。” 以防她忘记,纪铖补充道:“是九年前的12月23日,那天是平安夜的前一晚。” 林予舒当然记得这一天,她的初吻也是在这一天献出的。 好在纪铖不是令人发指的恶魔,不强迫林予舒回忆起更多和前任的纪念日,决心做个善解人意的大方房东。 “公寓从地下通道走到你医院不会超过五分钟,最近不想回宿舍就住在这里吧。” 倒不是不想回,而是她的宿舍地板全部泡发,天花板上的墙皮也掉了一大半,想回也回不去。 林予舒这些天麻烦他纪铖多次了,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小心翼翼问道:“那…房租怎么算?” 可以刷信用卡分期付款吗?这个问题她没好意思问出口。 纪铖轻挑眉,忍不住浅笑,“还没想好。” 他的公寓临近北城最好的公立医院,目标人群定位为高端商务人士,是林予舒不敢妄想的奢华住所。 “我一个月的工资应该都付不起这里一个月的租金。等我处理好手边的事就会搬走,应该不会住太久。” “急什么?”纪铖是真不懂她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和那个混蛋和好,“这里的公寓我就是为你买的,就连装修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重装的。” 他顿了顿,“你住在这里,这间公寓才有存在的意义。” 为她买的? 林予舒刚才在房子里参观时惊奇地发现一间放着婴儿床的卧室,还在暗自嘀咕纪铖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她越想越离谱,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 公寓怎么就突然成给她买的了?她也没有孩子啊! 纪铖七年前在《rapking》输了决赛,但赢了名气。节目结束后他签了经纪公司马不停蹄地发专辑、办巡演,短短几个月赚的钱就超过了冠军的百万奖金。 当年的冠军拿着奖金换跑车买金链子,而他因为林予舒曾经说过想在人民医院做医生的目标,年纪轻轻就把所有积蓄花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购置了一处三居室的大平层。 好在兜兜转转,她终于住进了这里。 * 林予舒因为工作太忙,独自一人照顾狗子很吃力,于是把它送进了专属狗狗的幼儿园。但是幼儿园只提供日托,她下班后要把狗子接回家(也就是纪铖家)。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个月护士长给林予舒排的夜班大幅减少,从一周两次变成了两周一次。 值班频率大幅下降虽好,但后果是太久没值班的她忘了当晚要值班。 狗子一个狗还在幼儿园满怀期待地等主人来接,她只好求助纪铖。 “纪铖叔叔今天有没有空呀,可不可以去幼儿园接一下我们家的小朋友~”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隔着电话林予舒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地址发给我。” 林予舒满怀欣喜地发了地址等他接狗子回家,“谢谢纪铖叔叔~” 狗子幼儿园的老师十分敬业负责,特意私聊林予舒,“林医生,请问今天是狗子的叔叔和阿姨来接吗?” “对,是叔叔…阿姨?” 老师发了一张监控的画面:纪铖打扮得像是个怕狗仔偷拍的大明星,压低了鸭舌帽,戴着口罩和墨镜。他身旁的evan则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穿着百褶短裙和一字领的露肩针织毛衫抱着狗子索吻。 林予舒的心角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胸口隐隐发闷。 纪铖全副武装地把狗接到了公司,不让evan和狗子靠近他。没办法,evan只好带着狗子去了地下一层的练舞室。 她自己小时候也养过小猫小狗,格外喜欢毛茸茸地狗子,于是和它亲密地拍了十八宫格的照片,美美上传微博。 底下评论区有粉丝问:这是谁的狗?怎么以前没见过。 evan回复:大boss的朋友的。 大boss指的自然是纪铖。很快,就有粉丝在评论区发出了纪铖一年前的采访。 主持人:“你喜欢猫还是狗?” 纪铖:“都不喜欢。” 主持人震惊:“小猫、小狗多可爱啊,你没想过将来养一只吗?” 纪铖:“从没想过。” 主持人:“为什么不想养?” 纪铖:“因为我很没有责任心,而且对动物毛发过敏。” 主持人执着地问他:“那如果你女朋友有一只养了很多年的猫或者狗,她和你结婚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和你共同抚养这只猫或狗怎么办?” 纪铖居然认真地想了想:“这取决于我有多爱她。” 没想到这条微博转了几千次后,被狗子的主人意外看到了,他们通过evan联系到了纪铖,想要接狗子回真正的家。 纪铖在宠物店门口站了半天,犹豫要不要进去给林予舒重买一只和狗子同样品种的比熊,狸猫换太子。 她和男朋友收养的狗被原主人接走本应该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但纪铖知道林予舒一定会失落难过,所以故意把原主人联系他的事情瞒了好几天。 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他才向林予舒坦白了这件事。 没想到林予舒听后比想象中的平静,甚至很快就打包了狗子的所有东西转交给了狗子的主人。 纪铖再三确认她不需要一只新的狗狗或猫猫后,不解地问她:“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林予舒十分洒脱,“可是狗子有自己的主人,而我注定只是它生命中的过客。” 纪铖能看出她和狗子挥手告别时眼中的不舍,不忍她难过,“你要是舍不得我再给你买一只新的。” 林予舒扑哧一笑,望着他漆黑的瞳孔,“喜欢不代表一定要拥有。如果不能给宠物足够的陪伴,我宁愿不要当它不称职的主人。” 纪铖从后座拿出了上次买的墨绿色cd机讨她欢心。林予舒果然很喜欢,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问他该怎么用。 纪铖像是第一次上台表演时紧张无措的大男孩,揉了揉耳垂,“虽然你不喜欢hiphop,但我做的几首歌还不错,真的不吵,你可以试着听听我专辑。” * 林予舒的大学室友白念最近和她的英国男友回国了,路过北城停留时约林予舒出来放纵(喝酒)。 白念一见面就抱着林予舒不撒手,“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了。你个渣女当年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去英国读书。” 林予舒冲不远处白念的男朋友antony微笑,抱紧了怀里的白念,“没有我你依旧在英国找到了mr.right.没什么好遗憾的。” 白念当年和林予舒约定好一起去英国留学,林予舒临走前突然变卦,决定要去美国的西北大学。 恋爱经历丰富的白念看不惯姐妹被一段恋情搞得失魂落魄,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梦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纪铖才去芝加哥的。他那种abc(美籍华裔)在美国遍地都是,你为了他放弃剑桥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林予舒辩解,“西北大学给了我全奖,剑桥只有半奖。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钱。” 白念还在为她放弃剑桥而惋惜,“我去剑桥玩的时候都不敢发朋友圈让你看到,怕你伤心。”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细腻美好,林予舒捏着白念的手撒娇,“你再这样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白念用食指轻轻推开了倚在她肩上的林予舒,“可惜了,我只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帅、个又高的肌肉猛男。” 林予舒嗤鼻,“庸俗。” “切”,白念冷笑嘲讽,“说得好像纪铖多有内涵似的。” 提起纪铖的名字,林予舒不自觉地猜想他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 白念勾着antony的手臂大方秀恩爱,“宝贝,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予舒,她是神经外科的医生。” antony友好地向林予舒伸出了手,“antony,bae`sfiancé(未婚夫)” “fiancé???!”林予舒惊呼,“你们已经订婚了?” 白念羞涩地点点头,“我们回国乘坐的航班突然遇到了一阵严重的颠簸,机舱氧气面罩都脱落了。当时一片混乱,我以为会坠机,抱着他拼命哭喊。飞机平稳落地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了,所以到现在连订婚戒指都没有。” antony听不懂中文,但也猜到了白念在讲他求婚的事迹,洋洋自得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白念顺势赏了antony一个香吻后就推他去了舞池,“宝贝,给我们女孩留点独处时间。” “ofcourse,sweetie.” 林予舒鹦鹉学舌地模仿antony的伦敦腔,“ofcourse,sweetie.” 白念一副活该了吧、后悔了吧的得意样子,“都怪你当初不来英国,不列颠的英伦极品帅哥比纪铖那种街头的美式潮男强多了。”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林予舒拉着白念去了吧台,“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才刚到晚上八点,这家叫作chillroom的hiphop酒吧就已经人满为患。 “你怎么选了这里啊?” 白念环顾一圈,黑白灰三种色系的工业风简约高级,暗蓝色的霓虹灯烘托出摩登潮流感,“我以为你和纪铖分手后就不用装作对hiphop感兴趣了。” 林予舒翻着菜单,“随便选的,主要是离我住的地方近。” 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hiphop这种激进的音乐形式,rapper们不是在无病呻吟就是炫耀着票子和女人,极其肤浅无聊。但因为纪铖热爱,她年少时每晚陪着他混迹在北城各大hiphop主题的club和livehouse。 白念指着菜单上的金汤力,“我们今天喝这个‘温柔陷阱’吧。” 林予舒蹙眉,指着菜单最下方的柠檬气泡水,“我喝这个吧,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 都已人到中年,白念没想到林予舒还像大学时那么扫兴,重叹了一口气,“真没劲儿,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喝酒的乐趣。” 林予舒只在失恋时体会过酒精灼烧胃的恶心,确实找不到喝酒的乐趣。 “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服务生端着两杯牛奶走向林予舒,“这是一位神秘的先生送给二位美女的。” 白念瞟了一眼周围端着酒杯的男男女女,再看看托盘里的牛奶,无语至极,“这位还没成年的小弟弟就不要出来学大人送酒把妹了,还是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吧。”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顾自地放下了托盘,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牛奶是我们店的隐藏菜单,我们老板特意送给二位小姐品尝。” 白念义愤填膺,“club里喝牛奶,真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大病。” 林予舒回头张望了一圈,人头攒动却不见送她们牛奶的那位先生的身影。 她低头若有所思地浅笑,一把推开牛奶,突然对酒精来了兴趣,“那我也要喝这个‘温柔陷阱’。” 台上的dj不断和观众互动,调节着现场的气氛。二楼吸烟区,纪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林予舒伸出舌头,像小猫喝水一样舔舐酒水的滑稽场面。 刚送牛奶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向他汇报,“老板,牛奶已经送给二位小姐了。” 纪铖应允,任性地继续行使老板肆意挥霍的权力,“再给她们送点水果和小吃吧,不必以我的名义。” 21、第二十一章 林予舒不胜酒力,对苏打水、气泡水这种无酒精的饮料也不感冒,平日只会喝纯净水和牛奶。 以往和纪铖的朋友们在club聚会时,怕她喝白开水无聊,纪铖会贴心地帮她自带牛奶,嘴上还嘟囔着以后一定要开一家hiphopclub,专门为不喝酒的人准备牛奶。 当服务生端着牛奶出现时,林予舒笃定纪铖正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注视她。 她突然不想就这样喝着牛奶度过一个无聊的夜晚,叛逆地推开了牛奶坠入温柔的陷阱。 金汤力入口清爽,金酒的茴香和柠檬的酸甜在林予舒口中绽开,烈酒的威力缓缓上头。 “我们去跳舞吧”,白念拉着林予舒的手去找antony。 舞池中央人挤人,林予舒愈加放松,随着节奏肆意摆动身体。 原来酒精的作用如此奇妙,只要一点,立刻就能忘记生活的烦闷与忧愁,纵情享受欢愉。 白念和antony还在贴身热舞,林予舒像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晕乎乎的,没过多久就重回吧台坐着休息。 “姐姐,我注意你很久了,可以加你微信吗?” 林予舒揉着太阳穴,一抬眼,一个阳光开朗、穿着潮牌t恤的男大学生拿着手机端站在她面前。 也许是酒精上头,又或许是排卵期性/欲高涨,林予舒没那么反感酒吧里的搭讪,隐隐期待着多发生点什么。 “你几岁了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男大学生来酒吧无非就是为了喝酒把妹,他手不老实地搭在林予舒身后的椅背。 “姐姐,年龄有什么重要的。我们今天相遇在这里就是注定的缘分,你说对不对?” 林予舒轻笑,半撑着头打量他。 年轻真好呀,大男孩还没有中年男人的世俗油腻,朝气蓬勃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她使坏地凑近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看,“这些话你今天和多少姐姐讲了呀?是不是我拒绝你以后你立刻就要去找下一个漂亮姐姐了。” 他身子一怔,对这种直白的盘问略显生疏,“姐姐,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和心里就装不下其他女孩子了。” 林予舒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慵懒地趴在吧台上,“我们见面还不超过五分钟,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二十岁的林予舒相信“一见钟情”就是遇见了的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但对于二十九岁的她来说,这个词太过于幼稚。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的文雅说法么,都是荷尔蒙作怪罢了。 男大学生搭讪女生的经验不够丰富,显得笨拙又真挚。 “姐姐,我不骗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看”,他指着不远处的卡座,桌子上有剩下的半个巧克力蛋糕,同桌几个男男女女的年轻人冲他们招手起哄。 “姐姐不要误会我是那种喜欢泡吧的海王。今天是我的生日,朋友帮我庆祝生日才订了那张卡座。” 他眨巴着大眼睛,很像是一只无辜的阿拉斯加犬,“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今年的生日愿望要实现了。” 被年轻帅气的男大学生表白心情很是愉悦,林予舒仰着头看他纯粹清澈的眸子,“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的愿望是…和喜欢的人谈一场难忘的恋爱。” “我?”林予舒指着自己,又笑着摆摆手,“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男大学生顿时委屈起来,“如果是因为我的年龄比你小就否定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当然不可能了。除了年龄问题,她现在也没有精力处理一段麻烦的感情。 林予舒还没启唇解释,就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因为她有男朋友了。” 林予舒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男人站在她身后,虽然带着hoodie的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全副武装,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啊,一点进步也没有。 林予舒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倍感得意。 纪铖没征得同意就直接去拉她的手臂,林予舒被他从座位上拽起。 男大学生不悦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到底是谁啊?你放开她。不然我就叫人了。” 林予舒低头苦笑,心里默念: 是我曾经一见钟情的人。是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纪铖把林予舒往身边带了带,眼神阴鸷狠戾,“她有男朋友了,你听不懂我讲话吗?” 男大学生不好意思地收回指着他的手,“哥们儿,都是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姐姐的男朋友。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男朋友? 林予舒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男朋友。 猛地被他拉起整个人晕晕乎乎,她头不自觉地靠在了他坚实的手臂。 纪铖克制地叹气,仍由她抱着他的手臂,像个挂在树上的树懒似的。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不带商量,直接通知她:“带你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 林予舒像个走累了要让大人抱的小孩,耍无赖似地闭眼倚靠在他身上,被他半环着穿过了拥挤的人群。 纪铖扶着她的手臂向二楼的办公室前进,可是越想越胸腔的燥意越浓,忍不住讥讽。 “连他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也不放过。林予舒,你简直饥不择食,不可理喻。” 他从林予舒靠近男大学生的那一瞬就气急败坏地丢掉了烟蒂,转身回办公室找口罩,才让他们聊了这么久。 如果他再出现的晚一点,她是不是都能忘记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乔清禾这个废物就不在乎自己的女朋友大晚上和别的男人调/情吗? 酒精侵蚀了林予舒的神经,靠着他呢喃,“看到他就想起了以前的你。我才不是饥不择食,顶多算是降级消费。” 纪铖忽地停下脚步,由于惯性,林予舒不小心撞在他胸口。 他下意识地扶了扶她的细腰帮她站稳。 两人的身子贴得紧密,从背后看就像是一对缠绵的小情侣,很是符合晦暗club里醉生梦死的气氛。 这个近似接近于拥抱的亲密动作,陌生又熟悉,他足足等了七年。 幸好他带了口罩和帽子,没有人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相拥的两人。 chillroom二层是私密性较好的独立包厢,不接受普通顾客预订,平时供纪铖用来谈合作和招待朋友们。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的尽头,拐了好几个弯才到,林予舒都绕晕了,索性闭上眼睛,被他带着走。 “jayden!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谁叫了纪铖一声,他扶着她的腰转过身去和一个男人交谈。 眼前办公室的门是密码锁,林予舒想都没想,就上手试了一个数字。 双层玻璃门果然就轻而易举地弹开了。 真是变/态。 怎么什么密码都要设成和她分手的日子。 林予舒怀疑这个日子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然他要怎么和后来交的女朋友解释密码的含义。 纪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陌生的男人,扶着林予舒走进办公室,伸手打开了顶灯。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林予舒这只醉猫眼睫轻颤,瞳孔一时适应不了,眯着眼使小性子,用蛮力把纪铖推到了墙边。 “啪——” 纪铖的背抵在了开关上,顶灯又被关上。 室内恢复了幽暗,只有一缕微弱的光从门缝溜进来。 纪铖怔了一瞬,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喝多了,去睡会吧。” “我没有”,醉猫得寸进尺,踮着脚尖,挥舞着着利爪,一把扯掉了他碍眼的口罩。 纪铖被他吓了一跳,脊背不断向后靠,直到退无可退,彻底贴在了墙边,凝眉问她:“你想干嘛?” 想干嘛?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能干嘛? 林予舒仰头,用一双迷离的双眼勾他的心魂,“既然你都说我是女流氓了,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名号。” 林予舒探身缓缓靠近他,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光亮的绒毛。 蓦然间,纪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杂乱。 他清了清嗓子,慷慨陈词:“林予舒,我不是你发/情时用来消遣的玩具。” 林予舒:“……” 谁说你是小玩具了? 论使用感和舒适程度,你可比小玩具强多了。 纪铖没说错,林予舒女流氓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她的手不老实地钻进他的衣摆,用指尖顺着人鱼线,细细摩挲紧致的腹肌。 纪铖冷着脸捏着她肆意作乱的手,正色提醒,“林医生,据我所知,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想做应该找他才对。” 林予舒委屈巴巴道:“男朋友…唔,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前男友呀。” 纪铖显然是会错她的意,用刻薄的语气讥讽,“你现在还知道‘道德伦理’四个字怎么写吗?”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饥/渴时用来消遣的玩具?还是和男友吵架时可以气他的备胎? 真是毫无底线地践踏他的尊严! 林予舒靠着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娇嗔道:“我不知道。等会你教教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就踮起脚,热切又大胆地去吻他。 以往她主动求吻,纪铖总会俯下身子将就她的身高回应。而此时此刻,他比身处女儿国的唐长老还要冷漠,微扬下巴,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愿施舍她一个眼神。 十几厘米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不是林予舒踮脚就可以消除的,她想纵身一跃捧着他的脸仔细欣赏性感的唇形。 可喝了酒的她像双脚被灌了铅,笨重地尝试几次后便放弃了,靠在他胸口休息。 纪铖既不拒绝,也不迎合。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任由她调/戏一番后,无奈地低头叹气。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eden,你告诉我好不好。” 温香软玉在怀,怎可能不为所动。 他虽算不上道德高尚的圣人,可是也有某些不可逾矩的原则。 他的孤傲与清高不允许他做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或是只供发泄情/欲的玩具。 “亲亲我”,林予舒的眼睛失去焦距,双目涣散,启唇低声喃喃,“亲亲我好不好,就一个吻也好。我好想你…” 纪铖顿了一下,似乎很意外她的答案,忍不住确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予舒的脑袋有点昏沉,四肢使不上一点力,像是没骨头一样,萎靡地靠着他的胸口,连抬眼看他满脸挣扎纠结的神情都没有力气。 算了。 吝啬的小气鬼连一个吻都不愿意给她。 好在他不是一毛不拔的葛朗台先生,还愿意当一个称职的抱枕,仍由她舒舒服服地靠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林予舒不抱有任何期望之际,她感觉一个轻快的吻落在了她的头顶。 22-30 第二十二章 送上门来 “叮铃铃…” “叮铃铃…” 待手机铃声执着地响到第五遍, 林予舒终于从被子里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接了电话。 一声“喂——” 从她干涩的喉咙中艰难地发出。 “林女士,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林予舒揉了揉因为宿醉变得浮肿的眼睛, “乔先生,不能因为你在德国,就忘了国内用东八区的时间吧。” 乔清禾笑了一声, “德国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 换算成东八区时间是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联系你应该很合理。还有, 我已经回国了。” 乔清禾今早一回国就连路赶来收拾公寓漏水的残局。一早上已经把他房间的个人物品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维修人员来重新刷漆和铺地板。 虽然公寓管理员直接给了他林予舒房间的钥匙,但为了尊重她的隐私, 还是打电话来征求意见。 只是没想到这通电话从早上十点半一直打到了下午两点她才接。 林予舒慢悠悠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硕大的时间——14:03. 乔清禾问她:“公寓泡水后你住在哪里呀?” 一觉睡到了下午, 林予舒还是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想起,“我最近借住朋友家。” 话音刚落,她好像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猛地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 一桌、一床、一沙发, 墙面刷成了深灰,工业风简约又不失大气, 是她这种“极繁主义者”永远不会选择的装修风格。 虽然说是办公室, 但看起来更像一个一居室的套房。 宿醉的后遗症仍在持续, 林予舒的脑袋隐隐作痛。 脑海中突然闪现昨晚把纪铖逼到墙角的画面, 她惶恐不安地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枕头。 幸好。 他不在。 林予舒长舒一口气, 幸好没有出现醉酒后和前任上床的狗血桥段。 正想着他呢, 密码门的电子音响了几下, 就看见纪铖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两大包刚去超市采购的东西, 看林予舒握着电话, 就没和她讲话,径直走了进来。 乔清禾在电话那头问她,“你什么时候方便回公寓一趟,我帮你整理下吧,就当是赔罪了。” 看到纪铖后,林予舒莫名心虚,脱口而出,“马上,我马上就回去,你在公寓等我吧。” 纪铖的身子明显怔了一下,兀自拿着东西去了洗手间。 宿醉加上久睡让林予舒口干舌燥,喉咙都能冒出火来。 她光脚下床找水喝,看到了茶几上盛满透明液体的高球杯,和她昨晚喝“温柔陷阱”的杯子一模一样。 她凑近用闻化学试剂的方式用手在杯口扇动,无色又无味,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液体。 喉咙干痒难耐,管不了那么多,她跑去找纪铖:“桌子上的水我能喝吗?” “先别喝”,纪铖放下了手中的玉桂狗漱口杯,“我去给你换一杯温水,你先洗漱吧。” 林予舒这才发现,不大的卫生间里除了纪铖本人的东西,已被他摆上了一份崭新的生活用品。 甚至连牙膏和洗脸巾都是她以前用的牌子,漱口杯也是照着七年前她幼稚的审美买的。 纪铖欲转身离开帮她倒水,视线下滑落在了她的赤脚,自顾自地说:“算了,还是先给你拿一双拖鞋吧。” 林予舒一边刷牙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昨夜,她依稀记得有个长相和打扮都与纪铖有几分相似的小男生来和她搭讪,年纪小嘴又甜,逗得她心花怒放。 谁能想到纪铖突然出现搅和黄了搭讪,导致她连小男生的微信都没加到,怪可惜的。 纪铖这个大骗子不是说只是带她来办公室休息一下吗?怎么稀里糊涂地睡在了他这里,还一觉睡到了下午。 林予舒不解,她明明是和白念一起来的,难道她人不见了白念就没觉得反常吗? 林予舒拿出手机给白念发消息: 【还说我是渣女呢,你才是见色忘友的痴女。昨晚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Club里不见了。】 白念也不恼怒,回复道: 【你和纪铖睡了?】 林予舒:【?】 白念:【昨晚我打你电话是他接的,他说你们在一起,让我不要担心你的安全。】 什么?! 林予舒被漱口水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咳咳咳——” 纪铖闻声循来,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背轻拍。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像他的动作一样体贴:“想喝水也不至于急着喝漱口水吧,连等我五分钟时间都不愿意吗?” 林予舒手忙脚乱地熄灭手机屏幕,随手放在了口袋里,小声喃喃,“我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嗯…”纪铖用拇指拂去了她嘴角的泡沫,挑眉看她,“这也是不小心?” 拇指划过脸颊的触感激发起相似的记忆,林予舒愣了愣。 她看着纪铖淡定自若地俯下身子冲干净了手,又听到他说:“先把蜂蜜水喝了,吃点东西以后把桌上那杯牛奶也喝了。” 他习以为常的关心让林予舒有一种他们还没分手的错觉。 今天仿佛就是七年前的每一天。 纪铖早起洗漱时顺便帮她挤好牙膏,热牛奶的同时在锅里煎上鸡蛋和培根。 日上三竿,小懒虫还是不肯起。纪铖使坏地埋在她肩窝,用高挺的鼻梁蹭她的每一寸肌肤。 年轻气盛的两人常常擦枪走火一番后,林予舒抱着他不肯撒手,干脆坐在他怀里享用一顿不算丰盛,但饱含爱意的美式早餐。 黏黏糊糊的一天,由此便开启了。 * 公寓漏水是管道老化造成的,按理来说和乔清禾没有半点关系,但他还是主动来帮林予舒整理房间。 可林予舒一下午经常走神,手上那件衣物半个小时还没叠好放进箱子里,他反倒喧宾夺主成了收拾的主力。 乔清禾走到她面前停下来,“予舒,在想什么?” “我?”林予舒从放空中回过神来,“我在想我喝醉以后是什么样子?” 昨晚到底有没有酒后失态对纪铖说什么口无遮拦的话,或是做什么丢人现眼不该做的事。 乔清禾也想不到。在认识她的七年里,还没看过她喝任何含酒精的饮品,就连他们Final后的狂欢Party,她都一个人抱着一杯牛奶。 “也不知道喝醉耍酒疯的方式会不会遗传。反正我爸每次喝多了就喜欢拉着人聊天讲课。曾经一晚上我就听他从夏商西周讲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他张口就来。” 乔清禾弯起了嘴角,“不如你真的喝醉试试看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林予舒立刻摇头,“这样风险太大了。” 关于昨晚醉酒的回忆都断了片。幸好那家Club是纪铖的,他恰好又在现场,才让她这只醉猫没遇到什么生命危险。 “怎么突然对这个问题好奇了?” 林予舒:“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她本以为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和纪铖发生什么。但白念那句:“你和纪铖睡了吗?”迫使她不得不想到更多。 以她对纪铖的了解,要是真的睡了,他一定会剥光她的衣服吃干抹净。 可今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内衣都好好地穿在身上,睡没睡不言而喻。 他们没睡是真的,但想睡他这件事一点也不假。 林予舒一直很坦诚,也很坦荡地承认纪铖是他的性幻想对象。 也许有人比纪铖更适合做她的丈夫或男友,但最佳性伴侣非纪铖莫属。 林予舒从不后悔和纪铖分手,只是时常感到遗憾,遗憾少了一个和她性生活完全合拍的Partner。 有了乔清禾的鼎力帮助,林予舒的房间很快被清理干净。 乔清禾帮她把所有个人物品都抬上车,“你朋友家的地址帮我输入导航,我送你过去。” 林予舒指着对面的高楼,“不用导航,他家就在医院对面的公寓。” “彼岸?”乔清禾抬眼看了看对面矗立的三座魔天高楼,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你和朋友一起住吗?” “我一个人住,我朋友平时不住这里”,林予舒接着解释,“准确地说,应该是我朋友租给我的,只不过他还没问我要房租。” 转眼的功夫,车就拐进了彼岸。 乔清禾帮她把东西搬进了纪铖的大平层,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房间的布局和使用痕迹后,笑着问林予舒:“既然你朋友平时也不住,那我搬进来和你合租怎么样?还能帮你分担一部分的房租和家务。” 乔清禾在医院的宿舍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了,他也正为住处发愁。况且他们两人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彼此知根知底,生活习惯也一致。一起合租的确利大于弊,省事又省心。 林予舒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提议,兴致冲冲问纪铖:“我能不能和学长一起合租你的公寓呀。” 纪铖:“……” 林予舒竭尽全力地说服他同意,“学长没有不良嗜好,人也安静、有担当,平时还特别喜欢收拾屋子。他真的是房东最喜欢的一类租客了。” 纪铖果断回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呀?” “为什么?因为…我要搬进来。” 话音未落,纪铖就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他是真的搞不懂林予舒怎么好意思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昨夜,她借着酒意把他逼在墙角,上下其手地调戏一番后,就靠着他闭目小憩。 胸腔的燥意让纪铖涨红了脸,绷紧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但理智知道再抱下去,雄性动物的本能就要原形毕露,他不得不打横抱她去床上休息。 站着都能睡着的醉猫,放她去床上的瞬间居然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实践证明,林予舒还是有遗传到林启东的长处,喝醉了还能口齿伶俐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今晚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纪铖身上挂着一只醉猫,不得不弯着腰,好声好气,“你先下来再说。” “不要,你先答应我。” 纪铖凛声,“松手,下来。” 林予舒不但不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咬他的喉结和下巴上的胡茬,竭尽全力地张开獠牙报复他的小气。 玲珑小巧的舌尖划过最敏感的地方时,毫无防备的纪铖打了一个冷颤,捏着始作俑者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 “怎么这么不乖,没我在还敢喝这么烈的酒。” 林予舒骄傲地扬起下巴,语气傲慢,“那你报警让警察逮捕我吧。反正我就是想睡你。” 纪铖勾唇轻笑,慢条斯理地用手指理顺她凌乱的发丝,“我对有男朋友的女人没兴趣,送上门来我也不要。” 第二十三章 助眠运动 对医学生来说, 期末的复习量堪比一年一度的高考。每年都有复习到绝望的医学生走上天台,在教学楼楼顶哭着说下辈子再也不学医了。 林予舒善解人意,不要求即将期末考的章月一同出诊和查房, 让她安心待在办公室里准备考试。 章月闭着眼,两根手指抵在太阳穴,嘴里念念有词, “额叶、顶叶、颞叶、枕叶;额、顶、颞、枕…” 念了一下午, 她还没把大脑皮层的四个功能区搞明白。 作为带教老师, 林予舒好心教她, “小月同学,你背东西不能死记硬背,要按照一定的逻辑和章法理解记忆, 这样记忆的内容才更牢固。” 章月把脸埋在厚重的书里, “林老师,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找不到逻辑。” 都是从学生阶段过来的,林予舒很是同情理解, 起身拿来大脑半球的教学模型。 “记忆的最佳方式是图像刺激和言语刺激相结合。” 她指着模型的某处,“比如, 颞这个字是指头颅两侧靠近耳朵的部分。那么颞叶的位置就应该在靠近耳朵的地方, 即外侧裂下方。” 好像有道理! 章月若懂似懂地点点头。 林予舒接着传授背诵诀窍, “颞叶靠近耳朵, 所以它主要负责处理听觉信息。当颞叶出现损失时, 个体可能会出现听力障碍或失语的症状。” 看到章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林予舒把大脑模型递给她, “按照我教你的方法, 对照着模型, 把其他几个功能区的内容也理解记忆了,明早我检查。” 章月抱着模型,一扫满面的愁容,“谢谢林老师耐心教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予舒看她似乎掌握了诀窍,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了。下班后她来办公室收拾东西,没想到章月还在对着模型背诵。 “还没走吗?” 章月背得入神,没发现林予舒突然出现,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慌张地站了起来,“林老师,等我再彻底复习一遍就回家。” “回家不能复习吗?” 像林予舒这种准点下班的人,很是不能理解下班后还磨磨蹭蹭,不肯离开医院的人。 章月解释,“医院的模型不能外借,而我今天复习的所有内容都是照着模型背的,不看着模型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予舒失笑,“考试的时候也不会让你拿着模型回忆啊。” “啊?!”章月瞬间愁容满面,撇着嘴,“那我该怎么办呀。” 林予舒忍俊不禁,指着章月反应慢的小脑袋瓜,“小笨蛋,这是什么呀?” “对呀,我也长了脑子”,章月捂着嘴咯咯笑,“谢谢林老师提醒。” “不用谢我,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章月立刻收拾好东西,一溜烟地跑了。 临走前,她在门口笑着对林予舒说:“真是想象不到林老师指着自己的脑袋背东西的场面,好可爱哦~” 林予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头苦笑,“我都是指着别人的脑袋背东西的。” * 林予舒期末周最夸张的时候,在图书馆的通宵自习室待了整整两天。 纪铖担心她人还没上考场就被救护车拉去校医院抢救,连当晚的battle比赛也没去,特地在自习室门口堵她。 两天没怎么睡的林予舒顶着一双熊猫眼,语气不善,“你起开。” 期末关头,他的美色也无法阻止她学习。 纪铖向她伸出手,“跟我回家。” 硬的不行那就换软的。 她把手递给他,头抵在他胸口撒娇,“我还有一章PPT没看呢,你就让我看完…” 话还没说完,林予舒两脚一轻,失重感袭来。 她就像农民伯伯下地扛的锄头一样,被他毫不客气地扛在了肩上。 连着学习好几个小时的疲惫一扫而光,她瞬间清醒百倍,晃着两只脚丫惨叫:“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告你强抢民女。” 纪铖嘴角噙着笑意,轻拍了一下她由于久坐而变得干瘪的臀部,“乖一点我就放你下来。” 周围驻足偷瞄他们的人不少,林予舒怕丢脸,像只被打捞上来的咸鱼,一言不发,任由他扛着走。 走出一大截距离,估摸着她没力气偷跑回图书馆,纪铖和她商量,“我放你下来你不许跑。” 林予舒乖张地摇头,“我保证,我绝对不跑。” 纪铖放她下来还没一秒钟,就半蹲在她身前,“上来,我背你。” 夏日的微风拂过纪铖的衬衫衣摆,林予舒愣在了原地。 她本来是想趁他不注意偷跑回去复习的,但心底一软,突然就不舍得这样做了。 她顺从地趴在他肩头,双臂交缠紧搂着他,语气哀哀,“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我以后离不开你可怎么办呀。” 纪铖背着她,两人的影子在地下交错重叠。 缠绵缱绻的气氛在深夜烘托到了顶点,可惜被他一句话破坏。 他说:“还想跑是吧?No Way(没门)。” 被他一路背回公寓,林予舒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心里担心明天的考试要是发挥不好,辛辛苦苦维持几年的满绩就要被打破了。 解决焦虑最好的办法就是行动起来! 她侧躺着,用手指在熟睡的床伴头上轻画圈,小声念念有词,“额叶,位于中央沟以前,是大脑发育中最高级的部分…[1]” 她手指向后滑到了顶叶,“顶叶,位于中央沟之后,顶枕裂于枕前切迹连线之前…[2]” 林予舒渐入佳境,向前探身,手指落在了纪铖脑后的枕叶。 她还没回忆起下午背的知识点,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黑夜里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你往这里摸,”纪铖牵着着她的手往胸肌上放,“林医生,教教我这里的医学名称是什么?” “还有这里”,他牵着她的手下滑到了腹肌,“林医生,你帮我检查一下这里健不健康。” 感受到纪铖还想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时,林予舒猛地抽回手,红着脸望他。 纪铖挑眉,痞笑着问她,“还睡吗?不睡就做点助眠的运动。” 林予舒摇了摇头,又迅速地点头,“睡!我睡!” “这还差不多”,纪铖躺下来后一把捞过她,用纹着图案的手臂把她紧箍在怀。 被吵醒的纪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用同样的小把戏捉弄她,“你不是说坐久了屁股疼么,我帮你揉揉。” 林予舒在被子里踹他的小腿,没好气地通知他:“今天你睡沙发。” 为了她明早的考试,纪铖忍辱负重,老老实实地抱着枕头去沙发。 翌日清晨。 林予舒看着身高186的纪铖蜷缩在沙发里,不禁莞尔,凑上去吻他的唇角。 “谢谢你。” * 白念自从知道林予舒和纪铖又重新联系上后,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每天都缠着林予舒讲他们重逢后发生的事。 林予舒事无巨细地回忆了这一个月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冷静下来抽身回看,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点细枝末节的感动。 但也只有一点。 他刚巡演完有大把时间消磨,而她又恰好出现在这个节骨眼,说不准他同时撩着好几个妹呢。 二十九岁的林予舒不会像二十岁的她一样,因为纪铖的一点举动就思前想后,变得患得患失整夜睡不着。 白念一件接着一件小事帮她分析完后表示磕到了,但又害怕她受伤,严令禁止他们复合。 “你别光只记得他的好了,让你哭的男人都是混蛋。” 林予舒失笑,“我当然知道啦。我才不做在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的蠢事。” “姐妹英明!” 林予舒无奈地问她:“你每天和我聊这么久,你未婚夫不介意吗?” 白念看着身旁熟睡的Antony,摇头叹气,“我们在回安城的高铁上,路程要四个小时,他陪我看了一个小时电影就睡了。” “你们这次回安城就要办婚礼吗?” “是的。” “确定就是他了吗?” 白念和还在梦乡的Antony十指相扣,看着他不禁露出笑意。 “我也很难说他是不是我的唯一,毕竟结婚了也可以离婚。但我知道,如果不和他结一次婚,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林予舒由衷地替他们开心,“恭喜恭喜,现在408就剩我一个高贵的未婚女青年了。” “啧啧啧”,白念嗤笑,“那怪谁呀,你身边的优质男人那么多,还不是你不愿意尝试和其他男人交往,非要吊在纪铖这棵歪脖子树上。” 林予舒笑了笑,“怪我,都怪我。” 白念是安城人,在北城上的大学。 这次回国她从伦敦直飞北城,本想在北城见见朋友,停留两天后就回安城。但因为经历了飞机事故,迫不得已选择了乘坐高铁回家。 Antony一直在睡,白念无聊至极,只好一个人去车厢过道里闲逛。 看着出行的乘客,听他们说着熟悉的乡音,白念放松惬意,切身意识到她正和深爱的人踏上回家的归途。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节车厢,她忽然发现角落里一个戴毛线帽的男人脱了外套,给了身边的女伴。 多么绅士的举动啊! 要是不认得这个男人的话,白念一定会这么说。 她气鼓鼓地回到了座位,把刚偷拍的照片发给了林予舒。 白念义愤填膺道:“你说纪铖这人是不是有病,自己穿短袖还要把外套给别的女人穿,冻死他算了。” 她的怒骂吓醒了Antony,惊醒后的他握着她的手安抚,“Baby,怎么了?不要生气,我一直都在。” 林予舒两指一滑放大了图片。 Evan披着一件男士外套歪头睡觉,而外套的主人就穿了一件无logo的黑色短T,手臂上歪歪扭扭贴了几张膏药,随意交叠在胸前看着窗外。 也不知道是什么复杂的情绪在作祟,驱使林予舒对白念故意说出:“我在美国遇到的那个学长最近和我表白了。也许你婚礼我要带着他一同出席,麻烦你帮我多留一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2]皆源于百度百科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喜欢我? 酸楚苦涩的情绪霎时间涌上心头, 林予舒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幼稚地像个故意说反话的孩子。 “说不定很快我也要和乔清禾结婚了呢,到时候请你做我的伴娘。” 白念:“真的假的?你不要为了故意气纪铖就随便找个男人结婚。” 林予舒冷酷地像个喜新厌旧的渣女, “纪铖早就不值得我故意做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了。” 在白念的惊呼中,林予舒挂断了电话。 实在是太反常了。 由于职业要求,林予舒的情绪起伏很久没有这么大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由于体内肾上腺素分泌增多, 心率和血压陡增, 就连心脏的收缩力都反常地增强。 这是机体呈现出应激状态的生理反应, 也是在意的最佳证据。 * 纪铖因为有飞行恐惧症, 从不参加海外的音乐节,国内跨省市的行程也只依靠高铁出行。 国内的娱乐记者因为他,多了蹲守高铁站的习惯。 好在纪铖是个大方的老板, 从不强人所难。 虽然自己坐着高铁, 但每次都给一起参加行程的幕后工作人员订头等舱的机票。 平日只有高狄陪他坐高铁,但因为即将要在《Rap King》节目带来战队秀,时间紧迫,他不得已和Evan在前往安城的高铁上讨论舞美效果。 电视竞技节目不像Underground Battle比赛那样只关注实力。快餐时代要想在观众心中留下过目不忘作品, Rapper就必须做到与伴舞、布景、灯光等完全契合。 Evan从Dancer的角度,为纪铖贡献了不少舞台设计的建议。 北城四季鲜明, 在这个季节已有不少人穿上了毛呢大衣, 围上厚厚的围巾, 满心欢喜地迎接冬日的来临。 但总有人别具一格。 Evan为了在记者的镜头中留下眼前一亮的穿搭美照, 今天就穿了一件Oversize的卫衣和牛仔短裤, 走下衣失踪的穿搭路线。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AKA(又名)时尚弄潮儿们最喜欢搞反季穿搭。 夏天穿羽绒背心戴毛线帽, 冬天定会反骨地穿短袖, 以此彰显他们跑赢了季节, 拥有与众不同的审美理念。 纪铖看Evan的膝盖冻得青紫, 想起以前林予舒告诉他不穿秋裤膝关节容易受伤。 就像歌手们平日很注意保养嗓子,Dancer们也应该有保护膝盖的自觉。 纪铖大方地脱下外套递给她。 瑟瑟发抖的Evan坚持嘴硬,“不用,真的不用,我一点也不冷。阿嚏~” “穿着吧”,纪铖戴上了降噪耳机,准备休息放空一会儿,“不要感冒影响了演出效果。” “我还以为你关心我呢”,Evan撇嘴,不情不愿地披上了还带有余温的外套,“难道舞台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 不知是降噪耳机的效果太好,还是懒得回答。 纪铖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一言不发。 * 没了狗子,林予舒也不好意思赖在纪铖的公寓不走,这几天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伺机搬走。 她原本打算和乔清禾一起在医院附近租一个小房子作为过渡,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彻底打破了这个两全其美的设想。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找房搬出去的事情终于有时间重新提上日程。 她刚打开租房APP,就被林启东一个电话打断。 “舒儿你今天忙吗?” “不太忙。” “不忙就来你乔叔叔家吃饭吧,他家有厨师,可以做大餐。” 林予舒花了一秒钟意识到林启东说的乔叔叔是谁,立即改口,“今天我要值班,挺忙的。” 林启东笑里藏刀,“少给我来这一套,乔清禾说你这周休息。” 林予舒无声地叹气,“他怎么还给您打小报告呀。” 真是卑鄙! “这是在乎你、关心你,怎么能算是打小报告呢。” 乖乖女林予舒久违地叛逆,“您爱去他家吃饭就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知女莫如父,林启东早就预料到了林予舒的反应,给她下最后通牒,“我和你妈早就到了,乔清禾也刚出门去接你。你今天要是不来,以后就别喊我一声‘爸’了。” “嘟嘟嘟——” 纵使林予舒再气愤,还是乖乖地换衣服准备出门。 最近手术多,她并没有刻意疏远,就轻易避开了乔清禾。 如果今天不去,她真怕乔清禾偷偷给父母告状。 “予舒,我到了。” 乔清禾下车为林予舒打开副驾驶的门,颇有绅士气度地将手扶在车框上沿。 待林予舒坐进车,他没急着发动车,而是侧身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必急着给我答案。如果你觉得尴尬不用躲着我,最近我会自觉离开你的视线。” 林予舒轻嗯一声,若无其事地点头以表同意。 看她不悦,乔清禾竭力为自己辩解,“你父母最近经常来我家做客,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今天好像不上班,我父母就非要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哦”,林予舒兴致怏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索性继续听他讲。 “我父亲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早年间在全世界游荡创造桥梁作品,老了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陪他说说话,其实挺可怜的。” 乔清禾平稳地开着车继续说:“他把你父亲当一见如故的挚友,两人经常去钓鱼、喝茶、写生,好不自在。予舒,我很感谢你父亲愿意做我父亲的朋友。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不希望长辈之间的感情因为我们出现间隙。” 林予舒微怔,这些事情她竟是第一次听说。 她自责工作后就没关心过父母的社交生活,甚至嫌弃他们插手自己的生活,一意孤行地送他们去了老年大学。 老两口做了一辈子的老师,突然转变身份做了学生,不知道他们是否适应,有没有和同学搞好关系,会不会埋怨自己的女儿不够孝顺? “学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作为他们的女儿,我还有很多不足。 乔清禾暼她一眼,笑着说:“先别谢我,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林予舒不解地问他:“什么私心?” 乔清禾坦坦荡荡,“我也很想你来我家做客,最好能看看我童年时期的相册,听我父母讲关于我的事情。” 乔清禾趁着红绿灯扭头看她,“予舒,我想让你多了解我一点。” 乔清禾一家住在城郊的江景苑。这片地方是开放式的别墅区,别墅依江而建,住户在家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凌江的浩渺。 林予舒看着奔腾的江水,不禁打趣,“我合理怀疑我爸和乔叔叔做朋友是为了在江边钓鱼,但我没有证据。” “不用怀疑,他们已经钓了好几天了。” 林予舒知道林启东人菜瘾大,钓鱼技术不怎么样,但很舍得在钓鱼装备上下血本。 “钓到了吗?” 乔清禾浅笑,“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 他故作玄虚的凑近林予舒的耳朵,“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父亲怕你父亲没钓到鱼备受挫折,一气之下就不来我家做客和他玩了,他今早特意在江边放生了几十条上好的鲤鱼和鲫鱼。” 林予舒扑哧一笑,“真的吗?没想到乔叔叔这种有风骨的艺术家为了维持友谊也会做世故的事情。” 乔清禾笑着附和,“恐怕他当年追我妈的时候都没做到这种地步。” 很多长辈们都希望上一代的交情延续到晚辈身上。 席间,四位家长都不停给对方的孩子夹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当初在医院抱错了孩子呢。 见林予舒乖乖来乔清禾家吃饭,心情好像还不错,林启东得寸进尺,故意提起了那茬。 “原来清禾就是我们家舒儿常提起的学长啊。” 乔至简从不过问儿子的隐私,不知道这件事,好奇地问林启东,“什么学长?” 林启东喜笑颜开地说:“予舒刚去美国人生地不熟,幸好遇到了一个经常照顾他的学长。好巧不巧,他们回国后去了一家医院工作,关系还特别好。那个好学长呀,就是你家的清禾。” 乔至简爱屋及乌,看着林予舒乖巧的模样越看越喜欢,笑着问她:“予舒觉得我们家清禾怎么样?做你的男朋友够不够格?” 林予舒还没说话呢,就听到舒华说:“当然够格了。我和老林还担心予舒配不上你们家清禾呢。” 金曼捏着旁边林予舒的手,满目笑容,“予舒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了,你要是能做我家的媳妇,阿姨愿意把所有贵重首饰都留给你。” 面对长辈过度的关心,林予舒牵强地面带微笑,好在乔清禾及时出面替她解围。 但是解围的效果并不尽人意,只因他说:“妈!我还在追予舒,您不要吓到她。” 林予舒坐在乔清禾的车里,脸颊泛红,意识渐渐飘离。 乔至简对红酒颇有研究,刚拿出了不少珍藏的红酒让众人品尝。 林予舒作为小辈,自然不好驳长辈的面子,也跟着尝了尝。 她看着帮她系安全带的乔清禾,大胆地问他:“为什么是我?” 乔清禾顿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你都不行吗?林予舒,你好霸道。” 见乔清禾不回答,林予舒换了个问题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乔清禾收起了不正经,认真回答,“看到你简历照片的那一刻起。” 第二十五章 摸摸怎么了? 这季《Rap King》节目组一共邀请了四名顶尖Rapper作为制作人, 吸引了全国上千名说唱爱好者报名参加。 经过层层筛选,二十名实力强劲的选手和四名制作人一共组成了四支风格不同的战队。 在刚结束的一期节目录制现场,纪铖带领自己的战队大获全胜。 战队选手和纪铖配合默契, 演出正常发挥避免了本轮淘汰。 他们兴致高涨,吵吵闹闹地商量着去吃饭庆祝。 其他工作人员都订了明天下午的航班,今晚也打算和选手一块去庆祝, 不醉不休。 纪铖归心似箭, 一结束在安城的行程, 就急着赶回北城。 高狄担心纪铖一个人回北城遇到什么危险或意外, 不解地问他:“你和我们晚一天回去不行吗?” 纪铖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他:“难道你就不想早点回去陪乐乐吗?” 乐乐是高狄的女朋友,两人从高中就在一起了。硬是从早恋走到了大龄未婚, 两个人都没结婚, 依旧过着恋爱生活。 高狄虽然人在幕后没参与节目录制,但也忙前忙后好几天,疲惫不堪,实在不想连夜回北城。 “我们都在一起好多年了, 不差这一晚上。” 纪铖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得出结论:“那你还是不够爱她。” 想见的人, 迟见一秒都会心生遗憾。 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的陪同, 纪铖一个人坐高铁回到北城。 时隔许久, 他体验了一番在夜晚打出租车的感觉。 司机帮他放好行李, 看着后视镜问他:“先生, 您去哪里?” 去哪里? 纪铖坐在后排思考, 该去哪里呢? 这是他来北城的第九个年头。 从当初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到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了不少财物房产, 他竟不知道哪里才算是旅途的终点站。 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纪铖思绪万千。 “先生?” 他收回视线, “去彼岸。” 他想见的人,在彼岸。 司机师傅贴心提醒:“好嘞,您系好安全带,保证您半小时内到家。” “家”这个字眼对纪铖格外陌生。 他已经有九年没回过芝加哥的家了,而在北城,他算是拥有家了吗? 纪铖愣了一下,自顾自地说:“是,我要回家。家里有人在等我。” 好似这句话是鼓起勇气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仿佛大声说出来,就会将假想变成现实。 司机师傅信守承诺,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乘客安全送达目的地。 纪铖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要先敲门还是直接输密码。 他理不直气也不壮地给自己壮胆,“回自己家应该不用提前说吧,况且上次都告诉她会搬进来了。” 虽然她更想让乔清禾搬进来。 纪铖的指尖都触碰到电子密码锁的控制面板了,又猛地收回来。 算了。 他可不想做THE SCENT(捉奸侦探)。 “咚咚咚——” 纪铖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回应,正合他意,径直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大平层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他找遍了公寓的每一个房间,都不见林予舒的踪影。 这么晚了她还不回来? 还是… 纪铖看着主卧收拾好的行李箱发呆。 看来,她还是要搬走了。 * 乔清禾扶着林予舒的胳膊,眼神关切,“予舒,我送你上去吧。” 林予舒抽回自己的手臂,“不用了。我最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拜托学长先不要联系我了。” 她刚和乔清禾在车里回忆起不少他们在美国读书时的事情,再加上今晚喝了不少红酒,意识混混沌沌,手指也不听使唤,输错了好几次密码。 密码被连续输错三次,智能门锁开始响起一阵报错的机械音,警告她如果再输错一次将会直接报警。 “连门也欺负我。” 林予舒刚想踹一脚讨厌的门出气,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还知道回来?” 纪铖不带感情色彩地看她一眼,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去了卫生间擦头发。 以为今晚林予舒不会回来了,纪铖刚洗了澡,头发还在滴水。 门的主人简直比门讨厌一百倍。 纪铖一边走一边讥讽,“密码没改也记不住。难道你现在要记的纪念日很多吗?六个数字对林医生的脑容量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听不到背后的人据理力争地反驳,纪铖察觉不对劲,慌张地回头看。 林予舒还站在原地没进门,眼角泛红,一点也不像前日里嚣张气盛的醉猫,反倒像是只委屈巴巴的兔子。 纪铖立即折返回去,语调柔软,“怎么了?” 都怪他忘了两个人已分手多年了,说话做事也应该注意分寸。 “抱歉,是我不好…” 话音未落,林予舒就满腹委屈地扑到他怀中,呜咽着问他:“你当初为什么想从密歇根大道桥上跳下来。” 没预料到她会提起以前随口说的一句话,纪铖猛然怔住,“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酒精催使回忆变得鲜明,也放大了数不尽的委屈。 林予舒在他怀里小声抽泣,默默重复着,“为什么?” 纪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用手抚摸她的后脑,“都过去了。遇见你之后,我就不想死了。” * 刚在车里,林予舒问乔清禾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既然你喜欢我这么久,为什么不表白?” 也就是,为什么愿意在我身边默默喜欢我这么多年? 乔清禾故作轻松地说:“你还记得以前在芝加哥我带你去了密歇根大道桥吗?” “嗯,应该是我刚去美国没多久吧。” 在美国,没有汽车寸步难行。林予舒不舍得买车,经常蹭乔清禾的车出行。 “那个时候我很想扮演好一个热心学长的角色,主动提出要带你玩遍芝加哥。没想到你不想去大名鼎鼎的the bean,而是要去某个特定的街区、篮球场、涂鸦墙。” “有一次你终于提出想去密歇根大道桥,我心生窃喜,想和你炫耀这是我父亲亲自设计的桥,但是没想到…” 乔清禾看着林予舒的眼睛说:“我看到你泪流满面地站在桥上哭。” 想念就是这么毫无规律地袭来,林予舒的情绪瞬间低落,代入当时的自己。 乔清禾自嘲,“那时,再迟钝的人应该都能发现你心里藏着人吧。” 林予舒:“学长,我…” “予舒”,乔清禾打断了她,“不要急着告诉我答案。我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 * 林予舒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口干舌燥。 一喝酒就会头疼欲裂,还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还是牛奶适合我。 林予舒下定决心以后要戒酒,光着脚下床去冰箱找牛奶。 刚倒了一杯牛奶,就听到门锁的电子音响了几声,纪铖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进来。 画面似曾相识,仿佛一场déjà vu(既视感)。 纪铖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像在他家一样自在从容地走到她面前夺过杯子。 好吧,这确实是他家。 他质问:“怎么又懒得热牛奶。你先去洗漱吧,做好早餐叫你。” 林予舒愣在原地,看着纪铖将从超市采购的物品一件接着一件地塞满冰箱,听着他抱怨,“住这么久冰箱里居然只有泡面和牛奶。林予舒,你的饮食习惯太不健康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林予舒瞳孔地震,整个人陷入了深深地怀疑。 难道昨晚不是在做梦吗?! 纪铖看林予舒一副不可置信地神情,无奈地叹气,“看来你喝的不是酒,应该是忘情水。”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昨晚,我有没有失态?” 纪铖故意装傻,“失态是什么意思?” 林予舒支支吾吾地解释,“就是…做一些不正常的行为。” “哦”,纪铖转过身去继续整理冰箱,“没有。你昨晚做的事都很符合你的personality(人格)。” “那就好”,林予舒长舒一口,放下心来。 纪铖看着她去洗漱的背影,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 他可没有骗人,林予舒昨晚做的事情,的确很符合她女流氓的personality(性格)。 女流氓一沾酒精就会原形毕露。 林予舒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T恤被蹭上了眼泪,他索性微弓身子,一手捏着衣领脱下。 T恤完成了充当纸巾的使命,被随意卷成一团扔在了地下,而林予舒看都不看它一眼,直勾勾地盯着它主人的腹肌看。 被看光光的纪铖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犹豫要不要重新捡回刚扔掉的T恤,还是…去拿一件新的换上。 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男人都不想靠出卖色相上位。 纪铖转身欲走,被林予舒叫住。 “等等。” 纪铖回头,看着林予舒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理直气壮地说:“我摸摸。” 在梦里的林予舒丝毫没有廉耻之心,毫不客气地轻拽他嫌麻烦没系绳子的运动裤。 柔软的指尖划过腹外斜肌(人鱼线)上的纹身时,纪铖全身仿佛电流通过。 他挣扎着喘气,捏着林予舒的手警告,“不要乱摸。” 在黄粱美梦里,红着眼的兔子转变为生龙活虎的醉猫,为所欲为地施展拳脚。 “摸摸怎么了?不然你报警吧。” 第二十六章 我想要你 林予舒每次喝完酒都像是变了个人, 热情又开放,仿佛忘记了社会世俗的道德约束,主动跑来撩拨纪铖的心弦。 可是她一撩完就跑, 自己晕晕乎乎地去睡了,被揩油的纪铖还留在原地平复心情。 “What the Fxxk(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 纪铖低声骂了一句,无奈地捡起T恤, 走进浴室重新洗澡。 凉水浇灭了生理冲动, 也浇灭了纪铖炽热的心。 夜色渐浓, 纪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以前的事, 整宿没怎么睡,索性起床准备做早餐。 其实他出道后就很少自己做饭了,连厨房都很少进去。 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好, 他只需要在舞台上绚烂绽放、尽情释放魅力就足够了。 纹着花臂的Rapper拿着锅铲在厨房里煎蛋。 矛盾又迷人。 应该是纪铖女友粉做梦的绝佳素材。 林予舒坐在餐桌前, 一边拿叉子戳纪铖刚煎好的蛋,一边告诉他即将要搬走的信息。 纪铖递给她一杯热好的牛奶,表现得云淡风轻,“知道了。” “那房租怎么算?”林予舒试图通过打同情牌来减少房租, “我的年薪应该还没有你的月薪高。不对,是肯定没有。” 他不慢不紧地喝了一口牛奶, 挑眉问她, “所以呢?” “所以…能给我打折吗?” 纪铖:“……” 看他没同意, 林予舒忙说:“分期付款也行。” 纪铖失笑, “我不要房租。” “啊?白住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林予舒嘴上说着不好意思, 可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谁说让你白住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你要什么?” 林予舒抬头对上纪铖的视线, 听到他带有玩味地说:“我想要你。” “???” 什么意思? 要是知道还得献身, 打死她也不来住。 看着林予舒惊慌失色, 连叉子都拿不稳的样子, 纪铖恶趣味地勾起唇角,“我想要你每晚讲故事给我听。” 讲故事??? 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缠着妈妈讲睡前故事吧。 纪铖一本正经地说明条件,“你住了几晚,相应的就要给我讲多少个故事。” 很快,聪明又机智的林予舒就发现了他逻辑的漏洞。 “我已经住了十八晚,之后的十八晚我要住在这里给你讲故事,可是与此同时,又会累计十八个故事待讲。那岂不是我一辈子都讲不完了。” “是吗?”纪铖倒是善解人意,大方松口,“那你一共给我讲十八个故事就够了。前提是,必须当面讲给我听。” 林予舒不解,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讲故事?” 如果是为了催眠,那讲医学知识的效果不应该更好吗?保证他能五分钟内入睡。 纪铖出乎意料地坦诚,“我睡眠不好,听到你的声音会安心一点。” 林予舒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当面讲给你听,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吗?” 纪铖哑口无言,语气故作傲慢,“因为我是房东,我说了算。” 好好好,你说了算! 幸亏林予舒有乔清禾这个儿科医生朋友。当晚,她拿了一本《格林童话》去他房间。 她坐下来,随手翻到一页,准备就讲《小红帽》这个故事。 纪铖靠坐在床头,双臂环绕,满眼嫌弃,“我不听这个。” 真麻烦。 林予舒向后翻了几页书,好声好气,“那讲这个《青蛙王子》的故事怎么样?” 纪铖摇头,“不听。” 毛病真多! 林予舒不满地问他,“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呀?” 纪铖小心谨慎地看她眼色,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我要听你和乔清禾的恋爱故事。” 听你个大头鬼呀! 林予舒气极反笑。 她和乔清禾根本没有恋爱,怎么给他讲故事啊! 纪铖故作严肃,强调,“我是房东,我说了算!” 为了和他一笔勾销,林予舒假意配合,“好啊,你想从哪里听起?” 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言情,编个恋爱故事岂不是信手拈来,保证听得他连连叫绝。 关于林予舒,纪铖的窥探欲一直很浓厚。 他大言不惭,“从头。从你们怎么相识开始。” 林予舒回忆,“我去美国之前一直在线上论坛里找房子,某天突然看到了学校附近一间特别fancy(优质)的房子在招募租客,租金还远低于市场价格,当时我就心动了。” “由于申请成为租客的人特别多,房主提出所有申请人必须发一份个人简历给他作为参考,他最终从上百人中选出了两名女生作为租客。” “等等,”纪铖打断她,“两名女生?乔清禾不是你室友吗?” “他既是我的室友,也是我的房东。” 纪铖嗤鼻,一脸鄙夷地下论断,“他心术不正。” 虽然乔清禾确实是看到她简历照片心动的,但合租期间从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算得上正人君子。 林予舒反驳,“个人简历的目的是筛选学历背景和生活习惯相似的人成为室友,怎么在你口中就是心术不正了。” 纪铖冷哼,“那你说他为什么只选女生做室友?难道就没有一个男生和他拥有相似的背景和习惯吗?” 林予舒辩解,“可是另一个女生有相爱多年的男朋友,她也成为我们的室友了。” 纪铖反问:“你写简历的时候会填情感状况吗?” 看着林予舒茫然地摇头,纪铖一副洞察其奸的神情,“所以他把魔爪伸向了你。” 他不忍天真的林予舒继续被蒙在鼓里,“男人开着跑车去当顺风车司机从来不是为了赚钱,他们就是想拿到漂亮女生的联系方式而已。不管你信不信,男人的心思,远比你想得复杂。” 乔清禾伟岸正面的形象在林予舒心中第一次出现局部崩塌,她一时无法接受,下意识地讽刺道:“要这样说的话,你也算心术不正。” 掏心掏肺地告诉她这么多,到头来受伤的竟是自己。 纪铖不悦,“我怎么心术不正了?” 林予舒举例,“那你在Club里的办公室放床做什么?” 有什么工作,非得要在床上做呢? 还是说,床方便他随时邀请女生上楼休息呢? 纪铖被气得失笑,竖起手指做出发誓的手势,“I swear to God(我对天发誓),那张床只睡过你一个女人。” “哦”,林予舒避开他凌厉的目光,强词夺理,“那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纪铖被气得不轻,立即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翻通讯录,“那我现在叫人把那张床丢掉。” “停停停”,林予舒按住他拨电话的手,“Just kidding(开个玩笑而已)。” 纪铖视线微沉,语气冷漠,“Its not funny(这一点也不好笑)。” 他顿了顿,“ Im serious(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 本该温馨的讲故事环节最终发展成了一场无意义的争论。 看纪铖丝毫没有睡意的模样,林予舒质疑,“我讲故事对你的睡眠状况没有任何益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纪铖下巴微扬,傲慢自得,“有必要。我是房东,我说了算。” * 白念婚礼在即,408的姐妹们借此机会重新恢复了热聊。 白念:【想当我伴娘的在群里扣1。】 原本火热的聊天群瞬间沉默。 白念不死心道:【未来几年内我就结这一次婚,你们不想做伴娘见证这一刻吗?Unbelievable!】 大学毕业时,四个人约定好要互相做彼此的伴娘。 毕业七年,萧何成了家具厂的小老板;夏时结婚没多久就怀孕了,放弃读博的机会在家当全职妈妈;只有林予舒一个人硕博连读,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 萧何:“厂里最近要出口一批家具,我人得去产线盯着。” 夏时:“我儿子马上要幼生小了,我得陪他上补习班。” 林予舒:“我工作忙。” 白念私聊林予舒,威胁敲诈: 【要是不当我的伴娘,我就把你和纪铖死灰复燃的事发群里让其他人谴责你!】 林予舒:【别冲动,伴娘我当!】 与纪铖分手后,林予舒悲痛欲绝,和408的姐妹们去东南亚旅行散心。 为期十天的旅行。 林予舒每日的惯例是:吃饭、睡觉、被某件小事触动后突然大哭; 其他人的惯例则是:吃饭、睡觉、在林予舒哭的时候痛骂纪铖。 要是让她们知道又和纪铖联系上,她们肯定会唾弃自己恋爱脑。 林予舒为了履行诺言,提前和同事换好班交接完工作,请了三天来之不易的假期。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收到了纪铖发来的消息。 纪铖:【来我房间。】 林予舒:【?】 纪铖:【讲故事。】 林予舒恍然大悟,意识到她还剩下十七个故事待讲(待编)。 林予舒最近连着值班、做手术,纪铖晚上也经常有事出去,导致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天也没见面几次。 林予舒:【最近不行,我有事。】 纪铖:【什么事?】 林予舒:【白念要在安城结婚,我去做她伴娘。】 纪铖:【你什么时候走?】 林予舒:【一小时后。】 纪铖没再回复,而是直接穿过客厅,敲响了她的房门。 “请进。” 纪铖走了进来,“你为什么要坐凌晨的红眼航班?” 林予舒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因为这个时间段的航班便宜,而且我只请到了三天假。” 纪铖哦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等林予舒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纪铖突然站起来,接过她的行李。 “我送你去机场。” 已过零点,纪铖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林予舒不想麻烦他,“我打车去就行了。” 纪铖拿着她的行李不松手,“林小姐,看来你对北城的治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不知道你这种心态是怎么在芝加哥这种枪击频发的地方生活的。” 去往机场的路上,林予舒困意袭来。 豪车座椅舒适、隔音优质,睡觉正好。她刚一闭眼,就被他的唠叨声吵醒。 “你落地安城的时候有人接吗?” 她都二十九了,又不是九岁,还需要大人来接。 “没有,我自己打车去酒店。” 纪铖:“你住哪间酒店?” 林予舒:“四季。” “那我叫司机来接你。” 林予舒是真困了,索性答应了。 纪铖:“落地后打电话给我。” 林予舒:“好。” 纪铖装作不经意地试探,“就你一个人去吗?乔清禾不去?” 林予舒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气息越来越弱,“他不去。” 纪铖沉默了几秒,说:“那我去。” 第二十七章 想听你的声音 北城国际机场。 纪铖看着林予舒头也不回走进安检口的背影, 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己。 因为多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意孤行地放弃了上万元的机票、名校的本科学位和芝加哥的家人朋友。 看似不划算的选择,他也从没有怨言。 哪怕后来在北城功成名就之时, 依旧有不少人问他:“后悔吗?” 当然不。 纪铖后悔的是,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轻易同意分手了。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 开始不自觉地计算下次相遇的时间。 纪铖一秒都不想等了, 给高狄打电话, “老高, 之后三天我有事,你帮我去Club里盯着点。” 他的Club正在举办为期半个月的“Back to the Origin(回到起源)”系列活动。 每晚酒水打五折,吸引从没接触过地下说唱的观众欣赏原汁原味的Freestyle Battle。 国内嘻哈文化盛行, 但真正了解或是看过一场Freestyle Battle比赛的人少之又少。 Freestyle Battle有其独特的魅力, 但由于其内容的不确定性和低俗性很难登上大雅之堂。 为了迎合市场,越来越多的地下比赛被取消,众多Battle MC被迫打磨作品,纷纷离开地下谋生活。 纪铖早就离开了地下成为耀眼的Rap Star, 但他从未忘记自己来自地下,一直担负着推动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的使命。 高狄替他担心, “今晚Club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为了你而来, 如果你之后连着三天不现身, 那活动的势头应该不会太好。” Back to the Origin(回到起源)活动从Chill Room开业后每年都办, 纪铖更是亲历亲为, 几乎每晚都到场把关。 今晚是今年Back to the Origin(回到起源)活动的开启之夜。 两个多小时的比赛精彩纷呈, 宣布比赛结果前纪铖上台感谢现场的观众, 短短几句致谢得到了全场最大的欢呼声。 纪铖明白他对这个活动的意义, 但上次分手的教训足够深刻。 他尽全力找到一个双赢的解决办法, “那之后三天全场酒水免费。” 纪老板亏本推动Freestyle Battle这么多年还不满足,决心要亏一次大的。 反正亏的不是高狄的钱,他一个经纪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不过他有一事实在好奇的很。 “为什么吴争说你要把二楼办公室里那张床给扔了,还非要搞张正经的办公桌。” 每年Back to the Origin(回到起源)活动期间,纪铖起早贪黑策划统筹,基本每晚都睡在那张床上。 今年活动刚开启,他就喜新厌旧,要丢了陪伴他多年的床。 实在是有蹊跷! 纪铖想起这件事依旧哑口无言,“自证清白。” 高狄狐疑,“有必要吗?” 纪铖无奈地苦笑,“也许有吧。” 谁知道没良心的小鬼头会不会在意他的改变呢。 * 安城是沿海的热带城市,气候湿润,四季如夏。 白念终于要实现梦寐以求的海岛婚礼,提前一天就布置好场地,拉着双方父母和伴娘、伴郎开始彩排。 虽然只是一次彩排,但林予舒作为伴娘听着新人彼此交换感人肺腑的誓言,还是不可避免地热泪盈眶。 神父宣告白念和Antony正式结为夫妻的一刻,林予舒哭得比他们还大声。 伴郎Eric是Antony的表弟,他特意从英国赶来参加婚礼,时差还没调整过来就被拉来参加彩排。 婚礼为了照顾双方家属采用双语模式,所有发言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稿子,翻译重复的时间大大降低了观赏性,在Eric眼里这只是一场无聊仪式的无聊彩排,毫无可哭之处。 Eric看着身旁梨花带雨的林予舒,被东方女孩的细腻敏感震惊。 他关切地望着她,“Are you all right(你还好吗)?” 林予舒不好意思地看着手中的戒指盒,“我很好,只是经期前不稳定的激素水平影响了我的心情。” Eric绅士地拿出燕尾服口袋里的白色手帕递给她,“Sweetie dont cry.” 英国人就是爱把sweetie、baby、honey这样的词挂在嘴边,还喜欢用英式幽默化解尴尬。 Eric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oh,我还以为你爱上了我的表哥。” 林予舒鬼灵精怪,打趣道:“放心好啦,我爱美国男人远超过你们英国男人。” 骨子里高贵的英国人怎么会比不上吵闹自大的美国人? Eric气鼓鼓地用伦敦腔发出灵魂质问:“Why?Tell me why(告诉我为什么)。” 林予舒眨眨眼,“无意冒犯,但我更喜欢头发茂盛的男人。” 英国由于水质的问题很容易导致脱发,很多英国男人一到中年头发就寥寥无几。 林予舒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的确拥有对伴侣发量挑剔的资格。 Eric捂着胸口,做出受伤的样子,“你真的伤到了我的心了,甜心。” 林予舒故作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Eric耸肩,“我会伤心欲绝,除非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林予舒笑着回绝:“抱歉,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婚礼仪式的彩排已完全结束,伴娘的职责已履行结束,她可以回房休息了。 白念为这场婚礼特意请了一个管弦乐队,林予舒想看他们彩排,一个人在海边漫步,等着工作人员摆好乐器。 说出来可能会被打,她刚才的眼泪并不是为现场的那对交换戒指的新人而流。 林予舒看着白念在梦想的婚礼现场和相爱的人结婚,开心之余还有一点可惜她和小学弟没走下去。 小学弟是艺术院学习拉小提琴的,在十二岁就开了个人独奏会,十七岁一举夺得全国青少年小提琴协奏曲比赛的冠军,被保送至北城大学。 他留着日系中长发,经常穿着白衬衫,身上有一股搞艺术的傲慢清高。 作为新生,他踏入大学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做志愿者的白念学姐。 白念热情地给他介绍学校的设施,一双跳动的双马尾上下跳跃,最终跳在了艺术院的才子心上。 白念和小学弟郎才女貌,是他们学校著名的神仙眷侣。两个人从不吵架,像是连体婴儿一样总是腻在一起。 就连后来白念出国留学,他们都没有分手,还维持了一段时间异国恋,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 当白念去年在朋友圈分享出和Antony拥吻的照片时,林予舒才知道他们分手了。 海岛、沙滩、乐队,这一切都是白念曾描绘畅想和小学弟的理想婚礼,没想到梦中的婚礼如期举办,只是新郎不是他。 白念回房间换下婚纱,一个人跑下楼,冲还在海边的林予舒招手。 婚礼彩排了一整天,林予舒很意外新娘没在休息,“怎么又下来了?” 白念拉着她的手往表演区带,“听歌。” 林予舒看着管弦乐队默默感慨:另一半的确影响个人的审美。 她和纪铖谈恋爱的时混迹在Hip Hop Club里学会了骂人,而白念和小学弟恋爱时常去看高雅的音乐会,得到了艺术的熏陶。 管弦乐队齐奏了一首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一曲落幕,小提琴手开始独奏。 林予舒侧头问白念,“他拉的是什么曲子呀?” 白念听得入迷,小声回答,“是他原创的曲子。” 林予舒感叹这个小提琴手还挺有才华,更加专注地欣赏演奏。 他拉琴的体态和面颊越看越熟悉,林予舒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凑到白念耳边确认。 “这个人怎么长得像小学弟呀,就是你那个前男友。” 白念一脸平静,“就是他啊,你刚才没认出来吗?” 林予舒瞪大了双眼,“Antony知道你前男友来你们婚礼演奏吗?” 白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林予舒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你请他来你婚礼干嘛?” “是他知道我结婚的消息后非要来的,还带来了一个乐队,答应免费演奏作为结婚礼物。” 林予舒开始隐隐担心明天的婚礼能否正常进行,“他不会在神父问:现场是否有人反对这段婚姻时突然冲出来吧。” 白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电视剧看多了。我们当初和平分手,现在依旧是好朋友。” 林予舒感到难以置信,“和前任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我们属于彼此相爱,但有缘无份,所以适合做朋友”,白念看着林予舒说:“你和纪铖属于撕破了脸,适合老死不相往来。” 林予舒彻底被白念的想法震撼。 * 纪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提前一天买高铁票,就算发动全公司的人帮忙抢加速包,也大概率买不到有座位的票。 他只抢到了一张普通车厢的站票。 四个小时的车程纪铖只能在车厢连接处站着度过。 上车后他才发现普通车厢原来有这么多的座位,而且干什么的人都有。 有人在吃着刺鼻的自热火锅;有人在外放土味视频;还有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你就是纪铖吧。” 纪铖礼貌点头,“是我。” “那我们拍张照吧。” 乘客强行和纪铖勾肩搭背,拍了十几张自拍后才离开。 纪铖刚想带着降噪耳机休息一会儿,衣角又被人拉住。 “纪铖哥哥,我妈妈是你的粉丝,请问她可以和你拍照吗?” 衣角被小男孩拽着晃了晃,纪铖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可以。” 小男孩扭头冲身后的妈妈大喊,“妈妈快来,纪铖哥哥答应和你拍照啦。” 小朋友这一声喊引得全车厢的人频频向车厢连接处看,惊奇地发现纪铖原来也在这节车厢,纷纷拿着纸笔来找纪铖签字合影。 乘客在过道里排起了长队,列车员也出动维持秩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纪铖在高铁上办小型粉丝见面会呢! 他还没下车,就有乘客上传了合影。 安城的粉丝、记者看到照片后奔走相告,扛着大炮来高铁站堵纪铖。 纪铖看到高铁站外的人山人海两眼一黑,让司机在安城兜了几个大圈子,又特意换了一家酒店入住。 倒霉的一天必须给自己点奖励,纪铖点了一根烟,又拨通了林予舒的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时,林予舒刚躺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上,“有什么事吗?” 怎么突然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 难道是想我了?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猜想。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烦闷的情绪都瞬间消失。 纪铖站在酒店的阳台,缓缓吐出一串烟圈,“倒也没事,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我们接吻吧 有些人为喜欢的人付出后不会大肆宣扬到底做了什么, 也不屑于索要同等价值的回报,只需要你冲他笑一笑,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更多。 可如果你连微笑这种小的奖赏都不能给予, 他的心就会遍体鳞伤,彻底将你忘记。 纪铖就是这类人。 林予舒躺在床上发出疑问,“你今晚要听故事吗?” 纪铖看着酒店外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 闷闷不乐。 明明和想见的人在一个城市, 但因为行程被发现被迫不能见面, 他烦躁郁闷到了顶点。 林予舒:“可是你不是说一定要线下讲故事才算数嘛。” 纪铖立即丢掉了烟头, “那我去你房间找你。” 林予舒早已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被他的这句话惊到坐起,“你在说什么?我在安城的酒店, 你怎么来找我?” 看来她在车上又没认真听他讲话。 “我也在安城, 只是和你在不同的酒店。” 岂止不是同一间酒店,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区。 司机下午带着纪铖饶了几圈,从后视镜发现一直有狗仔跟着他们。 无奈之下,他让司机往四季酒店的反方向开, 直到跨了一个区后,他才让司机停车。 林予舒以为纪铖来安城是为了工作, 劝他:“这么晚了, 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了。” 被围追堵截一下午, 纪铖疲惫不堪, 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脆弱感, “那可以打电话陪我睡觉吗?我走得急忘带药了。”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 林予舒好生心疼。 答应讲(编)故事给他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他的床头发现了治疗失眠的药物与保养品。 她曾经一个个地拿起药瓶看, 不知该用何种身份、何种方式做些什么, 索性放下药瓶, 选择视而不见。 如果还在读大学,哪怕明天满课林予舒也能和纪铖打一晚上电话。但明天就是白念的婚礼,她凌晨五点就得起床陪新娘化妆,无暇顾及他的请求,狠心拒绝了。 委屈的纪铖立刻收拾好行李向四季酒店奔去。 他才不要管会不会被狗仔拍到照片传出绯闻。 他只知道:想见的人就应该马不停蹄地跑着去见。 * 第二天,婚礼按照彩排过的流程照常进行。 林予舒提心吊胆地听神父问出:现场是否有人反对这段婚姻的问题。 她看着小学弟面带微笑祝福新郎、新娘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滋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可能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吧。 愿意到你的婚礼现场亲眼见证你嫁给其他人。 只要你幸福,他更是愿意亲自演奏一曲以表祝福。 白念和小学弟这种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理念深刻地影响了林予舒,她甚至羡慕曾经的爱人到婚礼现场亲自演奏献上祝福的浪漫举动。 下午纪铖打电话给她时,林予舒不可避免地问他:“我的婚礼能请你做表演嘉宾吗?” 纪铖夹着烟的手一哆嗦,语调颤颤巍巍,“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林予舒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随口敷衍,“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我想提前了解你有没有来我婚礼表演的想法。” 他昨晚连夜换了酒店,婚礼期间也乖乖待在酒店没去现场,就期盼着婚礼结束后能见她一面。 谁能想到这个冷血的女人竟计划着让他去他们的婚礼现场表演节目。 不说他现在的出场费有多高,他一个堂堂的职业Rapper已经沦落到做婚庆歌手了吗? 纪铖还没同意,林予舒就开始担心他不愿像小学弟那样坦荡大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听说你现在挺红的,出场费能给我打一个前任专享折扣吗?” 她真的很想从他那里得到祝福。 纪铖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我去表演什么?唱干你的小黄歌?” 林予舒嗔怒,“你弹琴啊,随便弹一首什么曲子都行。” 纪铖脸色阴沉,阴阳怪气道:“好啊,那我弹一首《祝你们早日离婚》。” 林予舒疑惑,“有这个曲子吗?” 纪铖恼怒,“马上就要有了。” 大概是每个华人妈妈都渴望培养出像朗朗一样的钢琴神童,纪铖从小在妈妈的影响下学习钢琴。 天赋和勤奋并存的他本来能去伯克利音乐学院,但因为恋家,上了家门口的西北大学。 林予舒知道这件事后如鲠在喉,替他惋惜。 她打心底里不认同他这种把前途当儿戏的做法。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她也无能为力做出改变,只能被迫接受。 * 纪铖在酒店一个人呆了一天,身上的半包烟都被耗尽了才找借口出门买包新的。 他抽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凶,仿佛回到了人生最阴暗的一段时间,满身阴冷消沉的寒气,一站在桥上就想跳下来结束生命。 四季酒店到处都是参加婚礼的宾客。纪铖在楼下买了包烟,回来的电梯上遇到了Antony的父母。 他们以为纪铖是新娘的朋友,热情地邀请他去Afterparty玩。 纪铖面无表情,装作听不懂英文,乘电梯到了顶楼。 刚走出电梯门,他就想起了那对夫妻在电梯里说的那些话。 “伴娘小姐可真漂亮,她值得新娘将捧花直接送给她。” “听说那位漂亮的小姐已经心有所属,可怜的Eric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要到。” “真的吗?希望那位小姐能延续捧花的寓意,早日和心爱的男士步入婚姻的殿堂。” 手中的烟盒被捏得变形,纪铖转身,重新搭乘电梯下楼。 对年轻人来说,婚宴后的Afterparty才是整场婚礼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没有长辈出席,只有新人和要好的朋友一起肆无忌惮地跳舞、做游戏,留下珍贵的回忆。 白念要求大家盛装出席,会有摄影师记录Afterparty上的点滴。林予舒因此特意换了一件墨绿色的礼服,还是她在美国参加毕业舞会时买的。 Eric换下了婚礼上的燕尾服,穿着白衬衫,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香槟杯,英气迷人。 他一见到林予舒就主动凑过来夸奖她的长发,“Sweetie,你的长发比海浪还要迷人。” 林予舒把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大方接受他的赞美。 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经过,Eric替林予舒拿过一杯香槟,“恭喜你今天获得新娘的捧花,祝你和头发茂盛的那位先生早日结婚。” 白念在扔捧花环节没按照彩排过的流程走,而是直接转身,将带有美好寓意的铃兰捧花递给林予舒。 光明正大的黑幕引起了部分观众的不满,但大多数观众用掌声表明了态度。 林予舒微笑着从Eric手中接过香槟,“谢谢。不过那位头发茂密的先生…” 话音未落,纪铖的身影就落在了林予舒的眼中。 她把香槟还给Eric,俏皮地露齿大笑,“抱歉,我想我可能看到那位先生了。” Eric端着两杯香槟,做了一个请走的手势,“去吧,sweetie。” 也许是婚礼甜蜜的气氛影响了她的心情,亦或许这是留在安城的最后一夜,她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林予舒没有沾一滴酒精就已经醉倒在海边的夜色里,穿着高跟鞋义无反顾地向他奔去。 高跟鞋的细长鞋跟陷在沙子里,严重地影响了她奔跑的速度。林予舒踢掉高跟鞋,双手捏着礼服的裙摆,向他跑去。 在吹着晚风的海边,女人光着脚向心爱的男人跑去,好似浪漫爱情剧的拍摄现场。 林予舒本想跑到纪铖面前就停下来,和他说一句“好巧呀,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但纪铖仿佛意识到她是向他奔跑而来,犹豫了一瞬,反应迟钝地张开手臂在原地等待。 “扑通——” 林予舒撞在了他的胸口。 林予舒像是小狗一样耸耸鼻子,嗅了嗅他胸口的味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你抽烟了?” “嗯”,捕捉到她眼神里闪过一瞬的厌恶之情,纪铖立刻藏起手中刚买到的香烟盒,“以后不抽了。” 林予舒手臂环着他的腰,耳朵贴近他的左胸口,闭眼默数心脏跳动的次数。 从她一路跑着扑到他怀里,纪铖身体微怔,不敢相信怀里真的是日思夜想的她。 纪铖没有实感地用手掌摩挲她的发丝,柔顺的触感证明不是在梦中幻想,他欣喜若狂,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用力收劲,仿佛想把软玉温香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中和他身上的阴冷戾气。 六十秒过后,林予舒忍俊不禁,俏皮又得意地仰头看他,“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 看着她明媚舒畅的神情,纪铖一瞬间失了神,顿了顿,“什么秘密?” 林予舒眨巴眨巴一双桃花眼,“严谨起见,我还需要做个小实验验证一下。” 说完,她就捡回丢掉的高跟鞋,扶着纪铖的手臂重新穿上。 高跟鞋弥补了身高之间的差距,林予舒终于不用费力仰头就能看清他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只要我们对视四分钟,我就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真实的了。” 只是对视而已,纪铖默许,用自己疏离空洞的眼神回应她。 柔和的海风吹掉了成年人身上的盔甲,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直到鞋尖相对,纪铖忽然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林予舒不依不饶,追着他问:“为什么不敢和我对视了?” 意识到直白纯粹的对视让他认清了心意,纪铖立即竖起身上的利刺防御,“我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实验。” 无意义? Rapper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林予舒分明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细碎的情动。 纪铖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失控,转身迈着大步离开沙滩。 林予舒在他身后跟着,大声试探,“你刚才是忍不住想要吻我吧!” 看着纪铖的背影怔住,又迈着更大的步子,气急败坏地离开时,林予舒忍不住得意地偷笑。 她奋力小跑至他面前,张开手臂拦住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纪铖忍不住反驳,“就算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又能怎样?” 反正你都已经有计划结婚的男友了。 知道分手多年的前任居然还在意你这件事,会让多数女人获得一种隐秘的喜悦之情。 哪怕这个女人早就已经不爱前任了,她还是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前任的仰慕。 也许,这就是虚荣心吧。 林予舒微扬下巴,狡黠地冲他笑着说:“我们接吻吧。” 第二十九章 手借我牵一会 四季酒店某一间套房的门是被纪铖用身体撞开的。 房门弹开的一瞬, 还没来得及插卡取电,纪铖就揽着林予舒的腰,横冲直撞地撞开门, 用像墙壁一样健壮高大的身体笼罩着她,将她逼至另一堵坚硬的墙壁。 纪铖用梦中演练过千百次的姿势,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 一手扶着她的细腰, 把她揽入怀中, 用最深情的眼神游走在她娇艳的脸颊。 被盯得口干舌燥的林予舒娇嗔, “你到底还亲不亲了?” 纪铖失笑,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描摹她的唇形,“宝贝, 急什么?” 刚急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林予舒像只暴躁的小狗, 猛地偏头,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被咬疼的纪铖倒吸一口冷气,笑意更深,像对puppy(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 “naughty girl。” 被轻浮激怒的林予舒下狠嘴,重重咬了他一口。 “Fxxk”, 纪铖没忍住骂了一声抽出手指, 清晰的牙印留在了指腹。 林予舒阴沉着脸推开他, “我要走了。” 厚重的门刚被林予舒拉开一道细缝, 刹那间, 就被纪铖猛地抵住。 纪铖一手强硬地抵着门, 另一只手支撑在了林予舒的耳旁, 把她圈在了自己两臂创造的狭小空间里。 林予舒已经被纪铖耗光了所有的耐心, 冷着脸不为所动, “让开。” 纪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宝贝,我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吞吐出来的热气包裹着娇嫩的耳廓,林予舒心如止水,转过身迎上他挑逗的目光。 “和你没关系。突然想起来学长和我约好晚上要视频通话。” 实木门被纪铖猛拍,但由于太过厚重,锁芯合上的那一刹那,声响比两人预想的都要小。 就连门也在替两人粉饰太平。 林予舒浑浑噩噩地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电梯反射出自己狼狈的样子,脑海中回想起她刚在海滩上满心欢喜地畅想神情。 真蠢! 林予舒以为她发现了纪铖还在意她的证据,狡黠得意地仰着下巴颏对他说:“我们接吻吧。” 在这种情形下,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一般会上前揽住女主角的腰,先用甜言蜜语诉说自己的心意,再用灵活的唇舌赢得女主角的心意。 可风流的Rapper怎么能和深情的电影男主角相提并论。 纪铖语调慵懒,直白又俗套地说:“来我房间。” 彼时,她还没有注意到他眉眼里的疏离,甚至满心欢喜地将手指塞入他的指缝,隐隐期待着和他在房间里彻夜谈心,坦白这七年的一切。 刚还紧紧抱着她,温柔抚摸她发丝的纪铖像是变了一个人,迅速挣开她的手,“你十分钟后自己搭电梯来顶层。”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开了。 林予舒像是在炎炎盛夏被浇了一桶冰水,清凉透彻,瞬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有多荒谬可笑。 纪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无聊时主动投怀送抱的前女友?还是…某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担心错怪他,林予舒用经期前敏感多疑的性格作为借口,抱有一丝幻想地搭乘了前往顶楼的电梯。 可惜,对男人抱有期待是女人最容易犯的错。 纪铖果然蛮横地撞开门,抱着她姿势老练、语句熟稔,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把玩送上门来的女人。 舒华从小就教她女孩子要矜持,不能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自掉身价。 这个道理她以前不懂,厚着脸皮主动追纪铖,甚至暗自庆幸死缠烂打才能追到他,让她有了一段轰轰烈烈的初恋。 她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恋爱时纪铖就没有多爱她,感情破裂时也爽快地恢复了单身,现在他依旧潇洒自在,做处处留情Pyboy(花花公子)。 纪铖来者不拒的态度,深刻刺痛了林予舒强烈的自尊心。 他熟练老道的语气和动作不禁让她怀疑——这七年来他到底睡过多少女人? 她不能被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在意冲昏头脑,她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后来,林予舒和纪铖在一场无伤大雅的小吵架中又提起了这件事。 林予舒质问他为什么要在沙滩上甩开她的手,是不是害怕被拍到牵手照让女友粉伤心! 纪铖扶额叹气,“我就是想先上楼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处理了。” 林予舒不依不饶地控诉,“你那晚就是只想走肾不想走心!” 百口莫辩纪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委屈巴巴地反驳:“你调/戏我那么多次,难道我就不能调/戏你一次吗?我以为你很喜欢调/情的dirty talk。” 蓦然间,林予舒的耳尖被染上了一抹绯红,“我…我是挺喜欢的。” 纪铖笑着含住了她的耳垂,“宝贝,帮我弥补那次的遗憾好不好。” * 三天假期匆匆流逝。 在安城的最后一天,林予舒在酒店餐厅遇到了同样来吃早餐的Eric。 林予舒主动挥手和他问好,“Hi。” Eric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位头发茂密的先生难道没有陪你吗? 林予舒拿着餐盘走到他的对面,“如果你愿意陪我享用早餐的话,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Eric笑着替她拉开椅子,“荣幸至极。” 虽然还在休假,但医院的事情不能不管不顾。林予舒拿手机回病入的消息时,听到Eric的声音。 “Sweetie,你什么时候回北城?听Bae说你在北城的一家医院当外科医生。” 林予舒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叫我Eden就好。” “好的,Miss Eden。请问您计划什么时间离开安城?” 林予舒失笑,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用书面腔回复,“亲爱的Eric先生,本人预计搭乘13:35的航班前往安城。 “是今天吗?”Eric早上看到了台风即将登陆安城的新闻,担忧她的行程会受到影响。 “你要确认一下行程吗?最近有台风,酒店建议我们目前非必要不要外出。” 林予舒在内陆城市长大,没经历过台风的威力,掉以轻心,“既然航空公司还没有通知我,那就应该没关系吧。” 果然越担心的事越会发生。 林予舒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机场时,收到了航空公司的短信: “尊敬的林予舒旅客,由于天气原因,您的安城-北城航班已取消。为避免影响您的行程,您可以选择非自愿全额退款或首次免费改签。” 明天她还有一台安排好的手术,患者刚才还在微信上和她咨询手术前的注意事项。 有良知的医生绝不能让病入因为自己而耽误病情,林予舒立即打开手机寻找回北城的一切办法。 由于此次台风风力强劲,席卷范围广,安城的出租、巴士已经停运,只有最后一趟通往北城的高铁还在运行。 林予舒立即订了高铁票,拖着行李下楼打车。 受台风影响,马路上已鲜少见出租车,小部分私家车也是为了囤积食物而冒着危险赶在台风到来前出行。 林予舒在手机上叫的车先后被相继取消,在楼下苦苦等待半个小时都没等到愿意栽她的车。 无奈之下,她选择拖着行李箱徒步前往高铁站。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明天手术前赶到医院。 身边每经过一辆车,林予舒都会停下来招手,询问车主是否愿意载她去高铁站,她可以出平时三倍、甚至是四倍的价格。 车主抱歉得说他们要去采购食材,否则台风来袭,被困在屋子里的他们没有食物很危险。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林予舒慢慢也不抱有期待,气喘吁吁地拖着行李箱奋力奔跑。 早知道昨晚她就连夜走了,如果赶不回医院她会自责死。 林予舒急得汗流浃背,想要丢弃笨重的箱子,蹲在路边焦急地找箱子里的个人物品。 忽然间,有一辆远方驶来的商务车向她鸣笛。 车窗缓缓落下,是上次来机场接她的司机师傅。 “林小姐您要去哪?我送您一程。” “真的可以吗?”林予舒的双眼立即变得亮晶晶,“我去高铁站。” “正好顺路,您上车吧。“ 司机师傅热情地下车帮她放好行李,又替她打开后座门,“林小姐,请。” 林予舒一边用湿巾擦汗一边笑着对他说:“太感谢您了,下次来北城我一定亲自登门感谢您。” 司机摆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特地感谢我。您要感谢的话,还是感谢纪先生吧,他老远就看见您了。” “纪先生?”林予舒回头看见后座的纪铖,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他戴着耳机闭眼凝神,林予舒默认他在睡觉,安静地上了车。 看纪铖闭着眼,半天一动不动,林予舒放心地撑着下巴,侧过身子观察他。 眉宇轩昂、鼻翼□□、唇形性感,他长得可真好看呀,林予舒心想。 怪不得当初她会一见钟情、心甘情愿地当舔狗,就是放在现在,这张帅气的脸还是让她心动。 感受到她的目光,纪铖装睡了一阵,等着她移开视线。 没想到那束目光愈发炙热,他忍无可忍,“看我干嘛?” 林予舒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装作看他那边的车窗。 “我在看窗外的风景。” 纪铖幽幽地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你那边没车窗吗?” 林予舒语塞,“你那边的风景比较好看。” 纪铖被她的借口逗笑,“那我和你换座位?” 林予舒忙摇头,“不用了。” 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纪铖醒了,问他:“纪先生,您还去医院吗?” 纪铖语气坚定,“去。” 林予舒觉得奇怪,“你去医院干嘛?” 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他去医院干嘛! 纪铖含沙射影,“昨天晚上被一只没良心的小狗咬了,去打狂犬疫苗。” 知道是在内涵她,可是在人家的车上,总该要放低姿态、收敛一点。 林予舒小声解释,“人的体内没有狂犬病毒,被人咬伤是不用打狂犬疫苗的。” 纪铖坚持,“我是被你的小狗咬伤的。作为主人,林医生你该负责,而不是包庇。” 林予舒暼他一眼,“你休想碰瓷,我又咬得不严重。” “怎么不严重?” 纪铖把手指递到她眼前,指腹已经淤青隆起,咬痕清晰可见。 林予舒显然是忘记了人体最坚硬的器官是牙齿,而当人在愤怒时,是没有办法控制好各器官的力道。 纪铖提醒她,“林医生,你要负全责。” 林予舒疼惜地用拇指指腹摩挲他的伤口,“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纪铖轻笑,迅速反手扣着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手借我牵一会。” 第三十章 偷情 牵着纪铖的手, 林予舒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的习题课。 其他同学都在埋头奋笔疾书,舒华在黑板上抄着练习题,她躲在最后一排, 和喜欢的男同桌手牵手。 害怕被别人发现他们躲在角落里牵手,林予舒另一只手紧张地连笔都拿不稳,试卷上的公式被写得歪歪扭扭。 “林予舒——” “帕塔”一声, 手中的笔清脆地掉在了桌子上。林予舒的手心渗出汗, 下意识地抽手, 想要站起来回答问题。 舒华站在讲台上, 用教鞭指着一道数学模拟卷的压轴大题,“林予舒,老师提问, 就算不会也应该站起来。” “妈——” 周围同学哄笑一堂, 林予舒窘迫地改口,“老师,我会。” “既然会还不站起来回答?”舒华气愤地从讲台下来,朝着这对早恋的小情侣挥舞教鞭。 “手伸出来。” 林予舒犹豫地伸出右手, 低头听到舒华更大声的喝斥,“两只手都伸出来。” 左手被同桌紧紧攥着, 她刚把手往外拉出一点, 就被同桌宽厚有力的大手重新握回去, 好似一场无声的博弈。 舒华扫了一眼她的试卷, 严肃地质问, “这一节课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予舒支支吾吾地辩解, “老师, 我…是我同桌不让我好好写作业…” “你同桌?还敢给老师撒谎”, 舒华的教鞭比声音落下的速度还快, “你上次月考没考到第一名,已经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同桌了。” 教鞭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重,林予舒啜泣着,“老师、妈妈,我真的没有说谎,是我同桌…” “怎么了?”纪铖轻抚林予舒的后背,“Eden,醒醒。” 林予舒猛地惊醒,但情绪还沉浸在噩梦里,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纪铖见状,毫不犹豫地揽她入怀,不停抚摸着她后脑的发丝,用最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不怕,只是梦。我一直都在。” 他的声音和轻抚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林予舒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纪铖帮她将脸庞凌乱的发丝绕至耳后,“刚才梦到了什么?” 林予舒贪恋他怀抱的温暖,闭着眼赖在他怀里,“没什么。” 这么荒唐又无聊的梦,她不好意思讲给他听。 纪铖捏了捏她的手心,“我要去打破伤风疫苗,你要陪我吗?” 林予舒这才从他怀里坐起,木讷地摇摇头,“我在车里等你。” 台风前的雨,阴沉又猛烈。 林予舒看着车窗外的滂沱大雨发呆,延续着梦里的情绪。 舒华既是林予舒的母亲,又是她的高中班主任。 为了避嫌,舒华特地把自己的女儿安排在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同一排的同学基本都是走后门硬塞进重点班的权贵之子。 高中时期的林予舒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成绩名列前茅,其他老师都夸奖她优秀漂亮,而舒华却看不到她的长处,把全班第一的她丢在最后一排,不管不顾。 有一个也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班上同学叫他赵公子,据传他是北城某家科技公司高管的儿子。 赵公子烫了一头卷毛,经常戴着张扬的耳钉,踩着最时髦的篮球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舒华的重点关注对象。 舒华作为班主任,经常叫他去办公室苦口婆心地谈心、开小灶辅导数学。 每当赵公子一从办公室回来,同在最后一排的林予舒就要遭殃。 他不是把她的书包丢进垃圾桶,就是不小心将墨汁滴在她的校服上。 林予舒起初为了舒华选择忍气吞声,自己默默捡回垃圾桶的书包,翘了一节自习课去洗手间洗干净校服。 有一次,赵公子又从办公室谈心归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林予舒的桌前,一把撕碎了她正在写的试卷。 其他同学都转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予舒没哭没闹,冷静地说:“你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怜。” 赵公子攥紧了拳头,“你可怜我什么?” 林予舒捡起试卷的碎片,冷漠地看着他,“可怜你还要靠着装疯卖傻引起你爸的关注。可惜,他压根不关注你,只有舒老师真心实意地在乎你。” 被戳穿的赵公子再也没有找过林予舒的麻烦,甚至还扬言要追她。 看着女儿被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追求,舒华这才方寸大乱,把她调至第一排,甚至亲自开车接她上下学。 高二的期末考刚结束,赵公子在教室大张旗鼓地送了林予舒99朵玫瑰。她拿不回家,索性转送给了学校的保洁阿姨。 舒华实在看不下去赵公子的胡闹,和林启东以林予舒父母的身份,约谈了赵公子的父母。 席间,他们全力说服赵公子的父母送他出国,不要来打扰即将升高三的林予舒。 对于赵公子和他的荒唐举动,林予舒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父母有点小题大做。 怎么能因为有人追自己的女儿,就让他背井离乡、选择出国留学。 林启东和舒华义正词严地警告她,“如果你以后敢找这种男人结婚,我保证打断他的腿。” 林予舒觉得好笑,“你们凭什么打断人家的腿?” “我们打断他的腿他就不能死缠烂打地追你了。” 后来父母知道林予舒在大学谈恋爱了,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吃顿饭,父母帮她把把关。 林予舒立即摇着头拒绝了,“他是美国人,听不懂中文。” 实则,她是害怕父母看到纪铖的穿着打扮误认为他是个不正经的人,私下里搜集证据遣返他回美国。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铖终于打完疫苗回来了。 台风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棉花糖,递到林予舒面前,“吃点甜的吧。” 林予舒看着比她脸还大的棉花糖,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五岁的小朋友。” 做噩梦了还需要棉花糖哄。 纪铖撕下一片棉花糖喂到她嘴边,“在我心里是。” 赵公子的事迹让林予舒这种“如果”爱好者起了试探的心。 “如果做我的丈夫,我父母会打断你的腿,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纪铖没直接回答,反问她,“你愿意和一个双腿残疾的男人结婚吗?” 虽然神父会在婚礼上问:无论他是疾病还是健康,你愿意嫁给他吗? 但当这种现实的问题轮到自己身上,林予舒还是不可避免地犹豫了。 纪铖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我很珍惜我的双腿。所以,你还是乖乖和乔清禾结婚吧。” 林予舒愣了愣,想要张嘴解释她和乔清禾的关系。 可话刚到嘴边,就听到纪铖说:“至于我们,找机会偷情就够了。” 偷情?! 林予舒被惊到合不拢下巴。 从某一时刻起,纪铖的原则和底线突然就没有了。 做男小三怎么了?和圈内那些操粉、飞叶的Rapper相比,他做男小三都算是高尚了。 一旦纪铖做好心理建设,就彻底忘记了道德伦理的世俗约束,在高铁上一直捏着林予舒的手玩。 受台风影响,很多人被迫取消了行程,车厢内剩下不少座位。 纪铖帮林予舒升舱至商务座,坐他旁边方便“偷情”。 前往北城的路途中,气温越来越低,他们盖了同一条毯子。 纪铖一会儿在毯子下捏捏她的指腹,不一会儿又和她十指相扣。趁不注意,捏着她的手放至唇边轻吻一下。 林予舒不懂该如何回应,干脆去梦里会周公。 在梦里,周公踩着一片云彩,不解地问她:“既然纪铖都已经喜欢你到甘意沦为男小三,你为何还不告诉他真相?” 林予舒不满地摇头,“我要等到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多时,再告诉他真相。” 周公放声大笑几声,劝诫她,“试探要适度,否则会让你再次失去真心爱你的人。” 彼时的林予舒被暧/昧的缠绵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固执己见道:“我受够了爱他时的患得患失,现在一定要让他也尝尝这般苦涩的滋味。” * 纪铖回到北城的第二晚,立即去了Chill Room亲自坐镇。 三天免费酒水活动结束,Club里人数只增不减,纪铖在二楼看着楼下,欣慰十足。 楼下刚Battle完一轮的吴争叫纪铖上台玩玩,纪铖摆手示意拒绝。 纪铖现如今坐到这个位置,已经不再想出名、赚钱这些俗气的念想。他开公司、当导师、办比赛都是实实在在地想为Hip Hop文化推广做出贡献。 高狄拿着手机上二楼找纪铖。 看着他罕见地没在吸烟区,高狄惊奇,“怎么没抽烟?” 纪铖摸了摸手指伤口处的创可贴,“戒了。” “戒了?!”高狄诧异,“那你现在烟酒都戒了?” 纪铖点头,“都戒了。” 高狄揶揄,“你现在也太健康,太不Hip Hop了。” 纪铖侧头问他,“难道抽烟喝酒就是Hip Hop了吗?我以为Keep real才是Hip Hop的核心。” 高狄说不过他,拿着手机给他看,“钟烈昨天来了Club,还好心发了微博替你宣传Back to the Origin。你说说像你这种Keep real的人愿意用Club的官号转发他的微博吗?” “当然可以转发”,纪铖看着楼下人声鼎沸,心情好得不得了。 高狄顺手点了转发按钮,“转发内容写什么感谢词啊,你帮我想想。” 纪铖疏离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狠戾,“就写:请大家帮保安监督,此人以后不得入内,举报有奖。” 高狄被他气得无语,“你不怕他粉丝来砸店?” 钟烈自参加《Rap King》节目之后,人气一路高涨,颇有当年纪铖的架势。 纪铖满不在乎,“那再加一句:他的粉丝也不得入内。” 高狄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做得这么绝过,“你们之间不会真的是网上流传的那样吧?” 纪铖从不看关于自己的新闻八卦,“网上怎么流传的?” “就说你们当初为了争地下Battle King的称号,在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全国总决赛当天怕对方赢得全国总冠军,所以大打出手。” 纪铖笑了一声,“架是那天打的不假,但不是为了赢比赛。” 作为当年在地下闪耀的Freestyle双子星,高狄不知道他们还能为了什么闹翻,“那是为了什么啊?” 纪铖云淡风轻,“为了女人呗。” 高狄诧异,“哪个女人值得你们大打出手?” 纪铖沉声,“你说呢?” 30-40 第三十一章 还是他比较重要 凌冽的寒风吹过, 医院里平日茂盛的大树变得光秃秃,林予舒不自觉地将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林予舒检验冬天是否到来的标准,就是对着空气轻呼看能否哈出气来。 她随口轻呼出一口气, 瞬时在空气中凝固,表明季节的转盘已至初冬。 “林老师,你在这里干嘛那呀?” 章月带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 蹦蹦跳跳地出现, 为寂寥的冬天染上一抹生机。 林予舒刚在医院的中心花坛前吃完一个三明治, 慢吞吞地伸着懒腰, “我晒晒太阳。” 章月闪着一双灵动的眼,凑近林予舒的脸端详,“林老师, 您这次休假过后气色变好了。” “是吗?”林予舒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脸, “的确饱满红润了一些。” 章月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解地问,“林老师,您怎么没有和乔医生去吃饭呀?” 林予舒最近忙着和纪铖“偷情”, 把乔清禾还在等她答案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我下午有个手术, 随便垫垫肚子。” 章月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您和乔医生闹别扭了。” 年轻小孩对人际关系的理解略显稚嫩。 林予舒笑了笑, “乔医生和我不会闹别扭的。” 她和乔清禾之间的关系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 再加上长辈间的那层关系, 一辈子都不会决裂。 章月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 “我和我在儿科轮转的朋友最近看不到你和乔医生在一起, 特别担心你们吵架生气。” 林予舒嗤笑, “你们两个小朋友, 有什么好担心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 章月挠挠头,“我是担心您生气就不好好吃饭,而我朋友担心,乔医生一生气就去德国了,以后不能亲自带教她了。” “德国?”林予舒一脸茫然的重复,“他不是刚才德国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去?” 章月坦诚,“我是听我朋友说的:乔医生上次在德国参加学术研讨会时发表了近期的研究成果,柏林夏里特医院对他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邀请乔医生去德国进修。” 一阵微风袭过,林予舒把手揣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夏里特医院是儿科领域首屈一指的医院。如果乔医生能去的话,他的研究应该会有重大突破。” 章月正是看着周围情侣整天腻在一起的年纪,不想看着自己磕的CP还没发糖就相隔半个地球,“可是,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就不怕乔医生进修半年后回来,你们感情生疏吗?” 林予舒笑着摇头,“成年人的感情没有你们小孩子那样炙热,距离和时差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不大。” 看章月似懂非懂的样子,林予舒忍不住担心,“既然你提出要观摩下午的手术,就不要替我和乔医生瞎操心了,快点去看看病情的相关资料。” 章月满口答应,立即向着办公室跑。 为了下午的手术,林予舒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在寒冷的冬日,这一颗香浓醇厚的巧克力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手术顺利进行,但因为同时要指导第一次进手术室的章月,林予舒手把手地从术前准备开始教起。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林予舒筋疲力尽,脑力和体力都消耗殆尽,抱着要在公寓主卧的大床上睡到天昏地暗的想法,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公寓。 她像根挺拔的木头,笔直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 睡在席梦思床垫,就像睡在一朵软绵绵的云上,林予舒感叹贵的东西果然有贵的道理。 正当她在软乎乎的床垫上遨游星海即将睡着时,身下突然涌来一股热潮。 林予舒立即从床上爬起,去卫生间查看。 坐在马桶上,她低头看着内裤上殷红的一片,无地自容。 因为作息和工作压力,林予舒的月经一直不准,上次来还是四十多天前。 最近工作太忙,自从搬到纪铖的公寓就没准备过卫生巾,突然造访的“大姨妈”让她措手不及,坐在马桶上抓耳挠腮。 无奈之下,她打通了纪铖的电话。 纪铖那边熙熙攘攘,林予舒小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才几个小时没见,林予舒竟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纪铖得意地低笑,“怎么,想我了?” “嗯…”,林予舒支支吾吾地说:“想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 纪铖一愣,“什么东西?” 林予舒知道让异性帮忙买私密用品不妥当,可是别无选择,“想让你帮我带包卫生巾。” 纪铖:“……” 他拿着手机轻笑一声,“林医生,你不知道现在外卖员可以帮你去超市买东西、送货上门吗?” 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坐在马桶上,总不能让外卖员帮她送到卫生间吧! 林予舒气急败坏,“你不想买就算了。” “等等,谁说我不想买了”,纪铖一本正经,“你总得告诉我你要什么牌子的卫生巾吧。” 林予舒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随便。” 看纪铖一个人拿着手机痴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吴争朝他晃晃手,“哥,笑什么呢?” 纪铖装起手机,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笑某个狠心的女人终于不把我当外人了。” * 便利店的工作人员们躲在收银台后窃窃私语。 “那个在卫生巾货架前发呆的人是纪铖吗?” “应该是吧,除了Rapper谁会那么穿衣服。” “可他不是男的么,为啥要在卫生巾区域前停这么久。” “笨蛋!男人不用卫生巾,可男人的女朋友要用呀。” “什么?纪铖有女朋友了?!” “说你笨一点都不委屈你。也不动脑子想想,Rapper身边能缺女人吗?” “是喔!可是他亲自帮女朋友买卫生巾这件事依旧很值得称赞啊!” 对方一脸嫌弃,“看他那么久都没挑好女朋友常用的牌子,不是更证明了他平时不关心女朋友吗,有什么好称赞的。” 纪铖确实不知道林予舒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各种品牌的各种款式全买了。 在马桶上坐到生无可恋的林予舒忍不住打电话催他,“我让你帮我随便买一包卫生巾,又不是让你去采棉花亲自给我手工做一包,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纪铖失笑,“别催了宝贝,已经在结账了。” 两个收银员妹妹相视一笑,他们一个帮纪铖结账,另一个在帮他装卫生巾。 纪铖抬眸,指着收银员身后的一排货架,“再帮我拿一盒那个。” 收银员妹妹转身拿下了一盒避/孕/套,“这个尺寸可以吗?” 纪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请你帮我拿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他记得林予舒来月经时特别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但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品牌的名字,才闹了个误会。 收银员妹妹的脸瞬间涨红,不停地给他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听清您的要求。” 纪铖不想存心难为一个小姑娘,解围道:“尺寸刚好合适,麻烦帮我也装上吧。” 收银员妹妹看着纪铖离去的背影,瞬间觉得他高大起来,立即拿出手机在豆瓣娱乐小组写下爆料贴——《纪铖的尺寸原来是大号》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在马桶上坐到手机都快没电的林予舒忙说:“放门口就行了。” 她用的是主卧的洗手间,纪铖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主卧。 他去次卧换了家居服,顺带着去洗手间抓了一下发型才出来,恰好遇见了来客厅的林予舒。 一个电话纪铖就来江湖救急,林予舒很是诚恳地道谢,“谢谢你帮我买这么多的卫生巾,未来半年我应该都不用买新的了。” 纪铖刚才在货架前纠结了半天无从下手,很是想解开疑惑,“日用和夜用的卫生巾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予舒:“……” 纪铖好奇地询问,“女生晚上到底是用夜用还是安睡裤?” 他小声说出推测:“安睡裤是不是就像Baby穿的尿不湿一样?” 林予舒懒得给他解释,敷衍道:“你又不用,问这么多干嘛。” 纪铖谈论起这个话题来丝毫没有不适,“虽然我不用,但所有女性都会经历月经、使用卫生巾。作为女性的儿子、伴侣、未来的父亲,我想我应该有义务了解这些。” 听到他的一席话,林予舒微怔。 她从小就被教育成为知廉耻的好女孩,穿裙子一定会穿安全裤;在学校换卫生巾会偷偷摸摸地把卫生巾藏在口袋里。 以前她和乔清禾合租时,常常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她都尽量避免购买卫生巾,日后一个人再来买。 今天突然有一个男性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无需月经羞耻,这是每一个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作为男性,他会试着从伴侣的角度理解你、关心你。 林予舒仿佛醍醐灌顶般的清醒,上前抱住了纪铖的腰,“谢谢你。” 纪铖轻抚她的发丝,故作不满,“我不光买了卫生巾,还给你买了爱吃的巧克力,是不是值得更多奖励。” 林予舒穿着拖鞋,矮他二十公分,头只够埋在他胸口,“你想要什么奖励?” 纪铖的指尖落在她修长的脖颈,学着她醉酒后的样子,“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一瞬间,林予舒心跳如擂鼓。 这个男人总会把握好和她相处的分寸,带给她不经意的感动之余,用玩世不恭的轻佻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林予舒踮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闭眼凑近他的唇… “叮铃铃——” 不适宜的电话声响起,林予舒睁开眼去找手机。 纪铖扣着她的后脑,手臂横着她的腰间不让她乱动,“专心一点。” “不行,病入的电话我一定得接”,林予舒推开纪铖去找手机。 待两人都看清屏幕上“乔清禾”三个大字后,林予舒反扣手机至桌面,踮脚欲补上纪铖那个吻。 “算了”,纪铖阴沉着脸绕开她,“还是他比较重要。” 第三十二章 随叫随到 成年人做决定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评估利弊。 面对不冷不热的人和事, 他们会费力维持礼貌;只有关系足够亲密的人,他们才会放心一时冷落,甚至舍得委屈。 林予舒没回应纪铖的小脾气, 回卧室接起了乔清禾的电话。 “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清禾低笑,“没事情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林予舒连忙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之前说过有足够的耐心, 在她考虑清楚前, 是不会打扰她的。 乔清禾应声, “我今天的确有事找你。不过别担心,我不是来催你给我答案的。” 这些天以来,林予舒已经理清了心绪, 她也不想吊着乔清禾给他不切实际的期望, 不如索性把话说开。 “学长,我可以给你我的答案了。” “等等,先别告诉我,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答案”, 乔清禾强行打断了她,“是我先打电话给你的, 所以我先说。” 林予舒应允, “好吧, 那你先说。” 乔清禾兜着圈子, 抛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予舒, 你觉得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 林予舒毫不犹豫, “你对我挺好的呀, 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 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 乔清禾继续铺垫,“我从来也没要求你回报什么、更没求过你什么事情吧?” 林予舒回想,“好像没有。” 不是好像,是真的没有。 乔清禾这七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林予舒都感激不尽,想要尽力回报。 乔清禾语气可怜,苦苦哀求道:“学长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求你帮我一次。” 林予舒迟疑,“帮你什么忙?” 乔清禾顿了顿,“可以假扮我的女朋友吗?” 林予舒:“……” 费尽心思兜了这么个大圈子,原来是要道德绑架。 林予舒稍有不悦,欲启唇拒绝,耳边响起了乔清禾更加诚恳的祈求声。 “我真的很想去德国的夏里特医院进修,但是我父母你也知道,对我的控制欲特别强。我都单身三十年了,如果还不解决个人问题,他们是不会同意我去德国的。” 乔清禾语气诚恳、理由充分,动摇了林予舒的心,可依旧有所顾虑。 “如果我们的父母当真了可怎么办?” 林启东和乔至简年过花甲才相遇,一见面就交谈甚欢、相见恨晚,林予舒不想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影响长辈间深厚难得的情谊。 乔清禾宽慰道:“先骗父母我们在一起了,等我顺利出国以后我们就能分手了,理由就说异国恋谈起来太累了。” 林予舒还是觉得这个计划不够靠谱,“可是你进修半年以后就回国了,到时候他们还逼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乔清禾一字一句,郑重承诺,“予舒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到时候如果父母执意要我们在一起,我会主动站出来承认:在进修期间我爱上了其他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纵使长辈之间关系再好,父母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只让乔清禾和林予舒多接触了解,不会像封建社会包办儿女婚姻的父母,逼迫他们不情不愿的恋爱、结婚。 林予舒咬着下唇,纠结再三,最终回应,“学长,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想先和你讲清我的心意。” 在电话那头,乔清禾无奈地低头苦笑,“予舒,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不用特意强调给我听。” 林予舒微怔,“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乔清禾用故作轻松的口气自嘲,“大概是暗恋你太久,太了解你了。其实上次我突然表白,就是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可惜结果显而易见,我还是没能占据优势。” 暗恋七年的女生喜欢上了其他人,乔清禾都没有流露出半点伤心之情,还能拿自己开玩笑,“虽然不知道你钟意的人是谁,但能被你喜欢,一定比我强多了,我要向他学习。” 林予舒深感歉意,“学长,别这样想,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乔清禾及时打断她的抱歉,“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不用告诉我你们甜美的恋爱故事。” 作为一名在意职业发展的外科医生,乔清禾更关心去德国顶尖医院进修学习的事情。 他试着和林予舒商量,“这个周末跟我回一次家,向父母们宣布我们交往的事情可以吗?” 林予舒同意,“好,那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乔清禾想得周到,“估计他们会问我们交往的细节,到时候我做个PPT给他们展示,使我们假交往的事情看起来更具有可信性。” 林予舒敬佩地点点头,接着提问道:“那我做点什么呢?” 乔清禾的计划如此缜密,她也不能露出马脚。 乔清禾想了想,“你练习一下说谎吧。” 说谎还需要练习吗? 她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在纪铖面前镇定地编一大段子虚乌有的恋爱故事,还能淡定地观察他的反应。 刚纪铖看到她手机屏幕上“乔清禾”三个字时脸色骤变,他不爽的表情牵动了林予舒愉悦的神经,十分享受纪铖为她争风吃醋时的那一点傲娇的小脾气,像只炸毛的金毛,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头。 林予舒踏着愉快地步子走出卧室,想要顺顺那只金毛炸乱的毛发,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系鞋带的他。 纪铖已换下家居服,重新换上棒球服外套和球鞋。 这么晚了,难道他还要出去吗? 林予舒顿了顿,不解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纪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是我每次随叫随到给了你我很闲的错觉吗?” 林予舒愣在了原地,反思自己。 这几个月来她的确有事麻烦过纪铖几次,每次他都像是上天派来的救兵,及时出现救她。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不经意的巧合,可每一次都是如此,足以见他的用心和重视。 意识到自己理亏的林予舒放缓声音,“那你要去忙些什么?” 纪铖低头拉起外套的拉链,语气阴沉,“这好像也不关你事。” 看他冷漠地转身推开大门,林予舒没多想,急忙小跑挡在他的身前。 纪铖不耐烦地低头看夹在门和他之间的林予舒,“还有事吗?” 林予舒用手指扒拉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纪铖凛声,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不知道。” 林予舒抿唇,仰着头看他冷峻的脸庞,“如果你不回来我就要反锁门了。毕竟你也知道,女性在晚上独居很危险。” 纪铖冷声,“这间公寓的治安你大可放心,每年高昂的物业费我不是白交的。” 听到纪铖这么说,林予舒迟疑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他前行的路。 纪铖如此刻意的疏离她怎么会听不出。 也许他真的很忙,林予舒没理由死皮赖脸地缠着,不让他走。 林予舒隐隐抱有一丝期待,“那我等你回来。” 回应林予舒的是男人一句冷淡的“没必要”和门关上时的脆响。 * 主卧的房门大开,林予舒躺在床上静静聆听门口的声音。 夜晚静悄悄,大平层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不见纪铖回来的踪迹。 在软绵绵的kingsize大床上,林予舒握着手机看了又看,罕见地失眠了。 都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个臭男人怎么还不回家,又在哪里鬼混! 林予舒思来想去睡不着,气鼓鼓地打开微博搜索纪铖的名字。 首先跳出来的便是纪铖的微博账号。 林予舒点开他的账号,映入眼帘的头像是他手臂上那株枯萎向日葵的纹身图稿,可能是他亲手画的,林予舒猜想。 纪铖的账号关注数和已发微博数都是0,而粉丝数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两百万。 在纪铖的账号里找不到任何他的踪影,林予舒心有不甘,搜索了他身边朋友的账号,企图寻到蛛丝马迹。 点开高狄的微博账号,林予舒随手一划,前十条全是转发各官博纪铖参加活动的通稿,丰富且杂乱。 看不出纪铖究竟在哪里,林予舒又点开了孙傲的微博账号,发现全都是他精修过的自拍或是粉丝在演出时录的视频,无聊极了。 在脑海中竭力搜寻了一番纪铖的交友圈子,林予舒蓦地想起来另一个名字。 她眼皮跳了一下,在搜索框打下——EVAN。 果然不出所料,她三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和另一个辣妹在Club里的合影,两个漂亮妹妹凑近镜头搞怪做鬼脸,既俏皮又可爱。 美女和帅哥总是结伴出现。 合照的左下角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腿。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皮质沙发上,脚上那双花里胡哨的球鞋比Club里的霓虹灯还要闪。 评论区的粉丝都在夸赞两位美女美丽动人,只有林予舒关注到了那个男人脚上的球鞋。 这双鞋她不久前刚见纪铖穿着,坐在门口系鞋带。 霎时间,林予舒头脑一片空白,胸腔起伏程度抑制不住地增大。 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理由吃醋的林予舒更加烦躁,气急败坏地打开纪铖的微信对话框,打下: 【跷二郎腿会影响下肢血液循环,长期这样可能会影响男性的生殖健康,严重者还会造成不孕不育。纪先生,请自重!】 纪铖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在看林予舒朋友圈发的参加白念婚礼的照片,她在海边拿着一束圣洁的白色捧花,眉眼里全是幸福的笑意。 这张照片他明明在看到的第一时刻就保存在了手机,可这些天来还是默默点进她的朋友圈,一遍遍地放大看。 看了至少十八遍,傲娇的纪铖连个赞都不点,真是吝啬鬼。 看到突如其来的消息,纪铖默默放下二郎腿,想向林予舒保证以后不跷二郎腿了,就看到她又飞快地撤回了这条消息。 恼火的情绪被点燃,纪铖仰头靠在沙发上。 他这种极具反叛精神的Rapper,就算心里是这样想,嘴上也不会这样说。 纪铖嘴硬道: 【我又不可能和你生孩子,林医生不用替我未来的太太担心。】 林予舒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就扔开了手机,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谁要担心你个臭男人! 趴在床上,小腿交替拍打床垫的她没注意到纪铖接下来发了一条更气人的消息。 【这段时间我不会回去了,有任何问题就找管家解决。我做不到24小时为你Stand by(待命)、随叫随到。】 第三十三章 纪老板玩得好野 工作日晚上的Chill Room依旧人声鼎沸。 纪铖以伤敌一千, 自损八百的方式对林予舒阴阳怪气一番后还不解气,攥着高球杯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愤愤不平,像豪饮烈酒一样大口咕咕吞咽着酒杯中的牛奶。 高狄在他一旁揶揄, “呦,把YX的代言拱手相让给钟烈后悔了?在这儿闷闷不乐、借奶消愁?” YX是电子烟行业的龙头品牌,自成立二十年来畅销全球, 今年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正在寻找一位和其“不羁·放纵”品牌形象契合的代言人。 纪铖丢开手机, 沉声道:“以后这些烟、酒的代言就直接帮我推了, 没必要大晚上叫我来浪费时间。” 高狄不解,替他考虑,“代言费这么丰厚诱人你也不接?你每年花那么多钱大力筹办地下battle赛事, 自己不努力工作哪有闲钱烧?” 纪铖掐着眉峰叹气, “不是钱不钱的事,烟酒戒了就是戒了,总不能代言自己都不用的产品让别人买吧,良心上过不去。” 高狄冲他竖起大拇指, 怪声怪气,“您可真高尚, 自己不接的代言还能拱手相让给仇人。” 纪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语调平静无起伏, 看起来毫不在意, “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再大也不能挡人家的财路, 大家从地下一路走出来都不容易, 能帮就帮点。” 刚YX大中华区的品牌负责人亲自来Chill Room向纪铖介绍他们的品牌文化和经营理念, 花了一个多小时竭力说服纪铖代言他们的产品。 纪铖耐心认真听他讲完, 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负责人见纪铖毫不犹豫地拒绝, 以为他不满意条件,于是提出了更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纪先生,您这些年来为推动Freestyle Battle花费了不菲的钱财和精力。如果您接受代言我们的产品,YX愿意承办未来三年Back to the Origin活动,所有费用支出都将由我们承担。” 如此丰厚的条件,放在一个月前,纪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可现如今他彻底把烟戒了,再多的钱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幸好他的积蓄还够烧一阵。 “谢谢您特意来Club里和我讲这么多,我最近正在很辛苦地戒烟,不想前功尽弃。” YX当初选择纪铖就是看中了他的不羁与孤傲,负责人表示理解,但还是竭力扭转,“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所有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纪铖摇头,“感谢对我的信任,但我决定不考虑了。不如我向贵品牌介绍一位候选人——Ganster厂牌的钟烈。” YX的品牌团队在决定代言人前列举了数十名合适的候选人,一一背调后才确定了商业价值和人格魅力都处于巅峰的纪铖。 负责人难为情地说道:“钟烈目前的热度虽然很高,但商业价值微乎其微,我们品牌今年最关键的决策就是开拓中国市场,打开新市场需要一位具有号召力和影响力的代言人。” 走出地下吃到蛋糕的纪铖也想为后走出来的兄弟们谋一碗羹。 纪铖大度地替钟烈说好话,“您刚说贵司的产品经过数十年的积淀和优化才得以面世,钟烈也在地下磨练了将近十年才出现在观众视野。《Rap King》节目才播了一半,他的热度就超过其余选手的总和,这也和你们产品问世的经历相似。” 负责人嗤笑一声,“我们团队在背调时发现你和钟烈之间似乎有些矛盾,看来是我们情报有误。” 纪铖大方承认,“我们之间是有矛盾,但同时我也很欣赏他的才华,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他的闪光之处。” 虽然没能促成合作,但和纪铖聊了这么久,负责人对他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原则所打动,笑着和他握手,“你推荐的人选我们团队会重新认真评估。” 纪铖伸出手回握,“替他谢谢您。” 高狄的女朋友乐乐看他们谈完了正事,捏着手机,一脸坏笑地凑近纪铖。 “纪老板,这个帖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纪铖一目十行地扫完帖子的内容,回答:“是真的。” 乐乐挤眉弄眼地调侃,“怎么没带你的宝贝出来给我们瞧瞧?” Chill Room今晚可谓是热闹纷呈,孙傲、Evan、吴争等一众好友都要上台演出,高狄也携带家属来Club玩。 纪铖没下楼,坐在沙发上半撑着头,眸中划过一丝惆怅。 乐乐见他沉默,用女人的直觉猜测,“和女朋友吵架了?” 纪铖摇摇头,“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乐乐嗤鼻,“都叫上宝贝了还不是女朋友?果真你们男人就是一个德行!嘴上说得好听,一点责任也不负。” 纪铖懒散地用目光迎接乐乐质问的视线,“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的前女友。” 乐乐捂着嘴惊呼,“纪老板玩得好野,佩服佩服。” 纪铖自嘲地笑了,胸腔窝着火,“我才是被她玩了。” “啊?” 乐乐可不信纪铖这种游走在花丛中的极品男人还能被女人玩弄。 纪铖酸楚地向乐乐诉苦,“她无聊寂寞时玩了玩我发现没趣后,立刻推开我去找她男朋友了。” 纪铖痛饮一杯牛奶,好似醉倒在奶里,“我为她戒了烟酒、搬到新家、甘愿做不光彩的第三者,能做的我都做了,她为什么就不能施舍一点喜欢给我呢?” 纪铖连“爱”这个字眼都不敢提,生怕自己痴心妄想。 只要林予舒能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他都能欣然自得、甘之如饴。 * 乔清禾为了双方父母相信他的说辞做足了准备,先是做了个长达30页的报告PPT,证据充分,逻辑合理,像学术论文答辩一样从相识背景开始交代他们完整的恋情故事。 聚餐当天,他又拉着林予舒提前彩排串好说辞。 待一切都安排好,乔清禾也在自家的车库停好车。 乔清禾侧身,在林予舒面前摊开手,“予舒,牵手去江边看老顽童们钓鱼可以吗?” 林予舒愣了愣,上前环着他的手臂,“还是这样吧。” 乔清禾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安慰自己,“这样也行。” 虽然林予舒环着他的手臂,但两人之间的空隙大到还能容纳下一个人,根本不像一对恩爱甜蜜的小情侣。 乔清禾刚想让林予舒朝他的身边靠一靠,一辆狂按喇叭的红色法拉利忽地从他们身边开过。 乔清禾下意识地扶紧林予舒的肩膀,冲着呼啸而过只留下一缕尾气的跑车怒骂,“#……*……@***” 林予舒没被横冲直撞的司机吓到,反而惊诧乔清禾的反应,“学长,原来你也会说脏话啊~” 他们认识七年,林予舒从没听乔清禾骂过一次人,就连自己偶尔飙出脏话他也会云淡风轻地装作没听到,根本不附和回应。 乔清禾心有余悸,揽着林予舒的肩膀把她带上人行的小路,“跟你学的。” 林予舒低头偷笑,“我是跟我前男友学的,要怪你就去怪他,我可是无辜的。” 乔至简和林启东从远处看着他们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地走来,两人立马扔下鱼竿,兴高采烈地回别墅通知太太们。 乔清禾详尽地照着PPT讲述了他们的恋爱故事,又回答了双方父母的刁钻提问,最终赢得他们的信任。 为庆祝喜上加囍,乔至简特意开了好几瓶私藏的好酒。 席间,妈妈们拉着林予舒畅聊未来结婚要准备的彩礼和嫁妆;爸爸们拉着乔清禾猛灌酒,三个人都喝趴下了。 喝醉的男人们去休息小憩了,妈妈们拉着林予舒问东问西。 林予舒怕说多错多,一不小心暴露了真相,随口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乔清禾家的别墅在城郊,她得要一直顺着凌江走到别墅区的门口才能碰碰运气打到车。 喝了酒的她方向感变差,脚步轻飘,晕晕乎乎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行进。 别墅区的绿化设施都是顶级的棒,林予舒边走边欣赏风景。一不留神,她就看到了刚才那辆横冲直撞、差点剐蹭到他们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 “开豪车了不起啊,开豪车就能不顾安全危及他人生命吗”,平日里林予舒最讨厌仗势欺人的行为,白酒和红酒混着喝了点的她更是愤世嫉俗,决心要教训教训这些没教养的有钱人。 林予舒左看右看,找到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块。 林予舒回忆起上高中扔铅球的准备动作,抡了抡手臂,做好抛掷的样子,用力一抛。 警铃声瞬间响起,林予舒的酒瞬间像是醒了,抱着头不知所措、左右乱窜。 林予舒站得远、准头还差,再加上喝酒后力气变小,石子根本没伤到豪车一分一厘,最多可能擦碰到了独栋别墅庭院外的大门,触发了警报。 林予舒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想要咨询甄相这种情况之下她犯了什么罪,如果她偷偷跑了会不会被主人起诉。 警铃声持续作响,别墅区的保安小分队立即出动。 几个保安拿着棍子和盾牌,从四面八方迅速逼近林予舒。 林予舒窘迫,正当她乖乖抱着头,蹲在地下缩成一团时,别墅里终于出来两个男人。 吴争问身边的男人,“哥,你的屋子怎么开始叫了?不会进贼了吧。” 男人耸肩表示不知情,“可能又有什么疯狂的粉丝想要入室见我吧。” 自从纪铖经历过这么一次后,心有余悸,为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立即换了全城治安最好的别墅。 敬业的保安队长立即向业主报道情况,“纪先生,这位女士在您别墅前偷偷摸摸半天了,还伺机用石块砸您的车。” 纪先生? 林予舒听到这个称呼后抬头看了一眼。 对上这位纪先生的目光后,林予舒默默把头埋在膝盖上,懊悔地揉着太阳穴。 纪铖公寓的房租还没付清,怎么又阴差阳错砸了他的别墅。逃避现实的林予舒简直想要把自己埋在地里,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蚯蚓。 保安队长坚持让纪铖检查一下跑车的情况,以便后需进行定价赔偿。 在这一刻,林予舒在脑海中飞快地把自己的所有存款和后半生的工资、退休金都算了算,看能拿出来多少钱赔他。 纪铖冷着脸,向保安队长解释,“女朋友和我吵架闹了点误会。麻烦您请回吧,剩下的家事我们自己处理。” 第三十四章 你这里没有套?! 敬业的保安队长已尽到了职责, 第一时间带着装备和人手抓了个“人赃俱获”。 既然纪铖作为尊贵的业主已经说了自己解决,他们也只好遵循业主的意愿,带队离开。 被围观的林予舒觉得丢脸, 像只小蘑菇一样缩在地上。 和煦的阳光洒在人间,寒冬的冷气被一扫而尽。 纪铖蹲在林予舒面前,像逗做了坏事把自己藏起来的小狗狗一样, 轻拍了下她埋在膝盖上的头, “起来吧, 女朋友。” 他刻意一字一顿、咬重了“女朋友”三个字, 语气带有玩味,“生我气可以咬我啊,砸我车能让你出气吗?” 林予舒气急败坏, 抬起头和他理论, “你都开车差点撞到我了,我砸你车又怎么了,难道车比我重要吗?” 纪铖不假思索,“车当然没你重要。” 他转念一想, 意识到哪里不对,“我什么时候开车撞你了?” 酒精让林予舒的脸颊蒙上一层红色的薄纱, “就刚刚。我好好走在路上, 这辆跑车突然冲出来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 她越讲越委屈, 眼眶都蓄满了泪水,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好害怕。这辆车速度好快, 几乎贴着我的身子飞奔而过, 我差一点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来砸你的车。” 纪铖最见不得女生哭, 尤其是心爱的她。 他用指腹抹去林予舒眼角滑落的一颗泪珠,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舍得开车撞你?”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混蛋吗? 林予舒探身向前,把头埋在他肩膀,委屈巴巴地辩解:“这么骚包的颜色我想不记住都难。” 纪铖用手掌轻轻抚摸她后脑勺的发丝,竭力给她可靠的安全感,“宝贝,我这两天都没有踏出过别墅的大门,更没有碰过车。况且这辆车我很早之前就借给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了在场的另一个人,疑惑地偏头看着吴争,“这辆车我借给了你?” 纪铖房产多,车子更多。 他财大气粗,又遵循活在当下的生活理念。只要遇见喜欢的地段和车子他都会大方豪掷千金购买。具体有什么车子放在什么房产的车库里,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刚就被一连串突发事件搞迷惑的吴争看见纪铖一副想杀人的表情,更加胆颤心惊,颤颤巍巍地说:“刚开车的是我没错,但是他们两个人放着好好的人行道不走,非要一起走在路中间挡我的路。” 纪铖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压着怒火向吴争伸出手,“钥匙还我。” “啊?”吴争惊诧,“那我怎么回去啊。” 江景苑坐落于北城城郊,像吴争以最高限速开到市区也要至少一个小时,就连打出租车也要付来回双倍路程的费用才有司机愿意接单。 纪铖轻蔑地冷笑一声,“不然我报警让警察开车接你回去?” 吴争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让老高来接我。” 纪铖扬声,“老高是我的经纪人还是你的私人司机?周末他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乐乐,人家凭什么来接你。” 吴争抿唇,乖乖把钥匙扔给纪铖后发问:“哥,那你不让老高来接我,我怎么办啊。” 纪铖沉声,目光阴冷犀利,“给林医生道歉。” 被提出无理要求的吴争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抖着腿,说什么都不肯道歉。 纪铖见状扶着林予舒的腰站起来,用不容商量的惊骇语气命令他,“给林医生道歉,不然就离开我的厂牌,Workholic不欢迎拿别人生命当儿戏的人。” 吴争被这番斥责吓得身子抖了一抖,这才不情不愿地双手插兜,向林予舒道歉,“林医生,对不起。” 纪铖凛声,怒火中烧到眉目,“如果你是这个道歉态度,今年合约到期我们就没必要续约了。” 林予舒捏着他的衣摆摇了摇,“好了,我接受他的道歉。” 吴争全当纪铖被有心计的女人蒙蔽了双眼,假模假样地给林予舒鞠了一躬,郑重道歉,“林医生对不起,我不该开车速度那么快,打扰了你和你的异性朋友约会。” 纪铖忍不下去他的混帐态度和语气,怒气值达到了巅峰,亟待爆发。 在他爆发的前一秒,林予舒仿佛预感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就像是挥出的拳头砸到了软绵绵的枕头上,纪铖身上攻心的怒火瞬时减半。 他神情不悦,把车钥匙砸到吴争身上,“快点滚。” 吴争立即发动法拉利的引擎,加大马力,麻溜地连人带车滚了。 纪铖朝着轰鸣的车子用英文喷了句脏话,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理智也被她重新拉回。 纪铖捏了捏伏在他胸口的脸颊,小声嘟囔,“你就只会对我斤斤计较,这种差点撞到你的混蛋你倒能大度地原谅。” 林予舒从他怀里钻出脑袋,仰着头看他的眼睛,“因为只有你在乎我呀。” 因为只有你在乎我,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甚至是撒爬打滚、无理取闹。 常常提出无理要求的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做到,有时候只是想让你从热爱的Hip Hop中抽身出来多关注一下我而已。 仅此而已。 靠得极近的两人四目相对,鼻息撞到了一起。 纪铖怔了怔,轻声叹息,“你怎么又喝酒了?” 每次喝酒就要来撩拨他,然后睡一觉起来就装失忆是吧。 “嗝~~~” 林予舒很配合地打了一个带有酒气的嗝回应他。 纪铖看着她红晕的脸颊,微不可察地做好心理准备,与自己和解。 算了。算了。 按照惯例,先撩拨他的第一阶段是她最主动的一Part,也是他最喜欢的环节,要好好珍惜。 纪铖牵着她的手进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她父母的财力水平,应该没有办法负担这里的房产。 林予舒靠着他的手臂,像是没骨头一样,任由他牵着走,“我来见学长的父母。” 原来是这样。 为了在美留学的儿子能在当地购置一套House的家庭,住在这里倒也合乎情理。 纪铖用刻薄的语气讥讽,“恭喜林医生嫁给富二代,未来应该不用努力工作了。” 刚在饭局上乔至简和金曼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直呼林予舒儿媳妇。她的脑筋也暂时没转过弯,顺嘴道:“刚才我的公公婆婆还说要给我买金手镯、金耳环和金戒指呢。” 纪铖垂下眼眸,无奈地看她,“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 林予舒大大咧咧道:“谁会不喜欢钱呢?要是有人愿意包养我,我立刻辞职在金主的豪宅当金丝雀。” 纪铖被林予舒逗笑,捏了捏她的掌心,“我家算不算豪宅?要是用来包养你会不会委屈你?” 林予舒踏进纪铖的屋子,就被四层独栋别墅的布局和装修所震撼,立马回头谄媚地讨好纪铖,“金主,今天您想在哪个房间做?” 纪铖的嘴角噙着笑意,陪着她演戏,转身把她逼到了餐桌,挑眉问她:“这里怎么样?” 林予舒不知道金丝雀对金主应该百依百顺,娇气地敲了敲身后的桌子,“这里太硬了。” 纪铖低头失笑,拉着她去沙发坐下,“这里怎么样?” 他的手臂虚搭在她身后,用手指按了按沙发表面,“这个软度合你心意吗?” 林予舒看了看她腰后的手臂,俯身凑近他的脸,“可是这里太小了,金主您喜欢的姿势恐怕施展不开。” 纪铖偷笑,放在她身后的手臂猛地收力,轻而易举地带起她,“那我们去卧室。” 两人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林予舒探头进去环顾一圈,突然发问,“这里是主卧吗?” 纪铖用手指点了点她俊俏的鼻尖,“你睡主卧睡上瘾了是吧。” 在彼岸那套公寓纪铖之前从没住过,林予舒一住到那里就鸠占鹊巢睡了主卧。而江景苑这套别墅纪铖早就搬进来,先睡了主卧,怕林予舒嫌弃才带她来了次卧。 纪铖今天格外有兴趣陪她玩这种角色扮演的小游戏,揽着她的腰上了三楼。 林予舒推开主卧的门,打量一圈去拉他的衣角,“金主,你今天怎么不撞门进去把我按在墙上亲?人家好喜欢你那样,好man哦~” 纪铖把头埋在她肩窝里笑了半天,直起身子遗憾地说:“你自己睡吧,我这里没有套。” 没有套?! 你这里居然没有套?! 林予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种浪子应该钱包里都要塞着两个套以备不时之需才对,怎么在最常待的家里居然没有放套? 也可能他怕收拾屋子麻烦,都带女生去酒店开房吧,她自顾自地猜想。 林予舒笑得灿烂,极力想讨好愿意包养她的金主,“没关系,金主您不用戴套。” 言情里的金主为了愉悦值最大化,好像确实也不戴安全套。 纪铖手撑在她身后的门背上,像个教训naughty girl的迷人教授,居高临下地教训她,“你什么时候学坏了?妈妈没有教过你永远不要和不戴套的男生上床吗?” 话音刚落,纪铖突然放下撑在她头顶的手臂,从扮演的角色中抽身出来,“Jesus Christ!你们居然不戴套?!” 纪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到中英夹杂,“林予舒,拜托你use your loaf(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这种懂性知识的医生为什么还会同意男人不戴套?” 林予舒:“……” 见林予舒无所谓的态度,纪铖更加抓狂,“乔清禾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愿意不戴套和他上床?难道他比年轻的Leonardo DiCaprio(小李子)还帅?” 林予舒百口莫辩,还没启唇解释,就听到纪铖厉声强调,“就算是23岁在《泰坦尼克号》里扮演Jack的Leonardo没戴套就邀请你上床,你都应该严词拒绝!!!” 第三十五章 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合格的Rapper不光嘴炮速度快, Diss的内容也足够犀利。 纪铖语调激昂,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乔清禾欢愉时不戴安全套的渣男行径。 林予舒几次欲张嘴解释,无一例外, 都没能成功插进纪铖的Freestyle里。 她索性说:“那我们不做,就抱着睡一个素觉总可以了吧?” 闹了这么久,林予舒是真的困了。要是纪铖让她睡刚才的餐桌, 恐怕她也能睡得着。 纪铖听到这番话瞪大了双眼, 面色变得复杂古怪, 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半晌后才出声,“我不会在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乘机发生性关系,但你也不能过分高估我的自制力。” 他耳尖泛红, 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 “毕竟,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所谓正常男人,就是遇见喜欢的女生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会忍不住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引起她的注意力;也会觉得她越看越可爱,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捧腹大笑。 当喜欢升级成为猛烈如山海般的爱时, 男人强烈的占有欲愈发在体内作祟,想要完完全全拥有整个她。 只要男欢女爱, 你情我愿, 这件事本该无与伦比的喜悦舒畅。可纪铖一不留神就从正牌初恋男友成了不光彩的第三者, 他没资格企图更多。 况且他连最基本的安全套都没有, 这样保护不了她的事, 他是绝不会做的。 林予舒看着纪铖义愤填膺的样子感叹, 如果能看到他这副没有套就坚决不上床的架势, 教过他生理卫生课的薇薇安老师一定很欣慰。 青春期懵懵懂懂的男孩在生理卫生课上学会了安全套的正确使用方式, 班上最受欢迎的四分卫男孩不以为意, 公然开着恶俗趣味的低级玩笑。 “我从来不戴套,还是有大把女孩愿意吃避孕药和我睡。比起condom,她们更喜欢饱满坚硬的big eggpnt。” 周围哄笑一堂,还有几个男生附和着带头的四分卫。 薇薇安老师平和地反驳他,“避/孕/套的作用不止是为了避孕,最重要的是,它还能够预防二十多种由性行为引起的传染病。” 她接着给全班同学展示了艾滋病、尖锐湿诊、梅毒、淋病患者的图片,大多数同学接连发出了恶心作呕的声音,还有人当场就表示为了不患这些传染病,愿意从此不发生性行为。 四分卫男生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傲慢地说:“感染这些病的几率比火箭坠毁的几率还小,薇薇安老师不要用这些图片打破青少年对性的美好幻想。” 面对青春期男孩的挑衅,薇薇安老师不卑不亢,耐心解释,“你知道吗?以艾滋病为例,男性传染给女性的概率在0.1%到0.2%,而女性传染给男性的概率只有约0.033%远小于0.1%。” 纪铖记得薇薇安老师在那堂课上教会他们正确使用避孕套的方式,最后总结道:“女性在性生活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任何有担当和责任心的男性都应该在发生性行为时戴好避/孕/套,这既是避免女性意外怀孕的方式,更是保护她们避免传染性病的最佳措施。” 谁也没想到,纪铖十几岁学习到的性知识,快三十岁了还在身行力践。 他一想到作为医生的乔清禾明明比他更懂这些最基本的性常识,却像个令人发指的禽/兽,只顾独自享乐,让林予舒无形中承受风险,气就不打一处来。 纪铖目光阴冷,语气不善,“你把乔清禾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 林予舒:“?”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面色狰狞的纪铖,“你想干嘛?” 总不会是线下和他约着打一架吧? 林予舒扶额,刚想从头到尾彻底解释清误会,又听到纪铖刻薄的声音说:“我寄一箱套给他。” 林予舒:“……” 她突然想起以前和纪铖谈恋爱时,两人都年轻气盛,没少做探索异性身体奥秘的事情。 纪铖好像比她还害怕意外怀孕这件事,不但每次都规规矩矩地戴好套做好预防措辞,更会在她生理期推迟时立刻买验孕棒来测。 林予舒一直以为纪铖这么做是讨厌小孩,害怕意外当父亲阻碍他游戏人间。这次她也理所应当地这样认为。 酒精的功效已发挥至第二阶段——昏昏欲睡。 林予舒的眼皮愈发沉重,索性用蛮力推纪铖出去,霸道地占了主卧的大床。 床的主人昨晚还睡在这里,蓬松的鹅绒被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在寒风刺骨的冬日,林予舒钻进被子里,侧躺着蜷起身子。 清冷的雪松香气萦绕在林予舒的鼻尖,就像有人从背后环住了她一样,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升高。 纪铖从门缝里看她睡得正香,安心地去了楼上的家用studio制作歌曲。 《Rap King》节目已过半,下期就是参赛者的个人表演环节。 为了战队的四名选手能在舞台上留下经典的作品,纪铖这两天加班加点,和作曲家、选手共同商量每个人的表演主题和beat(伴奏)。 纪铖逐字逐句地修改完选手的词句,太阳已悄悄落山,换上了一牙新月值夜班。 他下楼站在餐桌前倒了一杯水,视线恰好落在了桌子正中央的花瓶处。 林予舒刚经过得太急,没注意到这里插着她最爱的奶油黄心。 前天刚送到的向日葵,纪铖今天看怎么都觉得不新鲜,送不出手,于是亲自给花店老板打了电话,拜托他今晚之前再送一束新的奶油黄心来。 纪铖算是这家花店的VVVIP客户,花店老板七年来每周五都会固定给他的别墅送上一束最新鲜、颜色最好的奶油黄心。 老板前天刚让店员送过一束,不解地问他,“是这周的花不新鲜吗?” 他千叮咛万嘱咐手下的店员,这名客户住在城郊的别墅,路途虽然远了点,但人十分大方,心情好时会给上千块的小费,务必选最新鲜的奶油黄心送去, 纪铖用手指捻了捻向日葵的花叶,“那束我放在花瓶里养起来了,还需要一束包装好的向日葵,我要用来送人。” 听他这么说,老板这才终于放松地笑了,“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去送,地址还是江景苑的那套别墅是吗?” 纪铖轻“嗯”了一声,叮嘱道:“不用包装得太华丽,用最简单的牛皮纸包就行了。” 他每周订一束奶油黄心的习惯从上大学开始,已经持续了九年。 林予舒除了爱学习,还有一个喜欢向日葵的爱好。 在认识他之前,她每周都会去学校门口的花店买一枝奶油黄心,拿回宿舍后认真插在书桌前的花瓶里。 一周七日中,向日葵陪着她学习、玩乐,自己也不知不觉中逐渐衰败。林予舒便会重新买一枝插在这里,乐此不疲。 纪铖学生时代为了投其所好,每周都会送一整束奶油黄心给林予舒。 像林予舒这种朴素的女生,送她金银珠宝的效果也许不怎么样,但如果有男人坚持送她喜欢的花,她一定会被感动。 每当抱着大束的向日葵,林予舒都会开心地凑近闻了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别的女生都只有纪念日男友才会送一束庸俗的玫瑰,而她每周都能收到新鲜的奶油黄心,羡煞旁人。 虽然十分喜欢,但林予舒还是担心他这样做会浪费钱,“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每周都给我送这么一大束花,每周我自己买一枝也能心满意足。“ 纪铖连人带花一起抱着,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宝贝,你值得拥有一整束漂亮的花。” * 纪铖这么大的房子也没有请任何住家保姆,只有清洁工阿姨每周上门来帮他打扫卫生并填满冰箱。 这两天他一直靠着冰箱里的速食和零食苟活,但一想到楼上还睡着一只比他还能糊弄胃的醉猫,不自觉地去翻冰箱里剩下的食材。 由于厨房太久没开火,纪铖先是认真清理了一遍厨具,又自学会了缴天然气费用。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才做好一顿简简单单,烟火气十足的晚饭。 他看了一眼腕表,上楼去叫林予舒起床吃饭。 敲自己卧室门的感觉有点奇怪,但纪铖还是规规矩矩地敲门。 他敲了几次无人应答,放心不下,推门而入。 看来这只醉猫真是醉得不轻,想要赖在他床上睡整晚,乖乖侧卧在大床的角落里。 林予舒双眼紧闭,小嘴一张一合地均匀呼吸,看起来睡得正香甜。 纪铖蹲在地下,凑近她的脸颊,认真用眼睛描摹她的样子。 距离上次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已经过去了许久,喜欢的女孩乖乖躺在他的床上,纪铖格外享受此刻的平和与惬意。 但人总是贪心的,光用眼睛看还不够,他还想用唇瓣亲自感受下她柔腻的肌肤,就像以前做过千百次的那样。 一旦拥有了这样疯狂的想法,必定会付诸行动。 纪铖探身,慢慢凑近她的脸颊,想要亲亲她的唇角。 这只醉猫仿佛在迎合他一样,忽然翻了个身,脸颊微转,四片唇瓣刚好碰在了一起。 纪铖立即睁开双眼,想要直起身子向后仰。 偷亲醉酒熟睡的女孩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他不想因为一时的头脑冲动就破坏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任。 纪铖刚想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装作无事发生,没想到一抬头,撞到了一双狡黠黝亮的眸子。 他身子一怔,声音也带着点心虚的抖,“你什么时候醒的?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林予舒笑着看他,慵懒地说:“刚刚。” 纪铖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门口,“那就快点起床吃饭吧,我做了…” 后面的话语,都被女人来势汹汹的吻吞没了。 看着纪铖支支吾吾的样子,林予舒意识到刚才蜻蜓点水般的吻可能不是梦。 或者,就算是梦,她也要将其变为现实。 林予舒猛地扑到他身上,双臂环在他的脖颈,热切又大胆地去寻他的唇。 纪铖险些被她扑到,但还是下意识地扶着她的腰身,让她稳稳跨坐在他身上。 这次两人都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用一个缠绵缱绻的吻诉说这七年来对彼此的思念。 吻到情迷意乱之时,也是纪铖的理智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他推开了怀中的林予舒,“我这里真的没有套,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第三十六章 纹身 被吻到七荤八素的林予舒额头靠在纪铖起伏的胸口, 迷迷糊糊地问他,“出什么事?” 箭在弦上的纪铖克制地喘息,皮肤表面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滴诉说着对抗欲望的艰辛。 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哑着嗓音隐晦地说:“人命关天的大事。” “人命关天?”林予舒顿了一下后恍然大悟,涨红着脸虚握着拳头轻捶他的胸口,“谁…谁说要和你闹出人命了。” 她也只是一睁眼就看见他站在床边, 激动地想要亲亲而已, 没想那么快就和他不明不白地发生性关系。 纪铖仰头舒畅地轻笑一声, 反手向后撑着地, 偏头望着两腿分开成M形,跨坐在他腿面的林予舒。 从窗缝溜进来的皎洁月光照亮了林予舒的脸,娇羞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初吻被夺走的那晚, 纪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痞笑。 原来幸福是如此简单。放下芥蒂和偏见, 不在乎身份和过去,纯粹的情与欲便让他知足了。 纪铖用指腹轻抚她红润的唇,自说自话,“怎么好像有点肿了。” 明知故问! 林予舒睥睨他一眼, 没好气地娇嗔,“还不是拜你所赐。” 刚才纪铖吻得毫无章法, 唇舌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 疯狂掠夺索取, 好似一次性想要把七年来亏欠的亲吻都补上。 纪铖的接吻技术七年来丝毫没有进步, 甚至大幅退步, 不如过去。林予舒甚至都怀疑他这些年有没有好好交往女友、提升吻技。 被前女友暗自吐槽吻技烂的纪铖也不恼怒, 眼角带着细碎的笑意, 用手指将林予舒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别至耳后, 放缓声调哄道:“一会儿补偿你。” 林予舒天真地以为纪铖的补偿方法是用实践证明他的吻技并不差, 于是闭起双眼微嘟起红润光泽的唇瓣,满怀期待地等待一个更加温柔缠绵的吻落下。 然而,林予舒没等到痴情的亲吻,等到的是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托着腿根抱起。 纪铖面红燥热,喉结轻滚,下一秒就无情地把她丢在床上,“我去冲个凉冷静一下,你先下楼吃饭吧。” 由于惯性和冲力,林予舒被床垫轻轻反弹起几厘米,侧趴在床上看着纪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 被纪铖这么一搞,别说性/欲了,林予舒连食欲都没了,索性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开始工作。 医生这种特殊的工种永远做不到工作和休息时间完全分离,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主管病入的病情。 在林予舒还是一名医学生时,医学院的老师都很有原则,从来不在期末考试给学生划考试重点。 被期末周逼疯的医学生们哀嚎着给自己押重点题,和挚友互相交换押的题。 有一年期末考试,诊断学老师出题风格独辟蹊径,整张卷子都是疑难杂症,没有一道关于常见疾病的问题。 从考试的角度来说,这张卷子无疑是失败的,它让全院三分之二的人不及格,面临着重修。 经过学校鉴定,这次考试不合格率过半,算是严重的教学事故,需要老师在全体师生面前做出检讨说明。 诊断学老师笔挺地站在礼堂的中央,不像是检讨自己,更像是郑重告诫学子们。 “你们中的大多数未来是要坐在诊断桌前,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负责。患者不会按照考试重点来患病。也许因为你当初少背了一个疾病的发病特征,那你面前的病入很有可能就会被误诊、错诊,亦或是漏诊。” 诊断学老师的声音振聋发聩,他用一张试卷教育了稚嫩的医学生们。林予舒至今一直铭记着老师的教诲。 患者不会按照考试重点来患病。 同理,患者的病情发展不会因为假期而停滞。 林予舒作为服务于一线的医生,必须时刻关注着患者的病情,就连休息时间都要和值班医生随时沟通联系,为每一条宝贵的生命负责。 林予舒一工作就容易沉迷其中、废寝忘食,直到纪铖神情不悦地站在她面前,敲了敲她笔记本电脑的后壳。 林予舒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瞥了他一眼后重新将视线拉回屏幕,“你怎么不穿衣服?” 纪铖刚洗了快一个小时的冷水澡,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抛却脑中所有少儿不宜的想法。 以为她早就下楼去吃饭了,不在房间,他才图方便没穿上衣。 纪铖合上她的电脑,凭借身高优势放在了衣柜的顶层,转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林予舒,像个结婚多年后太太不再碰的怨夫,唉声叹气道:“我的身体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纪铖的话通俗来讲就是:看见我身上你最爱的部位,你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吸引力嘛,还是有的。 只不过和以前那个一看纪铖脱掉上衣,就爱不释手摩挲他紧致腹肌的自己相比,林予舒现在矜持得很。 林予舒身体向后仰,靠在床头,捏着下巴颏,认真打量纪铖的身材。 也许是因为常年演出消耗体力大的缘故,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肩宽腰细、腹肌紧致有型,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更是让他多了份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气息。 成功引起关注的纪铖屏息凝神,微躬身子努力凹出倒三角。 林予舒的目光顺着六块腹肌下滑,落在了他腰腹的两处纹身。 落地灯的暖光打在他身上,更加鲜明地衬托出纹身的独特和悠长。 林予舒刚想问他为什么分手后没洗掉这两处纹身,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纪铖随手披了件浴袍去开门。 纪铖身上那两处纹身就像是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两人,他们曾经轰轰烈烈地深爱过一场。 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纪铖打算纹关于她的图案在她最爱的地方——人鱼线。 听闻这个想法后,林予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看着眼前满心欢喜的面庞,她脑海中最先想到的不是纪铖有多爱她,而是他们以后分手了该怎么办? 像他们这种背景、经历和爱好都完全不同的人要是能走到最后才是奇迹。 林予舒善解人意,好心劝他,“算了吧,你下一任女友肯定会介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新女友不介意,妈妈也一定不希望十月怀胎的儿子在身上纹上关于其他女人的东西。 就像是篮球比赛还没开始就被教练喝倒彩,纪铖不满她的乌鸦嘴,阴阳怪气道:“你放心,我们分手后我就会立刻洗掉,纹上新女友的名字。” 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话题,林予舒被惹得狂吃飞醋,怪声怪气地回应他:“那你纹我的英文名吧,比较短,洗起来会容易点。” 纪铖偏要和她对着干,将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转换成一长串的摩斯密码纹在人鱼线上。 林予舒掀起他的衣摆,看见纹身几乎覆盖了一边的人鱼线后两眼一黑,咬牙切齿地讥讽,“怎么没给下一任女朋友留点地方?” 正高兴的时候又来煞风景。纪铖成功被激起逆反的情绪,又去纹了林予舒某一次体检的心电图,占据了另一边的人鱼线。 没想到一语成谶,后来他们真的分手了。 纪铖言而无信,至今还留着腰腹处的纹身,甚至还在手臂内侧新添了一处她英文名的纹身。 在林予舒还沉浸于猜想他为什么不洗纹身时,双眼忽然闯入一片明黄的风景。 林予舒愣了一下,惊喜地抬起头对上纪铖的目光,听到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很久没送过了,但愿你还喜欢。” 她愣了愣,惋惜道:“也很久都没有人送给我这种花了。” 林予舒从他手里接过鲜亮的花束,“只有你还记得我喜欢奶油黄心。” 什么?! 乔清禾居然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她竟然还愿意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不可理喻! 纪铖想了半天都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安慰,干脆绕开话题,装作不在意地转身去衣柜找衣服。 林予舒承认,当纪铖抱着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出现时,她久违而又激烈地心动了。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她的喜好,愿意不经意间带给她惊喜和感动。 这种历经沧桑,发现故人依旧拿着你最爱的花,等候在原地的情感,复杂又猛烈。 林予舒很想要伸手触碰他的真心,又怕到头来是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 林予舒若有所思地看着纪铖脱下睡袍,光着上半身从衣柜里找衣服。 他的纹身随着身体的摆动,若隐若现地闯进她眼底。 林予舒鼻头酸涩,问他:“为什么不洗那两个纹身?” 纪铖瞬时怔在原地,站直身子用手指着人鱼线,“这两个?” 林予舒乖张地点了点头。 纪铖将手里拿着的白色T恤换上,满不在乎地反问她:“为什么要洗?” 林予舒顿了顿,鼓足勇气问他,“你不是说一分手就会洗掉吗?” 纪铖失笑,嘲讽道:“当初我还说过我们绝不会分手呢,你怎么不信这个?” 看林予舒默不作声,纪铖的心也跟着下坠。他沉声认真解释,“这是我的过去,就算洗掉了,也忘不掉。” 林予舒低着头,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不安地用手捏包花的牛皮纸,“那…你不怕喜欢你的人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纪铖坦坦荡荡,“连我的过去都接受不了的人,他们的喜欢该多廉价啊,我不需要他们的爱。” 林予舒抱着向日葵眼眶发热,矫情地想:如果此刻纪铖像Antony一样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求婚,她应该也会像白念一样头脑发热,冲动地嫁给他。 林予舒强装镇定,压低声音,“既然都分手了,你为什么又要在手臂上纹上我的名字。” 纪铖故作轻松地打趣,“我写了那么多关于你的歌,光是版权费的收入就高得惊人,要是不纹你的名字在身上,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 “哦”,林予舒失落难掩,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果然还是为了立深情男的人设赚钱,就不该对他这种浪子抱有任何期待。 纪铖没继续看她,背对着她把刚翻乱的衣服一一叠好。 迟来的坦诚总比刻意隐瞒好。 纪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声,“腰上的纹身是纹给你看的,而手臂上的纹身齐平心脏,是给我的心看的。” 林予舒不解,茫然地抬头问他:“什么意思?” 纪铖不敢转身看女孩的眼睛,长呼一口气背对着她坦白,“让我的心看看它当初不珍惜你,现在活该这么痛。” 第三十七章 记得戴套 皓月当空, 林予舒披星戴月,迟迟而归乔家别墅。 舒华站在门口,职业病发作, 像是抓学生迟到的班主任,厉声逼问她,“你一下午都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吃饭。” 儿女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 亲家还是相见恨晚的挚友, 林启东和乔至简欣喜若狂, 拉着乔清禾一共喝干了两瓶白酒, 又开了瓶红酒混着喝,最后三人都在酒桌上喝得七倒八歪,带着酒气去睡了。 三人一起休整、醒酒到了夜晚, 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林予舒不见了, 急忙让舒华联系她回来吃饭。 面对舒华的火眼金睛,林予舒回想起刚才和纪铖发生的事,脸颊泛红,很想诚实地说:“和旧情人去幽会了。” 但舒华当班主任时收拾捣蛋学生的事迹让林予舒闻风丧胆, 她只好讪讪地说:“有个患者病情复杂,手术需要和几个科室共同配合, 刚才我去和同事们开病情讨论会了。” 好在林予舒平日工作的繁忙程度舒华有目共睹, 她没继续追问, 而是担心女儿未来结婚后顾不好自己的小家庭。 舒华语重心长道:“维系家庭是需要家庭成员牺牲部分事业发展的。你和清禾都做医生, 忙到不可开交, 以后孩子的教育谁来管。” 就算是做戏, 他们也连八字都没一瞥, 怎么就省略关键内容直接跳到孩子去了。 林予舒无奈地叹气, “说这些也太早了吧。” 舒华嗤鼻, 冷哼一声,“早什么呀,你爸和乔家父子俩刚在酒桌上,连你们蜜月去哪里旅行都定好了。” 林予舒居然还有点好奇,笑嘻嘻地问,“他们给我安排去哪里旅行呀?” 舒华拉长语调,“芝-加-哥-,你们初见的芝加哥” 林予舒勉强地撑着笑,“芝加哥挺好的,就是不太适合度蜜月。” 舒华睥睨,“你和乔清禾虽然认识这么多年,但刚在一起没多久,感情还没稳定他就要去德国进修半年。他这么有上进心,你们成家后,恐怕要牺牲的是你的事业。” 林予舒挽着舒华的手臂,故意说:“那怎么办呀?我总不能找个没上进心,还要靠我养着的男人结婚吧。” 舒华拉着林予舒的手叹气,“也不能太好吃懒做,像你爸这样的就很好。” 林予舒家的家庭模式是:女主外,男主内。 在她们家,为了家庭成员的共同利益,一直牺牲的都是林启东的事业。 舒华从高中数学老师开始做起,当上班主任的几十年间兢兢业业,退休前晋升成为市重点高中的副校长。而林启东就安心做躺平的教书匠,除了上课教书外,其余时间都贡献给了小家庭。 大多数父母大概都希望女儿找个事业有成、有抱负心的成功人士,而林家只希望林予舒找个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普通男人。 他们培养林予舒呕心沥血,又花费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送她出国留学,接受不了从小优秀的她有一天结婚后放弃事业发展,做半个全职太太。 见她们半天不出现,金曼闻声循来,“亲家母呀,怎么站在这里和女儿说悄悄话,大家都在等你们吃饭呢。” 舒华对于这门亲事没有男人们那么热衷,很是介意这个称呼,语气直接生硬,“叫我舒华、舒老师或者舒校长都行,就是别叫我亲家母,怪得慌。” 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除了不懂人间疾苦,更是不懂看旁人的眼色。 金曼捂着嘴咯咯笑,“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舒老师。” 她上前捏着林予舒的手,笑着问,“你想阿姨叫你什么呀?阿姨遵循你的意愿。” 仅是对视,林予舒就从金曼的眼里感受到了快要溢出来的母爱,那是舒华从没有大方表达过的爱意,热忱直接地让她心里倍感温暖。 林予舒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甜甜地说:“阿姨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被赠予爱意的她甚至拍起了马屁,“阿姨你身上的香好高级哦,还有这件旗袍也太显身材、太好看了。” 一直遗憾没有女儿的金曼终于体会到了小棉袄的暖心,笑意更甚,“香水有多的,阿姨一会儿就上楼给你拿。至于旗袍,等你休息后阿姨带你去定制。” 看不惯两人更像一对亲生母女的舒华在一旁不耐烦地抱怨,“都快十点了,还吃不吃饭了。” 林予舒一家都喝了酒开不成车,乔至简极力邀请他们住在这里,所以今晚借宿在乔家。 席间,金曼依偎在乔至简身边,饱含爱意地看着坐在一起的乔清禾和林予舒,“老公,他们像一对金童玉女,比我们还登对。” 乔至简酒醒了一半,搂着金曼的肩膀,摇头道:“比我们差远了,他们还处于相敬如宾的那个阶段,不好意思黏在一起。” 林予舒看着眼前这对恩爱的夫妻,打心底里羡慕。 在她们家,舒华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林启东就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家庭煮夫,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大方秀恩爱。 林予舒没什么胃口,身体也累了,刚想和大家道别,坐在旁边一直安静待着的乔清禾突然牵过她的手,向父母口出狂言,“等我们到你们这个年纪时,一定比现在的你们还恩爱。” 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到,林予舒下意识地收手,可是她的小手被乔清禾的大手紧紧攥着。 在外科医生里,乔清禾的手也算是纤细有力的佼佼者。 两人在桌下你来我往经过一番博弈后,林予舒的手纹丝不动地被他攥着,只好作罢。 醉酒的痕迹残存在乔清禾身上,他满脸通红,侧身盯着林予舒说:“予舒,你说是不是?” 她知道乔清禾是做戏给父母看,但她讨厌异性突如其来的触碰,哪怕是如此亲近的他。 男女力量过于悬殊,林予舒只好启唇找金曼帮助,“阿姨,我好喜欢你的香水,能拿给我试试吗?” “当然可以了,阿姨去给你拿一瓶新的”,金曼立即起身带林予舒上楼,“阿姨还有好多没开封的护肤品,都送给你。” 乔清禾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掌才缓缓松开手,笑着对她说:“去吧,我妈化妆品可多了。要是有喜欢的她不愿意送就告诉我,我都买给你。” 金曼瞥了一眼乔清禾,“妈妈哪有那么小气。不是我不给,予舒还年轻,我用的那些抗老产品她也用不上。” 乔清禾浅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被捉弄后浑身不自在的林予舒,语气故作恭敬地对金曼说:“感谢母亲大人,看在我的份上,拜托帮我照顾好予舒。” 林予舒被他的话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便跟着金曼挑了几件护肤品和香水就提出要回屋休息。 乔清禾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林予舒睡,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乔清禾家只有三层,和纪铖家的格局不同,但即便是客房,都比林予舒从小长到大的卧室还要大。 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捏着手机,很想给纪铖发条消息。 刚在他家本应该有很多话可讲。 纪铖突如其来的坦诚让林予舒瞬时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两人含情脉脉的视线在暧昧危险的空气中无声交汇了许久,但就是没有人先低头,做承认他们还爱着彼此的那个人。 恰好舒华打来电话让她回乔清禾家吃饭,林予舒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想要走。 纪铖也没像上次一样听到乔清禾三个字时就变得不开心,甚至迅速穿上了外套衣服,说他也要去趟Club,顺路送她到乔家门口。 坐在纪铖的梦中情车里,林予舒凭记忆指挥他开车,但因为路盲,他们在别墅区里兜兜转转,绕了不少远路才到达目的地。 要是七年前发生这样的事,纪铖一定会不耐烦地开着车,讥讽她既然不认路就别出门,不然走丢还会给他添麻烦。 可今天纪铖出奇的耐心,在园区里控制好车速,听着她的指挥行进,没有半点怨言。 林予舒在惊奇的同时,也猛然发觉他们拥有复合的可能性。 大概是随着时间和阅历的增长,每个人的心态就变得不一样了。 林予舒以前只会纠结和纪铖明天去哪里约会,从不会考虑结婚、生子这样遥不可及的事。可她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了,没有精力再浪费时间经营一段没有结局的恋爱。 林予舒这些年来没谈恋爱也不全因为纪铖,大部分原因是她没有遇到可以相伴余生的结婚对象。 她对终生伴侣的要求很高,从多个维度同时进行衡量,哪怕完美如乔清禾,也入不了她的眼,一早就被否决了。 林予舒喜欢纪铖,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可是他身上她接受不了的缺点也有很多,他孤僻、封闭、冲动、毒舌、身边莺莺燕燕多……但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多爱她。 以前她爱得太卑微了,从没享受过纪铖独一无二的偏爱,甚至连同样平等的爱都没有。 恋爱可以随心所欲,但婚姻是严肃认真的契约。健康的婚姻不能只靠着一方的爱硬撑着,需要两人互相尊重并给予平等的关爱。 林予舒最终选择放下手机不主动联系纪铖,关了灯钻进被子里。 躺在床上,她和自己约定好Deadline(最后期限)。 ——半年。 只要半年内他能表现成熟,和异性保持好距离不传出绯闻,给予她足够的关心和安全感,她就会义无反顾地遵循心意,和他结婚、生子,做一切平凡夫妻会做的事情。 天马行空的幻想之际,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林予舒翻身解开屏锁,只见纪铖发了四个大字加一个感叹号: 【记得戴套!】 她还没想好要回复什么,就收到了纪铖新发的消息。 【要是jerk(混蛋)执意不戴套,你应该把他踹下床,竖着中指告诉他Fxxk Off(滚开)】 【Remember,You always have the right to say NO(请记得,你永远有说不的权利)】 第三十八章 不信就考考我 要是有“安全套推广大使”的评选活动, 冠军头衔非纪铖莫属。 纪铖就像代言了安全套一样,随时随地见缝插针地给林予舒推销。 林予舒很想呛他,“你还是先在家里准备好套吧。” 但认真想了想, 她还是熄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塞在枕头地下,刻意不去回复。 刚认识纪铖时, 他随手发一条敷衍的消息, 林予舒能秒回七八条文字再加上表情包。 当时同宿舍的姐妹们都说她太舔了, 一点也不矜持, 把喜欢都明目张胆地显露出来,让纪铖觉得她唾手可及,容易被死死吃定。 林予舒反倒不在意, 她觉得喜欢就是要大胆表达出来。况且在美式青春校园剧里, 主角们坦率又开放,哪里懂得含蓄的东方女孩在暗恋时弯弯绕绕的心理活动。 回想起以前,抱着手机虔诚地等待回复的自己是挺傻的。现在角色互换,林予舒终于体会到了对方的情绪被她轻易牵动, 而她却能云淡风轻,装作毫不在意地忽略。 * 坐在车里, 纪铖捏着手机半天等不到回复, 抬眼看着不远处矗立的别墅。 别墅所有房间的灯都已熄灭, 与此同时熄灭的, 还有他眼里的光。 担心林予舒接电话不方便, 纪铖特意发了消息提醒她保护好自己。可这个狠心的女人忙着和正牌男友亲热, 根本不在意备胎的关心。 纪铖心灰意冷, 无论他们之间的氛围有多暧昧缱绻, 只要乔清禾一出现,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就自动降级为Second best。 做备胎也没有什么不好,纪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就像球场上耀眼的首发阵容因为伤病无法完成比赛时,教练不得不换上替补。 他是Second best,也意味着他是第一替补。当正牌男友出现致命的问题时,第一个替补上场的一定是他。 自欺欺人让纪铖心里好受了点。 他发动汽车,沿着小路拐了几个弯。还不到两分钟,就顺利回到了自己家。 为了提升私密性,地产开发商将别墅建造得相隔彼此很远,又在周围设计了大同小异的绿化,一般人初来这里的确会被绕晕找不到北。但纪铖住在江景苑这么多年,早就对小区内的路烂熟于心。 当林予舒提到乔清禾家周围的标志物时,纪铖立即精准定位,找到了方向。可他却佯装不知道这个地方,甚至刻意绕路,慢慢远离了乔家。 等到林予舒在车里焦急万分频频看时间,又被乔清禾打电话来催时,纪铖才开着车慢悠悠地送她回到路程的起点。 林予舒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疑惑地问他:“我们是不是有经过这里?” 纪铖装傻,“是吗?我不记得了。”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就当作是林予舒怕被家人怀疑,不带走向日葵的惩罚吧,纪铖暗自窃喜。 * 冬天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 一阵寒风呼过,林予舒不自觉地裹紧了大衣,把脑袋往围巾里缩了缩。 在如此阴冷的冬天,林予舒格外想缩在厚重的毛毯里吃炸鸡、看韩剧,度过一个暖和的夜晚。 但她的电脑上次不小心忘在了纪铖家,又因为他家离城区太远,只能下班后冒着寒风来他公司拿。 林予舒也不知道纪铖最近在忙些什么,都没时间回家亲手把电脑交给她,而是让高狄在公司门口代为转交。 Workholic Music大楼门口,林予舒和高狄一见面两人都愣了。 高狄看着她手里提着的炸鸡皱眉,“林医生,你晚上就吃这个?” 林予舒点点头,视线落在高狄空空如也的双手,疑惑地问:“我电脑呢?” 高狄一脸茫然,“什么电脑?” “纪铖没把电脑给你吗?”林予舒以为纪铖忙昏了头,忘记把电脑转交给高狄,“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吧。“ 高狄告诉她:“纪铖在给战队学员录导唱,一时半会儿不会看手机。我不知道电脑的事,他只让我来楼下接你。” 就这样,林予舒一头雾水地跟着高狄上了顶楼,推开某一间录音棚的门。 铺满音轨的电脑前坐着个黑人Producer,他正在指导纪铖的唱腔和发音。 高狄把林予舒引至沙发,“林医生你坐着等等他吧,我晚上和女朋友约好去看电影,要先走了。” 录音棚一尘不染,摆满了专业的录音设备,逼格满满。林予舒环顾一圈后突然觉得在这里吃炸鸡很不好意思。 她小声问高狄,“我能在这里吃东西吗?” 高狄听笑了,“我们不可以吃,但你肯定可以。” 既然高狄都说了可以,林予舒就放心地拆开了炸鸡盒,大口朵颐美味的鸡块。 但凡还存有体力,林予舒都不会在别人工作的地方吃东西。 因为要做手术,她中午就没吃饭,随便吃了点含糖量高的零食维持血糖。下午又顶着寒风来取电脑,体力早已耗尽,再不吃东西就会头脑发昏、晕倒在大街上。 林予舒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消灭了两个鸡腿和三个翅中,又喝了半瓶可乐,血糖终于恢复至正常水平。 她不好意思继续享用独食,在黑人小哥(以下简称为:黑哥)摘下耳机休息的空档,端着炸鸡盒凑近他,用英文问他:“你要吃炸鸡吗?” 黑哥刚才一直在专心工作,没注意到林予舒的存在,待看清她拿着油炸食物的那一刻大呼小叫,推远了Keyboard,连连惊呼,“WOW WOW WOW,Jayden is gonna kill you(纪铖会杀了你)。” 林予舒的心猛地一颤,慌张地和他确认,“真的吗?为什么?” 黑哥第一次见陌生的女人敢在纪铖专属的录音室吃东西,猜测,“你是Jayden的女朋友?” 作为前女友的林予舒简单地点头和摇头好像都不对,索性否认,“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还能在他最宝贵的录音室吃东西? 黑哥使了个眼色,半信半疑地问走出录音间的纪铖,“your girlfriend(她是你女朋友)?” 纪铖牵了牵嘴角,回答:“not yet(还不是)。” 纪铖看着林予舒手里油腻且容易掉渣的炸鸡,神情一瞬间从惊喜变成了凝重,忍不住蹙眉。 意识到做错事的林予舒立即用美食补救,希望纪铖大度地放她一马。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捧着炸鸡盒,走近纪铖身边问他,“你吃炸鸡吗?” 纪铖失笑,大言不惭道:“如果你喂我,我就吃。” 林予舒一时语塞,默默收回了炸鸡盒,“那还是我自己吃吧。” 纪铖捏着林予舒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沙发上,“你坐在这里慢慢吃,我还要忙一会儿。” 纪铖和黑哥用英文讨论着用哪一版的录音,不时回头检查林予舒有没有用油乎乎的手乱碰其他地方。 听纪铖讲着大段流畅的英文,林予舒觉得手中的炸鸡都变香了。 以前纪铖问过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林予舒怕说喜欢他帅气的脸太过于肤浅,就说:“因为你讲英文很好听。” 事实证明,这个理由还是很肤浅。纪铖生气了,认真的那种。 大抵是觉得作为英语母语者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之处,芝加哥街头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被林予舒爱上。 从那时起,纪铖再也不和林予舒讲英文了,一直逼自己磕磕巴巴地讲中文。哪怕吵架时表达不出来心中的怒火,他都要拿着手机翻译器试图说中文,绝不讲擅长的英文。 所以和纪铖恋爱的两年中,林予舒的英文口语水平没怎么提高,反倒是他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甚至都能用中文和别人Battle了。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才讨论完,黑哥和纪铖撞拳后独自离开。 纪铖站在茶几对面,看着林予舒油乎乎的手皱眉,“你还吃吗?” 看到她摇头,纪铖火速收拾好桌子上的残局,又拿来湿巾蹲在地下把桌子擦了好几遍。 林予舒羞赧,刚想抽张湿巾擦擦手,就被纪铖制止,“你别乱动。” 林予舒只好乖乖坐在原地,不给他添乱。 在整理完桌子后,纪铖终于想起坐在角落的林予舒。 他坐在林予舒对面的椅子上,抽出一张湿巾,捏着她的手腕,欲给她擦手。 林予舒忙挣脱手腕,“我自己来就好。” 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连擦手这种小事都需要帮忙。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气,“你知道如果有人在我的录音室里吃东西,我会怎么办吗?” 林予舒迷惑地摇头,听到他阴森的恐吓声,“我会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 这可是九楼呀!被扔出去就算大命不死,也得全身残疾,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听完他的话后,林予舒身体僵硬,猛吞了口口水,语气战栗,“那…你要把我扔出去吗?” 纪铖低头浅笑,拉着她的手腕,认真擦着每一根油乎乎的手指,说:“舍不得。” 威胁的效果极佳,林予舒果真乖乖地让他慢悠悠地擦手。可惜纪铖洁癖发作,总觉得她手上还残留着油渍,要捉着她的手去卫生间洗手。 林予舒起先还觉得抱歉,但被纪铖捏着手腕擦了半天还没擦完,忍无可忍,故意用手去蹭他的脸。 林予舒刚一伸手,纪铖就身姿敏捷地躲开了。他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捏着她两只手的手腕,躲在她身后,咬着她的耳朵装作发威,“偷袭我?是不是想体验被扔出去的感觉。” 林予舒闷闷不乐,“你都擦半天了,手上早就没有油渍了。” 纪铖贴在她身后捏着两只纤细的手腕,两条手臂轻松地把她圈进怀里,姿势危险又暧昧。 纪铖像是背部挂件一样和林予舒同时行进,不时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用磁性低哑的嗓音讲话。 “林医生觉得手已经擦干净了?你会用这样的手拿手术刀给病人做手术吗?如果你觉得可以就证明你的手是干净的。” 林予舒:“……” 林予舒争不过纪铖,索性就让他像教小朋友洗手的父母一样,捏着她的手一起洗。 纪铖摘下戒指和手表,用大手包裹着她的掌心,手把手地教她七步洗手法。 泡沫填满每一个指缝,林予舒惊诧,“你居然还记得这些?” 她也只是在多年前流感肆虐的时候,教过他这样洗手。 水流哗啦啦地流淌了半天,两人手里的泡沫被冲刷干净。 纪铖终于觉得林予舒的手上没有残留的油渍,可以达到拿手术刀替病人做手术的标准。 他抽出纸巾替她擦干手,语气平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 纪铖从镜子里看着林予舒难以置信地面庞,俯身凑近她的耳廓,信誓旦旦,“不信就考考我。” 第三十九章 我更爱你 滚烫的气息扫在敏感的耳边, 林予舒不用出刁钻的考题测试,也知道紧紧贴在背后的男人没有说谎。 Rapper都喜欢把Keep real挂在嘴边。 纪铖为人处世也一直遵循Keep real的准则。除了赌气和她故意说反话外,问他的问题哪怕真相伤人心都会实话实说。 林予舒家庭美满不缺爱, 但爱上纪铖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恋爱时总是不停问他:“你为什么选我当你的女朋友?” 林予舒很有自知之明。爱纪铖的女孩有那么多,要是真以颜值和身材来排序, 平平无奇的她肯定被淹没在一众美女辣妹之中。 他是高不可攀的星星, 只有唯一的月亮才能照耀他。 面对这种送分题, 纪铖不屑于用虚伪的漂亮话讨女孩子欢心, 坦诚地回答她:“因为你喜欢我。” 男人都喜欢被女人用崇拜的眼神仰慕,以此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在来北城交流学习的一年时间里,纪铖选一个疯狂迷恋他的人做女朋友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随便玩玩他就能回到芝加哥, 又不用对她负什么责任。 林予舒想清楚这件事的逻辑后一点儿也不气馁,以做数学试卷中最后一道附加题的心态想——泡到纪铖就是赚到。 反正她已经这么喜欢纪铖了,只要纪铖每多喜欢她一点,她就会赚更多一点。 * 纪铖有一点精神洁癖, 大到公寓住所,小到餐具, 他讨厌和别人共享任何东西, 之前借给Evan穿的那件衣服就直接扔了。 不光是爱好, 洁癖也需要金钱支撑。待纪铖拥有雄厚的财力时, 特地在公司顶楼为自己打造了专属录音室, 里面的音乐设备都是从国外花大价钱空运过来的。 如果有人敢在这里吃东西, 为了避免法律的制裁, 纪铖不会真暴力地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但绝对会和他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纪铖尤其介意和别人共享同一个卫生间, 黑哥在录音途中想上厕所都要跑去楼道尽头的公用卫生间,不敢使用录音棚里配套的卫生间,生怕他会一气之下中断所有合作。 全世界大概只有林予舒一个人敢在纪铖的头顶作威作福,甚至不断拉低他的底线。 本该只允许纪铖一人使用的卫生间里,此刻多出了一人。 纪铖看着镜子里被他的长臂圈进怀里的女人,把下巴垫在她长满秀发的脑袋上,力证自己没有说谎。 “你说过厌吵闹的Hip Hop,那些声音简直就是对耳朵的强/奸;说过喜欢牵手和拥抱胜过接吻,因为这样会使你感觉有被需要的安全感;还说过喜欢我抚摸你的发丝…” 林予舒怔了怔,抬眸看着镜子里的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猜想。 因为她过厌吵闹的Hip Hop,他开始写舒缓悠扬的情歌; 因为她喜欢牵手和拥抱,他会寻求一切隐秘的机会和她牵手、拥抱; 因为她喜欢被抚摸发丝,他就在拥抱时频频用宽厚温暖的掌心抚摸她脑后的秀发; …… 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林予舒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纪铖已经默默为她改变了这么多… 一段健康的感情不能一味地靠单方面地付出。公平起见,林予舒也决心为纪铖做出点改变。 她偏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刚才录的歌能放给我听听吗?” 没有什么能比心爱的女人主动了解他还算成功的事业更开心、更有成就感,纪铖的目光从镜子收回,低头去寻怀中依偎着的女人。 待识别清林予舒的眸子里没有开玩笑的迹象,纪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语调也轻快起来,“怎么突然对我做的音乐感兴趣了?” 林予舒靠在纪铖的胸口,放心地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故作娇嗔,“我要听听什么歌值得你冷落我这么久。” 纪铖失笑,低头轻吻她的发顶,“宝贝,对不起。” 电脑前的椅子只剩下了一张,另一张被纪铖刚拿去沙发附近给她擦手。 林予舒刚想从茶几周围拿回椅子,蓦然间,被纪铖揽着肩顺势带到了仅存的一张椅子附近。 林予舒:“???” 纪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不是有椅子么。” 昂贵的人体工学椅挤一挤好像也能坐下两个人。 林予舒刚这样想,就看到纪铖迅速坐了下来,姿势豪迈到占据了一整张椅子,一点位置都不给她留。 林予舒睥睨他一眼,问:“我坐哪里?” 纪铖勾起唇角,拍了拍腿面,大言不惭道:“坐吧。” 坐他腿上? 公共场所被人看到不太好吧… 林予舒否决了这个想法,转身去找另一张椅子,“我还是坐…” 话还没说完,纪铖牵着林予舒的手猛地用力,把她往下坠。 林予舒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就毫无预备地栽进他怀里。 纪铖环着她的细腰,却还不满意他们之间的距离,健壮的手臂收力,把人往怀里带。 他假惺惺地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理由:“这么冷的天,一起坐还能取暖。” 刹那间,林予舒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她只有在醉酒时才会变得热情奔放,敢主动去撩拨纪铖。清醒之际的调/情让她面红耳赤,尤其场所还是其他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她更加害羞,在纪铖怀里绷紧身子,坐立难安。 看着她紧张到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纪铖眉眼带笑,牵过她无所适从的手,十指相扣,“宝贝,放松点,又不是第一次坐。” 呼出的热气拂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林予舒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灌进一股热风,吹得她心猿意马。 意识到心再这样怦怦直跳下去身体的循坏系统会负担不了,林予舒小心翼翼地抬起屁股往前移动。 她刚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就被纪铖的长臂一把捞回。 纪铖失笑,温柔地揉眼前的发顶,“跑什么?” 林予舒支支吾吾,“在这里…不太好吧。” 林予舒听到纪铖失笑,感受到他凑近她滚烫的耳廓,用带有玩味地语气说:“偷情不就是背着全世界做最刺激的事情嘛。” 林予舒通红着脸,生硬地转移话题,“歌呢?快点放歌给我听。” 也太不经撩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纪铖哑然失笑,滑动鼠标,找出下午录的三首demo(小样)。 纪铖的下巴懒洋洋地搭在她蓬松的发顶,解释,“这只是给别人录的导唱,不是最终的成品。” 反正林予舒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思绪一直被头顶的呼吸扰乱。 她慢慢放松紧绷着的身子,用身体挤走阻隔两人的空气,把他的怀抱填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意识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纪铖笑着找出未发表的新曲奖励她。 他双击鼠标打开桌面一个名为All About You(关于你的一切)的文件夹,光标定位编号为NO.30的一首歌。 纪铖沉声,“这首歌是我最近写的,先编了曲,还没填词。你先试着听听看,不喜欢的地方我还可以改。” 林予舒本以为音响会传出一首折磨耳朵的黑怕曲子,没想到,第一个音符就愉悦动听,奠定了本首歌的基调——恋爱小甜曲。 给在意的人听自己的歌总是会忐忑不安,纪铖默默祈祷林予舒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曲子。 为了她能更加投入地欣赏,纪铖用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打着拍子,好似亲自坐在钢琴前为她弹奏这首曲子一样。 一曲落下,靠着纪铖胸膛的林予舒偏头问他,“这首歌是你最近写的?” 纪铖看着她轻嗯。 林予舒觉得奇怪,“这么适合春天的曲子,为什么会诞生于如此寒冷的冬天呢?” 她最讨厌的,可就是冬天了。 纪铖俯身亲吻她的额角,“因为我的春天已经到了。” 林予舒愣了一下,突然感慨,“你居然会用比喻的修辞手法了。” 她还真是擅长破坏暧昧的氛围。 纪铖被气得无话可说,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去吻她的唇,顺便教训教训这张破坏气氛的嘴巴。 两人鼻尖相对,唇瓣几乎碰到的时刻,林予舒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录音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纪铖反应迅速地伸手护着她的头,回头冲着门口的人发飙,“Fucking %^#&^*&*…*¥*¥,你就不能进来之前先敲门吗?” 黑哥被吓了一跳,装作敲门的样子,“Knock Knock(敲敲),我能进来吗?” 纪铖气急败坏,“不能。” 黑哥有正事找他,径直走进录音室,“我和你商量下明天去安城…” 林予舒听到黑哥的声音愈来愈近,被撞破亲热的她羞愧万分,努力往纪铖怀里钻,恨不得直接钻进他的衣服里。 黑哥还在往他们坐的方向走,纪铖语气不善地制止,“Hey dude,you scare my girl(兄弟,你吓到我的女孩了)。” 为了更好地汲取灵感,纪铖创作时习惯不开灯,只点着香薰和蜡烛。录音室的光线昏暗到和黑哥的肤色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两米外的人。 黑哥走近才看到纪铖用身体挡着一个女孩,还不时抚摸她的发丝安抚,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黑哥恍然大悟,“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黑哥又探头进来,“Jayden,结束之后联系我。” 纪铖:“Fucking*……*&%¥,get out” 被撞破的两人心有余悸,无法装作无事发生,延续之前的暧昧。 纪铖懊悔地道歉,“我应该锁好门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一本正经,“我发现了一个你的秘密。” 纪铖瞬时怔住,“我哪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林予舒狡黠地笑着说:“我发现,你的心跳得竟然比我的还快。” 被识破的纪铖探身吻她坏笑着的狡黠眼睛,无可奈何地承认,“显然,比起你爱我,我更爱你。” 第四十章 嫉妒 谈起中美文化差异, 林予舒对一件事尤为好奇:为什么美国人能开放到在确认关系前就上床,但在说“我爱你”方面保守得像是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人。 “我爱你”这三个字从纪铖嘴中讲出的概率微乎其微,和月食出现的次数基本持平。 和纪铖恋爱的两年里, 林予舒几乎没有听到过他说“我爱你”,仅有的一次还是他原本计划回芝加哥,送别时她在机场里哭得头昏脑胀。 有时候, 他们的感情明明甜蜜稳定,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有多恩爱, 但林予舒总是忍不住和纪铖确认, “你爱我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肯定或否定即可,但纪铖却总是躲躲闪闪, 不肯正面回答。 做纪铖的女朋友就该有他不够爱的心理预期。 林予舒没有气馁, 无论是耳鬓厮磨还是争吵冷战,总是锲而不舍地一遍遍问他: “你爱我吗?” “你是爱我的对吧?” “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纪铖起先还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糊弄她,后来被问烦了,连敷衍都略过, 直接用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强势地吻她的唇和耳垂。 被堵住唇舌的林予舒说服自己:至少在此刻, 纪铖是爱她的。 听到期待已经的答案, 林予舒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或是感天动地, 反倒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情感上知道目前她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可以轻易牵动纪铖的情绪, 但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处于现在这个人生阶段, 林予舒想要的是终生伴侣, 不是某个念念不忘的前任。 她要沉着冷静地面对他的示爱, 花时间和精力考察他们的匹配度, 不能被一点花言巧语就冲昏头脑。 林予舒从他腿上跳下,“我去一下卫生间。” 纪铖没拦着,“去吧。” 年少时扭扭捏捏讲不出的“我爱你”,现在脱口而出却没有人在意。 他知道林予舒有感情稳定的男友,他们一起见了家长,正计划着结婚。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恋爱之余的消遣,不是她结婚对象的首选。 “我更爱你”是纪铖对于错过的惋惜和无奈,他不敢更不应该奢求她回应。 林予舒在离开之前指着纪铖从刚才就开始响个不停的手机,“有人在找你。” 纪铖轻嗯,低头解锁了手机,微信立即跳出来Evan发的几套对镜穿搭自拍和语音。 林予舒的视力很好,走之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看清屏幕的那一刻笑容瞬间消失。 纪铖顺手点开了语音消息,由于林予舒对聊天内容太过好奇,于是卑鄙地躲在拐角偷听。 实践证明,她的听力也很好,相隔几米远都能听清熟悉的女声。 Evan娇嗔,“老板,你帮我选选哪套好看~” 不知道纪铖回复了什么,Evan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在林予舒的视角里,纪铖的语气关心又宠溺,像是担心女友感冒的体贴男人,“明天要降温,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门?” 他怎么不提醒她明天要降温多穿衣服呢,林予舒酸楚地腹诽,又听到纪铖接着说:“没有厚衣服?不要打我衣服的主意。好,那你现在去商场买,我付款。” 可真大方。不仅在高铁上挨冻借外套,现在还要买新的给人家。 林予舒闷闷不乐地去卫生间理清思绪,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纪铖面前。 纪铖好似忙着赴下一场约,看了一眼时间,就忙着送走赖在录音室的她,“我送你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林予舒强撑着笑,“既然你忙就不用送我回去了,我可以在门口打车。” 纪铖已经穿好外套拿出车钥匙,又自作主张替她裹好围巾,“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路程不近不远,车子里气压骤变。 纪铖频频看着后视镜,不时变换车速和车道。像林予舒这种路痴也意识到了他不是往彼岸开,“你这是送我去哪?” 纪铖看了一眼后视镜,加大油门猛地提速,“我在彼岸附近的商场有点事,我把你送到那里,你走路回去吧。” 商场距离她的住处走路不超过五分钟,她完全可以接受这段路程,但意识到纪铖急着送她回去是赴下一场约时,顿时感觉心如刀割,疼到连话都说不出。 “你知道明天要降温吗?” 林予舒冷不丁地发声,打破了冰冷的气氛。 纪铖焦急地等待着红绿灯,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方向盘,“哦,我知道,早上瞟了一眼天气预报。” 林予舒故意用他的原话刺激他,“那你明天穿厚点。” 纪铖满不在乎,“我明天要去安城,那里四季如春还临海,冬天不像北城这样刺骨钻心的冷。” “哦”,林予舒失落地望向窗外。 可是明天她在北城呀,难道他就不需要关心她会不会冷、有没有添衣吗? 车子稳稳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纪铖反常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没下次车替林予舒打开车门,像是怕被其他人发现一样,急着催促她快点走,“到家后发消息给我。” 林予舒很想冲动地问他:“你就不怕Evan看见我发的消息吃醋吗?” 但最终她决定给彼此保留一份体面。 纪铖叮嘱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发生任何事先打电话给我。”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林予舒阵脚大乱,她不死心地去勾他的手指,“我没有晚安吻吗?” 纪铖失笑,反手握住她的手,“下次补给你,现在我真的有事。” 车门被合上,林予舒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车里。 纪铖已经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发现她回头看时笑着和她挥手,嘴型一张一合,好似在说:“再见”。 他还真是一秒钟都不肯浪费,刚送走她后又迫不及待地和下一个女人打电话。 林予舒明白了为什么纪铖现在能随口说出“我爱你“这种话。他终于知道女人当下想听的就是”我爱你“这三个字,而不是日后长相厮守的虚无承诺。 他是高不可攀的星星,在遇到唯一的月亮之前,不会为了一株平平无奇的向日葵停下遨游浩瀚宇宙的脚步。 纪铖看林予舒下车了,立刻给高狄打电话,“老高,你帮我查查北D 57672这个车牌是哪家公司的狗仔。” 高狄对这个车牌号有印象,“是北辰娱乐的,他们又跟你了?” 纪铖轻嗯,坐在车里时刻关注着那辆车的动向。 高狄感叹,“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拍到有价值的新闻,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呢。” 发觉那辆车朝着林予舒离开的方向慢慢行进,纪铖立即丢掉电话,发动汽车。 发动机发出喧嚣的轰鸣声,车子瞬时奔腾而出,像动作电影里演得一样,他笨重的大G经过漂移,一阵风驰电掣,霸道地挡在了狗仔车面前。 纪铖阴沉着脸,下车敲了敲对面车的车窗。 狗仔慢慢摇下车窗,自认倒霉,“纪老板,又见面了。” 纪铖不想浪费时间寒暄,直奔主题,“相机内存卡你出个价,我要了。” 真爽快,正合他意! 狗仔嬉皮笑脸,“纪老板,这些年来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成一单,你可别说我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啊。” 纪铖凛声,“钱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预算上限,具体的金额你和我的经纪人去谈。” 七年来只开张一次就赚得盆满钵满,狗仔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取下相机内存卡给纪铖。 纪铖捏着内存卡,不放心地质疑,“手机里有备份吗?” 狗仔立即拿出手机证明,“纪老板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纪铖神情微微放松,好声好气,“你们怎么写我都可以,但她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我恳请你们不要去打扰她。” 狗仔这些年来跟纪铖收获到的只有冷脸和白眼,第一次见他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于心不忍,好心提醒,“不止我们一家公司在跟,在《Rap King》节目期间你的热度比选手还大,最近约会地点就不要选在外面了。” 纪铖觉得他的提醒很有用,当晚就让高狄打点好所有娱乐公司的狗仔,代价是他今年一年算是白干了,巡演一百多场赚得钱原封不动地挥霍出去了。 * 除了上次情急之下在微博找纪铖的踪影,林予舒一直没在网络上搜过纪铖的名字。 以前这么做是为了戒断,后来慢慢变成了一种无以言喻的信任。 她不相信网络上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纪铖。 这次是个例外。 林予舒几乎一宿没睡,脑海里一直在重放纪铖和Evan交谈的画面,越想心里越酸涩发堵。 想到在她离开的七年里,他们亲密无间,林予舒嫉妒地无可救药,一大早就坐在餐桌前看关于他们的八卦。 在看到Evan遇人不淑的遭遇时,林予舒也替她愤怒难过。 可当她看到Evan在接受采访时说:“Jayden是我生命中除父亲以外最重要的男人”时,林予舒心脏骤缩,呆滞着盯着手机屏幕。 有一篇热度很高的推文总结了纪铖、Evan和钟烈之间的爱恨情仇。 【简单来说,纪铖和钟烈早年间同属一个Crew——Ganster,并且爱上了同一个女孩Evan。钟烈和Evan两情相悦,他们在一起后纪铖就默默喜欢着Evan。 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决赛当天,钟烈发现了他们两个居然在后台偷情,于是双方大打出手。两人都伤势惨重,不得不退赛,最后闹得很难看。 为了报复Evan,钟烈上传了她的私密照,让她身败名裂。后来纪铖出人头地开了公司,立即签约了Evan,并支持她创办Endless舞台。现在纪铖和Evan两人在偷偷恋爱,J&E的E就是Evan/Endless的E。】 这么一篇漏洞百出的推文,居然有数十万人信了,其中就包括林予舒。 正当她看着推文的配图——三人的合照发呆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你在看什么呢?” 林予舒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手一松没拿稳,手机就掉进了面前的麦片碗里。 纪铖手撑在餐桌上,高大的身躯从后面包裹着战战兢兢的女人,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昨晚回来太晚就没和你说,我今天要去安城录节目,想在你上班前见你最后一面。” 林予舒慌慌张张,不敢回头看他。 纪铖帮她捞出碗里的手机,顺手拿纸巾帮她擦干净,“麦片要用热牛奶泡,你怎么又…”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林予舒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迅速扫了一眼,把手机还给她,嗓音低沉,“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林予舒接手机时发现纪铖用力拽着不放手,“你松手。” 纪铖神色骤变,语气强势地不容置疑,“我说有好奇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你听到了吗?” 40-50 第四十一章 强吻 林予舒在吵架方面是遇强则强的性格, 原本她还为偷看纪铖的八卦而内疚,但纪铖强硬的态度挑起她反感的情绪,彻底引爆了酸涩的嫉妒炸弹。 她迎上纪铖的目光, 话里带刺地问:“你到底有多少个好宝贝?” 公寓一个,公司一个,安城会不会又有一个呢? 她整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纪铖气极反笑, “你一个还不够吗?你觉得我应该有多少个?” 林予舒受酸楚的情绪影响, 心口不一地替他编排, “你精力这么旺盛, 身边漂亮女人又多,同时撩好几个妹追求刺激岂不是易如反掌。” 纪铖冷笑一声,“我的行程已经排到明年去了, 每天不是忙着写歌就是上节目, 没有林医生想得那么闲。” 他昨晚和黑哥忙到深夜才把节目要用的曲子定下来,又到城郊的别墅收拾好去安城录节目的行李,实在想在出发前见她一面才半夜开几个小时的车来公寓,而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看着东拼西凑乱写的娱乐新闻猜忌他。 林予舒像吃了青涩未成熟的柠檬, 酸溜溜地回应,“是吗?只要是做想做的事情, 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我要是你, 宁愿推掉日程也要和漂亮女生约会, 难道你会不愿意吗?” 纪铖恼怒, 讥讽道:“我有精神洁癖, 和你不一样。” 林予舒被纪铖厌恶的神情刺痛, 咄咄逼人地反问:“我怎么了?” 纪铖冷声挖苦, “寂寞了就来找前男友, 玩腻了又对现男友投怀送抱, 把两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外科医生的精力可比Rapper充沛多了。” 林予舒气急败坏地反驳,“难道不是你先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吗?” 纪铖冷哼,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愤怒的眉眼,“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在明知故问?” 被气昏头的林予舒还没想好致命的反击词,就被纪铖继续用连环炮攻击,“是我邀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了吗?还是我强迫你这几个月住在彼岸不回家了?难不成是我在Club里灌醉你让你调戏我的?” 林予舒被气得失笑,落寞地自嘲,“原来一直以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纪铖神色冷峻,傲慢地递出冷淡的目光,语气疏离道:“林予舒,你最好搞清楚一点,自始至终都是你在蓄意勾引我。我还没有介意你和乔清禾的关系,你有什么好对我无理取闹的?我和你无论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没有受约束的关系,你有资格不信任我吗?” 是啊,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纪铖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敲醒了还傻乎乎抱有复合期望的她。 林予舒被气得跳脚,竭力搜寻出所有猜忌进行反驳,“你把自己剔除得干干净净,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当初没回芝加哥是因为怕坐飞机;你写关于我的歌也只为了立人设赚钱;你和我暧昧就是只为了寻求刺激而不负责任。” 胡说八道! 纪铖暴跳如雷,“我身边什么女人没有?还需要和你背地里偷情追求刺激。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负责任,那你先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啊,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不清不楚的前任? 还是,暧昧推拉的出轨对象? 纪铖这些话的重点明明是放在后半段,可是嫉妒上头的林予舒脑子里一直耿耿于怀着前半段。 明明什么也没有,但林予舒就是想气他,不甘示弱道:“是啊,你身边女人多,想撩几个就撩几个。我林予舒就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喜欢同时和两个男人在一起。” 看着纪铖咬牙切齿,林予舒更来劲,“你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体贴温柔,你帅气多金,刚好互补。我就是道德底线低,喜欢同时玩弄你们两个人。” 纪铖的手臂青筋暴起,强压心中的怒火。 两个被蒙蔽双眼的人为了第三人吃醋发疯,而那个第三人仿佛在隔岸观火,嫌他们的战势还不够猛烈,又打电话来添油加醋。 林予舒压抑着波动起伏的情绪,平复好心情,尽力用友善的语调,“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清禾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和,“予舒,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如果没事的话,那天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他1月1日就要去德国的夏里特医院报道了,圣诞节是他留在北城的最后一晚,想要郑重和重要的人告别。 林予舒回想十二月的值班表,“圣诞节那天好像刚好轮到我的班。” 乔清禾准确地知道她的软肋在哪,搬出长辈们,“我马上就要去德国了,半年之内不会回国。那晚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顿践行饭,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予舒揉了揉太阳穴,“好的,那我尽量抽时间…” 话音未落,纪铖一把抢过她还贴在耳边的手机,蛮横无理地丢在餐桌上。 手机被挥出一道抛物线,顺势打翻了盛满麦片的玻璃碗。 林予舒用厌恶的眼神瞪着恼羞成怒的纪铖,“你到底想干嘛?你才该搞清楚一点,无理取闹的是你,不是我。” 嫉妒夹杂着窝火,纪铖怒火攻心,凭借高大如墙的身躯,把林予舒逼至桌角。 林予舒被他的身躯和气概所震慑,担心他冲动之下会做出更过火的事情,一步接着一步,不自觉地向后退。 “啊——” 林予舒一不小心撞在了桌沿,还没叫出声,唇就被纪铖用气势汹汹的吻堵住。 占有欲作祟,纪铖徒手扫开了餐桌上残留的玻璃碗碎片,单手环着她的细腰抱上桌子。 林予舒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推纪铖,“你走开。” 看着面无表情的纪铖纹丝不动地立在面前,林予舒暴躁地拳打脚踢,“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 男女的绝对力量悬殊,林予舒挥出的重拳落在纪铖身上就成了软绵绵的嗔怒捶背,这点力度就像是小猫挠人。 纪铖反手将她的两只手背在身后,语气轻佻,“你不是喜欢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吗?那你让他听听我们在做什么。” 林予舒气急败坏地咬他,“你混蛋…唔…” 纪铖丝毫不躲闪,反而紧紧扣着她的后脑,讥讽冷笑,“叫大声点,让他听到才算刺激不是么?” 林予舒意识到乔清禾可能还没有挂断电话,羞耻心瞬时涌上心头,索性紧抿双唇不出声,眼神凶狠地瞪着始作俑者。 纪铖捏着她的下巴,冷呵一声,俯身撬开她紧闭的齿关,唇舌凶狠又野蛮地占据了她的领地。 林予舒在换气途中声明,“强吻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唔…” 她被吞没的半句话是:“我是不会心软的。” 年轻气盛时他们没少争吵,因为母语不同,再加上思维差异,两个人根本没办法让对方理解自己真正生气在意的点是什么。 纪铖diss别人手到擒来,中英皆可,唯独和女朋友吵架一次都没吵赢过。 不是他赢不了,就是单纯地不想认真吵架、不想赢。 林予舒扬起下巴质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Freestyle Battle很厉害吗?” 总不能对着女朋友讲粗俗的脏话或是Punchline吧,难道这么好的女朋友不想要了? 林予舒吵累了就一句话也不讲,板着脸和他冷战。 作为男人,在感情里理应让着点女人。 纪铖让步的方式不是低头认错,为了快点和好,他总是扣着林予舒的后脑强吻。 起先林予舒会反抗,对他拳打脚踢,讲一些伤人的话。 纪铖不把这些气话放在心上,专心用唇舌强势地征服扫荡,“宝贝,好亲的嘴巴应该用来接吻,不要浪费在吵架上。” 被温暖的唇包裹安抚,林予舒的心一点点塌陷,攀上他的肩回吻。 每当她卸下防备,主动回吻时,纪铖就知道他们离和好如初不远了。 这种经过几十次实践验证的方法,俗套又好用,纪铖屡试不爽。 可这个办法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纪铖被林予舒此次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所惹怒,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把她按倒在餐桌上。 林予舒像是砧板上待解剖的鱼,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力瞪着可恶的厨师。 纪铖欺身压在她身上,痞气十足地勾起唇角,“林医生不光心硬得像石头,嘴巴更硬。” “嘴硬…唔…” 两人唇舌碰撞,正面交锋。 一番“唇枪舌剑”后,口腔里冒出一股血腥味,被咬破的究竟是谁的唇已经分不清了。 林予舒浑身疲惫,逐渐放弃挣扎,任由纪铖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纪铖吻得很粗暴,像是发泄怒火和委屈,不带有一丝情欲。 他们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凶狠的吻,仿佛不是在接吻,而是在无声的较量。 林予舒心怀委屈,呜咽着抱怨,“好疼…你弄疼我了,我真的好疼…” 纪铖被一声声的“疼”点醒,瞬间停住了动作,埋在林予舒的锁骨深沉喘息。 林予舒的红唇肿胀,舌尖被吮得发麻,带着娇嗔的哭腔,“还用这招对付我。我们不是二十岁了,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留下两败俱伤的我们。” 纪铖身上的戾气孤傲都被褪去,脆弱地埋在她的肩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太爱你了,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在他们的感情里,谁爱得比较多,谁就会更加卑微。 纪铖满腹委屈地诉说:“你说我是高不可攀的星星,可是你把我从夜空中摘下来后发现我不如你想象得明亮,就把我随手丢进垃圾桶了。” 林予舒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抚摸他的后脑,“我没有丢掉你。” 纪铖温柔地吻她的锁骨,深情告白,“我确信,我比他更爱你,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喜欢他的体贴温柔是不是?我也可以这样,我改好不好,我改成你喜欢的样子,你能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吗?” 第四十二章 求婚 历经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 林予舒身心俱疲,慵懒地躺在硬邦邦的餐桌上闭目休息。 林予舒自认为她是理性思维导向的人,在做所有决定前会认真评估可行性, 衡量风险和收益后才会最终决定。可一遇到纪铖,她仿佛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变得敏感多疑, 行为被鲜明的情绪左右, 完全不受理性思维的控制。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轻易被纪铖蛊惑。林予舒在心中默念, 强迫自己不要做出冲动的决定。 她不经意间偏头瞥了一眼挂钟,大惊失色,“糟糕, 我上班要迟到了。” 林予舒忙推压在她身上的纪铖, “快点起来。我上午要和主任查房,下午还有一台手术,病人在等着我。” 纪铖怅然若失,瓮声瓮气地在她耳边呢喃, “在你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比我重要, 我就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你一遇到危急的事最先丢掉的就是我。” 林予舒学着纪铖常安抚她的样子, 用掌心抚摸他后脑的发丝, “我现在脑子很乱, 给我点时间。” 纪铖不情不愿地起身, 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她疲惫惺忪的眸子, “你要我给你多久时间?” 林予舒小声试探, “半年时间可以吗?” 半年后乔清禾应该能顺利结束进修回国, 到时候她就不用在双方父母面前战战兢兢地做戏了。 纪铖不可置信地叹气,“半年?和我分手就能立竿见影地消失,和他分手还需要半年的缓冲期?” 林予舒急着上班,没空和他解释那么多,“那就一个月怎么样?” 纪铖任性地揽她入怀,高挺的鼻梁蹭她细腻纤长的脖颈,语调轻柔,好似在撒娇,“我最多给你一周时间。选他还是选我,你必须做个了断。” “成交”,林予舒爽快地答应。 纪铖见状立刻后悔,像个耍赖的小孩,抱着她不放手,“三天,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林予舒无奈,“你刚不还说能给我一周时间考虑吗?” 纪铖故作无辜,“是吗?我不记得了。I am 老外,我的中文不太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予舒被逗笑,张开嘴巴,装作用力地咬他的肩窝,“快点放我下来,我迟到了会被主任骂,好丢脸的。” 纪铖知道林予舒的自尊心有多强,不敢耽误她上班,托着夹在腰间的腿根往上踮了踮,“地下有碎玻璃渣,我抱你去门口。” 林予舒直到出门前才注意到纪铖的手被那些玻璃划破了,心疼地攥着他的手,“疼吗?” 纪铖故意用另一只手挤压伤口,血滴慢慢从伤口处渗出,造成了伤势严重的假象。 他扮猪吃老虎,装作委屈地说:“很疼,但是没有我的心疼。” 看着林予舒担忧的神情,纪铖心满意足,轻咳了一声,趁机试探,“听说,只要林医生亲我一口,我的伤口就不会痛了;林医生要是答应和我复合,我的心也不会痛了。” 林予舒无语至极,“你听谁说的?我又不是华佗再世,包治百病。” 纪铖若无其事地揽着林予舒的肩送出门,俯身吻在她饱满的额头,“林医生,我的伤口好像真的不痛了。” 林予舒怔在原地,接着翘起弯弯的唇角,被纪铖孩子气的模样填满了心房。 纪铖闭着眼,牵过她垂在裤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林医生,可是我的心还是好疼,你帮我治疗一下好不好。” * “26床是谁的病人?” “林医生的。” “小林人呢?小林来了没有?” 甄主任环顾身后跟着的几十号主治医生和规培的医学生,上推鼻梁上挂着的厚重眼镜。 “来了来了”,林予舒举着手,一路小跑至甄主任身边。 甄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来了就好,小林来介绍一下26床患者的病情。” 林予舒早上几乎没吃,气喘吁吁地跑来医院,和主任查完房血糖急速告急,立刻去茶水间补充糖分,恰好遇到熬了个大夜,终于闲下来手冲咖啡的陈浩。 陈浩端着香醇的咖啡来到林予舒身边,“林医生,你圣诞节那天的夜班我们换一下。我替你值那天的班,你替我值明晚的班。” 虽说同级别的医生之间换班很正常,但圣诞节这样热闹的日子很少有医生主动换班。 林予舒不解,“你那天不去过节吗?为什么要和我换班?” 陈浩轻吹手中的咖啡,进口咖啡豆的香气立刻飘满整间屋子,“我不过洋节,只有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人才喜欢过洋节。” 林予舒撇嘴,指着他手中的咖啡,“陈医生,那你也别喝洋咖啡啊,多喝点茶弘扬传统文化。” 她起闲心逗他,“最好你亲自上山播种、亲自采摘茶叶,这样才能品味出祖先们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创造的劳动果实。” 陈浩被噎得够呛,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吃乔清禾的嘴短,不和你争了。” 林予舒往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你吃他什么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陈浩好心提醒,”那天你打扮好看点啊,要不然终生遗憾。” 林予舒笑着问他为什么要打扮时,陈浩遮遮掩掩,不肯多说,“反正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 高狄开着车驶向商场,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侧身看着副驾驶上频频照镜子倒吸冷气的纪铖,笑着揶揄道,“呦,被家暴了?” “你才被家暴了呢!” 纪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观察镜子里伤痕累累的唇舌。 林予舒可真是个心狠的女人,这么性感饱满的唇都能下得了嘴去咬。 高狄幸灾乐祸,“是是是,都怪我忘了。你还没追到林医生呢,顶多算是两个成年人在打架斗殴。” 打架? 斗殴? 纪铖冷哼自嘲,“是我单方面挨揍。” 高狄张扬放肆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高狄笑过后不忘善意提醒,“一般人这里也不太容易伤到,你还是好好想想在节目里该怎么解释吧。” 纪铖沉声,“就说吃肉吃得太急,自己咬到自己了。” 高狄追问:“吃什么肉?你多讲点细节观众才会信。” 纪铖一句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天鹅肉。” 高狄哈哈大笑,“你这只癞□□终于吃瘪喽。” 纪铖气急败坏,“笑什么笑,专心开车!” 工作日的中午,商场客流量不是很多,纪铖和高狄慢悠悠地逛着一楼的首饰区。 下一期《Rap King》节目正好在圣诞前夕录制,节目组安排了制作人和成员互换礼物的环节。他们在出发去安城前特意来给战队成员挑礼物。 纪铖的战队目前维持着无败绩的传说,三男一女经过一路厮杀走到了SOLO舞台,全员保留。他打算挑件中性的饰品当作圣诞礼物送给成员们。 他原本看中了一只经典款的中性戒指,但因为每个人手指的尺寸码数不同,于是放弃了,最终选了一条复古银饰手链。 离开之前,高狄也不想空手而归,在旁边的柜台给乐乐选项链。 高狄让柜姐拿出了几款销量最好的项链,打视频电话让乐乐亲自选。 高狄兴高采烈地刷卡付了乐乐选中的项链,被纪铖在一旁冷声嫌弃,“破坏惊喜。”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要什么惊喜?”高狄解释,“于其以我的审美水平买回去她不喜欢的东西被嫌弃,还不如直接让她自己选,一劳永逸。” 好像有点道理。 纪铖神色未变,不慌不忙地和高狄并排往出口走。 高狄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商场已经铺上YX为钟烈做的地广,存心指给纪铖看,“你看那块大屏幕,拍得还不错…欸,人呢?” 高狄回头不见他的踪影,找了一圈,才在珠宝柜台附近找到鬼鬼祟祟,跟在人家身后的纪铖。 纪铖偶然间抬眼看了一眼,好巧不巧,恰好看到了他嫉妒到发疯的那个人。 如果是乔清禾一个人在场的话,纪铖可能真的会冲动地上前揍他一拳,拽着他的领子质问:“你为什么不戴套?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 可是他和父母都在珠宝柜台满心欢喜地挑戒指,纪铖冷淡地瞥了一眼,立即慌乱地移开视线,在他们身后的柜台佯装在挑戒指。 柜台小姐热情地招呼他,“先生,请问您是在给女朋友选择订婚戒指还是在给未婚妻选购婚戒呢?” 纪铖愣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有什么适合送给前女友的戒指吗?” 柜台小姐尴尬地笑着,只当这个顾客在找茬,“那您慢慢挑哦,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纪铖耐心地等乔清禾一家离开,去前一个柜台询问,“他们刚才买了哪一款戒指?” 新的柜台小姐业务繁忙也不忘保持微笑,拿出刚被买走的一款戒指,“他们刚才选了这一款,您手中的就是最后一只现货,如果错过的话还要等至少一个月,先生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快点预订哦。” 不得不承认,乔清禾或者是他们一家人的审美很适合林予舒。钻石的克数一般,但胜在形状好看,素雅简洁又大方,纪铖都能想象得到它被戴在林予舒手上的样子。 柜台小姐卖力地推销着,“这款钻戒以雪花为设计灵感,寓意着纯洁的爱情。戒臂为藤曼,可以拉长手指视觉的线条,同时也象征着两个人的爱情交织依偎。这一只剩下的戒指因为圈口小,只有10码,很多顾客都带不上,只能遗憾而归。” 纪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问了一句,“他们刚才买的是这个码吗?” 柜台小姐敬业地笑着回应,“他们选择的是12码,一般成年女性都带这个码数。” 想要求婚却连戒指尺寸都买不对,纪铖暗自鄙夷,指着柜台上的戒指勾唇轻笑,“这一只我要了。” 第四十三章 我想睡你 人民医院后门有家川渝火锅店, 口味正宗地道,每天都人头攒动,是一众医院职工们的深夜食堂。 林予舒从规培起就开始来这里吃, 已经过去八九年,店内的装潢和服务员已经大变样,不变的只有热情招呼食客的老板娘。 沸腾的牛油汤锅冒着热气, 林予舒吃得脸颊透红, 拿着筷子不停夹锅里的菜。 坐在对面的乔清禾看她被辣得像只小狗一样吐舌, 不禁莞尔, 替她倒水,“辣是痛觉,会刺激三叉神经。你吃这么多辣椒属于自虐。” 吃饱喝足的林予舒靠在座椅后背, 眼神游离, 懒洋洋地说:“大概因为我有自虐倾向吧。” 越是辛辣刺激的东西,越想要尝试。 乔清禾笑了笑,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虽然这个场合和氛围说这件事也许不太恰当。 林予舒半撑着头,替他解围, “那就别说了。” 他们之间自从有一个人的友情变质后, 就很少联系了。今天约这顿饭是出于林予舒想和乔清禾说清楚他们假扮情侣的事情要快点结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交新男朋友, 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乔清禾的身子猛然怔住, 犹豫了一下, 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首饰盒。 林予舒指着方方正正的首饰盒, 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送我的?” 她读书的时候很喜欢去学校附近的vintage店淘复古耳饰, 乔清禾也送过她珍珠耳饰作为生日礼物,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乔清禾临走前要送她相同类型的礼物以示感谢。 乔清禾点头微笑,打开首饰盒对着林予舒,“喜欢吗?” 林予舒看着首饰盒正中间躺着的不是耳饰而是一枚精致漂亮的戒指时,大惊失色,“学长,我…” “我愿意。” “林医生,快说我愿意。” 他们斜后方一桌的男人自作主张地替她作答。 林予舒抬眸看向不远处起哄的看客,不禁蹙眉,“孙傲?小月?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孙傲和章月并排坐在一桌,津津有味地托腮看着她和乔清禾,好似在身临其境地观看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 显然,他们在那个角度见乔清禾拿着戒指递给她,误会了是在求婚,甚至还喜笑颜开地来他们桌恭喜。 林予舒启唇欲辩,“你们想多…” 话音未落,就听到孙傲和章月齐声:“祝林医生、乔医生百年好合。” 乔清禾面带微笑地颔首,“谢谢。” 林予舒:“……” 章月转了转灵动的眼睛,立即拿出手机打字,“我要告诉我在儿科轮转的同学,我们磕的CP终于要结婚了。” 孙傲兴致勃勃地询问:“你们的婚礼能邀请我去参加吗?我一定给救命恩人们包一个大红包。“ 乔清禾似乎很享受被旁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不向他们解释清楚,还趁机把戒指连盒塞到了林予舒手里。 经过他们桌的顾客都洋溢着祝福的笑意,老板娘还大方地要给他们免单,“恭喜恭喜,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家店还可以承接订婚宴。” 乔清禾面带微笑,执意付了饭钱。 在乔清禾送她回去的路上,林予舒才想起这顿饭原定的宗旨,“学长,我要交男朋友了,我们假扮情侣做戏的事只能帮你隐瞒到你去德国,日后需要靠你自己努力。” 乔清禾惊诧,“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还没在一起?” 林予舒心生雀跃,得意地扬起唇角,“我精力有限,没办法在和你演戏的同时分心和他谈恋爱。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专心爱他一个人。” 乔清禾善解人意,“我去德国后会快点找个机会和父母坦白一切,不会让你承担太久的心理压力。” 林予舒把戒指从口袋里拿出还给他,“不过是做戏而已,你怎么真花钱买钻戒,太破费了。” 乔清禾把戒指塞回她手里,“你拿着吧,明天吃饭的时候记得戴上,不然老狐狸们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 * 圣诞节是纪铖最重视的节日,总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拉着林予舒准备圣诞装饰和礼物,把他们那间租来的小公寓布置得整洁又温馨,圣诞氛围满满。 认识纪铖这么多年,才算是正式陪他过的第三个圣诞节,林予舒很想给他创造一份难忘的回忆。 除了答应复合外,林予舒还想额外准备一份实物的礼物送给他。但七年未见,再加上两人现在的生活质量天差地别,林予舒只好用最笨的办法——打电话过去直接问纪铖想要什么礼物。 单调乏味的连线音一直在响,林予舒以为纪铖在忙,刚想挂电话时,听到话筒传来低哑的男声。 “怎么了?” 林予舒兴致冲冲,语调不自觉地上扬,“明天圣诞节你是不是要回北城?” “嗯。” 林予舒知道纪铖此刻最需要的是她答应复合,但还是诚恳地问他:“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纪铖顿了顿,冒出两个字:“爱我。” 林予舒握着手机失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很爱你,就听到纪铖磁性低沉的声音,“林予舒,我可以接受做不了你最后的男人,但一定要做你最爱的男人。” 他从看到孙傲发的消息起就知道乔清禾求婚成功,林予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羡慕、嫉妒,但无可奈何。 人生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有的人拿着不合手的戒指都能求婚成功,而他写了三十首情歌,就差把心掏出来给林予舒看看到底有多爱她,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他现在期盼的,只有林予舒能牢牢记住他这一个愿望。 林予舒低声偷笑,“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允许你重新选一个。” 纪铖故作轻松,“那我重说一个:结婚不要请我,也别妄想让我做表演嘉宾。如果有幸离婚,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啊”,林予舒得意地扬起唇角,暗自窃喜。 他们七年来的误会和隔阂太多了,她想要当面和他解除误会,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么复杂的事情。 上次分手的教训告诉她:吵架不要通过电话来吵,一不小心两个人在气头下就彻底结束了。要是在现实生活中,纪铖肯定亲她亲到没脾气。 林予舒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娇嗔,“我也想要圣诞礼物。” 纪铖掐着眉峰,疲惫地问,“你想要什么?” 林予舒沉声,突然喊他的名字:“纪铖。” 纪铖:“嗯?” 林予舒:“我想要睡你。” * 林予舒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圣诞节,不仅化了全妆、喷了好闻的香水,就连陪长辈们在乔清禾家吃饭,席间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林启东觉得奇怪,“清禾都要去德国了,一走就是半年,你怎么不伤心?” 林予舒一直沉浸在马上就能睡到纪铖的喜悦之中,突然被林启东提起关于乔清禾的问题,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无助地看着身旁的乔清禾。 看到她的救助信号,乔清禾心领神会,替她解围,“予舒在替我即将开启新的人生旅程而开心。” 林予舒点头应和,忽然被乔清禾握过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摸摸地被套上了戒指。 林予舒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乔清禾牵着手放置在桌面上。 钻石戒指戴在林予舒纤细的手指,耀眼夺目,长辈们连连赞叹夸奖。 好不容易熬过这顿漫长又无聊的饭局,长辈们提意要喝酒替乔清禾践行,林予舒找了个要回医院的借口溜走。 林启东教育她,“也太不懂事了,今天的主角是清禾,你提前走也太不像话了。” 林予舒闷闷不乐地撇嘴,“我有病人在等我。” 林启东不悦:“什么病人啊?又不是全医院上下只有你一个医生,连周末都不让你好好休息。” 林予舒:“我的VIP病人,已经等我好久了。刚才还发消息给我,要是我再不去看他,他就要投诉我。” 舒华通情达理,“予舒是医生,对她来讲病人就是最重要的。” 乔清禾也在一旁替她说话,“予舒对病人很负责,应该褒奖她这种甘愿奉献的精神。” 多亏了大家的理解,林予舒成功从乔家溜出来,还隐约听到林启东在和乔至简抱怨,“怎么公立医院也搞VIP制度了,那我们普通人看病岂不是难上加难?不行,我要打市长热线向组织反应这个问题。” 乔清禾跟着林予舒追了出来,要开车送她去约会。 林予舒忙摆手,“不用了,他就住在同一个小区。” “我送你去吧,晚上不安全。” 林予舒报出一个楼栋,就跟着乔清禾的步伐往前走。走了也不过五分多钟,就走到了目的地。 林予舒看着纪铖家的独栋别墅感慨,“原来离得这么近。” 看着林予舒兴致满满,乔清禾忍不住煞风景地提醒,“予舒,如果一个男人经常让你哭,经常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他就不值得你爱。” 显然,林予舒没在认真听,随口应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按门铃。 乔清禾拖着影子离开,没走几步,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在门口就已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 纪铖刚一开门,还没看清楚林予舒的穿着打扮,就被她扑进怀里。 林予舒搂着他的脖子,嗲声嗲气,“好想你。” 纪铖被她压弯了腰,索性埋在她的肩窝,含着娇艳的耳垂,“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睡我?” 几天没见像是分开了一个世纪,林予舒光是闻着纪铖身上的味道就浑身酥麻,坦坦荡荡地告诉他:“是啊,我还穿了成套的内衣。” 接着,林予舒用行动证明到底有多想。她轻巧地跳在他身上,灵活的舌尖一溜烟儿地钻进他嘴里。 感受到纪铖慢慢兴奋,扭转主导权,林予舒双腿发软,“你明明比我还想,你才嘴硬呢!” 纪铖眼尾上挑,捏着她的手,语气放浪形骸地像是个富家公子哥,“我还有更硬的地方,林医生感兴趣吗?” 【作者有话要说】 睡完这觉就复合啦!!!! 第四十四章 我们重新开始吧 相较于林予舒闭着眼睛, 纵情享受缠绵的亲吻,纪铖则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不仅饶有兴趣地眯眼观察她情动的表情, 还能一边接吻,一边抱着她搭乘室内电梯。 感受到电梯忽地下行,失重感让林予舒的心被猛然提起, 不自觉搂紧了纪铖的脖颈。 纪铖感受到挂在身上的那个人的紧张, 手掌反复抚摸她后脑柔顺的发丝, 低头去寻她的唇瓣, 用最温柔的亲吻安抚。 他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舌尖逍遥自得地在她口腔里挑逗,林予舒刚想回应, 他又不慌不忙地避开, 好像刚才引诱的不是他一样。 林予舒像是在干旱的沙漠里寻找水源,不知疲倦地追逐纪铖湿滑灵活的舌头。而他像是站在岸边的垂钓者,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慢条斯理地把玩咬着诱饵的鱼。 被抱着搭乘电梯, 又走进某一间充满雪松清香的昏暗房间,林予舒的意识渐渐飘离。 她闭着双眼, 听觉和触觉格外敏感。光是简单的接吻就让她春心荡漾, 迫不及待地想和纪铖更进一步。 心跳逐渐加快, 耳朵被染上情/欲的绯红。 林予舒暗自做好了一会儿在床上该怎么发挥的准备, 期待坠入蓬松柔软的床, 没想到纪铖不慌不忙地抱着她坐在了皮质沙发上。 彼时她还在奋力追逐纪铖调皮的舌尖, 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跪坐在他腿面上, 情到深处, 手不自觉插/进他黑硬茂密的发丝。 纪铖好似疲倦,终于不再和她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慵懒地靠在沙发后背,一手扶着林予舒纤细的腰肢,任由她吻。 猎物闭眼假寐,虎视眈眈的猎人找准时机,张开双臂扑向垂涎已久的猎物。 感受到纪铖兴致恹恹,心不在焉地回应,有时甚至偏头躲开,林予舒故意用力咬他的下唇。 “嘶——” 纪铖吃痛,揉捏着她的细腰作为报复。 缠绵悠长的吻缓缓落下,林予舒不舍得从缱绻的氛围抽离,散漫地靠在他的肩头汲取氧气,为下一次接吻养精蓄锐。 “啪嗒——” 背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响,林予舒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纪铖怀里,手还紧捏着他的衣角。 纪铖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宝贝,睁眼。” 林予舒回头望着刚开机的投影仪,又环顾一圈,发现这里并不是卧室,更像是幽暗的私人放映间,更加一头雾水。 纪铖侧身拿着电脑调试设备,“先看点东西。” 箭在弦上他还有闲情逸致看东西? 急不可耐的林予舒把手从纪铖t恤下摆钻进去,“下次再看好不好?” 纪铖捏住她作乱的手,把林予舒从跪坐的姿势打横抱在腿面,紧紧箍在怀里,“没有下次了,必须现在看。” 林予舒不情不愿地抬眸看着大屏幕,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离谱的想法,涨红着脸说:“你要我看什么?不会是少儿不宜的小电影吧?!” 脑中荒唐的想法愈发失控,林予舒语无伦次地谴责他,“你…你现在喜欢这样?好变态!” 纪铖怔住,无奈地屈起手指轻刮她的鼻尖,“想什么呢,是我MV的合辑。” 林予舒:“……” “自恋狂!”林予舒忍不住没好气地抨击他。 纪铖勾唇轻笑,语气轻佻,“你要是想看成人电影我也可以放给你看。” 林予舒红着脸低声喃喃,“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看看吧。” 看着幕布展开灰暗色调的画面,屏幕正中间浮现出lonely Night两个英文单词,林予舒都能预想到这个MV会有多无聊。 她头抵在纪铖的胸口,闷闷不乐地发问:“就不能做完再看么?” “不能”,纪铖严词拒绝,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就像电影画外音的解说一样,细致地解释,“这首《Loneyly Night》是我和你分手一周年的纪念日当天写的。” 林予舒听到这里鼻尖一酸,眼前荧幕上正好是纪铖一个人呆滞地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画面,耳边环绕着他满腹委屈的倾诉。 “那天我特意空出时间,一个人回了学校。我漫无目的地走过以前我们常走的路,一个人去吃我们以前常吃的面馆。后来,一个人回了我们同居过的公寓。” 林予舒眼眶发热,哑着声音问他,“那间公寓你不会也买下了吧。” “当然”,纪铖沉声,“我和你的回忆都在那里了。” 荧幕跳转到了下一首歌的MV,林予舒沉默不语,默默听纪铖继续讲,“《One and Only 》是我去年写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失眠。有一天我突然睡了个整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梦到了你。我知道一睁眼你就会从我怀里溜走,我不舍得醒来。” 林予舒的心像是被什么捏住,光是一张一合的呼吸都痛。 待纪铖介绍到第五首情歌的时候,林予舒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呜咽,“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纪铖好像忘记了他有洁癖这件事,捧着她的脸,直接用拇指指腹替她拭干眼泪,自嘲道:“我以为你既然都会在社交媒体上搜索我的名字,至少听过一次我写的这些情歌。” 理智的弦彻底绷断,林予舒的泪止不住地外流。 在医院见惯了生离死别,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不仁,没想到纪铖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纪铖俯身舔舐她眼角的泪,“宝贝,我不想让你哭。每次看你哭我的心都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 听纪铖这么说,林予舒在他怀里反而哭得更凶了。 林予舒一直以为这段短暂易逝的恋情只有她一个人在意,在纪铖精彩纷呈的人生中黯淡的根本不值一提。从没想过他竟然也是感同身受,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 她的心实在太痛了,空洞的心房渴望被填满。 两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仿佛只有在床上才能坦诚相待,毫无顾忌地表达爱意。 纪铖在卖力顶撞时听到林予舒说“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时,让他死在这一刻也心甘情愿。 风花雪月过后,身心皆被填满。 林予舒心满意足,意识迷蒙之际也不忘贴心地嘱咐紧贴在背后的男人,“你好像变快了,男人年纪大了需要多运动保养。” 变快是对男人何等的奇耻大辱,纪铖冷笑讥讽,“你也变青涩敏感了,难道乔清禾满足不了你吗?” 可惜林予舒已经沉睡,没能和锱铢必较的男人理论一番。 * 仿佛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马拉松,林予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爬不起来。 发现身旁的枕头空落落,林予舒的心仿佛也空了,立即下床去寻纪铖。 他只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背心,站在厨房的灶台前,用纹满图案的手臂煎蛋。 从刚在卫生间看到纪铖准备的洗漱用品时,林予舒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栗,她义无反顾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纪铖,我有话和你讲。” “往后点,小心油会溅出来”,纪铖立即关火,把她往餐桌上推,“蛋还在锅里,乖乖坐在这里等我五分钟。” 他们连七年都等了,不差这转瞬即逝的五分钟。 林予舒托着下巴,认真欣赏做饭的男人。 纹身和锅铲这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在纪铖身上就是绝配,林予舒如果在七年前看到这幅场面绝对不可能分手,甚至会直接跪地求婚。 想起求婚,林予舒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了戒指。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大惊失色,“糟糕,我戒指呢?” 这枚戒指日后可是要还给乔清禾的,要是丢了会让她本不富裕的生活又负债累累。 林予舒立即跑上楼去衣服口袋里找戒指。 纪铖看着她慌里慌张地从楼上到楼下跑来跑去,又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下在沙发缝里找戒指,于心不忍,丢给她一个首饰盒。 林予舒看着失而复得的戒指,欣喜若狂,“你是从哪里捡到的?我还以为我不小心弄丢了呢。” 纪铖冷哼,背过身去重新翻煎蛋,“在商场捡的。” 他看着锅里乱成一团的蛋液,无可奈何地叹气,“我不想有意破坏你们的关系,但他连你喜欢的花都不送,求婚的戒指也买不合适,根本不及我爱你的十分之一。不对,是百分之一。你怎么会同意他的求婚?” 林予舒眼眶一热,全部都向纪铖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纪铖瘫坐在沙发上,眼睫轻颤,“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我?” 林予舒强行狡辩,“试探,我是在试探你还爱不爱我。” “试探?林予舒,你到底拿我当什么?”纪铖怒形于色,眼神阴冷得能杀人。 气氛僵持不下,林予舒自认理亏,好声好气地问他,“那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纪铖咬牙切齿,“跪下。张嘴。” 林予舒站在他腿间,毫不犹豫地往下跪。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相互付出的,昨晚她体力不支,都是纪铖在费力讨好。如果做这些小事就能让他冰释前嫌,林予舒心甘情愿。 林予舒刚蹲下一半,就被纪铖拉进怀里。 纪铖抵着她的额头,“本来我接受不了你这样的欺骗,但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猜忌试探,往后余生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林予舒红着眼眶,“Jayden,我们重新开始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吻和一句饱含深情的“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大家的评论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第四十五章 Marry Me 舞台上的纪铖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予舒回忆三个月前在演唱会上遇到的纪铖。 他在舞台上张扬恣意、桀骜洒脱, 看起来像是高高挂在夜空中的星星,遥不可及。 现在的纪铖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予舒趴在他腿面上,抬眸观察。 他眼角猩红, 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让纹身更加性感立体,克制隐忍的喘息声好听得胜过他任一首歌。 林予舒看着纪铖这副脆弱敏感、完全受她掌控的模样,不禁莞尔, 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甚至愿意在这冰凉的地板上多跪一会儿。 她没有带睡衣过来, 刚在纪铖的衣帽间随便找了一件宽松到能当裙子穿的T恤套在身上。 可他的衣服再宽大也刚只到大腿, 膝盖没能被遮住,和地板摩擦时隐隐作痛。 纪铖的床品一向很好,好到分手多年后林予舒还念念不忘, 甘愿只做解决生理需求的炮友。 他不像征服欲强的男人粗暴地按着女伴的后脑, 而是一只手牵着林予舒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温柔地揉着她的发丝和耳垂。 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爆炸的一瞬间,纪铖推开了她,理智摇摇欲坠, 喉咙里冒出低哑的一声,“Eden, Marry Me(嫁给我)。” “咳咳咳…咳咳咳…”, 林予舒被他的胡言乱语呛到久咳不止, “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你在说什么)?!” 瞳孔已重新聚焦, 纪铖长臂一伸, 从地面捞起她抱至腿面, 手指体贴地替她撩开耳边杂乱的发丝, 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林予舒, 我们结婚吧。” 看着他郑重真切,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林予舒惊慌失措,“你不会和每个和你上床的女孩都这么说过吧?” 纪铖想了想,亲她红晕的耳垂,“就你一个,所以也可以这样理解。” 一天之内就经历了从复合到求婚,事情发展的速度之快已经远超预期。 林予舒轻叹一口气,“你们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纪铖失笑,提醒她:“我们刚才是在沙发上。” 林予舒:“……” 纪铖低头垂眸,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她发红的膝盖,心疼地用手去揉,征求她的意见,“我们要不要把这里铺上地毯?” 我们? 林予舒猛然被这个词惊诧,下意识地撇清关系,“这是你家,想怎么装修是你的自由。” 纪铖的手掌宽厚有力,一只手就可以包下两个白里透红的膝盖,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环住怀中人的细腰,“那地毯的花色我们一起选。” 又是我们。 林予舒还不适应“我们”这种称呼和相处模式,沉默地怔在原地,被纪铖发现后,落下一个包容的吻在额头。 他狡黠地笑着说:“反正你今天也收了我的戒指,我们结婚吧。” * “我不想结婚。” 这句似曾相识的台词,林予舒又说了一遍。 送乔清禾去机场的路上,两家六口人坐了一辆家庭MPV,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林予舒和乔清禾日后婚礼的事情。 乔清禾默不作声地听长辈们畅想安排,林予舒思绪飘远,捕捉到关键词后突然发作,“我不想结婚。” 在众人面前,林启东面子上挂不住,“你既然都接受了清禾的求婚,怎么能想不结婚就不结婚,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 林予舒看着中指上合手的订婚戒指,还是纪铖昨天在炒蛋的间隙丢给她的,而乔清禾给她戒指的因为圈口太大,早就不知道脱落在哪里了。 乔清禾出面打圆场,“我要去德国半年,未来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变数,现在就讨论婚礼的确为时过早。” “能出现什么变数…”林启东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舒华用胳膊肘重重撞了一下,只好闭口不言。 舒华摆起任教多年的架子,“婚姻的确不是儿戏,你们这半年都冷静地考虑一下彼此是不是相伴终身的最佳伴侣。如果不是,就早点止损。” 进安检门前,金曼哭哭啼啼地抱着乔清禾,乔至简也在嘱咐着什么,而林予舒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冷静得像是局外人。 林启东使了好几下眼色,林予舒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和乔清禾告别,“学长,一路保重。” 乔清禾不由分说地弓腰抱了她一下,偏头在她耳边低语,“予舒,等我。” “乔医生—” “林医生—”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孙傲热情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而吴争扭头就走。 下一秒,林予舒收到了纪铖的微信消息。 纪铖:【我要去深城参加颁奖典礼,要离开三天,记得想我。】 林予舒心虚地暗灭了手机屏幕。 昨日。 纪铖笑着和她说:“我们结婚吧。” 林予舒果断拒绝,“我不想结婚。” 纪铖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死心地问她:“是不想和我结婚还是不想现在和我结婚?” 这两者的区别对纪铖来说,天差地别。 林予舒顿了一下,选择了后者,“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需要时间认真规划。” 在林予舒人生的所有重大决定中,都经过SWOT分析选出了最优解,唯一一次出现偏差就是去了西北大学留学而放弃梦寐以求的剑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不后悔,但总归是遗憾的。 坦白讲,这些年来她对婚姻一度不抱有期待,也很难现在就确认纪铖是她未来的丈夫。 他们可以当合拍的床伴不代表他们适合一起组成家庭,而这一切,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幸好没有听到最伤人的答案。纪铖长舒一口气,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自此之后,纪铖像是变了个人,每天都事无巨细地报备行程。 看着乔清禾走进安检门的背影,林予舒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纪铖:【高铁发车了,未来两个小时我可能要戴着耳机补觉。】 林予舒:【你不用连吃饭、睡觉这种小事都告诉我,我又不是备忘录。】 纪铖:【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是:联系不到我不要担心(虽然你大概率不会联系我)。】 纪铖如此坦诚,搞得林予舒像是真的背着他来偷情了一样,于是立刻坦白。 林予舒:【我刚去机场送乔清禾了。】 纪铖困意全无,吃着闷醋:【你怎么不来送我?】 林予舒:【我还抱了他一下,以朋友的名义。】 纪铖:【为什么我没有?!!!!】 林予舒:【怎么没有?!今早我出门的时候踮脚亲了你,以女友的身份。】 高狄看纪铖抱着手机笑得灿烂,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作为称职的经纪人,高狄不得不煞风景地提醒他,“别聊了,你好好想想获奖感言该怎么说吧。” 纪铖傲慢自得,“我一个能Freestyle整首Beat的Rapper,还怕讲不好一分钟的获奖感言?” 高狄被怼得无话可说,“那你想想采访的时候该怎么解释Not Avaible(不能被得到的/非单身的)的意思吧!” 和林予舒在一起的当天,纪铖就登录了沉寂多年的微博,把简介暗戳戳地改成【Not Avaible】 五分钟后,“纪铖 Not Avaible”的话题就登上了热搜榜的榜首。 路人纷纷猜测纪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而纪铖的粉丝基本都在否认,表示: “看来铖哥要发新专辑了。” 公司没出来承认,而且狗仔也没有爆出来实锤的消息,最后大家都以为纪铖单纯地在为新专辑造势,没有人认真相信他有女友的八卦。 花那么多钱压狗仔的消息,到头来自己大张旗鼓地曝光,高狄忍不住骂纪铖浪费钱。 纪铖坚持认为自己这么做很浪漫,解释道:“告诉全世界我有女朋友是对她的尊重,但她的生活不能因为我而暴露在公众面前被指指点点。作为合格的男友,我要保护她的隐私。” * 难得的休息时间,章月不好好珍惜,抱着手机不停刷微博,“林医生,你知道纪铖的女朋友是谁吗?” 林予舒的心漏跳了一拍,遮遮掩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章月划着猜测纪铖女友的微博,“纪铖好像谈恋爱了。” 林予舒反常得关心起别人的八卦,“你怎么知道?” 章月找出纪铖昨晚的采访视频给她看。 纪铖昨晚拿下了音乐盛典《年度Hip Hop专辑》和《年度最佳厂牌》两项大奖,在采访时,记者问他一道送分题——最近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纪铖戴着墨镜都掩不住笑意,欲盖弥彰一句,“I`m not avaible.” 记者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铖翘着唇角,“听我下张专辑就明白了。” 评论区一些粉丝坚称:“事业批没有爱情,纪铖果然要发新专辑了,大家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攒钱了。” 也有一些粉丝发现了端倪,“纪铖笑这么开心,怎么会只是因为新专辑,肯定是真的脱单了!” 章月:“所以大家现在都在猜纪铖的女朋友究竟是谁?” 林予舒:“你觉得是谁?” 章月撑着下巴认真地推测,“应该是Evan或者是Joyce。” “Joyce?”林予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Joyce是谁?” “是纪铖在《Rap King》节目战队中唯一的女成员啊,纪铖对她照顾有加,磕CP的人很多。” “哦”,林予舒默默回答,“她们都不是。” 纪铖洗澡前照例发消息给林予舒,她等了半个小时,直接打视频电话过去。 看着纪铖没穿上衣,林予舒的心咯噔了一下,“你环顾一圈屋子给我看,衣柜也要打开。” 纪铖乖乖举着手机绕屋半圈后才意识到不对,“宝贝,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在找谁?” 林予舒不想显得是特意来查岗的,岔开话题,“你跨年夜那天有活动吗?” 章月告诉她,每年跨年夜,Chill Room都会请Workholic的Rapper们来嗨唱五个小时,从三十一日晚九点不停歇地唱到第二天凌晨两点。 纪铖每年都是零点的黄金时刻附近出来表演,准点的时候会唱成名曲《Eden Land》,让情侣们浪漫地边听他唱边接吻。 林予舒本来都想好了要去支持他的活动,而耳边却听到纪铖说:“那天我没有安排,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第四十六章 电话情缘 如果是七年前的跨年夜, 林予舒相信纪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Club演出。可如今他坚定地选择要抽出时间陪她,林予舒反倒不舍得他放弃每年的传统,于是善意地骗他, “那晚我要值夜班,你和朋友们一起跨年吧,玩开心点。” 纪铖遗憾地应了一声, “那一月一日早上我去医院接你下班。” 纪铖刚洗完澡, 说话的时喉结上下滚动, 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林予舒色迷心窍,“你把电话放远点。” “嗯?放远点你不就看不清我的脸了吗?”纪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拉远了手机。 待看清屏幕上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和林予舒直勾勾的眼神, 纪铖恍然大悟, 笑着打趣,“你是不是馋我身子?我要穿件衣服保护好自己。” 看着纪铖真的去衣柜里拿衣服,林予舒不悦地撇嘴,“你一个人在房间怎么不穿上衣?你又没有裸睡的习惯。” “当然是为了勾引你”, 纪铖语气轻佻,套了一件纯黑的T恤在身上, 勾唇反问, “我不是一个人时在房间里没穿衣服才值得你担心吧?我一个人在房间穿不穿都无所谓。” 事实上, 他刚洗完澡在吹头发, 听到手机响就立刻放下吹风机来接了, 没来得及穿上衣罢了。 人一到晚上就容易变得感性多情, 林予舒对着手机犯花痴, “我好想抱抱你, 闻闻你身上现在的味道。” 纪铖眉眼温柔, 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宝贝,你再这样说下去,我恨不得立即收拾行李连夜回北城。” 上百公里的路程连夜赶回来既累又不安全,林予舒理智尚存,“那我不说了,你也别折腾了,早点休息。” 纪铖无奈地叹气,“可惜我没有机器猫的任意门,不能立刻回到你身边。” 想念时时有,今晚尤其猛烈。林予舒如饥似渴地贪恋纪铖的一切,“今晚我可以去你房间睡你的床吗?” “可以。” 他们同住彼岸的期间还没有在一起,自他搬进来后,林予舒甚至连次卧都没进去过。 林予舒跑去他房间躺下后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没有纪铖切身陪伴的感觉,得寸进尺道:“我能穿一件你的T恤吗?” 纪铖半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她折腾,不禁牵起唇角,语气宠溺道:“你去我衣柜里找吧。” 林予舒穿着他宽大的衣服钻被窝里,清冷的雪松清香环绕着鼻尖,忍不住沉溺其中,“你身上的味道一直没有变。” 纪铖回忆,“我从开始用香水起就只用过这款香水。” 林予舒感叹,“好长情。” “不算是长情”,纪铖坦白,“我是个接受新事物需要花很长时间的人,但一旦接受了,就有种说不清的执念,不会轻易更换。” 林予舒怔了怔,“所以我也是你的执念吗?” “举一反三是好习惯,但林医生不能乱类比”,纪铖纠正她,“你是我的爱人。我为你做的所有事只有我爱你一个原因。” 大抵是以前亏欠了她太多次“我爱你”,他现在随口就能说出“爱”这个字眼。 想念如潮水般汹涌猛烈,让人失去了小心翼翼的戒备,林予舒也不自觉地表达心迹,“我好想好想和你一起睡觉啊。” 纪铖不禁莞尔,指挥她,“那你闭着眼睛躺好,想象我紧贴着你,躺在你的旁边。” 他嗓音低沉,描绘得极具画面感,“你喜欢朝向外面侧着睡,我只能从身后抱着你。你睡觉的时候喜欢屈着身子,我的手一般会放在你的肚子上。” “小腹”,林予舒职业病发作,闭着眼小声纠正。 “小腹”,纪铖像个知错就改的好学生,轻笑着改正,“你来月经的时候我会用手掌帮你揉小腹。” 林予舒感觉纪铖的手仿佛跨越时空,真的在温柔地帮她揉小腹。 腹部越来越火热,燥意从小腹慢慢传开,传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纪铖刚刚穿衣纯属多此一举,又单手拽着领子脱下T恤,慵懒地靠在床头,“你特别喜欢我抚摸你的头发。我经常会先把你凌乱的碎头别至耳后,再用手指理顺发尾,将它们妥善地放在一边,不然我会一不小心压到你的长发。” 林予舒的头发细软茂密,一直长至腰间,只有刚开始磨合的时候纪铖会不小心压到她的长发,引得她借机嗔怪。后来纪铖总是先用手指帮她理好飘扬的头发,下巴颏放在她头顶。 纪铖的嗓音越来越低沉沙哑,“抱着你不超过十秒钟,我就会忍不住想亲你。” “我会先亲你蓬松的发顶,你用樱花味的洗发水,花香很浓郁。接下来会亲你的耳垂,你的耳垂很软、很敏感,只要我轻轻碰一下就会立刻变红。我还会亲你的脖颈和锁骨,那里是沐浴露和身体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像是水蜜桃…” 伴随着他撩人蛊惑的声线,林予舒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被角。 她照猫画虎,学着纪铖刚才的样子,“你亲我的时候手指会划过我的腿面…” 言语是夜晚里最好的催情剂,两人的喘息声逐渐加重,同时攀上了情/欲的最高峰。 待呼吸归于平静,林予舒突然坦白,“纪铖,分手后我每次性幻想的对象都是你,只有你。”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和敏感地带太过于了解,在床上合拍得好像天生一对,甚至在百无禁忌的春梦里也只想着对方。 纪铖藏在屏幕后偷笑,“那你在幻想里的体力怎么样,也是会为了偷懒每次都在下面吗?” 林予舒:“……” 见林予舒红着脸窘迫,纪铖笑意更甚,“我的幻想和你的好像刚好是反过来的,下次见面时我们有必要互相交流一下,增进感情。” 极致地放松后困意袭来,林予舒昏昏欲睡,想和屏幕里的人说再见,没想到抬眸撞上他失落惆怅的一双眼。 林予舒好奇,“你在想什么?” 床头灯的暖光打在纪铖棱角分明的脸上,冷酷的型男摇身一变成怀揣心事的忧郁男,让人不禁怜爱。 “我在想…刚才我们好像一对恩爱的异地恋情侣。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分手,是不是每天每夜都会如此度过,那这七年我们会不会一直都好好地在一起。” 林予舒隔着屏幕摸了摸他的脸颊,“在当时,分手对我们来说是不可避免的。只有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分手,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又围绕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延伸了几句,时间太晚,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纪铖笑着挥手,“宝贝,明年见。” 林予舒偷偷翘起嘴角,“明年见。” * 每当一年年末,林予舒总会对照着年初立下的年度目标,检验是否完成。 今年的目标完成情况差强人意,但意外之喜足够盛大,可以抚平一年来的所有遗憾。 在今年的最后一天,林予舒决心给纪铖一个惊喜。 她下班后不慌不忙地来到Chill Room,被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章月告诉她晚上九点活动才会开始,可刚刚八点半就已经人满为患。为避免安全事故的发生,Club开始限制人流量,禁止新来的顾客进入。 直接打电话给纪铖会破坏预谋已久的惊喜,高狄、孙傲很有可能和纪铖在一起,也不能直接联系他们。 林予舒焦急地绕着Chill Room外面踱步,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壮着胆子上前攀谈。 “吴争?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吴争。” 蹲在地下抽烟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又去吸夹在指缝里的香烟,“有事?” 林予舒尴尬地笑了笑,“我今晚想看纪铖演出,但Club已经限制人流量了,你能带我进去吗?” 吴争一直蹲在地下抽烟,仿佛压根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见状,林予舒都打算放弃了,甚至想出了一会儿死皮赖脸地去求门口安保的烂招,终于看见眼前的男人按灭了烟头,站起来对她说:“跟我来吧。” 由于是跨年夜,Club里人头攒动、分外拥挤,再加上被闪耀的霓虹灯和震天响的音响裹挟,林予舒一来这里就生理不适,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 吴争应该没有女朋友,步幅迈得极大,林予舒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见她被人群挤得摇摇晃晃,险些被挤散,吴争终于善心大发慢下脚步,伸出胳膊,“你拽着点我的衣服,我带你去二楼。” 二楼需要指纹验证才可以进入,一般观众都围在一楼的舞台附近,鲜少来到这里。 上楼梯时,林予舒拽着吴争的衣袖,从远方看起来像是情侣在牵手。 此时恰逢演出开始的倒计时三分钟,全场鸦雀无声,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底下的观众频频回头往楼梯看,起哄着叫着他的名字。 吴争犹豫了一瞬,握着林予舒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带她来了一间透明窗户的包间。 包间是270度的落地玻璃,可以完全听得见楼下嘈杂的声音。 林予舒跑得气喘吁吁,低头回复乔清禾刚发的新年祝福短信。 “我不喜欢你”,吴争冷不丁地冒出一声。 林予舒仰头看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他的朋友很少有喜欢我的。” 以前只有钟烈看出她不适应Club喧闹的环境,会替她找来耳塞;现在也只有高狄真正了解他们的过去,愿意接纳她。 吴争的手插在口袋里,微扬着下巴颏,“但是铖哥喜欢你,有多喜欢我都看在眼里。” 林予舒顿了顿,继续听到他说:“铖哥已经连着三四年都是零点才上台,但今天他非要开场,我们都不理解。毕竟他一开场后面的人就没法唱了,对比太强烈观众的体验感不会好,可是他说他急着唱完了去医院看女朋友。” 吴争沉声,“他在上台前还在查装什么病才能去你的科室见到你。所以,你不应该骗他。” “我…” 林予舒还没启唇解释,楼下一瞬间爆发出观众震耳的欢呼声,纪铖拿着定制手麦闪亮登台。 追光灯打在纪铖身上,林予舒猛然意识到他依旧是众人仰慕的星星。 只不过现在,那颗明亮的星星她唾手可及。 第四十七章 跨年夜 舞台四周火焰喷涌, 干冰弥漫,随着纪铖登台,Club火热的气氛上升至顶点。 纪铖在舞台上火力全开, 狂野霸气的模样很难让林予舒将那个私下里会皱眉、吃醋、抱着她说骚话的男人联系起来。 歌曲间隙,纪铖游刃有余地和观众互动,“Make Some Noise!” 台下的观众立即响应他的号召, 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以前看着纪铖受众人追捧的场面, 林予舒会患得患失, 担心他会爱上台下某个漂亮的女粉丝。现如今她只会替他在热爱的Hip Hop事业中发光发热而感到开心。 他注定是众人仰慕的星星, 挂在夜空中璀璨绽放。 纪铖连唱三首,在观众热情的欢呼声和求安可的不舍声中退场。 下一个登场的是Endless舞团,七八个女Dancer带来了热辣酷炫的开场舞, 林予舒被氛围感染, 不自觉地跟着鼓点摇摆。 一支舞还未结束,林予舒就收到了纪铖的微信消息: 【宝贝,你现在忙吗?我偷偷去医院看看你会打扰你工作吗?】 【我本来是想装病直接去医院找你的,但你们科室治的病实在是太严重了, 我不想干这种缺德的事让你担心。】 面前玻璃窗反射出林予舒的脸颊,她看着窗子里的自己, 终于敢确信:纪铖这颗耀眼的星星不属于浩瀚的宇宙, 现在归林予舒私人占有。 林予舒牵起唇角, 拍了一张她视角下的舞台照片发给纪铖。 不出五分钟, 包间的门就被敲响。 纪铖没料到心心念念的人会突然出现, 刚演出时分泌的肾上腺素还未消耗殆尽, 兴奋地把她逼至落地窗前, 捏着娇小的下巴欲吻。 热烈的亲吻还没落下, 就被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在唇上, 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纪铖一手撑着玻璃墙面,低头直勾勾地盯着看起来就好亲的红唇,语气斯文挑逗,“昨晚是哪位好学的同学说想和我交流法式热吻的换气技巧?嗯?” 林予舒好似在引诱他,故意舔了下唇角,探身贴着他坚实的胸膛,“纪老师,你那天怎么不给我放今天唱的最后一首歌的MV?嗯?” 她讥笑着揶揄道:“我也想看看漂亮妹妹是如何费尽心机凑到你身旁,红着脸给你递小纸条的。” 纪铖怔住,“那句歌词我都没唱,是底下观众唱的。” 林予舒嘁了一声,“你在台上是来听观众唱歌的吗?你不唱对得起观众的票钱吗?” 那首歌歌词浅显上口,传播范围广,号称“只要去过夜店就必会唱的金曲”,实则就是没什么精神内涵的嗨歌,纪铖当初写纯粹是为了线下演出时带动现场气氛,让台下观众能跟着唱。 担心她又胡思乱想,纪铖一点也不Real,“平时在Club根本没有女生搭理我,那些歌词都是我想象出来的、经过夸大的。” 吃醋的林予舒斤斤计较,“那你写的那些情歌也都是夸大的咯?你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我对不对?” 纪铖百口莫辩,索性去吻她咄咄逼人的唇和质询的眼睛,“写给你的情歌只能夸小,要不然没办法在电视上播。” 林予舒想起他在《Eden Land》里关于初夜的隐晦比喻,脸颊不可抑制地飘红。 亲吻可以解决恋人间的一切矛盾。 可惜林予舒还是没能掌握好换气的技巧,法式热吻没持续多久就开始缺氧,不得不勾着他的脖颈,边喘边问:“你为什么都不换气?” 擅长快嘴的Rapper当然有自己的制胜法宝。纪铖轻笑,“我肺活量好。” 接吻对纪铖来说好似鱼儿自在地在水中畅游一样简单,而林予舒每次和他接吻都久到窒息,接完一个漫长的吻需要靠在他的胸口大口喘气,否则会大脑缺氧。 林予舒苦恼,自言自语道:“怎样才能提高肺活量呢?” 她想跟上纪铖的步伐,和他接一个悠长的吻,一直吻到天荒地老,哪怕八十岁坐在轮椅上还会红着脸回忆无穷。 纪铖捧着她的脸轻笑,“多运动自然能提高肺活量。” 林予舒轻叹一口气,“可是我不爱动。” 平日在医院奔波工作就已经够累了,休息日她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能坐着就绝对不动。 “看出来你不爱动了”,纪铖痞笑,俯身轻咬她的耳垂,像个不正经的私人健身教练,“运动要循序渐进,林医生最好先从床上运动开始,今天你在上面自己动。” 楼下的音乐声和观众的欢呼声清晰可听,纪铖却如此淡定地在她耳边讲不着边际的骚话,林予舒面红耳赤,推了他的胸口一把,“我站累了,去你办公室吧。” 即使穿了高跟鞋,但她和纪铖还是有身高差,接吻这么久脖子都快要断了。林予舒迫切地想要躺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上翻滚放松,可是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傻眼,“床呢?” “扔了”,纪铖云淡风轻地从那张高级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安全套。 林予舒诧异,“没有床你还放套?” “新养成的习惯,怕有像今天一样的意外状况发生”,纪铖认真地用湿巾擦了一遍那张只用来放安全套的办公桌,“我在常开的几辆车里也放了,林医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体验。” 林予舒敬佩他周到的防护意识,但还是不解道:“可是只有套没有床怎么做呢?” 纪铖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林医生的想象力变匮乏了。” 高级的办公桌上、洗手间的镜子前和质感好的皮质沙发上,林予舒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地方,他们都切身体验了一番。 餍足后,好胜心强的纪铖非要林予舒点评他这次的发挥怎么样?持久不持久?体验感好不好? 林予舒:“……” 纪铖喃喃,“我现在已经重新开始去健身房了。” 林予舒跨坐在他腿面,头抵着起伏的胸口,眼前像蒙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一片,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你的体力已经够好的了。” 他要是再练下去,林予舒担心她会被折腾死。 纪铖毫不谦虚,“当然,不然没床的时候怎么抱着你做?” 林予舒笑着去吻他的唇角,“和你在一起好不真实。” “为什么?” 林予舒瓮声瓮气,“你让我有一种我很特别、非我不可的错觉。可是明明你才是挂在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呀。” 纪铖用手指轻勾她散在锁骨边的碎发,磁性的声线蛊惑人心,“星星有那么多颗,多到不值一提。可我的宝贝是独一无二的月亮,永远皎洁无瑕。” 伴随着《Eden Land》的钢琴伴奏,楼下爆发了众人齐喊倒计时的声音,“10,9,8,7,6,5…” 纪铖眉目舒展,凝视她被情/欲迷蒙的一双眼,“宝贝,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温热的唇就落了下来。 他们如愿以偿接了一个跨越年份的世纪长吻。 林予舒终于想起耳边似曾相识的旋律源于哪首曲子,“你为什么每年零点时刻会唱这首歌?” 无论如何,这首歌的氛围和意境都和激动人心的跨年时刻不相符。 纪铖嘴角噙着笑意,“因为脑海里都是你的样子,唱别的歌会分心忘词。” 林予舒笑着问:“具体是我的什么样子?” 纪铖偏头含住她的耳垂,“我们第一次做,你在我身下哭的样子。” * 新年第一天,林予舒是被床头的电话吵醒的。 昨夜,他们从Club的后门偷偷溜回公寓后,一身疲惫。 林予舒把之前纪铖的那件T恤当睡衣,洗完澡后穿着在他眼前晃。 看着一双光滑雪白的腿笔直又纤细,纪铖两眼一热,又抱着她走进了浴室。 林予舒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人,回头小心翼翼地把纪铖搭在她腰间的手放下,偷偷去客厅接电话。 独坐许久的乔清禾强打起精神,“予舒,新年快乐。” “学长,新年快乐”,林予舒看了眼时间,默默计算中德之间的时差,“你凌晨两点还没睡?” “嗯,还不想睡”,乔清禾坐在异国的酒吧里,只有一杯玛格丽特相伴,“予舒,你能告诉我,我哪里不够好吗?” 林予舒怔了怔,“学长,你哪里都很好,只是…” “啊——” 腰间突然横出来一支健壮的手臂,林予舒没忍住叫出了声。 纪铖幼稚地凑近话筒,故意大声说:“宝贝,你在和谁打电话?不是说好要一起洗昨晚弄脏的床单吗?” 乔清禾立即反应过来,“抱歉,是我唐突了。” 跨洋电话响起中断音,乔清禾饮尽了杯中的玛格丽特,酸涩辛辣的烈酒刺激着麻木的口腔。 待他走出昏暗的乡村酒吧,看着朦胧的一轮月亮,舌尖的味蕾回味出一股清新的酸甜滋味,就像他那无疾而终的暗恋一样。 在如今的社会,女性总是很忌讳被外人知晓私密的□□,无法像口无遮拦的男人一样高谈阔论。 林予舒故意气纪铖,“我在和我男朋友打电话,请问纪先生有何贵干?” 纪铖也不恼怒,耐心陪她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有何贵干?想干你算不算贵干?” 林予舒重申,“这位先生,请不要随地发情。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纪铖把她按在落地窗前,捏着她的下巴欲吻。 吻落下的前一秒钟,林予舒偏头躲开了。 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在Club里投怀送抱被纪铖严词拒绝的场景,不禁嗤鼻,“你说过对有男朋友的女人没兴趣,送上门来也不要。” 纪铖失笑,骨节分明的手扣在她脑后,“人的性癖会变,我现在喜欢玩点刺激的,不可以吗?” 第四十八章 怦然心动 荒淫无度了三天两夜, 林予舒已达成一年的运动量。 在这窗帘紧闭、不见天日的三天里,他们两个人只要一靠近就忍不住贴贴,搂搂抱抱没多久就自然而然地亲上, 情到深处,不得不拆开新的安全套。 林予舒深知再这样纵欲下去的种种危害,元旦小长假的最后一晚, 说什么都不肯和纪铖一起睡了。 久逢甘霖的肌肤仍然渴望与恋人亲密接触, 但为了明日的工作状态, 林予舒不得不采取分床睡的物理隔绝方式和纪铖强行分开。 她洗完澡后蹑手蹑脚地去冰箱里拿牛奶, 像做贼一样经过静悄悄的客厅,探头探脑观察一圈,没看到纪铖的身影后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林予舒回主卧后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时, 纪铖毫无预兆地跟着她进了房间。 林予舒大惊失色,忙推他去外面,“我现在腰疼腿也疼,明天还要上班, 真的不想再做了。” 纪铖失笑,“宝贝, 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做到, 今晚我们不做。” 林予舒抵着门, 不解道:“那你来我房间干嘛?” 虽然这间房间的所有权并不属于她, 而是属于被关在门外的那个男人。 男女力量过于悬殊, 纪铖轻而易举地拉开门, 拦腰抱起他视角里的小不点, “我帮你吹头发总可以吧?” 林予舒欣喜, “当然可以, 求之不得。” 她的头发长又多,完全吹干至少需要半小时,常常举着吹风机的手臂都酸了还没吹干,有人愿意帮她再好不过了。 纪铖像是专业的发型师,先用手心试了一下吹风机的温度和风力,待调成他满意的组合后,才将其对准面前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他修长的手指撩起她的发丝,往日清冷疏离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耐心解开绕成一团的发尾。林予舒从镜子里看见这幅画面,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她爱的从来就不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Rapper纪铖,而是那个在生活里把性格、态度甚至是缺点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的男人。 林予舒的发量多到不符合她的职业,纪铖耐心地先从她头顶拿出一小撮头发对着吹,突然问:“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个部位吗?” 林予舒自信满满,“嘴巴。” 她喜欢牵手和拥抱这些能给人安全感的亲密方式,而纪铖痴迷于接吻这种最纯粹的爱意表达方式。 纪铖在接吻时喜欢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摩挲娇艳的唇瓣,心满意足地欣赏过后,才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和舌尖,把那两片薄唇当成久酿的甘醇红酒,细细品味。 纪铖低笑,“你的嘴巴我很喜欢,但不是最喜欢的部位。” 排除了仅有的错误答案,林予舒信心十足,“那一定是我的舌头。” 林予舒虽然听不懂他的Rap好不好,但通过法式热吻知道他的舌头很灵活,唱快嘴的Rap一定毫无压力。 “也不是”,纪铖知道她猜不出,索性直接告诉她答案,“头发,我最喜欢的你的身体部位是头发。” 林予舒无语至极,“头发属于人体组织,不属于器官,不能被称之为部位。” 她从一开始就拿到了错误的考题,怎么可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纪铖嗤笑,知错就改道:“我知道了,林医生。我最喜欢的你的人体组织是头发。” 林予舒看着镜子里蓬松凌乱的一头长发,好奇道:“为什么?” 纪铖拿出另一撮她的头发对准手中的吹风机,“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That girl has really long bck hair(那个女孩的黑发真长)。” 林予舒不满意他的答案,“你好无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居然只是头发黑又长。” 纪铖补充道:“还有直。” 林予舒:“……” 还不如不说呢。 纪铖在一个典型的白人中产社区长大,从小上着白人为主的私立学校,在成长过程中很少见到亚裔面孔,更别提注意到亚洲女孩柔顺飘扬的黑长直发了。 在看到林予舒的那一刻起,纪铖就明白了,相较于黑人女孩卷曲的爆炸头或是白人女孩耀眼的金发,他更喜欢亚洲女孩随性温顺的黑色长直发。 林予舒闷闷不乐,“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心动了,小鹿乱撞着和你讲了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话,你居然只关心我的头发。” 纪铖用手指理着她的长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见钟情的不只有你。” “你骗人,你才没有对我一见钟情呢”,林予舒回忆,“我当时满怀欣喜地用英文向你介绍自己和学校,还邀请你周末一起去北城的知名景点玩,你只是冷漠地看着我,迟疑地说:Pardon(再说一遍)?” 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纪铖偷扬起唇角,林予舒更加烦闷,嗔怪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好丢脸,以为是自己的英文讲得太烂,你作为母语者听不懂,我只好硬着头皮再讲一遍。” 纪铖低头亲了一下小人暴躁的头顶当作安抚,“你知道你讲第一遍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吗?” 林予舒猜测,“你在想芝加哥的家人和朋友?” 纪铖摇头,俯身凑近她的耳廓,“我在想:我该如何摸到这个女孩的长发,还不会被她当作变态呢?” * 纪铖来北城前在芝加哥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自杀。 当时他在和双相情感障碍做艰苦的斗争,同时还陷入了身份认同的困惑中。 站在密歇根大道桥上,看着向远方汹涌奔腾的水流,纪铖犹豫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羡慕湍急的水流都有明确的发源地和目的地。 他出生在芝加哥,拥有合法的美国国籍,和同社区的任何一名白人小孩接受相同的精英教育,但只因为他是亚裔的面孔,六岁的小纪铖在独立日拿着星条旗开心庆祝时,被大街上粗鲁的青少年竖着中指叫嚣,“go back to your country(滚回你的国家)。” 当时青少年还气汹汹地讲了一些歧视亚裔的语句,但由于纪铖听不懂,没意识到是在骂他。 年仅六岁的小纪铖哭着回家,委屈地扑进妈妈的怀抱,“妈妈,我的国家是哪里?我来自哪里?” 妈妈蹲下身子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中国人,你的母亲是美籍华裔。Jayden,我想你应该可以称呼自己为Chinese American(美籍华裔)。” 他的母亲是二代移民,已经不太会讲中文了。他没有中文的语言环境,自然也不会讲中文。 纪铖在七年级的时候尝试着去修学校开设的中文课,但因为他是美籍华裔,老师认定他是来中文课上混学分的,强行要求他退课。 当纪铖站在桥上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他想到了素未谋面的父亲。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个男人只算生理学上的父亲,实际就是一个被他母亲选中的精子提供者。 血缘和根真的是奇妙无比的东西。 他的母亲是在奢侈品行业工作的女强人,约会过意大利、法国、英国等等国家的男士,但在她想生育时,没有和约会对象们结婚生子,而是去精子库选择了一个来耶鲁大学留学的中国学生的优质精子。 他的母亲告诉他,约会了这么多国家的男士,还是最喜欢中国男人。他们内敛、沉稳,虽然不会花言巧语,但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爱你。 因此,母亲试管受孕造成了纪铖是100%血统的华裔,却连一句中文都讲不出的尴尬局面。 经过慎重考虑,纪铖最终从密歇根大道桥上走下,报名了来中国交换学习的机会。 他把来北城当作一场救赎,避免无止境地陷入:我到底从哪里来?我终将属于哪里?的哲学思考。 北城大学作为热情的东道主,为国际交换生们安排了介绍会和一对一的学伴。 纪铖觉得这些活动枯燥乏味、无聊极了,但因为在完全陌生的国家,更不会讲这个国家的官方语言,只好暂时做个乖学生,准时参加了。 学伴的选择遵循自愿配对的原则,每位国际交换生在来中国前都收到了一份关于所有中国学伴的电子简历。 纪铖根本没有打开这封邮件看,只是在系统里准备随便选一个学伴时发现有个叫作Eden的名字。 出于Rapper押韵的本能,他随手选择了和自己名字Jayden押韵的Eden作为学伴。 无聊的介绍会上,纪铖正处于抑郁发作阶段,情绪低落,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关心。 打量了周围一圈,在他准备溜出去抽根烟时,偶然发现了坐在他前排的一个长头发的女生。 她正在和旁边的同学低语嬉笑,每次转头都不经意间带动了腰际的头发,就像是在跳一出编排好的舞蹈一样,精彩迷人。 纪铖莫名心安,安静地坐在后排,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头发看,甚至变态地想要上手摸一下。 到了寻找学伴的环节,其他人都开始跃跃欲试地组队,他还是暗自盯着那个长发女生看,隐隐期待那个女生就是未来一年中能帮助他的学伴。 当老师念到他名字的时候,纪铖没有上台,而是光明正大地看着剩下为数不多的中国本土学生。 仁慈的上帝! 拜托,请一定要让那个长发女生做我的学伴。 老师终于念到了她的名字,“Eden,林予舒。” 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台,手指将碎发绕至耳后,纪铖低头笑了。 他在那一刻体会到了Crush是什么感觉。那个女孩后来亲自教他,这个词语在中文的意思是—— 怦然心动。 第四十九章 你是在diss我吗? 历经千帆, 纪铖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尽情抚摸心动女孩的秀发还不会被她当作是恋发癖的怪胎,于是放肆地展露私心, 在吹干她的头发后还爱不释手地抚摸了几下。 林予舒惋惜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几根发丝,娇嗔道:“别摸了,我的头发都被你薅掉了。” 纪铖哑然失笑, 扶着她的肩, “宝贝, 这些头发真不是我薅掉的, 是你本来就掉发。” 林予舒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惊无比的消息,瞪大了无辜的双眼,“真的吗?我不信。” 纪铖颔首, 解释道:“每次你坐完我的车都会在座位上留下几根头发。上次你就来我的录音室待了一会儿, 沙发上、椅子上还有卫生间到处都是你掉的头发。” 年龄、体重和头发乃是女性最在意并且最忌讳谈起的三样东西。 林予舒也不能免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立刻炸毛,“我掉发又不严重, 你确定那是我掉的头发吗?” “我证明给你看”,纪铖笑着牵起她的手, 去看早上刚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枕套, 低沉的嗓音无情戳穿她存在偏差的自我认知,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这么长的头发总不会是我掉的吧?” 看着枕套上附着了好几根细长的发丝, 林予舒瞬时觉得呼吸急促, 不敢置信道:“这些头发都是我掉的?难道不是你偷偷收集起来故意放在这里的?” 虽然迷恋她的长发, 但纪铖真的没有收集她头发的怪癖, “你不信是吧, 我放一首歌给你听。” 他几年前写过一首名为《Miss Eden》的情歌,歌词以林予舒的长发为线索,描述了从初见时对她黝黑飘顺长发的心动; 到恋爱期间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有多么麻烦,不仅洗头发、吹头发耗时长久,还经常把头发掉得到处都是; 最后分手时,他重新回到同住过的公寓,发现林予舒把关于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公寓的钥匙和掉落在各个角落的长发。 林予舒听完这首歌后眼眶酸胀,实在绷不住了,“你是在diss我脱发严重吗?” 纪铖:“???” 林予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承认现在我的确有点脱发,但那是因为年龄增长和工作压力大造成的。以前我们同居的时候我多年轻呀,不可能掉那么多头发。” 纪铖神情淡然,无奈地辩解,“那是因为以前堵在浴室地漏的发丝每次都是我清理、床单和枕套也是我经常在换。在你意识到自己掉头发之前,我就已经把你掉的头发清理了。” 从少女时期就开始脱发的事实让林予舒受到暴击,后知后觉地感到抱歉,“我以为是因为你有洁癖,才那么喜欢清理房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我就会多承担点家务劳动了。” 纪铖揉了揉她的发顶,“宝贝,我没有在怪你做的家务劳动比我少,我真的很享受以前和你同居的日子。” * 纪铖和林予舒在恋爱期间学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爱是包容。 北城大学为尽地主之谊,特意用全校条件最好的一栋宿舍楼招待国际交换生。 这栋楼是最新修建好的博士生宿舍,户型是双人间,拥有独立卫浴和厨房冰箱,比普通本科生四人间的宿舍条件强多了。 为塑造儿子独立的性格,纪铖的母亲纪云女士在他3岁就开始分床睡。 纪铖还有轻微的洁癖,不想和别人Share(共享)任何东西,来中国后长期租住在酒店。 北城大学附近的酒店大多都是学生消费得起的连锁酒店,卫生条件和基础设施达不到纪铖的要求水准,他只好长住在学校两公里外的星级酒店。 林予舒得知他每天需要踩着滑板穿过大街小巷才能来到学校后,热心肠地提出要帮他找到学校附近适合租住的房子。 纪铖只在北城待一年,酒店长租还有诱人的折扣,两公里的路程对踩着滑板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完全可以一直住在酒店里。但当林予舒弯着唇角,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帮他租房子时,纪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纪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违心地点头同意。作为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可以预见到在中国租房会遇到一系列的麻烦事。唯一可能的原因是,林予舒甜美的笑容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幸运的是,他拥有了可以占用她周末时间的合理请求。 林予舒是个热情善良的学伴,牺牲了宝贵的个人时间,陪他走遍了学校附近大大小小的小区和公寓。 纪铖虽然要求多,在看过各种户型地段的房间后,其实也有几套还不错的房间可以接受。 但当中介问他要不要租住时,他很怕房子租好后就没有理由在每个周末都能见到林予舒,只好推辞:再看看吧,毕竟我要在北城待一年,想选择一个在各方面都称心如意的房间。 纪铖最后决定要租的那件公寓楼层高、电梯少、卧室也不大,客观来讲just so so(一般般),租住的唯一理由是林予舒很明显地喜欢这里。 她指着通透的落地窗,兴奋地告诉他,“可以在这里放上躺椅,每天都能看日出日落、欣赏北城的夜景。还可以在窗台那里摆上净化空气的绿植,给屋子增添一点活力……” 林予舒绕着公寓兴奋地替他畅想未来的布局,白色的裙摆随风扬起,像是在跳一支优雅的芭蕾舞。 只不过她不像芭蕾舞者在高雅的剧院跳舞,而是直接在他硬如磐石的心尖翩翩起舞。 纪铖的心不可抑制地松动了,爽快地和房东签了一年的租房合同。 他没有告诉林予舒,在芝加哥时他的屋子总是窗帘紧闭,从不会欣赏日出日落,更不会有闲情逸致种花看夜景。 他居然还好意思恬不知耻地对她说:“我不知道花市怎么走,也不知道该在哪里买躺椅,你可以带我去吗?” 纪铖觉得自己一定是insane(精神失常)了,居然向认识没多久的女生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而且她竟然还同意了!要知道他自从高中起,就几乎没和班上的女生讲过话,当然,需要排除那位在便利店兼职的女同学。 林予舒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陪他逛街买东西,甚至还充当起了导游,带他去北城博物馆了解这座城的历史和风土人情。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很快结束,期末考试悄无声息地来临,平日用功学习的学霸也会惊慌失措,临时抱起佛脚。 林予舒为了陪他吃北城地道的特色菜,没有预约到通宵自习室的位置,打算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房复习。 伪善的纪铖大方邀请她,“来我公寓复习吧,关于期末考试我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你。” 天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期末考试,而且他们学的是完全不同的专业,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好向她请教。 期末周如果都住在酒店复习的确是很大一笔经济支出,而且林予舒作为学伴,有必要在生活和学习的方方面面都尽心尽力帮助纪铖。 就这样,林予舒稀里糊涂地住进了纪铖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她发现次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张书桌,她随口说了一句顶灯太暗了,房间里第二天就立刻多出一盏护眼的台灯。 面对纪铖的细致体贴,林予舒没能提供对应的付出,心里过意不去,“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不过我是学医的,很有可能也不知道你的专业问题。” 纪铖只好随便找了一道高数题问林予舒,还被她质疑智商,“你不会解这道题吗?这是高中奥赛题的难度。不过你是美国人,不会倒也情有可原。” 拜托,他父亲是擅长数学的中国人,再加上几十年前就远渡重洋来到耶鲁大学学习,数学水平一定不差。他本人也就读于西北大学,怎么可能不会解这道题。 但在林予舒问需不需要她演示一遍解法时,他理直气壮地说:“需要。我比较笨,你讲慢一点。” 期末结束,林予舒搬走了。 纪铖狂买东西,心机地把次卧堆满了东西。 在下一学期的期末周,林予舒又想去他的公寓复习时,看着堆积成山的次卧,心生胆怯。 纪铖的计划终于得逞,当晚两人顺理成章地睡在了一张床上。 纪铖的成名曲《Eden Land》也诞生于当晚。 * 纪铖明天要去安城录节目,意识到他们即将又要分别几日,林予舒心生不舍,坐在他床上看最新一期的《柳叶刀》,纪铖则在一旁尽量压低收拾行李的声音。 他们不忍错过一秒的相处时间,忙自己事情的同时,也在为对方考虑。 平静和谐的气氛最终被高狄的一通电话打破。 纪铖正在叠衣服,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让林予舒帮忙顺手开免提。 纪铖:“怎么了?” 高狄火急火燎,“完蛋了,你的花边新闻上热搜了,明天去高铁站一定一大堆记者把你围得水泄不通。” 纪铖反应迅速,立即关了免提去卧室外接电话。 林予舒心头一颤,立即点进微博求证,映入眼帘的便是热搜首位的八个大字—— 纪铖激吻长发美女 第五十章 因为没爱够 Chill Room是Hip Hop爱好者的跨年圣地, 五个小时不间断的纯正Hip Hop表演精彩纷呈,也吸引了不少网红博主们争相打卡留念。 今天有一位网红博主上传了在Chill Room跨年的Vlog,全景相机无意间拍到了当时二楼玻璃落地窗包间的一男一女, 火眼金睛的网友们嗅到八卦的气息,立即单独截出来二楼的画面并放大,惊喜地发现这一对男女在难舍难分地接吻。 Club二楼只有Workholic的相关人员才可以随意进出, 而当时很多人都在一楼表演或是在待机室正准备登台表演, 有空闲的人员寥寥无几。 虽然视频看不清主角们的脸, 但能依稀分辨出他们的体型和动作。吃瓜自带显微镜的网友们稍加联想和对比, 立刻确定了男主角的人选——纪铖。 网友们像是瓜田里的猹,乐此不疲地翻遍了全网Chill Room跨年夜当天的视频,并将镜头有拍到二楼包间的视频单独截出来放大, 最终将精彩片段汇集成了一分多钟的视频, 还有热心人士配上了文字解说。 看着纪铖拿着手机慌张出逃的样子,林予舒的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抱着可能被绿的复杂心情,手颤颤巍巍地点进热搜。 林予舒深呼吸了好几次, 又心理建设了几分钟,才敢半眯着眼细看内容, 并下定决心点开一分多钟的视频。 林予舒没想到屏幕上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 正是纪铖和她自己, 甚至还有细致的字幕解说他们接吻的全过程。 【00:00 纪铖主动靠近, 女方欲迎还拒, 两人推拉了一阵才亲上。】 【00:21 纪铖压低身子环着女方的腰, 女方踮脚搂着纪铖的脖子, 越吻越激烈。】 【00:43 女方亲累了想结束, 被纪铖用手强硬地扣着后脑, 继续激吻。】 【01:08 女方趴在纪铖的肩头休息,纪铖凑近女方的耳边说了什么话,又笑着吻了吻她的耳垂。】 林予舒还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和纪铖亲热,脑袋有点发懵,心里七上八下,手抖地点进评论区。 评论一:一分多钟的视频,背景音乐一共换了三首歌,每一首歌平均三分钟,请推算两人一共亲了多久? 评论二:不愧是铁肺纪铖,和他接吻能断气吧。 评论三:纪铖扣着女生后脑的手也太欲了吧,我猜他修长的手指一定也很灵活。 评论四:好想让被亲的姐姐写一个八百字的接吻心得,呜呜呜还好想知道纪铖在她耳边都说了什么涩涩的话。 评论五:首先,我不是Gay。其次,老公,我肺活量好,亲我!!! 评论六:一进来就被地下的裤子绊倒了,评论区的姐妹们穿条裤子吧~ …… 几十条热门评论,竟然都是赞扬纪铖吻技好想和他接吻的,林予舒不禁勾起唇角,忧虑一扫而散。 她不禁感慨,这些人不愧是纪铖的粉丝,骚话说起来和他们的偶像一样,简直手到擒来。 正当林予舒看得开心时,纪铖回屋了,面色沉重地拿走她手里的手机,像是在神父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行,庄严又严肃。 林予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高狄和你说了些什么…” 话音未落,她就被纪铖紧紧搂在怀里。 林予舒狐疑,“怎么了?是你不能让大家知道你在和我交往吗?” “不是”,纪铖在她耳边低声道歉,“宝贝,对不起,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我已经让高狄去处理了,视频保证明天就会消失。” 林予舒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的,那个视频只有我的背影,都看不清楚我的脸。” 幸好她那天是贴着落地窗站的,视频只能看清她背影的身形,连一帧正脸的画面都没有。但是纪铖就比较惨了,他正对着镜头,接吻的动作和荡漾的神情在文字的解说下显得生动具体。 纪铖像只淋了雨在瑟瑟发抖的小狗,把头埋在林予舒的肩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我真是全天下最糟糕的男朋友了。我明知道在那里有被拍到的风险,为什么还急不可耐地在那里和你亲热呢?” 面对追悔莫及的纪铖,林予舒的心墙彻底塌陷,捧着他失魂落魄的脸,“Jayden,stop saying that(停止这么说)。我没有在生你气,你也不许苛责自己。我们都是不知情的受害者,不需要忏悔。” 纪铖将下巴颏搭在她头顶,懊悔不止,“我有女性朋友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了私密的照片,她痛苦挣扎了好久才走出来。我知道这些事情泄露会对女生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伤。” 林予舒云淡风轻地开导他,“那我们下次小心点就好啦。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再后悔也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还不如让它随风而去。” 纪铖一脸抱歉,瓮声瓮气,“以后我没办法陪你去外面约会,你的私生活也会被媒体记者捕风捉影,学生时代的事情也可能会被网友扒出来,就连家人也有可能受牵连…” 纪铖越讲越失落,凄凄哀哀道:“和我谈恋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好的方面呢?” 林予舒耐心轻抚他的后颈,轻声细语,“这些困难我早就有预料到。可我太爱你了,爱你爱到可以无止尽地包容和迁就。” 纪铖被感动得头脑发热,赌气地说:“要不然我就不当Rapper了,也不要公司和Club了,我们干脆去个没人认识的国家谈恋爱好不好?” 林予舒没见过纪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禁莞尔,“纪老板可不能放弃工作,你要多多赚钱养家,我和孩子未来就靠你养了。” 纪铖嘟嘟囔囔地抱怨,“我赚的钱已经够多了,还有专人在帮我打理,光是一年的利息就够…” “孩子?”纪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突然激动,“宝贝,你是说孩子?” 林予舒也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纪铖居然当真了,一本正经地问她:“林予舒,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 林予舒:“……” 纪铖兴奋地自问自答:“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要是能够儿女双全就好了。不过宝贝,your body your choice(生育都由你的意愿决定)。” 怕是纪铖再无止境地说下去,他能把孩子的幼儿园都安排好了。林予舒赶紧悬崖勒马,“停停停,想太远了。” “哪里远了?”纪铖闷闷不乐地反驳她,“难道你从没计划过和我结婚、生子吗?” “我…” 林予舒欲语还休,不解道:“我们复合满打满算都不够一个月,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和我结婚?” 纪铖沉声,“我当然急着结婚了。结婚以后你就不能轻易离开我了。” 林予舒质疑,“结婚以后也可以离婚啊。” 纪铖露出狡黠的笑容,“离婚需要我同意,你不能单方面离婚。” 林予舒觉得幼稚好笑,“难道当初我们分手你没同意吗?” 一听到分手,纪铖嘴角下沉,抱着幸灾乐祸还往他伤口上撒盐的林予舒,“你这七年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我爱而不得、抱憾终身你才解气是不是?” 林予舒脸贴在纪铖的胸口,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颚线,“好啦,我们不会再分手了。” 纪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孩子气道:“我现在什么工作都不想做了,只想和你结婚” 林予舒不禁莞尔,靠在男人的臂弯,“好事多磨,我们再等等吧。” * 纪铖使用钞能力,让排在首位的热搜瞬时凭空消失。 没过多久,被剪辑过的亲吻视频和网红的Vlog纷纷下架,就连网友们关于这件事的讨论贴也被通通删光。 一夜之间,纪铖的风评逆转。 网友们彻底逆反,从夸纪铖吻技精湛到骂他只会花钱删帖和狗仗人势欺负小网红,并恶意地对女方的身份进行了深扒。 纪铖的两大绯闻对象:Evan当时正在楼下的舞台上演出,而且发色也对不上;Joyce虽然也是黑长直,但她当天在安城和战队的队友们一起跨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纪铖激情接吻的对象成了谜团。 不仅网友们兴致勃勃地猜测女方的身份,就连章月在午休吃饭时也在猜,甚至还打电话给孙傲求证。 孙傲:“铖哥去了安城,最近我们也没见面。我只听老高说他和前女友复合了,但还没来得及见久仰大名的Eden。” 而Eden本人就在章月对面心虚地听着,纠结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现在还有很多人误会她和乔清禾的关系,但一个个从头解释起来真是个浩大而又艰难的工程。 章月突然惊呼,“纪铖发微博公开恋情了。” 林予舒心跳如麻,立即打开手机查看。 纪铖发了一条长微博,配图是手写的英文信: 很抱歉现在才回应大家都关心的这件事。 坦白讲,起初我根本没打算回应这件事。因为这是我和女朋友的隐私,我没有义务让大家知道细节。但是这件事情的发酵程度已远超我的控制,我很担心不正面回应会对她造成伤害,于是在高铁上匆匆写下了这封手写信。 视频中的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的爱人、亲密的好友和最棒的老师——Miss Eden。 三个月前,在我巡回演唱会的终场,我们梦幻般地重逢,并恢复了联系。经过小心翼翼地试探和确认,我们确信依旧深爱着彼此,于是决定重新在一起。 Miss Eden是圈外人,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喜欢被关注和讨论。我很懊悔作为男友没能保护好她,让她被无端讨论了这么久。 最重要的是:Miss Eden是我此生的挚爱,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试图伤害她。如果有人采取不正当的方式获取她的个人信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追究其法律责任。 落款:Jayden 不到五分钟,这条官宣微博的评论就轻松破万。 林予舒随手划了一下评论区,大部分粉丝、路人都在祝福,也有人在问:分手这么久了,为什么选择和Miss Eden复合? 这条评论是纪铖第一个也是唯一回复的一条。 林予舒本以为纪铖会提及她的善良、聪慧、美貌或是其他优点,然而定睛一看,纪铖只回复了短短五个字: “因为没爱够。” 50-60 第五十一章 Diss Battle 《Rap King》节目经过几个月的激烈赛程, 终于进展到了观众最喜闻乐见的战队Diss Battle环节。 虽然电视节目里的Diss Battle没有Underground Diss Battle那样百无禁忌、脏话漫天,但参赛者可以无底线地挖出对手的黑料嘲讽,在台上可以不顾情面和地位地互相讽刺挖苦, 火药味十足的舞台结束后也会给观众留下津津乐道的话题和热度。 节目赛制规定,在此环节,人数相同的队伍会自动结成对手, 每队需要完成三场Battle比赛, 每场比赛将会产生一名淘汰者。 纪铖带领的队伍和钟烈所在队伍在之前的晋级赛中表现出色, 战队全员都晋级至Diss Battle环节。 这意味着, 这两支队伍可以采用1vs1或者1vs2的方式进行排兵布阵,按照田忌赛马的战略使战队成员在本场淘汰的人数最少,战队更多的人有机会进入决赛, 赢得最终的桂冠。 纪铖作为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出身的Rapper, Diss Battle可正是他擅长的专业领域。 为了给只出作品没接触过Batlle的新一代Rapper打个样,在节目Diss Battle环节录制之前,纪铖特意来安城线下指导战队成员们。 他的战队目前有三男一女,共四名成员, 分别是石头、秦天、Rainbow和全场目前唯一存活的女选手Joyce。 石头是本赛季的黑马,接触Hip Hop也不过一年半, 用时短短两个月就彻底征服观众挑剔的耳朵, 从素人石头成为本赛季除钟烈外夺冠呼声的最大候选人。 纪铖对石头的能力很是放心, 但为了战队利益最大化, 没安排他对抗实力相当的钟烈, “你可以扮演Rap老师的角色, 模仿对手的唱腔和Flow, Diss他是录音室Rapper, 现场演唱容易走音和破音, 让他好好听着接下来你是怎么唱Live的。最后结束时嘲讽他要专心听讲,记得你刚才讲的重点,明天要检查他改正的效果。” 石头从没想过角色扮演这个角度,如醍醐灌顶般地清醒,拼命点头赞同。 纪铖补充,“拉票环节不要说废话或是打感情牌,直接延续舞台上嚣张的气焰和观众互动:我们在现场唱了相同的Flow,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投票了吧?” 石头认真记下了他讲的点,立即重新开始写词。 秦天对手和他的实力旗鼓相当,输赢暂时无法预测,纪铖建议道:“你的对手表面看起来是硬汉,但非常在意观众的评论,很容易破防。你干脆写一首调皮捣蛋风格的旋律,题目和Hook都突出,最好反复重复破防男这一个点,让他就像听到蚊子的声音一样,威力小却讨人厌,唱得他心烦。” 秦天担心,“旋律会不会不适合竞技场?” 纪铖耐心解释,“Battle比赛的确火药味浓一点才好看,但你不擅长硬核说唱,所以没必要硬碰硬暴露缺点。竞技节目和地下的Battle玩法不一样,在这里好听的旋律和巧妙的Punchline才是制胜的关键,一时的输赢无所谓,留下能让观众记得的作品才是最终的赢家。” Joyce和Rainbow虽然实力相对弱一点,但他们一个是女生,另一个是性少数群体,对方Diss起来会有所顾忌,一不小心就会受到观众的谴责,所以纪铖安排他们对抗全场最擅长Battle的钟烈。 纪铖和钟烈朋友一场,在地下时经常台上互怼Battle完,下了台还是挤在同一个录音室的好兄弟,彼此知根知底,太了解对方了。 Keep Real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纪铖这人不喜欢背后嚼人家舌根,虽然他们决裂已久,也没爆出一件钟烈的黑历史,只提醒Joyce和Rainbow:“钟烈应该压根不会把你们两个放在眼里,绝对不会提前准备词和Punchline。他临场Freestyle容易受情绪的影响,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轻敌,你们最好选择后攻,主要Diss他这些年来没进步、在节目里倚老卖老。” Joyce自从知道她的对手是那个在地下Freestyle圈混得风生水起的钟烈后,深知自己离被淘汰不远了,但还是不想消极迎战,翻遍了钟烈的每一条新闻,做足了功课。 她问纪铖:“我可以写钟烈手滑这件事吗?到时候在台上我唱这句词的时候,Rainbow再送他一副橡胶手套,配合起来节目效果一定很好。” 纪铖顿了顿,严词拒绝,“不要写。只要你在台上提起了这件事,总会有不知情的人主动了解,Evan的那张照片也会再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舔舐好伤疤走出来,我们不要为了赢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就伤害无辜的她。” 因为工作和女友的原因,纪铖辅导完成员们的当天就回到了北城,让他们自己准备词和舞台效果。 比赛录制前三天,纪铖在线上检查成员们准备一周的成果。 从石头的表演开始,纪铖的眉头越来越紧锁。在看到Joyce和Rainbow乱成一团的表演后,他立即给他们四人买了来北城的机票,连夜通宵辅导。 石头和秦天的悟性很高,纪铖提出建议后,他们立刻就能领悟到重点并和原来的表演融合。 Joyce和Rainbow因为和对手的实力过于悬殊,早就知道他们之中必定会淘汰一人,这几天两人的排练都很不积极,还发生了不小的摩擦。今天进录音棚后两人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互相埋怨对方进错了拍子。 “别吵了”,纪铖对他们恨铁不成钢,“不是赢得比赛才算Hip Hop,Hip Hop代表一种反抗的态度、代表Keep Real的精神。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好意思称自己为Rapper吗?” 见两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纪铖于心不忍,没继续说重话,“我现在模仿钟烈的Flow和韵脚习惯先提前Diss你们示范一遍,你们找找在台上愤怒的感觉,之后也不至于被他骂到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台上无话可说。” 纪铖才刚Freestyle了几句,Joyce的眼眶就蓄满了泪水,而Rainbow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脸通红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纪铖见状立即收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距离比赛还有三天,一切皆有可能,你们回去后按照我今天说的再改改词和动作。” “嗯。” “好的。” “收到。” 众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没精神地应声。 纪铖以过来人的身份嘱咐,“无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样,都不要太在意,下台后也不要回想台上对方Diss的内容,更不要怀疑自己。这场比赛只需要尊重对手,无愧于心。” “知道了。” “明白。” “好的。” 纪铖:“我让高狄给你们订了酒店,等会儿记得去找他拿房卡。” 男生们默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纪铖看Joyce还戴着监听耳机不肯走出录音室,轻声安慰,“女孩子是可以哭的。” Joyce一听纪铖这句话,仿佛是受了委屈向父母撒娇的小孩,彻底崩溃,放声大哭起来。 纪铖忙对着桌上的麦克喊话,“哭可以,但是你能去外面哭吗?我有洁癖,不要把眼泪掉在录音棚里。” Joyce:“……” 其他男孩子手足无措地围在一起安慰Joyce,纪铖像个不解风情的直男,站在一旁冷声,“你们越安慰她哭得越起劲,让她一个人安静哭会儿,哭完了才有力气理智思考。” Joyce委屈地夺门而出,躲在卫生间里大哭。 刀子嘴豆腐心的Rainbow不忍心搭档独自受委屈,“我去陪陪她,你们先回酒店吧。” 石头和秦天够义气,没提前回酒店,而是在录音棚默默等他们回来。 秦天八卦道:“铖哥,你这么有swag,是不是连女朋友哭的时候都不哄一下?” 纪铖胸有成竹,“我不会让她哭。” 石头是典型的主流Rapper,没接触过Freestyle battle,更不知道钟烈在Underground到底什么地位,“铖哥,你和钟烈谁Battle更厉害?” 纪铖实话实说,“以前中文是他,英文是我。现在就不好说了。” 秦天好奇,“那铖哥你有Battle不过的人吗?” “有啊。” “一次也没赢过?” 纪铖摇头,“一次也没有。” 秦天兴致勃勃,“是谁是谁?竟然比你还厉害,我要拿他当偶像。” 纪铖轻笑,“我女朋友。” 秦天:“……” 纪铖毫不介意坦白吵架赢不了女朋友这件事,笑着说:“她才是我Battle的偶像呢,我输她输得心服口服。” 石头啧了一声,“你就是让着她,要不然怎么会赢不了她?” 纪铖勾起唇角,眼角也带着细碎的笑意,“赢了她除了我变单身外还能收获什么?女朋友是要说情话、唱情歌宠着的。” 众人啧口,纪铖看了眼手机屏幕,不悦道:“你们快点走,我要回去陪她了。” * 甄主任身体抱恙,不得已请求得意门生林予舒替他回学校代一堂课。 林予舒不道德地趁火打劫,“主任,您能让我把下个周末的假期调至周三和周四吗?病人和手术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陈医生也同意和我换班了。” 甄主任躺在病床上,冷哼一声,“你这是在通知我还是请求我?” 林予舒双掌合十,“主任,求您了。” 甄主任不解,“放着好好的周末不休,这么折腾干什么?” 林予舒羞赧一笑,“我要去见我男朋友。” 甄主任闭着眼摆手,“休吧休吧。你好好给我上课啊,别忘了给他们布置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篇幅有限,想了想还是把好多东西移到了下章,拜托大家耐心等待哦~ 第五十二章 告白 林予舒讲课生动易懂, 医学院的学生们眼前一亮,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那些春心萌动的男生们。 九十分钟的专业课, 学生们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下课后还围在讲台纷纷挽留林予舒。 “林老师,以后你来给我们上这堂课好不好?” “是啊是啊, 林老师你讲得可好了, 比甄老师还好。” “我希望甄老师能多在医院休息两周, 这样林老师就能给我们多上两堂课了。” 林予舒笑着收拾好东西, “你们这样说甄主任会伤心的,他在病床上还惦记着你们,让我给你们留课后作业帮助你们巩固知识呢。” 学生们叫苦连天, 目送林予舒飘飘然地离开教室。 甄主任大发好心, 不仅答应了林予舒周末调休,还额外准了一下午的假期,让她上完课后就可以不用回医院了。 大学校园好似乌托邦,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没有生计压力, 无忧无虑地学习最前沿的学科知识,在最好的年纪肆意享受青春。 校园里随处可见牵手的情侣, 没有纪铖的陪伴, 林予舒只好在耳机里放着他的《Lonely Night》, 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自从纪铖讲了写这首歌的背景故事后, 林予舒就一直期待着重游他们的回忆之地, 体会他当时独自一人走过这里的心境。 年少时的爱意猛烈热忱, 不顾一切地去爱; 成年人的爱情隐忍克制, 不得不计较得失。 现在他们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 只能抽空约会恋爱。约会的地点还常选在纪铖的工作室或是医院大楼的地下车库。 新年伊始, 纪铖的代言、潮牌、专辑同步开启制作,每两周还要固定去安城录一次节目,繁忙的工作行程遍布全国。又因为他有飞行恐惧症只能乘高铁出行,这使得他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辗转工作地点的路上。 林予舒也在为了职称晋升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每天睡前才能得空和纪铖打个视频电话。 纵使两人忙成一对异地恋的情侣,纪铖还是尽可能地压缩行程,费尽心思抽时间来看她。 而林予舒那天刚好做了一台大手术,回家后连饭都没吃,累得倒头就睡。纪铖晚上回家后也不舍得叫醒她,第二天清晨留下了早餐和早安吻后又匆匆去赶行程。 还有一次,她临时和同事换了夜班,不知道纪铖当天会赶回北城,导致他提前兴致冲冲订好的法国餐厅被迫取消,他们挤在汽车的后座吃了一顿普普通通的汉堡套餐。 意识到疏忽纪铖太久,林予舒找高狄要了他的行程表,排除万难调休了两天假期。 下周三和周四纪铖雷打不动地要去安城录制节目,林予舒提前买好了性感的内衣,想去安城探班给他送场惊喜。 不知不觉,林予舒一一走过他们曾经一起上过课的教学楼、去过的图书馆和分别过数次的女生宿舍。 林予舒触景生情,不禁猜测纪铖当时经过这里都看到了些什么?他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几乎走遍校园,林予舒兴致未尽,不想停下追忆的步伐,只好向校外走去。 最后一站她本来想去他们同居过的公寓,但是走到半路才想起那里还是老式的门锁,她没有钥匙,只好临时改变方向,去了促成他们在一起的一家Hip Hop Club。 这家Club的招牌已从五颜六色霓虹灯管组成的Lost换成了暗灰色的哑光灯牌Ganster Gang(黑|道帮派)。 好家伙,直接从Club变成了聚集小混混的黑店。 林予舒探头看了看里面,下午四点还没到夜店的营业时间,店内没开灯一片昏暗,显得死气沉沉。 一个人追忆往昔果然只有心酸,林予舒只好孤零零地矗立在Club的门口回忆过去。 * 林予舒品学兼优,人又长得乖顺甜美,从小到大身边不缺男孩子喜欢,也没少收到过他们真情实感的告白。 大抵是拒绝别人太多次受到了报应,林予舒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的告白也已失败告终。 林予舒听从宿舍姐妹们的建议,在七夕节那天约纪铖在凌江边放孔明灯。 待承载美好心愿的天灯顺风飘起,彻底消失在他们眼际的时候,林予舒觉得她写的愿望也该实现了,于是一股脑地向纪铖表白了。 纪铖身子怔住,拼命搜刮脑海里温和的词句,委婉地拒绝了她。 通常情况下,任何一方表白被拒后,两人都应该保持距离。但林予舒还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做纪铖的学伴,避免不了和他相处。 为了不在海外华人面前丢国人的脸,林予舒只好装作很坦荡的样子,继续做一个热情善良的学伴,被他拒绝后还能随时随地提供帮助。 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参加北城大学国际处组织的文化活动,纪铖兴致怏怏,坐在她旁边伺机溜走,被林予舒拽住了衣角。 “你要去哪里?” “Lost,一家Hip Hop Club”,纪铖礼貌客套地问她:“你想去吗?” 纪铖已在北城生活学习了两个多月,现在熟知了翻译器的使用方法和这个城市的设施道路,去新地方不用麻烦林予舒亲自带他去,也意味着林予舒这个学伴变得可有可无,不用她的帮助纪铖也能在北城生活得很好。 想到这里,林予舒心脏骤缩,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当然想去。” 她第一次来正儿八经的Club,刚踏进这里,就被刺耳的电音和鼓点搞得心慌。 霓虹灯下的男男女女痴狂又疯癫,林予舒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异类,和他们格格不入。 看着身前纪铖的背影,林予舒惊觉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纪铖突发奇想来中国交换学习让他们的生命轨迹短暂地出现了相交。待纪铖回到芝加哥,他们从此以后就形同陌路,变成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无暇的爱情故事,遗憾才是终生常态。还不如将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都留在回忆里,日后还能红着脸津津有味地回忆。 正当林予舒产生了退缩的情绪,纪铖突然回头,挑眉问她,“没来过Club?” 林予舒默默摇头,被纪铖低笑着称赞,“Good Girl(乖女孩)。” 是啊!她本来就是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可偏偏爱上了他这个桀骜不羁的浪子,害她表白被拒,难受了好久。 纪铖已转身向她走来,像个尊重女伴意愿的绅士,体贴地说:“那我们出去吧。” 林予舒猛然捏住他的袖口,仰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今天不想做Good girl。” “Its up to you(由你决定)。” 纪铖就像是青春校园剧里的坏男孩,举手投足间都是不羁与痞气,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着女孩子的心。 他熟练地往吧台走,但Club人挤人,林予舒拽着他的袖子险些被挤散。 纪铖没有一丝犹豫,熟稔又自然地反手牵住她的手,甚至还将五指顺势挤在了她的指缝。 他的大手温厚有力,林予舒的心怦怦直跳,还没开始喝酒就已脸颊通红,醉得无可救药。 他们坐在正对舞台的吧台,纪铖俯身问她,“能喝酒吗?” 林予舒微仰下巴颏,强装淡定,“能。” 她心里实际想的是:应该能吧。林启东那么能喝,作为亲生女儿的她应该也不差吧。 纪铖无论在哪里都是视觉焦点,没过多久就有女生来要他的电话,林予舒没资格吃醋插手,只能埋头苦涩地喝纪铖刚给她点的酒。 见到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喝酒,一般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情侣,而找纪铖要电话的女生肯定暗自观察他们许久,认定他们举止疏离不是情侣后才来搭讪。 纪铖明白女孩的来意后,指着默不作声的林予舒说:“She is my girl(她是我的女孩)。” 明知道纪铖是不想被搭讪而找的借口,林予舒还是好高兴,在女孩面前虚荣地直起身子,摆出一副他就是我男朋友的虚伪架势。 林予舒看着身穿热裤吊带的辣妹不情不愿地走了,借着酒意问纪铖,“你喜欢乖的女孩还是不乖的?” 音乐声过于嘈杂,纪铖没听清,低头凑近她的唇,“你说什么?” 已经被明确拒绝过了,无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都不会是她这样的了。 林予舒问不出口,只好说:“没什么。” 纪铖的脸近在咫尺,林予舒转过头去慵懒地趴在手臂上,刻意避开他深邃薄情的眼睛。 纪铖从座位后面绕了半圈走到她面前,弓身看着她,“醉了?” 任谁看她都是醉了,只有林予舒倔强地摇头。 纪铖帮她拨开耳边的碎发,凑得更近,“真没醉?要是醉了的话我背你,没醉就自己走回去。” 林予舒很没出息地说:“我醉了,头好晕,腿也使不上力气。” 纪铖勾起唇角,背起了似醉非醉的她。 虽然Club离学校距离不远,但他们是打车来的,回去的时候纪铖背着人,还执意选择徒步回去。 林予舒喝酒后意识就不受大脑的控制,胆大妄为地闻他脖颈的味道,还肆意用手摸他性感的喉结。 纪铖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你故意的是吧?” 林予舒瓮声瓮气,“没有。你的项链在月光下好闪,我想摸摸它是什么图案。” 纪铖无奈地叹气,背着她往上踮了踮,“不许乱摸。” 林予舒果然不再动手动脚,仿佛完完全全拥有他一样,紧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是:你喜欢乖一点的还是不乖的女生?” 纪铖笑了,“你算乖女孩还是不乖的女孩?” 林予舒猜他的喜好,刻意迎合着说:“我不乖,一点也不乖。” 纪铖轻笑,“oops(糟糕),我喜欢乖女孩。” 一句玩笑话打翻了醉酒女孩敏感的情绪,林予舒生气地咬他的耳朵,“你是四处留情的渣男!偷我心的臭男人!” 纪铖吃痛,立即变卦,“那我喜欢不乖的女孩可以吗?不许咬我。” 林予舒偏要咬,还要用力咬,委屈巴巴地抱怨,“你不喜欢我还背我;明确拒绝我后还牵我的手,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的女孩这种暧昧的话;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在孔明灯上写希望我永远健康快乐,做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情,我会当真的。” 纪铖背着她只好反手揉她可怜巴巴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哄道,“Eden,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不仅性格有缺陷,家庭也不完整,不值得你喜欢。” 纪铖用最温柔无奈的语调说出最绝情的话,“I dont deserve you(我配不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接着写这段~ 第五十三章 夫管严 “把你的手从我的头发上拿开”, 林予舒沉着脸冷声说。 纪铖怔住,正安抚女孩后脑勺的手不知所措地停在空中,听到林予舒无情的声音:“只有我的男朋友才可以碰我的头发。” 纪铖犹豫了几秒, 最终不甘心地垂下了纹着图案的右臂。 林予舒仿佛瞬间酒醒,脸颊上的眼泪被凛冽的秋风带走,不带半分娇蛮和任性, 沉着冷静地告诉纪铖:“放我下来, 我只想让我的男朋友背我。” 纪铖僵着身子, 眼睛里充斥着受伤与无措, 语气哀哀道:“我就背你到宿舍楼下好不好?” “不好”,林予舒干脆地摇头拒绝。 纪铖只好把她放在了路边的公共座椅,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 递给她一张纸巾。 泪水早已被风干, 林予舒没接,板着脸冷声道:“你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北城的生活,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纪铖慌张地瞪大了双眼,“见面也不可以吗?难道普通男性朋友没有见你的权利吗?” 林予舒眼神清冷疏离, 直视他茫然的目光,“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不喜欢我的男生暧昧。” “Jesus,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纪铖忙替自己辩解, “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疯狂迷恋上了你。” 林予舒自嘲般地冷笑, “我相信你喜欢我, 但你应该没多喜欢我或者不只喜欢我一个人。” 纪铖和她讲话时总会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 参加国际处举办的活动, 林予舒穿了短裙坐在草地上不方便, 有洁癖的纪铖会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给她; 一起在图书馆学习时, 林予舒偶尔用余光感受到纪铖在偷看她, 可当她抬头看他时,他又慌张地避开视线,把自己埋在全是中文的天书里。 …… 林予舒通过这些细节感受到了纪铖谨小慎微的喜欢才会主动表白,才不是别人以为的,她一时头脑发热,自作多情地想要赖上纪铖。 纪铖可怜巴巴地蹲在林予舒面前,像只犯了错被嫌弃的小狗,希望得到主人的垂眸和抚摸,“Eden,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拒绝你的表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你的男朋友。” “借口”,林予舒掷地有声地抛出两字。 纪铖盯着她的眼睛,诚恳地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女生谈恋爱。我出身在单亲家庭,从小只有妈妈抚育我长大,身边更是没有一对恩爱的恋人典范,根本不知道恋爱中男生需要为女生做些什么。” 林予舒闷闷不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呀,这世上所有人在第一次恋爱前都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 纪铖垂头丧气,微不可察地叹气,“初恋应该是纯情的、珍贵的。Eden,我不想毁掉你的初恋。” 林予舒撇着嘴,“我没有初恋情结,不介意初恋是某个不解风情的扑克脸男生。” 纪铖无奈地低头苦笑,“如果你和我恋爱后发现我很糟糕怎么办?你会讨厌我吗?” 林予舒毫无保留地坦白心声,“我会和你分手,但不会讨厌你。这只是一段简单的恋爱而已,又不是在教堂里交换誓言、约定终生。” 晚风让纪铖丢掉了所有伪装和盔甲,真诚地对林予舒说:“我每天一睁眼就想见到你,所以才不停找烂借口约你出来;每次见到你,我会忍不住想牵你的手、摸你的头发;我们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可我这么冷漠的人现在光是想到未来会和你分手就会心痛。” 林予舒偷偷扬起唇角,得意洋洋道:“那你分明就是喜欢我喜欢到无可救药。” 自以为把心意隐藏得很好的纪铖终于可以大方承认,“是啊,我好喜欢你,所以我该怎么办呢?Eden,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少女的心绪就像夏日多变的天气,阴晴不定,林予舒眉开眼笑,抿着唇说:“这还不简单,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啦。而且如果你真的很糟糕也没关系,等我交到下一个男朋友后就会忘记你。” “我也没有那么糟糕”,纪铖牵起女孩的手,温柔地望着她,“Miss Eden,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会奋不顾身地爱你,会比爱自己更爱你。” 林予舒的回答当然是,“我希望你在爱自己的同时抽空爱我。在爱我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不然我会伤心。” 自此以后,纪铖把这句话一直铭记在心。哪怕再绝望,他都没有轻易想过结束生命这件事。 * 有了这间Club他们才会戳破双向暗恋的窗户纸,日后她也常陪纪铖来这里演出,对林予舒来说算是回忆之地,也不知道为何纪铖在分手纪念日那天怎么没来这里故地重游。 林予舒站在门口矗立已久,恋恋不舍地向里面瞥了一眼,正准备离开时,看见从Club里走出一个满头脏辫,全身都穿黑色的男人。 七八年没见面了,钟烈一点也不生疏,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林妹妹,站了这么久,也不进来看看?” 林予舒嗤笑,“谁是你妹妹了。” 钟烈没个正形,插科打诨道:“长得好看的女人我都叫妹妹。” 林予舒嗤鼻,仰头看着招牌,“这里怎么换了店名?” 钟烈回头看着三年前自己挂上去的招牌,“原本这里就是我们Crew的大本营,经常在这里演出、做音乐,每晚都厮混在这里。后来老板,也就是我表哥资金周转不开要转让,我就咬咬牙凑了下积蓄接手了。” 自然的熟络省下了不必要的客套寒暄,林予舒问他:“可以借用你这里的卫生间吗?” 钟烈存心逗她,阴阳怪气道:“哎呦,今天纪铖不在,没人陪你上厕所怎么办?你自己一个人能找到路吗?万一半路失踪了怎么办,我可担不起丢了你的责任。” 林予舒故作严肃,眼神诚恳,“别贫了,我真的想去卫生间。” “跟着我来吧。” 钟烈代替了往常纪铖的职责,守护在卫生间门口等林予舒出来,调侃道:“纪铖这么爱管你一人,还能允许你现在一个人来我这里?” 林予舒后退一步,明目张胆地打量着钟烈。 他一头脏辫,眼神阴冷,连脖颈上都布满可怖的纹身,林予舒细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在大街上见到你也会绕路走的,所以不要老是说我家纪铖管着我。” 钟烈鄙夷,“嗨哟,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做夫管严很自豪嘛。”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林予舒不乐意了,翻起旧账,“你之前还挑拨我们的关系,说我和纪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让他随便玩玩,不要当真。” “你这个妹妹真记仇”,钟烈解释道:“那我不是说完这句话就被纪铖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么。再说了,你们两个分手八百年了还能排除万难复合,我看一点也没受我这句话影响啊。 林予舒扑哧一笑,“说的倒也是,不过我们当初分手肯定受你乌鸦嘴的影响了。” 钟烈愤愤道,“全天下就属你这个妹妹最没良心了。你怎么就只记得我说的这句屁话,不记得过去我对你的好。以前是不是你耳朵受不了我给你找的耳塞;他去演出没人搭理你的时候是不是我看你一个人无聊主动陪你说话;就连你不喝酒,是不是我都允许你自带牛奶来喝。” 林予舒故作奉承,假笑着说:“是是是,钟老板人好好哦。” 钟烈很吃这一套,“来都来了,我带你在里面逛逛吧。” 经过某一个VIP卡座时,钟烈特意问林予舒:“还记得这里吗?” 林予舒想了想,“你过生日的地方?” 钟烈点头,指着角落的沙发,“就是那里。我生日那一天大家都在开心地喝酒玩游戏,就纪铖非要坐在角落里玩你的头发,陪你喝牛奶。后来你上厕所他还要陪你一起去,可真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感情好。” 林予舒浅笑,顺势回想起了那段甜蜜的记忆。 * 刚开始恋爱时,林予舒心甘情愿地每晚来这里陪纪铖演出。 起初纪铖也是允许她在Club里自由行动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纪铖总是说这里不怀好意的坏人很多,他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好她,索性不让她来了。 耳膜和精神终于能得到休息,林予舒欣然接受了。但像Crew聚会或是朋友生日这种场合,她还是要作为纪铖的女朋友参加。 纪铖像是个带女儿来酒吧的操心老父亲,守着她寸步不离,不许她随便和陌生人讲话,也不许她喝别人给的液体,就连去卫生间的这几步路,纪铖都非要陪着她去。林予舒因此没少被纪铖的朋友们嘲笑是“夫管严”。 纪铖倒是笑着揉林予舒的头顶,说在台上会替她Diss回去。 钟烈过生日摆了盛大的一桌,在场其他人都在喝着洋酒玩酒桌游戏,好不快活,只有纪铖搂着林予舒坐在角落里,不是一会儿玩玩她的头发、捏捏她的手指,就是用手指漫不经心地轻刮她的睫毛。 钟烈的表哥给他们送来了农家酿的梅子酒,其他人嫌弃度数太低,都不正眼瞧一眼,只有林予舒眼睛巴巴地望着。 她捏着纪铖的衣角摇了摇,“我想尝尝那个梅子酒。” “不行。” 林予舒耷拉着嘴角,“为什么?表哥说那是农家自己酿的,度数也低,适合女孩子喝。” 纪铖凛声,“自己酿的酒才危险,你怎么知道它安全不安全。” 林予舒把头埋在纪铖的肩膀,用鼻尖蹭他的脖颈,“可今天你在,我能有什么危险。” 纪铖索性一口饮尽最后一杯梅子酒,故意把空杯子倒着给林予舒看,“没有了。” 林予舒被气到无话可说,赌气去他对面的沙发坐。 还不到一分钟,纪铖就压低身子来哄她,“去卫生间吗?” 林予舒气鼓鼓地在胸前交插着双臂,“我不去。” 纪铖把她从座位上拉起,“那我去,你陪我。” 昏暗拥挤的过道人满为患,林予舒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凭着感觉四处张望,“厕所好像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她就被纪铖拉近了录音室。 林予舒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也还没适应幽暗的环境,就感觉到了一个梅子味的吻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钟烈终于上线了 第五十四章 总裁与娇妻 Ganster Gang 5:00PM 钟烈无所事事地带着林予舒参观, 情不自禁地感慨道:“这些年来,这里的装潢除了门口的招牌外都没怎么变,但实际早已物是人非了。” 林予舒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七八年前纪铖、钟烈还有一大帮Ganster Crew成员的面孔。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在挤在狭小的地下录音室做小众音乐, 尽管演出的收入寥寥无几,但他们的眼里始终有光,烧着家里的钱养理想。 下午五点, 还未营业的Club冷冷清清, 林予舒跟着钟烈依次穿过吧台、舞池和漫长的走廊, 最终停在了一间录音室门口。 钟烈推开门, 怅然地看着屋里在当时绝对算得上高端的录音设备,“这间录音室以前是我用的,当年为了吸引纪铖加入Ganster, 我迫不得已才把这里让给他。” 林予舒站在录音室中央粗略环顾一圈, 里面的摆设布局都没怎么变,2Pac经典的黑胶唱片还好端端地挂在墙上,仿佛一代说唱传奇从未落幕。 钟烈拍了拍麦克风上积落已久的灰尘,“不过这些设备都是他后来自己换的, 他退出Ganster后也没带走,我也算不上吃亏。” 上帝给林予舒关上了唱歌这扇窗, 她从小就五音不全, 就连唱童谣都会跑调, 所以从不陪纪铖录音, 对这间录音室的回忆只剩下纪铖把她压在门口, 捧着她的脸接了一个悠长的吻, 凑近她滚烫的耳朵低语, “尝到梅子酒的味道了么?” 酸甜的青梅在口中绽开, 兴奋的多巴胺随着血液传递到全身各处, 林予舒踮起脚尖,紧搂他的脖颈,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滚动的喉结,毫不掩饰欲望,“我还要。” 纪铖愣了一下,“在这里?” 微乎其微的梅子酒精就足以让林予舒微醺上头,她紧贴着纪铖的身子,手从他的胸口一路向下,反问道:“不可以吗?” 纪铖失笑,拦腰抱起面色潮红的她,“当然可以。” 隔音玻璃将不大的屋子一分为二,录音室可舒展的空间变得更为有限。好在纪铖勤于锻炼、臂力惊人,单手抱着她轻松扯掉了阻碍的衣物。 猛烈的冲撞使林予舒骨盆酸胀,只能弓腰趴在调音台上喘息。 往常情动时林予舒也总是像只好吃懒做的猫咪,慵懒地躺在床上,眯着眼看他出力。纪铖很少有机会从身后欣赏她白皙光洁的美背,一双抖动的肩胛骨就像是蝴蝶在扇动着傲人的翅膀。 纪铖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在她柔腻雪白的背上,语调轻佻勾人,“外面很吵,今晚你可以放声叫出来。” 公寓隔音不好,林予舒总会刻意压低呻/吟声和喘息声,但人的控制力总归是有限的,当一切开始逐渐失控,纪铖会欺身吻在她唇上,把哼哼唧唧的动情声和叫喊声一并吞没。 林予舒还面红耳赤地沉浸在回忆中,冷不丁被钟烈的声音打断回想。 “当年就是在这里,纪铖第一个给我听了《Eden Land》的Demo问我修改意见。当时我只是很惊讶他怎么突然开始转变曲风,做这种类型的情歌,没想到后来这首歌竟然这么红,版权费比我所有歌加起来都多。” 林予舒嗤笑,鄙夷地看着钟烈,“原来你嫉妒他。” 钟烈冷笑一声,大方承认道:“我当然嫉妒啊。我们当时一起贴钱上台演出,现在他一炮而红,我高攀不起了,我能不嫉妒么!” 纪铖刚来中国时对国内的Hip Hop环境一无所知,而当时钟烈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Battle MC了,也正是因为钟烈强烈邀请他加入Ganster,纪铖才能迅速在地下说唱圈里崭露头角、备受关注。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之前的关系就像是亲生兄弟一样亲近,厮混在一起玩说唱的时间可比陪女朋友的时间多多了,林予舒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决裂,委婉地问钟烈:“那你们后来为什么不一起做音乐了?” 钟烈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坦白道:“算是因为女人吧。Evan是我前女友,她现在是纪铖Label旗下独立舞团的团长,负责他们公司所有舞台的舞台设计和伴舞,所以纪铖为了避嫌不搭理我也情有可原。但是前不久他还介绍了代言给我,证明他心里还是忘不了我们的情谊。” 林予舒瞬间失落,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推文,哪怕八卦文章半真半假、真相不明,但现在也有一半证实了——他们的的确确是为了Evan才变得形同陌路。 林予舒忽然之间就没有勇气追问了,真相的细节除了给她徒增烦恼外没有任何益处,还不如一直装作不知情就不会被伤到真心。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他们分手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要现在纪铖全心全意爱她一个人就好了,林予舒默默安慰着自己。 充实的回忆之旅终于结束,林予舒临走之前,钟烈几次三番看着她欲言又止,被她敏感的视线捕捉到了。 “你想说什么?” 钟烈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多嘴提醒你一句。在《Rap King》节目里,纪铖的队伍有个小妹妹是idol转行,人长得肤白貌美,很像年轻时候的你,而且她还比你更懂Hip Hop,纪铖很欣赏她,总是开小灶给她单独辅导。” 林予舒虽然没看过这档节目,但是纪铖一有时间就大费周章回北城看她。有时日程紧凑,实在无法抽身回北城,他也会每晚打着视频电话和她一起入睡。 林予舒真不信纪铖会在如此繁忙的行程中有分身乏术,在和她恋爱的同时还能挤出时间和工作中的年轻女孩搞暧昧。 见林予舒不信,钟烈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我在现场看到的能比你知道的少吗?不信你自己来现场看,同样都是彩排出错,纪铖对同队的男选手冷着脸、凶巴巴地教训,但唯独对她就是笑着鼓励教育,难道你不觉得诡异吗?” 林予舒不禁莞尔,“你怎么比我还小肚鸡肠、在意这些呀?他是制作人,职责就是辅导选手。不劳烦钟老板替我担心,下周我就会去节目现场看你们录制。如果他真的敢和女选手偷偷摸摸地暧昧,我会当场和他分手。” 钟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我以为纪铖这种美国人喜欢的是金发碧眼的白人妞,没想到他的审美居然这么中式,竟然一直都喜欢你这种白瘦幼的漂亮妹妹。” 白瘦幼?! 林予舒从没把自己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一时震惊到无话可说,还没想好词反驳就听到钟烈恶意满满的嘲讽,“不过你现在也不幼了,就更要多注意点纪铖身边年轻漂亮的妹妹。你说对吧,林医生?” 美满的回忆之旅突然被钟烈毁了好心情,林予舒闷闷不乐地从Club里出来,沿着小路埋头往前走。 白和瘦是客观事实,但幼这个字眼和她根本就毫不相干。她是独立坚毅的个体,从来就不是需要依附男人、需要他们保护的幼女! 被挂上歧视性的标签,林予舒越想越烦躁郁闷,就连接到纪铖的电话都语气不善,“你要干什么?” 纪铖委屈巴巴道:“凶我做什么?我只是想你了。” 林予舒冷声,“说这些有什么用?想见又见不到面。” 纪铖失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瞬间移动到你面前。” “幼稚。” 纪铖好声好气,“就把地址发我吧,给你准备了惊喜。” 林予舒还以为纪铖又像上周一样准备了奶油黄心的向日葵让花店店员送给她,没想到这次纪铖真的从天而降,抱着花束笔者地站在车前等她。 但显然这不是纪铖所说的惊喜,最让林予舒惊讶的是他穿了全套的西装和衬衫,就连双脚也从百年不变的球鞋换成了相匹配的正装皮鞋。 林予舒怔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一连串惊喜。 纪铖无可奈何地上前拉起她的手,“不认识我了?” 林予舒迟疑地摇了摇头,听见纪铖叹气的声音,“眼睛都看直了,就这么喜欢?” 如此帅气迷人的男人穿着西装、抱着花束一步步走向自己,但凡是个女人就会心动。 林予舒娇羞得像个少女,痴笑着问:“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 “是谁说想嫁给霸道总裁的?”纪铖揽着她的腰上车,“为了不让你还没结婚就对我厌倦,我不得不想尽办法,带给你新鲜感。” 有时候纪铖过于黏她,林予舒才无情地告诉他:“从小我就希望嫁给冷酷的霸道总裁,而不是你这种一分别就抱着我撒娇,哭唧唧地说不想工作了,只想快点结婚的娇夫。” 纪铖满腹委屈地抱怨,“为了模仿霸道总裁,我这两天特意没刮胡子,今天拍杂志前还被化妆师说胡子费遮瑕,劝我刮干净。” 林予舒忍不住偷笑,从副驾驶座探身亲他脸颊上刚冒尖的青色胡茬,娇滴滴地攀他上肩膀,“纪总,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黏人精娇妻了~” 纪铖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沉着脸冷声道:“娇妻请做回自己的座位,自己系好安全带,霸道总裁可不像是体贴的Rapper男友,不会替任何人系安全带。” 林予舒笑着回身去拉安全带。 就像是男人普遍都有“制服情节”,对林予舒来说,西装就是她最爱的男士制服。 纪铖不羁的性格无法被正统的西装约束,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解开黑色衬衫顶端的两颗扣,游刃有余地用单手倒车。 面对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林予舒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痴迷,手急不可耐地搭在他腿面,“你这辆车上有放套吗?” “当然”,纪铖喉结滚动,侧身回望她饱含欲望的桃花眼,“想试试在车里?” 第五十五章 主人的指令 “想试试在车里?” 林予舒直勾勾地盯着纪铖一言不发, 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搭在他腿面上的掌心缓缓往深处探… “God”,纪铖闷沉一声, 低头捉住她纤细的手腕,“这里人来人往,至少先等我开车回去。” 这里离彼岸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 林予舒得逞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心, 把后脑盘起来的发髻拆了。 她很珍惜这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 可是由于职业要求, 在工作时间必须绑一个死板的发髻,只有休息时间才能让头发呼吸新鲜空气。 林予舒偏头,用手指理顺长发, 眼睁睁地看着纪铖将车子开出市中心, 走上了高速公路。 她瞪大眼震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纪铖握着方向盘,平淡地说:“城郊那套别墅。” 林予舒:“……” 她很是不解,“距离彼岸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你为什么要绕这么远的路去别墅!” 霸道总裁和娇妻又不是一定得在别墅亲热! 纪铖瞥了她一眼, 讥讽道:“难道你想和地下车库的保安一起分享我们的性生活吗?” 林予舒瞬间被他的话惊醒,尴尬地移开视线, 看着窗外。 由于生理原因, 她在经期前后的性激素水平异于平日, 纪铖又特意穿了她最爱的西装, 她难免有点过度兴奋, 被荷尔蒙夺走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车窗外的风景平平无奇, 只有光秃秃的白杨树从眼前依次掠过, 林予舒没多久就视觉疲劳, 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陷入了昏睡。 等林予舒再次睁眼,已是夜色降临。 纪铖耐心等她睡醒,伸手打开车顶的灯,“你醒了?” 林予舒揉着双眼,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灯光的亮度,瓮声瓮气,“你怎么没叫醒我?” 纪铖目光柔和,替她拨开了贴在脸颊边的杂乱发丝,“你工作太累了,每次看到你熟睡我都不舍得叫醒你。” 林予舒抬眸,还没看清纪铖的脸,就先撞上了他身上手工剪裁的高定西装。 比起贵价的潮牌,她真的太爱这套简单得体的西装了。林予舒笑着娇嗔,“霸道总裁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会对娇妻说:别工作了,我养你。” 纪铖失笑,手指轻撩她的碎发别至耳后,“I got it(学到了)。” 温柔的爱意从他的眼角溢出,顺势流进了林予舒的心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把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林予舒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霸道总裁迷人的精髓在于霸道。我喜欢他们面容冷峻,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酷,却只为女主一人痴狂,强势表达爱意的一面。” 纪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他自以为是的理解践行。 纪铖后移座椅,慵懒地靠在椅子后背,视线微沉,轻佻地盯着林予舒的面颊,拍了拍大腿面,刻意压低声线,“自己爬过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放荡不羁地坐着,用低沉醇厚的声音撩拨人心,光是看到、听到这些,林予舒就浮想联翩,像是虎视眈眈的猎人锁定期待已久猎物,猛张开双臂扑向他。 纪铖见状,神情骤变,直呼:“小心!” “嘭——” 忘记身上还绑着结实的安全带,指尖还没碰到纪铖的胸口,林予舒就被安全带的张力弹回座位,后脑重重撞到了皮质座椅靠背。 林予舒抱着脑袋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地被纪铖解开安全带,打横抱上了他的腿面。 纪铖心生怜爱,掌心关切地揉她被撞的后脑,嘴巴却依依不饶地嘲讽道:“你今天角色扮演的到底是总裁的娇妻还是发/情的泰迪?” 本来后脑勺就痛,还要被纪铖在耳边冷嘲热讽,坐在他怀里的林予舒气急败坏,仰头张嘴咬他下巴上铁青的胡茬。 “嘶——”,纪铖吃痛,捏着她的下巴沉声,“不管你是娇妻还是泰迪,今晚我都是你的主人。” 林予舒钻出他的怀抱,撑着他宽厚的肩膀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他跪立在西裤两侧,自上而下俯视着轻佻的男人。 纪铖捏着她的细腰,饶有兴趣地眯着眼打量,“怎么,今天你想在上面?” 林予舒不慌不忙,凑近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嗲声嗲气道:“主人,你有什么任务交给我?” 两人鼻尖相对,急促的呼吸缠缠绵绵,在局促的车厢中碰撞融合。 纪铖先移开对视的目光,偏头细嗅她性感的锁骨,“像我往常一样,主动一点,多出点力气。” 林予舒的锁骨平直深邃,纪铖忍不住用牙若即若离地轻咬,“听懂主人的指令了么?” “懂啦,主人”,林予舒立即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狗,手从他健硕的胸肌一路滑至腰间的皮带,企图干脆利落地解开。 可惜林予舒双手并用,低头捣鼓了许久也没能顺利解开,撇着嘴愤愤不平。 纪铖散漫地靠着座椅后背,起先还很享受,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单手啪塔一下,轻松解开了皮带扣,命令她:“继续。” 车内气温逐渐升高,车窗上凝结出一层暧昧的薄雾。 没过多久林予舒就累得气喘吁吁,闭着眼慵懒地靠在纪铖的胸口。 才动了几下,就累成这样! 纪铖把林予舒圈在怀里,像主人逗心爱的小狗一样,弯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挠她的下巴,“我有时候真担心你这个小身板会晕倒在手术台上。” 林予舒虽然已是意识混沌,但绝不允许有人质疑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做手术时我注意力高度集中,兴奋活跃的脑区根本感受不到机体疲倦,要晕我也是出色地完成手术后才晕。” 纪铖所有所思,低头含住她的耳垂,“其实我和你喜欢的霸道总裁也没什么差别,我也能毫无顾忌地对你说出:别工作了,我养你。” 林予舒轻勾起唇角,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你今晚入戏太深了,我是救死扶伤的神经外科医生,不是纪总柔弱的娇妻。” 她补充道:“在我们家,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绝不可能不工作。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被男人养在家里不工作,肯定会干脆利落地和我断绝亲子关系,说我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纪铖沉默了几秒,揉着她的头顶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我抱你去洗澡吧。” 疲倦的林予舒仿佛丧失了日常生活的基本能力,被纪铖抱着上了楼、扒干净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服。 林予舒进入浴缸后得寸进尺,甚至还闭眼等着纪铖帮她按摩沐浴,耳边却传来他疏离的声音,“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和你一起睡了。” 林予舒还想任性地勾着纪铖的手臂不让他走,但是他消失得太快,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冷落的背影。 林予舒看着浴室的门怔在原地。 她不懂纪铖为什么离开得如此坚决,往常洗澡根本不用她邀约,纪铖就跟着她进了浴室,替她洗干净一头乌黑的长发,再耐心替她吹干。 他从来没有在温存后如此不耐烦地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仿佛刚才亲密无暇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幻想出来的纪总和他宠爱的娇妻。 人一被爱人忽冷忽热的地对待就会变得不可理喻,肆无忌惮地猜忌对方的心思和每一个举动背后的用意。 林予舒心绪凌乱,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泡沫,立即光脚踩着地板出去找他。 “纪铖!” “Jayden!!” “臭男人,你在哪?” 独栋别墅大得离谱,林予舒叫了几声纪铖的名字后无人应答,空阔的建筑里只回荡着她可笑的回声。她只好一层一层地每间房子挨着找。 耗费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林予舒走到了之前从未上来过的四楼,随机推开某一间的房门,果不其然又没有他的身影。 林予舒低头看着自己赤脚走路的样子,不禁反思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月他们都工作繁忙,分别的时间远大于相处,根本没有机会吵架生气。 诚然,林予舒最近在忙着晋升评选副主任医师,为了工作推脱了他提出的几次约会,而等她稍稍闲下来时,又因为他必须要出席其他城市的日程,他们根本没能在线下见过几次面,更别提身心交流了。 都记不清隔了多少日子,才换来他们穿过手机屏幕,抚摸到了彼此日思夜想的肌肤。 为了感谢纪铖今天特意换上的成套的西装,期间林予舒一直在极力迎合讨好,甚至还暗自计划了下周探班给他惊喜,而这个冷血的臭男人怎么能爽过之后就跑了,在浴室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不顾! 真是可恶! 林予舒心灰意冷,不抱有期望地推开某一扇木门。 屋里的顶灯是开着的,林予舒向里走了走,终于从门缝里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纪铖。 他像是在视频通话,笑容灿烂地盯着电脑屏幕,嘴巴一张一合,在笑着和对方说些什么。 透过里屋虚掩着的门,林予舒根本听不清纪铖在说些什么,但凭借女人天生的敏感多疑,她依稀捕捉到了女人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明明小到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落入林予舒耳朵的音调却格外刺耳。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男一女在凌晨通话都格外反常。 犹豫了几秒,林予舒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安静地打道回府。 她不想贸然冲进去打草惊蛇,哪怕真如钟烈所说,纪铖和欣赏的女选手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猫腻,她也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 林予舒在主卧的大床上等了一整晚,也没等来纪铖回来抱着她睡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坐在桌前和那个女人打了整晚的电话。 第二天纪铖当作无事发生,还照常送林予舒去上班,分别之际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未来一周我会很忙,你在医院比我更忙,既然如此,那我们把每晚的睡前电话取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改到没脾气 第五十六章 天大的委屈 休假前的交接永远是最令医生们头疼的一个环节, 不仅要毫无保留地将每位患者的病情告知替班医生,还要提前预料到患者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对神外的主治医师林予舒来说,这一点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神经外科是外科领域璀璨的皇冠, 其病情发展瞬息万变,手术通常需要进行开颅,对患者和医生而言都是极大的风险和挑战。 大脑是人类最发达的器官, 不仅能直接控制人的行为活动, 还可以使人类形成意识、情感等高级的思维活动。 这些多样高级的功能注定了大脑的构造极为复杂, 而开颅手术会有较高的风险, 并发症也比一般的外科手术严重。 在神经外科,哪怕开颅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患者术后死亡的现象也时有发生, 所以要求主治医师必须时刻监控患者的生命指标, 容不得半分差池和懈怠。 短短两天的假期,林予舒事无巨细地和陈浩交代清每位患者的病情,“重要事项暂时就是这些,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都附在病历后面了, 拜托陈医生多加关注危重患者的病情变化,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两天我24H on call(随时待命)。” 陈浩翻阅着林予舒整理好的病历和注意事项, 惊讶道:“你刚被患者家属投诉到医务科, 还敢休假?” 被戳中烦心之事, 林予舒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患者家属投诉我是他的自由, 休假则是我的自由。况且我已经连轴转很久了, 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说不定男朋友也要爱上别人了, 林予舒闷闷不乐地暗自腹诽。 看着林予舒面色暗沉, 双眼满是劳惫,陈浩很是同情,关切地问她:“家属还是不肯撤销投诉?” 林予舒无奈地耸肩,“我已经遵循家属的要求,给患者开具了医嘱和出院证明,但他执意不肯撤销投诉,想闹大了让我受到停职处罚,那我也无计可施。” 念及多年的同窗情,陈浩好心提醒她,“你最近在准备今年的职称晋升,正好处于敏感的考察阶段,投诉停职肯定会有不小的影响。你还是好好和患者家属认错求情,让他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吧。” 纵使心里百般委屈,林予舒仍然骄傲地仰着下巴颏,“我是医生,不是被客人投诉后需要连连道歉的服务员。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不认为自己有错,没办法低声下气地去和蛮不讲理的人求情。” 一提起来这件事林予舒就会觉得简直荒谬得匪夷所思。她最近被一位六十岁女性患者的儿子投诉了,只因她想动用向日葵基金的钱为贫穷的患者缴纳手术费,而患者家属却不同意手术。 这位患者前些日子在夜市的小吃摊附近收集废品,为了捡马路对面路人刚随手丢弃的易拉罐,一路小跑着横穿马路,不幸被正常拐弯的出租车撞倒,当场昏迷晕倒在地。 出租车司机反应迅速,立即打电话报警,并且亲自开车送这位患者来就近的人民医院。 那晚恰逢林予舒值夜班,及时接诊了这位患者,给她止血包扎后安排了详尽的脑部检查。 患者被护士推去了楼上做核磁共振检查,林予舒去卫生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时,无意间看到了懊悔地抱着头,席地而坐在走廊地板上的出租车司机。 林予舒立即折返回办公室,倒了一杯热水拿给司机,“您看到行人突然出现时刹车很果断,发生事故后也没有肇事逃逸,第一时间送郑阿姨来医院就诊,已经算是在尽全力弥补过错了。” 听到林予舒的安慰,本该是顶天立地的中年男人,如今却蹲在地下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打颤。 林予舒蹲下来告诉他:“郑阿姨的伤势暂时不会危及性命,但是具体的病情和治疗方案还需要结合检查结果才能下结论。” 司机掩面而泣,感激地跪在地上给林予道谢,“谢谢林医生,您是大善人,遇到您是我的福气。” 林予舒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司机哽咽着,“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后辈子完了没关系,但是我女儿还在读高中,学习很好,经常考班上前三名。要是因为我进监狱了,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怎么办?毕业后因为我这么个不争气的爹,考不了公务员可怎么办哇,真是愁死我了!” 林予舒轻声安慰,“事故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您也别太着急。”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面对生活的悲剧,林予舒除了劝司机坦然接受外也无计可施。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颗金箔纸包裹的巧克力,“这是我男朋友送的,吃了心情会变好,您也试试看。” “谢谢林医生”,司机用饱经风霜的粗糙双手草草擦干眼泪,把巧克力塞进上衣口袋,“我先收起来,明天拿给女儿吃。她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想让她吃点好东西。” 林予舒心头一颤,“这几颗您吃吧,我办公室还有好几盒没拆封的,都替我拿给您女儿吧。” 司机忙摇头拒绝,“不要那么多,她尝尝味道就行了,要是好吃我再给她买。” 林予舒笑了笑,“没关系,我男朋友送了我很多盒,抽屉都快放不下了,正好您和您女儿帮我清理一下库存,好让他给我买新的。” 司机大叔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笨拙地恭维林予舒,“林医生您真是好人,希望我家丫头也能遇见你男朋友这么好的男人。” 想起和纪铖并不美满,甚至称得上坎坷的恋情,林予舒勉强地扬起唇角,“希望她比我更幸运。” 独自一人时可以肆意绽放生长,日后能遇到不对她忽冷忽热,会始终如一爱她的男友。 不幸中的万幸是,郑阿姨被确诊为闭合性颅脑损伤,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伤到脑膜。这种病的治疗手术自身已经很成熟了,成功率通常在95%以上,林予舒主刀更是从没失过手。 林予舒信心满满地制定好治疗方案,想和患者家属签字确认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家属,只见司机大叔一人在忙前跑后地办手续、陪护患者。 手术必须由直系家属签字,林予舒催了好几天,患者的亲生儿子才姗姗来迟,现身医院。 他一点也不关心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反而指着司机大叔的鼻子激烈争吵,狮子大张口要两百万的赔偿金。 面对天文数字,司机大叔窘迫得搓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连连鞠躬道歉。 林予舒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有刻板印象,但这位壮汉家属身宽体胖,又留着平头,脸上还有一道疤,两只手臂分别纹着凶狠的老虎和张牙舞爪的龙,和瘦弱的母亲形成强烈反差。 她潜意识离觉得家属不是善茬,但还是耐心讲清治疗方案和手术的风险,让他抉择是否要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家属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神情从对待司机大叔的凶狠恶煞转变为悲伤凄楚,哭天喊地地哀嚎着,“林医生,你一定要救活我母亲。我父亲死得早,全家只剩下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要是我妈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眼前的场景太drama(戏剧性)了,林予舒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拍摄现场,已经念完了所有台词,可是没有导演喊Cut,只能硬着头皮自由发挥。 林予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最好先决定是要手术还是保守治疗。你母亲的病情现在不算严重,但会越拖越严重负责,后遗症也会有致命危险,后患无穷。” 壮汉家属光打雷不下雨,理直气壮道:“你都说做手术才有可能完全恢复,而且成功率那么高,当然要做手术了。” 可当林予舒拿着知情同意书让家属签字时,他又不同意了,“连赔偿金都还没拿到,我哪有钱缴手术费?!” 林予舒:“……” 车祸事故原因调查结果显示:出租车司机属于正常行驶,患者闯红灯和横穿马路,需要负全责。 患者家属整天在神外科又哭又闹,从医院一路闹到了派出所,患者的手术一直拖着没法进行。 肇事司机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儿还在上高中,以后读大学还要不少的费用花销。 出于道德原因,司机大叔还是从捉襟见肘里挤出来两万元赔给患者家属,又购买了平时都只舍得买给女儿的牛奶、水果来看望患者。 当然这些都进了肥头大耳的家属腹里,而患者本人还日复一日地干躺在病床上,没办法及时手术,任由病情扩散加重。 林予舒每天例行查房时都会苦口婆心地劝家属,“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医院也愿意承担郑阿姨的全部治疗费用,现在只需要你签字即可。” 家属立即动了歪心思,“这笔钱能直接打我卡上吗?你们医院离我家太远了,我照顾她不方便。” 这倒也是个办法。 林予舒表示认同,“转院倒也可以,我会和对方医生交代清楚病情,免去重复检查确诊的时间。对了,你要把郑阿姨转到哪家医院?” 家属大言不惭道:“转去老家的县医院,那里亲戚朋友多,可以轮番照顾我妈。” 林予舒以为自己听错了,“县医院不具备手术条件。” 家属满不在乎,坚持让患者出院,强烈要求林予舒立即开出院证明,不然就要去医务科投诉她。 林予舒从医多年,虽然遇见过不少奇葩的患者或是家属,但从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虽然矮壮汉家属一个头,体重也比他少一半,林予舒一点也不退缩畏惧,叉着腰和他对峙,“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这些天来你满嘴尽是钱钱钱,有关心过郑阿姨一次吗?大叔已经给了你两万,你还去学校门口骚扰他女儿,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内心阴暗的想法。” 家属被气得面红耳赤,手臂上可怖的龙虎纹身也变得活灵活现,他攥紧拳头向着林予舒怒吼时,医院保安及时出现,拦住了怒气冲冲的他。 林予舒丝毫不害怕,看着他的背影咄咄逼人地唾弃,决心要做手术治好郑阿姨,积极寻找她其他的直系亲属签字。 谁能想到恶人先告状,患者家属向医务科投诉她本人的工作态度有问题,对患者家属恶言相向,没有医风医德。 林予舒气得胸口发闷,被医务科的领导们轮番做思想工作,无奈之下妥协,给郑阿姨开具了出院证明。 她上交了一份阐述事情原委的报告,却被医务科打回来重新写,理由是她在报告里夹带私人情绪,没做到客观公正。 她还要怎样才算是客观公正?难道违背心意,说自己深刻地意识到错误的严重性,日后定会反思改正才算客观、才算公正吗?! 林予舒第一次动摇了职业理想和信念,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竟浸湿了大半个枕头。 她哭着给纪铖打电话,忍不住要诉说心中天大的委屈。 电话响了好几遍,纪铖也没接听。 林予舒心灰意冷地丢开手机,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嚎啕大哭。 明明是往常他们打睡前电话的时间,纪铖这个混蛋说取消就坚决地不接电话,而她竟然还打算明天去安城探班给他惊喜。 林予舒哭得伤心欲绝,远处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纪铖回拨电话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的人不多,但还是想解释一下: 最近工作太忙了,再加上被封控在家,生活和作息都是一团糟,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也不满意,常常想就此弃更算了。但是说实话很舍不得纪铖和予舒,也不想对正在看的读者不负责,所以一直坚持写了下来。 故事的情节和结局我早已构思好,如果不让大家看到也太可惜了,所以我会用心更完这篇,请大家放心。 目前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好现生的问题,大约一周后会恢复定期更新,如果还有人愿意看的话,请拜托等我一会哦。 第五十七章 捉奸 电话铃声在耳边响个不停, 林予舒视若罔闻,好像是在报复纪铖没有秒接她的电话,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故意不接他回拨的电话。 清脆的铃声响得越久,林予舒就越得意。直到铃声逐渐减弱至终止,她都任性地不管不顾。 臭男人, 谁让你刚才不接电话, 现在要你也尝尝被忽略的滋味! 手机铃声又执着地响了好几遍, 林予舒才逐渐平静下来, 不慌不忙地从床上爬起接通电话。 也不知道纪铖正在干什么,背景音闹闹哄哄,还不时混杂着刺耳的电音声。 林予舒清了清嗓子, 不想让纪铖察觉到她哭过的痕迹。 纪铖捂着手机听筒, 环顾一圈四周的环境,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墙角,“宝贝,你怎么还没睡?”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 林予舒又开始不理智了。 就像是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后,明明没有很痛, 完全可以自己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但只要爸爸心急如焚地向她跑来, 林予舒就会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地上, 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 以前只要掉几颗泪珠, 就能成功吸引爸爸的注意力, 如愿以偿得到他的关心和糖果。 林予舒相信现在只要故技重施, 纪铖一定会比林启东的反应还大, 但她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了, 成熟的成年人不能因为自己在工作上受了委屈就去不由分说地和伴侣抱怨,影响他的工作状态。 纪铖久久听不到林予舒的回应,还以为是自己这边的问题,“宝贝,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林予舒强压着想哭的冲动,轻嗯一声。 周围人来人往,异常喧闹熙攘,纪铖什么也没听到,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是因为我在一个仓库改造的摄影棚,所以信号不好么?宝贝,你等等,我去外面打给你。” 关心则乱,还是忍一忍好了。反正明天就可以抱着纪铖诉说委屈了,没必要大晚上平白无故地让他担心。 林予舒刚想启唇,就听到话筒那边传来高狄呼喊纪铖的声音。 高狄看着纪铖拿着手机急切往外走的样子,急忙叫停了他的步伐,“你去看看Joyce彩排吧,她说没你在凶不出来,想让你先代替钟烈Diss她一遍,她好酝酿情绪。” 纪铖仰头对天长叹一口气,讥讽道:“不如明天比赛钟烈Diss她以后我接着上场Freestyle吧,什么时候等她酝酿好了愤怒的情绪,我什么时候再停下Freestyle。看看是她先酝酿好情绪还是我先Freestyle完整首beat。” 高狄宽慰道:“小姑娘嘛,要求多就多点呗,你个大男人迁就一下怎么了。再说了,现在哪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没有点娇气的毛病,我就不信林医生没有。” 纪铖笃定,“她没有。” 高狄啧了一声,“林医生对外人没有,难道对你也没有?” 纪铖想了想,“真没有。” 林予舒不娇气也不做作,活像个独立自强的大女人,比他这种满脑子一心想着结婚的娇夫强多了。 高狄故意揶揄,“女朋友不黏着你太独立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心林医生就是拿你解闷,根本没想过和你结婚。” 被高狄不偏不倚地踩中雷区,纪铖瞬间暴躁,威胁道:“我不结婚你也别想结婚。就算你和乐乐领证了,我也不会放你婚假。” 高狄正色,“好了,打完电话快点来看Joyce彩排,我今晚还想早点上床睡觉。每天和你熬到凌晨两三点,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 纪铖不确定林予舒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道歉:“宝贝,对不起,我要去忙了,明天有空的时候再打给你。” “哦”,林予舒的心荡到谷底,在挂电话前一秒,听到纪铖说:“我爱你,晚安。” 纪铖的声音就像是抚慰人心的安慰剂,虽然没有实质的药效,但林予舒光是听到,就会觉得得到慰藉,所有委屈都被抚平。 林予舒立即下床收拾明天去安城的行李,迫不及待地在箱子里塞进特意买的成套内衣。 蹲在地板上叠最近爱穿的睡衣,也就是纪铖的T恤时,林予舒迟疑了。 他的T恤面料柔软,但长度刚到腿面,用来当睡裙有点过短。她爱不释手的原因是,这件衣服的商标不在领口,而是被缝在衣摆外侧右下角的中缝上,穿着睡觉时完全不会感受到商标的存在。 小巧的登机行李箱已被塞满,林予舒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不带这件衣服。 反正他有很多件T恤都是这个类型,明晚再随便捞一件当睡裙穿就好。 林予舒磨磨蹭蹭地收拾了好久,直到睡前才发现纪铖刚挂电话后又马不停蹄地给她发了条语音消息。 纪铖:【宝贝,我好想你,你也想我了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对不对?我后天就能回北城了,到时候去医院接你下班。】 【Love U, night night~ 】 * 当苦情剧的女主义无反顾地向男主奔赴时,仿佛全世界都是恶婆婆,就连天气都在阻碍他们见面。 北城偶遇十年难得一见的沙尘天气,机场的航班一直在延误或是被迫取消。 林予舒在机场浪费了宝贵的一天假期,到达安城已是晚上九点。 为了给纪铖一个意外惊喜,本次探班之旅由林予舒谋划、高狄全力促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件事。 高狄偷偷从聚餐桌上溜出来给她送房卡,“林医生,节目录了几个月,纪铖和选手之间也有了感情。这场比赛不幸淘汰了战队两名选手,过了今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相见,所以这顿饭大家才吃得有点久。” 识大体、不娇气的林予舒表示理解。 高狄热情地邀请她,“要不然林医生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这家酒店的鱼做得很好吃,纪铖刚才就一直念叨着下次要带你来尝尝。” 臭男人没想到还挺贴心。 林予舒抿唇轻笑,“我还要收拾下行李洗个澡,就不打扰你们聚餐了。 高狄笑了笑,“那我等会儿给纪铖暗示下今晚房间里有惊喜,能不能领悟到我的深意就看他的中文水平怎么样了。” 林予舒不好意思地把飘扬的发丝别至耳后,“不用了,你们多待一会儿吧。” 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缠绵厮守。 纪铖虽然有程度不轻的洁癖症,但无奈林予舒是个喜欢什么东西都塞在一起的人,同居时他们的东西都混着放在一起。 林予舒已经习惯了找自己东西的同时顺便翻乱他的东西,甚至不经过他同意,就能理直气壮地去开他的衣柜。 她想找一件他的衣服当睡裙,最好商标也在外面。可是没想到,在他一排的黑色T恤中,林予舒竟然翻到了一件明显小一截的女式短T。 这件短T看起来样式、布料都和他之前给她的那件衣服没什么两样,甚至商标都同样缝在右下摆的衣角,像是一件落单的情侣T恤。 面对不明主人的T恤,林予舒瞬时惊慌失措,手颤抖着把这件衣服翻了个底朝天。 衣服没有了包装袋和吊牌,散发着熟悉的雪松清香,明显不是全新未穿过的样子。 林予舒合理怀疑这件衣服的主人留宿时不下心落下了它,而纪铖不舍得物归原主,把它挂在一排相似的衣服中掩人耳目。 林予舒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猜想,失魂落魄地去找纪铖问个清楚。 林予舒心乱如麻,怔怔地看着电梯楼层的数字不断逼近。 她既期待和纪铖当面对峙,又怕他真的坦诚爱上了别的女人。 “叮——” 电梯门大开,林予舒先看到了一条牛仔裤上的几个破洞,接着抬眸看到钟烈从里面笑着走了出来。 他一看到林予舒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就忍不住打趣,“林妹妹,不远万里来捉奸?” 林予舒瞬间耷拉着嘴角,沉声问他:“你怎么知道?” 钟烈笑得前仰后合,“我刚在外面抽烟,看到他和Joyce偷偷摸摸去了一个隐蔽的好地方,要不要带你去看看这对狗男女在做什么?” 林予舒内心挣扎了一秒,就亦步亦趋地跟在钟烈身后。 钟烈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大步往前,“我们这个圈子的诱惑太多了,所有男人都是一滩烂泥,没有人能够清清白白地出淤泥而不染。” 他抬了一下下巴颏,算是给林予舒指清纪铖和Joyce的位置,“圈子里不乱玩的只有两类男人:一类是以前玩多了,现在想找个干净女孩稳定下来。还有一类是在人前装得痴情专一,背地里却玩得很大。” 钟烈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她:“你觉得纪铖属于哪一类?” 林予舒顺着钟烈指明的方向望去,室外花园的复古路灯下,女孩仰着头和纪铖说话。 隔得几米远,林予舒都能感受到女孩的眼神有多炙热灵动。 那个眼神里有仰慕、崇拜和明目张胆的爱意,她十年前看纪铖也是用这种眼神。 林予舒瞬时觉得空气稀薄,呼吸急促,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钟烈讥笑,俯身凑近她的耳廓,“今天我在台上diss她的时候,纪铖可心疼了,脸一直板着,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仇人。他在镜头前都不愿意装一下,你不会还指望着这些年来他一心一意地只爱你一个人吧?” 林予舒回头恶狠狠地瞪着钟烈,“只有你这种朝三暮四的渣男喜欢每周换新的女朋友,纪铖和你不一样。” 钟烈扑哧一笑,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他们,幸灾乐祸道:“都抱一起了,林妹妹还死鸭子嘴硬呢。” 林予舒双眼无神地看着她的男朋友被其他女生扑了个满怀,她对他最后仅存的一点信任也彻底瓦解了。 不该是这样的,埋头在他温暖怀抱里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呀! 钟烈压低声音和她告别,“我还要回去准备半决赛,就不围观捉奸大戏了。” 林予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把刚才拿出来的行李又原封不动地收回去。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也不会当场捉奸闹得沸沸扬扬,默默离开是她留给纪铖最后的体面。 林予舒回来没多久纪铖就推门而入,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看清她的身影就欣喜若狂地冲上来抱着她,“宝贝,你来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早知道晚上我就和你一起吃饭了,这家酒店的鱼汤特别鲜美,你一定会很喜欢。” 林予舒眼眶发酸,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抗拒地推开他,“别碰我,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第五十八章 We Are Done 其他女人的味道? 纪铖愣了愣, 双手捏着衣角,立即开始脱衣服,“这样可以抱你了吗?” 林予舒环抱着双臂, 向后倒退了一步,刻意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视线不经意地下垂, 正好落在了他腰腹处的纹身上, 只觉得好讽刺。 纪铖随手扔了刚脱下的卫衣, 张开双臂, 一把拦林予舒入怀,低头亲吻她毛茸茸的发顶,“宝贝, 我好想你, 你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天来我有多想抱抱你。” 林予舒如鲠在喉,不理解他怎么能口口声声说着想她,却能够见异思迁,抱别的女人。 纪铖双手捧着林予舒的脸, 闭着眼吻下来时,被林予舒凶狠地咬住下唇。 “嘶——” 林予舒趁着纪铖吃痛, 挣开了他的怀抱, 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说过了, 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别碰我。” 纪铖嘴角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不甘心地用舌尖舔舐干净, “那我现在去洗澡, 你在床上等我。” 林予舒气极反笑, 气急败坏地竖起中指对着他,“Screw you,we are done(去你的,我们结束了)。” “wait,wait,wait”,纪铖惊慌失色,用身体蛮横地堵住她的去路,“What did you mean we are done(你说我们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林予舒淡定自若地拉着行李箱,抬眸对上他惊愕的视线,轻飘飘地冷声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话音刚落,纪铖还一脸茫然地怔在原地,林予舒就拉着行李箱绕开他,迫不及待地离开。 干净利落地分了手,林予舒挺直脊背,迈着坚定地步伐向前行进。 从情窦初开起,她对未来的男友就没有过什么要求希冀,却唯独接受不了不忠诚的男朋友。 哦不,现在已经可以称呼他为前男友了。 林予舒走了没几步,还没走到门口,手腕忽地被沉有力地握住。 纪铖看着她眼角猩红,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阔步向前,才迟钝地意识到她不是在娇嗔,而是真的想结束他们的感情。 纪铖生怕一不留神又放林予舒跑了,急忙攥紧她的手腕,情真意切地恳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放开我”,林予舒板着脸沉声,“我最近过得很不好,今天更是糟透了,真的没有力气听你解释。” 纪铖虽然很想为自己辩解,但看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今晚你留在我房间睡吧,我走。” 果然如钟烈所说,他连样子都不肯装一下。 林予舒仰着下巴颏,鼻尖对着他,阴阳怪气道:“是啊,你当然要走了。你巴不得早点走,好去别的女人的房间过夜是吧。” “Shit”,百口莫辩的纪铖忍不住在她面前飙了一句脏话,“我要解释你也不听,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林予舒顿了顿,不死心地问他,“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铖根本不知道她整天在瞎想些什么,无奈地沉声:“我们什么也没有,for real(真的)。” 林予舒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被出轨的太太热衷于捉奸,不人赃俱获,无底线的男人总会厚着脸皮百般抵赖。 林予舒认定纪铖是在自欺欺人,无情地戳穿他,“那上次我们在车上做完,你没陪我睡,是去和她打电话了吧?” “Fxxk”,纪铖没忍住又仰天怒骂了一声,“我是在和我妈通话。” 林予舒清晰地记得纪铖说过他母亲不会讲中文,而她那晚听到的分明就是甜美的女声说着流利的中文,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简直就是侮辱她的智商! 当你说了一个谎掩盖真相时,就不得不绞尽脑汁,用下一个慌来圆。 林予舒懒地依次戳穿纪铖蹩脚的谎言,甚至觉得他这幅模样很滑稽,和台上那个狂拽酷炫的纪铖判若两人。 纪铖眉头紧锁,迁就着林予舒的身高,压低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真诚请教,“我要说些什么你才愿意相信我?” 林予舒情不自禁地冷笑,眼神清澈,装作天真无邪地看着他,“我信你啊,你解释的这么合乎逻辑,我当然相信你。” 纪铖长舒一口气,上前紧紧抱住林予舒,手掌不停抚摸她后脑的发丝,仿佛在一遍遍确认她还属于他,“你刚才严肃的样子吓到我了,我真的以为你要和我分手。” 已至深夜,林予舒疲惫不堪。如果拿着行李箱赌气离开,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安城也无处容身,还不如先在高档的酒店睡一晚存储精力。 纪铖像是捧着一串珍贵的珠宝,深情注视林予舒的眼睛,俯身在她额头落下密密麻麻的细吻,“宝贝,我知道你很生气,你不想听我解释也没关系,但我必须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除了分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林予舒靠着他的胸口,自嘲地勾起唇角,“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一个人安静独处,不要来烦我。” 纪铖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落下最后一个吻,“我睡在外面的沙发,想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林予舒缩成一团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情不自禁地回忆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那是一种独属于少女的果香,甜腻得嗤鼻。她以前也喜欢这类香,可是成为医生后身上只有单调刺鼻的消毒水味,应该没有男人会喜欢。 甜腻的果香和雪松的清香交织缠绕,林予舒可以猜测到他们的身姿有多缠绵暧昧,才能让这两种香碰撞融合。 突然想到衣柜里的女士短T应该是Joyce的,说不定这张床他们也可能一切睡过,林予舒顿时觉得很恶心。 原来钟烈说的都没错,纪铖的审美一直都没有变。 他喜欢的是仰慕他才华的少女,长相最好还是楚楚动人,能激发他保护欲的那一类。 林予舒以前也许是这样,但现在她无法把纪铖当作耀眼的星星,需要踮着脚仰望。她渴求的是一段平等健康的恋爱关系,从此往后也只会平视他。 正当林予舒闭目凝神,思绪万千时,听到 “吱呀——”一声,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立即屏住呼吸,生怕纪铖发现她还醒着。 感受到纪铖小心翼翼地在衣柜翻了半天,又站在床边望了她许久,最后轻关上门走了,林予舒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 纪铖受不了继续穿乱揉成一团的衣服,蹑手蹑脚地潜入卧室拿新的。 衣柜里的衣服又被林予舒翻乱了,他随手一摸,竟拿出了J&E最新打样的女款T恤,只好又重新塞回衣柜。 好不容易摸黑套上一件合身的hoodie,怕吵醒林予舒,纪铖只能克制住想吻她的冲动,远远地盯着她看。到了和厨师约好的时间,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纪铖套上Hoodie的帽子走到了酒店后厨,看到戴着高顶白帽的厨师已经在忙着处理鱼的时候,终于安心地笑了,“谢谢。” 厨师不愧是国宴名厨,就像表演杂技一样,干净利落地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谢什么,我都是为了钱。” 虽然临时被叫起来做菜很不爽,但只要报酬丰厚,他绝对毫无怨言。 厨师一边做鱼一边和纪铖闲聊,“你昨晚不是说让我十点之前做好,你要带走赶第一班高铁吗?怎么突然又换了时间,这么早就叫我起来。” 纪铖无奈地苦笑,“因为我女朋友提前来找我了,所以我不用打包回去。但很不幸昨晚我们吵架了,早餐让她尝到这么美味的鱼汤说不定才会消消气。” 厨师笑呵呵地调侃,“你女朋友生气,喝我做的鱼汤怎么会消气,应该你亲手来做才对。” “我?”纪铖充满了不自信,“我可以做鱼汤?” 在他的认知里做鱼或者是中式大餐都很麻烦,他也只会做些简单的美式快餐。 厨师信誓旦旦,“我把鱼都替你处理好了,你只要按照我的指导一步一步来,做出成品很简单的。” 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纪铖满头是汗地在厨房里转身忙碌,天微微透亮,当第一缕晨曦洒进房间,纪铖才做完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 味道和厨师做的虽有所差异,但包含着他的真心。 纪铖心满意足地端着一锅鱼汤,抄近路从大厅穿过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他装作没看到走出了一大截,又叹了一口气,折返回来坐在女孩对面,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会整晚都坐在这里吧?” 看到Joyce可怜巴巴地点头,纪铖心烦意乱,语气不善地命令她,“快点回房间睡觉。” Joyce:“你既然拒绝我了,就不要再关心我。” 纪铖无语至极,“我是作为正常人在关心你,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不要过分解读。” Joyce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纪铖见状急忙叫停,“你哭也没用。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才会仰慕我,觉得我很贴心,会照顾你。但这对我来说只是工作,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在节目里毫无保留地帮他。既然你已经淘汰了,我们的这段情谊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Joyce撇着嘴闷闷不乐,“老男人就是爱说教。” 纪铖不置可否,“那我再多说一句,未来谈恋爱不要找圈子里所谓的前辈偶像,烂人太多了,不要被他们迷惑。” Joyce哼了一声,闷闷不乐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么烂的圈子只有你是例外。” 纪铖毫不谦虚,大方承认,“我当然是例外,不仅如此,我女朋友也是例外。她对Hip Hop一窍不通,也不会听我的歌、看我上的节目,她就是喜欢我这个人而已。” Joyce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她尴尬地看着他,“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纪铖忙把盛满鱼汤的锅收进怀中,“我女朋友胃口特别好,她一个人就能喝完,你干脆坐在这里等酒店的自助早餐吧。” 纪铖回房后谨慎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生怕又沾染到Joyce麻烦的香水味。 虽然他什么也没闻到,但他的女朋友嗅觉灵敏,保险起见还是去洗了个澡,又欲盖弥彰地喷了点自己惯用的香水。 纪铖满怀欣喜,准备叫林予舒起床的时候,才发现Kingsize的大床上早已空空如也,只残留着几根她脱落的发丝。 第五十九章 嘴硬需要接吻治疗 坐在机场, 林予舒看着脚边陪她在夜色中一路奔波而来的行李箱,如释重负。 在听到纪铖关上门离开的那一刻起,林予舒的心也跟着坠入了谷底, 彻彻底底地对他失望了。 朝三暮四的男人,不值得她爱。 林予舒快刀斩乱麻,立即从床上翻身坐起, 马不停蹄地拿着手机叫车、订机票。 谁能想到她大费周章特意调休换来的的探班惊喜竟然以如此荒诞的结局落下帷幕。 还好她不是空手而归, 至少领悟到了祖先们所总结出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旷世真理, 林予舒默默安慰着自己。 登机时, 空姐拿着林予舒的登机牌面露难色,反复确认后告诉她:“林小姐,不好意思, 由于航空公司对本次航线做出了错误预判, 导致经济舱超售,您的座位已经被其他旅客占用了。” 刹那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林予舒。她不满地提高了音量,“我是消费者, 凭什么要我替你们的失误买单?” 平心而论,林予舒知道这是航空公司的行业准则, 她也不该冲空姐发脾气, 但还有几十名患者在病床上等着她, 她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不公平的待遇。 空姐一脸抱歉地向她鞠躬致歉, “很抱歉给您的出行带来了不便, 经过内部的商讨决定, 现在可以免费帮您升至头等舱, 请问您可以接受吗?” “头等舱…头等舱当然可以接受了。” 果然运气是守恒的。 她虽然被男友绿了, 可是却阴差阳错得到了一次升舱的机会, 这次旅途也不算太糟糕。 林予舒从没坐过头等舱,新奇地跟着空姐穿过快捷通道,在夹道机组人员热情的欢迎中,顺利登机。 空姐热情洋溢,“林小姐,您的座位在这里。” 林予舒顺着空姐手臂指向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挨着她座位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纪铖戴着墨镜,慵懒地靠在座椅靠背,微扬头睥睨她,好不嚣张。 林予舒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经典台词——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愣了一秒,林予舒选择无视纪铖,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还顺手拉上了他们座位之间的挡板。 纪铖恼怒,一把摘掉墨镜,气急败坏地拉开挡板,语气不悦道:“你没看见我?” 林予舒瞥了他一眼,冷着声,“看见了啊,所以呢?” 她不慌不忙地戴上蒸汽眼罩,向后躺在舒服的座椅,“难不成还要我嘘寒问暖,和你一起分享昨晚的见闻?” “林!予!舒!”纪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喊她的中文全名。 戴着眼罩,林予舒没看见纪铖被气得扭曲的神情,云淡风轻地伸手合上了挡板,“我很累,别吵我。” 纪铖果真不再出声,甚至安静得有点诡异。 直到飞机突发颠簸,乘务长在广播里通知乘客飞机两侧的卫生间暂停关闭时,林予舒才忽然想起她的前男友好像有飞行恐惧症,平日再远的行程都是靠着高铁出行。 她再三纠结,还是不放心,索性打开挡板看了他一眼,“喂,你还好吗…?” 话音未落,光是看着他惨白的脸,林予舒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纪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但为了不发出恐惧的声响,紧咬着下唇。 林予舒看见他就像看见一只淋了场瓢泼大雨的小狗,担心被主人教训身上脏兮兮,所以不敢回家,只能在雨中瑟瑟发抖。 林予舒心疼地握住纪铖的手,忍不住低声埋怨他,“既然这么怕还坐什么飞机,应该把座位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我需要啊”,纪铖深吸一口气,好让声音听起来不发抖,“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林予舒鼻尖发酸,用力握紧他的手,安慰道:“别怕,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 纪铖强撑着勾起唇角,语气洒脱,“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落地。只要宝贝你能一直牵着我的手,让我在空中绕着赤道惶恐不安地飞一圈都行。” “叮咚——” 乘务员通过广播通知大家:“本次航班已顺利穿过云层,两侧卫生间将重新开放,预计还有二十分钟到达北城国际机场。” 飞机恢复了平稳飞行,纪铖僵硬的面庞也终于有了一点气血。 林予舒见他状态好转,长舒一口气,想要抽回手时,却被纪铖牵着手十指相扣,紧紧捏着不放手。 林予舒使足了劲抽手,可娇小的手掌纹丝不动地躺在他的掌心,只得好声好气,“我要去卫生间。” 纪铖不情不愿地微微松手,恋恋不舍地勾着她的指尖,嘟囔道:“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去,那里又没有监控摄像头。” “你想什么呢!”林予舒没好气地踩他脚上的限量球鞋,“快点给我让开!” 望着林予舒的背影,纪铖目光柔和,宠溺地勾唇轻笑,全然以忘自己正在穿越虚无缥缈的云层。 * 两天一夜几乎没怎么睡,林予舒一回到彼岸的公寓,连澡都没来得及洗,沾床就睡,压根没意识到作为前女友的她已经没资格占用这里的床位了。 她今早离开得干净利落,就是不想和纪铖再有任何瓜葛。可林予舒不得不承认,她和纪铖已经融入了彼此的生活中,根本做不到一夜之间就和对方断得干干净净。 唉!林予舒为自己的优柔寡断长叹一口气。 要是被408的姐妹们知道她分手后还和前男友藕断丝连,一定会合起来唾弃她拎不清、自掉身价。 可是没办法呀,她太爱纪铖了。 即使纪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原则性错误,但看着他那么坚强好胜的一个人在飞机上颤栗发抖,她怎么能忍心不管不顾。 就当是在这张舒服的大床上睡最后一晚,和它好好告别。明早她一定打包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火速搬走。 鹅绒枕头蓬松舒适,正当林予舒意识迷蒙就要坠入梦乡时,忽地感受到身后不远处的床垫陷进去一块,腰间也忽然多出一只健壮的长臂。 纪铖紧贴着林予舒的后背,手指理清她飘逸的秀发后,俯身亲吻她圆润的耳垂,“宝贝,我想变成你的味道。” “我还没洗澡呢!”林予舒迷迷糊糊地听到身后的男人轻笑,直白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那我们一起去洗。” 感受到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的腿面,顺势钻进宽大的衣服下摆,林予舒全身开始燥热,猛然清醒,惊呼道:“我不要!” 纪铖失笑,一本正经地问她:“林医生,请问嘴硬是不是需要接吻治疗?” “嗯?” 纪铖咬着她的耳朵,“宝贝,你全身上下都在说:我要,很想要。” 林予舒抗拒地推开他的手,“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就是在强/奸!” “强…奸?”纪铖怔住,神情瞬间扭曲,“you mean □□?” 林予舒正色提醒他:“我们昨天分手了。” 纪铖难以置信她单方面的说法,“我什么时候同意分手了?” 林予舒冷声:“恋爱可以单方面终止,只有离婚才需要双方同意。” “Bullshit”,纪铖最近被林予舒气到忍不住在她面前飙出脏话,“你穿着我的衣服、睡在我的床上告诉我: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碰你的身体就属于强/奸。你自己不觉得这样很荒谬吗?” 林予舒仰着下巴颏,不甘示弱道:“难道你忘了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Holly Shit,”纪铖扶额,“你居然还在计较这些!?Unbelievable(难以置信)” 林予舒咄咄逼人,“我怎么可能不计较?!她都抱你了。 纪铖好声好气地握着她的肩膀解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相信我。” 林予舒冷呵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我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咯?” 纪铖叹了一口气,“是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我怎么知道她会这样。” 林予舒:“那你没长腿,不会闪开?” 纪铖:“我就愣了一秒,之后立即推开她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证明给你看,难道去调酒店的监控摄像头吗?” 林予舒:“不用证明,我的眼睛都看到了。” 解释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纪铖咬着后槽牙,“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予舒:“你凭什么用指责的语气和我讲话?难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不都是你的错吗?” 纪铖冷笑,“我是有错,但主要怪你小题大做,斤斤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予舒牙尖嘴利地反驳,“我计较这些是因为我在乎你。如果…” “够了”纪铖沉声,“我受够了。从我们交往的那一天起,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你误会我,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按照自己的猜测把我想象成最不堪的样子。我不仅要翻来覆去地和你解释,还要顾及你的情绪,迁就你的性子,我真的太累了。” 林予舒的眸中划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我在你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你居然抱怨爱我很累。” “God”,纪铖无奈,“你又曲解我的意思,那我无话可说。” 林予舒满腹委屈,“爱我到底累在哪里?” “随便你怎么想”,纪铖冷声:“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吵架。” 林予舒眼眶红润,看着纪铖拍门而出,留下一个愤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和好~ 第六十章 恋爱脑 结婚脑 林予舒坐在地板上, 不知疲倦地收拾堆成小山丘般的行李时,才理解了为什么父母宁愿让她和没上进心的男人交往,也不愿让她成为有钱男人的附庸。 至少和普通男友在一起, 他们三观相似、地位对等,在经济上不存在谁占上风的问题。而和经济地位悬殊的有钱男人同居,虽然她免费住在市中心的豪宅, 看似令人称羡, 但只要他们吵架、闹分手, 立刻需要卷铺盖搬走的也是她。 林予舒虽然只在彼岸住了短短几个月, 但好像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未来的家,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提升幸福感的家居用品。 看到前不久购置的情侣水杯,杯盖上的大耳狗和库洛米她都爱, 平时更是眼睛看到哪个就会用哪个杯子喝水, 到了分别之际,林予舒无比纠结于带走哪一个。 因为送走狗子纪铖怕她伤心,精挑细选送给她一只和狗子相似的小狗公仔,林予舒虽然十分想带走, 可行李箱却腾不出一点地方给它。 衣帽间他们的衣服都混着放在一起,林予舒归纳了半天脑袋都大了, 也没找全自己的衣服, 甚至还想顺走几件他宽大的T恤当睡衣。 分手真的太麻烦了, 她再也不想和男友分手了。 不对, 他们也没机会再分手了。 林予舒从杂乱的衣海中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地感到失落难过。 这些日子和纪铖的同居生活太过于甜蜜, 导致她天真地以为他们能以这个状态开启人生下个阶段的大门。 忽然之间, 林予舒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敲门, 情不自禁地笑了。 学生时代他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 同居时没少吵架。 为了避免战况升级,纪铖总是及时休战,把公寓让给她一个人冷静,自己去外面的街上闲逛。估摸着她恢复了理智,不再无理取闹,纪铖才会带一束花回公寓送给她。 有了这束奶油黄心,林予舒心头的怒气烟消云散,主动扑进纪铖的怀抱,“我原谅你了。” 计划得逞,纪铖满足地低头亲亲她的额头,“Lucky me(我可真幸运)。” 林予舒以为纪铖又故技重施,一溜烟地跑去开门,没想到大门一开,没有鲜花和纪铖,只有一口锅和—— “高狄?” 高狄端着一口沉重的陶瓷砂锅,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林医生,我胳膊要断了,能先进去把锅放下吗?。” “啊?”林予舒和突然出现的高狄面面相觑,愣了一秒,“快进来吧。” 高狄的双腿像踩了风火轮,立刻冲进厨房,把这口锅丢在了空荡荡的灶头上,气喘吁吁地解释:“这种专门用来煲汤的锅太沉了,我的车又没有这间公寓车库的权限,只能一路端着锅从大门口跑进来。” 林予舒望着锅,满是不解,“你为什么要拿一口锅来?” 高狄没好气地抱怨,“还不是因为纪铖。他今早自己上飞机跑了,我只能端着这口锅搭高铁回北城。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把他锅里的宝贝给撒了。” 林予舒眼里的光暗淡了一层,“他不在。” “奇怪,你都在,他为什么不在?”高狄狐疑,看着林予舒发丝凌乱、满脸伤心欲绝的模样,恍然大悟道:“你们吵架了?” “分手了”,林予舒小声纠正事实。 高狄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嗤笑着说:“林医生,纪铖恨不得每天都和你求婚,怎么会突然和你分手?除非是他吃错了药,发羊癫疯。” 林予舒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好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满不在乎,“他觉得爱我很累,分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高狄坚决不信这个荒谬无比的说法,揭开锅盖给林予舒看,“凌晨四点就起床给你煲汤的人,会觉得爱你很累?” “煲汤?”林予舒看着锅里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他为什么要凌晨四点起床煲汤?” 高狄:“我们聚餐的时候,他就一直念叨着酒店的鱼汤好喝,想带你来尝尝,可惜昨晚你不在场没喝到,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今天一大早他就亲自去后厨拜师学的。” 林予舒备受冲击,一时哑口无言,“我以为他大半夜是去找Joyce了,谁能想到竟然是去学习煲汤了。坐飞机、学煲汤,他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事情的来龙去脉,高狄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替自己的老板解释,“在纪铖身边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说老实话,我们这个圈子没底线、毁三观的人和事太多了,但我敢打包票,纪铖绝对是这个圈子里最洁身自好的一小部分人了。” “哦”,林予舒撇着嘴闷闷不乐,“他要是真洁身自好,就不会抱女朋友之外的女人了。” 高狄看林予舒耿耿于怀的样子,耐着性子解释:“你是说Joyce?其实她也挺可怜的。Joyce才二十一岁,连高中都没读就去韩国做Idol练习生了,可是练习了六年,没能成功出道还落了一身的病。” 林予舒微怔,听到高狄继续说:“Joyce实力还行,回国参加说唱节目好不容易大放光彩被纪铖看中,顺利加入他的战队,但没想到节目组把她剪辑成了娇蛮的小公主,节目播出后一路被观众骂拖飞机,都快抑郁了。她年纪小,心里还藏不住事。昨天一被淘汰情绪就有点失控,纪铖才安慰了几句。” 高狄轻笑一声,“林医生,你大可放心,他们要是真有点什么我肯定第一个知道,但既然我都说了他们没什么,那就是真的没什么。这些年来纪铖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说满脑子都是你吧,至少也可以说对你念念不忘。我们公司的人都好奇你到底是什么妖女,给他下蛊这么深,一首接一首地给你写歌示爱。” “妖女?” 第一次听到关于纪铖的这些事,林予舒一时百感交集,甚至于不敢置信,“他真的有这么爱我?” 高狄笑得爽朗,刚想做出肯定的回答,被纪铖一通电话打断。 纪铖交代高狄,“鱼汤你喝吧,别送过去了。” 高狄顺手开了免提,故意在林予舒面前揶揄道:“你凌晨四点起来亲手煲的鱼汤,饱含着真心和爱,舍得我一个区区经纪人喝?” 纪铖答应得干脆,“当然舍得。鱼汤跟着你在高铁上从安城到北城,辗转了一天,要是馊了怎么办?再说了,你送过去都凉了,我们家从不进厨房的林医生该怎么喝?” 高狄连连啧啧作响,以表心中的不满,“那你费这么大劲让我带回来这么重的一锅汤干嘛?带着它我连飞机都搭乘不了,只能端着锅一路过安检、坐高铁,接受众人好奇的目光。” 纪铖语气诚恳,“辛苦你了,等我这段时间忙完,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年假。” 高狄立刻奉承道:“谢谢纪老板,遇到您是我的福气,下辈子我一定还给您做牛做马。” “得得得,行了”,纪铖懒得听这些。 高狄看了眼一旁的林予舒,问纪铖:“你现在人在哪?怎么还没回来?” 纪铖:“在超市买鱼。” 高狄轻笑,“你还要做鱼汤?” “做啊,不做她怎么喝到这么鲜美的鱼汤消消气呢”,纪铖叹了一口气,坦诚道:“我刚没控制好情绪,和她大吵了一架,现在好后悔,她肯定又在哭。” 林予舒欲盖弥彰地仰头看天,拼命证明他的说法是错误的。 同为同病相怜、娶不到心上人的可怜鬼,他们心意相通。纪铖碎碎念道:“我现在越来越不懂她了。明明我很爱她,为什么她总会怀疑我不爱她、对她不忠心?网上的情感博主都说结婚能给女人安全感,可她又不愿意和我结婚怎么办?” 高狄意识到纪铖再当着林予舒的面说下去就不合适了,急忙叫停,“你快点回来吧。” 纪铖:“生鲜区的工作人员说半个小时后会上架新鲜捕捞的活鱼,我再等等。” 理智的弦突然绷断,林予舒全盘皆输,冲着手机话筒大喊:“纪铖,我不想吃鱼。” 我只想吃你。 这句话林予舒没好意思在高狄面前说出声。 打完这通电话,高狄识相地离开了。临走前他拜托林予舒,“求求你快点和纪铖和好吧,我的年终奖和年假全凭纪老板的心情决定。” 林予舒笑了笑,没多承诺什么。 没过多久,林予舒就如愿以偿地听见门口的电子锁在响,满怀欣喜地等纪铖进门,扑进他的怀里。 纪铖提着两大袋超市买的东西,身子怔住,迟疑地低头吻她的额头,“不生我气了?” 林予舒瓮声瓮气,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对不起。” 纪铖像身上挂了只树袋熊,立即把刚从超市采购的两大袋东西随手扔在地板,抱着林予舒去沙发,趾高气昂道:“你错哪了?” 林予舒跨坐在纪铖怀里,微微向前探身,便轻轻松松咬住了他滚动的喉结,“纪先生,请不要得寸进尺。” 纪铖慵懒地靠在沙发后背,饶有兴趣地捏着她的下巴颏打量,“宝贝,我是在学你,每次我先认错你都会问我这个问题。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予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中文水平可真高,现在都可以运用这么复杂的俗语了。” 纪铖嘴角带笑,一心二用。 他一边直视林予舒的目光和她讲道理,另一边用指腹轻抚她娇艳的唇,“我每次听到这些问题时和你现在的心理反应完全一致,但我中文不好的时候还没办法和你说清楚这些,所以我才会觉得吵架让我很累。” 林予舒头抵在他的胸口,娇嗔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误会你和其他女生的关系。” 只要靠近林予舒,纪铖的手就一刻也停不下来,轻揉她的耳垂,满腹委屈,“你既然这么喜欢猜测别的女生和我有什么关系,还不如猜猜我有多爱你。” 林予舒手指微蜷,得意洋洋地轻点纪铖的心口,“要不是高狄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是恋爱脑。” 纪铖捏住她调皮的手,满目柔情,语气柔和,“我不是恋爱脑,是结婚脑。” “啊?”林予舒目瞪口呆地看着纪铖,被他扣着后脑,强势地俯身亲吻,“我想成为你的丈夫,和你组成幸福的家庭,最好还能共同抚育爱情的结晶,互相搀扶着慢慢老去。” 纪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递在她眼前,“林予舒,嫁给我好不好?” 60-70 第六十一章 爱而不得 一般女孩被帅气又多金的纪铖求婚, 定会欣喜若狂,开心得连声答应,积极筹办未来的婚礼进程。但可惜纪铖不会向她们求婚, 林予舒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一般女孩。 有了上次拒绝他求婚的经验,林予舒这次更加信手拈来,看着纪铖深情的眼睛, 一本正经地说:“你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再向我求婚行不行?” 纪铖手攥着硕大的繁星钻戒,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声音都不可抑制地微抖, “为什么?你至少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予舒嘴角微翘,仰着头满脸天真,“生日和求婚在同一天, 我就可以只用记住一个日期啦。” “God”, 纪铖气得眉头紧锁,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林予舒, 我们一共才有几个纪念日,你还要狠心地剥夺掉一个, 也太令人发指了。” 林予舒自认为这个理由很合理, 解释道:“我们现在有恋爱纪念日、分手纪念日、复合纪念日, 未来还要有求婚纪念日、结婚纪念日, 有了孩子后还会有…” 纪铖嘴角抽搐, 讥讽道:“这些日子对我们而言都是意义非凡的, 难道不值得你花一秒钟的时间铭记?” 林予舒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 语气恳切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很有意义, 可是这么多有意义的纪念日, 我们到底要庆祝哪些?万一只有一个人精心准备,打算大张旗鼓地庆祝某一个纪念日,而另一个人工作缠身,完全不记得这天是纪念日怎么办?那岂不是两个人都会很不开心,说不定还会造成严重的婚姻危机。” 听了这些,纪铖的身子猛然怔住,“你还在气我以前忘记恋爱纪念日对不对?” 林予舒轻摇头,靠着他的胸口轻叹:“我只是觉得很失落,没有被你好好放在心上。” 纪铖一脸抱歉,掌心轻抚她后脑的发丝,“那晚是我对不起你。我在录音室忙着写歌,完全忘了恋爱纪念日这回事。” * 在他们恋爱一周年的当天,林予舒被放了鸽子。 初次恋爱的少女格外珍视和男友度过的第一个纪念日,提前一周就安排好了纪念日当晚的所有活动,还三番五次地旁敲侧击,提醒纪铖取消当晚的演出。 纪铖虽然表面上漫不经心,但嘴上也答应了她。 在寒风飒飒的深秋,林予舒满怀欣喜,穿着新买的裙子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完全不见纪铖的踪影,只等来他轻飘飘的一条消息。 纪铖:【我在忙,今晚你和朋友们一起去吃饭吧。Have Fun :) 】 林予舒看着手机屏幕,情不自禁地拧着眉头,咬牙切齿道:“Have Fun?” Have Fun个屁嘞! 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她Have的只有anger(愤怒)。 林予舒被气得火冒三丈,立刻用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打电话过去臭骂纪铖。 她还没张嘴发声,耳朵先听到了电子机械女音毫无感情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刚发完信息就关机,林予舒合理怀疑纪铖是故意关机不想见她的。 臭男人!!!! 林予舒放声怒骂,气得恨不得想当场分手。 室友们看林予舒垂头丧气地提着蛋糕回来,围着她关心地问:“纪铖呢?你们不是去约会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予舒阴着脸,沉声:“他死了。” 众人齐声:“啊?” 夏时:“他怎么死的?” 萧何:“不会是你杀死的吧?” 林予舒一袭长裙,打扮得乖张可人,眼神却异常阴冷,淡定地拿着刀,给室友们分还印着祝她和纪铖恋爱一周年快乐的翻糖蛋糕,倒真有点像个心狠手辣的女杀手。 白念:“我只听过室友自杀,同寝室的人能保研,但不知道室友杀人,我们有没有机会保研。明天我问问辅导员有没有这条规定。” 夏时:“我觉得肯定没有这种规定。” 萧何:“万一呢。实在不行,我们把予舒绑起来扭送到公安局,也算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了,说不定学校还会嘉奖我们。” 林予舒薄唇微启,“他是自杀的,我们把蛋糕分了庆祝庆祝吧。” 按照他们两个人一点就燃的火暴脾气,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足够引发山崩海啸般的激烈争吵,但纪铖人就跟真死了一样,足足一周都没出现,他们只好被迫冷战。 纪铖自交换期满就不用来学校上课了,几乎整天都泡在club里,只有偶尔才会抽空和林予舒约会。 明明身处同一个城市,但他们两个人却在渐行渐远。林予舒时常怀疑纪铖留在中国根本不是为了每天见她,而是为了和一起玩音乐的狐朋狗友们厮混。 林予舒在“408恋爱指导中心”三位咨询师的建议下,发了一条颇具试探性的朋友圈—— 【征友启示】 硬性要求:身高一米八以下;性格温柔体贴;可以每天陪我吃饭 特殊要求:没有洁癖;性别不限 有意者请联系:林小姐 1797XXXXXX 发出这条朋友圈没多久,钟烈就评论了: 【林妹妹觉得我怎么样?我时间多,不仅能每天陪你吃饭,还可以整晚陪你睡觉。】 要是放在以前,林予舒肯定会怒斥他低俗,但为了气纪铖,她毫无道德底线,什么荒唐的话都讲得出。 林予舒:【联系我的帅哥太多了,你先拿着号码牌等我叫号吧。】 钟烈:【别介呀,人多热闹,我不介意多人局。】 林予舒:【我考虑考虑。】 看到他们如狼似虎的放荡之词,纪铖终于不淡定了,匆匆现身,暴跳如雷地谴责她:“我只是不小心忘了纪念日而已,你怎么能公然和其他男人调情呢?” 林予舒虽然被气到快吐血,但还是傲娇地仰着下巴颏,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怒气腾腾的双眼,“因为我也忘了我有男朋友这件事。” 得知林予舒还介怀这件事,纪铖心生愧疚,顺从地收好戒指,“那我下个月生日再向你求婚。” “好”,林予舒刚想从他怀里挣脱,被纪铖一把按住了细腰。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只脆弱的小鹿,“你会答应我下次的求婚吗?” 林予舒得意地勾唇,“Maybe(也许吧)。” * 远离繁重闹心的工作,林予舒仿佛心灵得到了净化,整个人容光焕发。 林予舒换好白大褂,办公室所有同僚都夸她气色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她还没开心多久,就收到了甄主任用办公室座机拨出的电话。 “你来一下。” 林予舒问一旁的陈浩,“主任已经出院了?” 陈浩冲林予舒招了招手,示意她耳朵靠近点,“主任昨天早上出的院,下午就来办公室上班了。不出意外,他应该是知道你被投诉的事了。” 虽然林予舒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咯噔一下,颤颤巍巍地去了主任办公室。 生了一场大病,甄主任的身体还有点虚弱,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没有往日的精气神,“小林,你说说是怎么被患者家属投诉的。” 林予舒把甄主任当成了神外的靠山,义愤填膺地倾诉自己被投诉的遭遇和医务科的人逼她写说明材料的惨事,期盼得到主任的怜惜。 甄主任愤怒地一拍桌子,“胡闹。” 林予舒拼命点头,“我也觉得患者家属是在胡闹,他…” 甄主任指着她的鼻尖,一点也不留情面,“我是说你胡闹。你都从医多久了,患者家属的决定权和医生的特殊干预权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吗?” “可是…” 林予舒刚想为自己辩解,就被甄主任厉声打断,“可是什么可是,这就是医生行医的准则。退一万步讲,这个患者家属长得五大三粗,据我所知他还是有案底的,他气极了用暴力手段针对你怎么办?难不成你要闹成刑事案件,让我侄子出面帮你打官司?” 林予舒坚称:“患者家属起初是愿意让患者接受治疗的,但因为没有得到足额的赔偿款,才急着让患者出院。患者当时的情况我评估过了,接受手术治疗痊愈的几率非常大。” 甄主任恨铁不成钢,“尊重病患和家属就是你一个医生该做的。手术不是博弈论。对单个家庭来说,概率没有任何意义。人是自私的,眼界、经济条件都会有局限,限制他们做出选择。” 林予舒辩解,“患者家属是因为愚昧才做出错误的决定,既然我是医生,就有义务告诉他专业意见,保证患者的生命健康。考虑到患者的家庭条件,我已经建议使用向日葵基金里的钱垫付所有医药费。家属一听有钱可以报销,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让母亲早日接受治疗,而是想私吞这笔钱。” 提起向日葵基金,甄主任更生气了,“你搞的那个破基金把我们科正常的生态环境都搞破坏了。病人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挂你的号有机会减免医药费,门诊简直比从医几十年的老教授还热闹。” 林予舒这几个月的门诊数量的确异常火爆,有时候忙得连水都喝不上一口,但她以为那是自己医术高明,在患者圈里建立了良好的口碑,还在暗自得意呢。 被甄主任数落了一大堆,林予舒的脑子嗡嗡作响,“我只是看到患者躺在病床上遭受病痛的折磨,时常感叹命运的不公,很想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 本以为被敬重的前辈批评愚蠢的善良就够难过了,谁能想到他还有更严厉的惩罚:“你是为病人考虑的周到,但也只算个出色的外科医生,还达不到副主任医师的任职要求。这次晋升你放弃吧,我不会作为推荐人同意你参与评选。” * 临近春节假期,《Rap King》节目组需要提前录制半决赛,保证节目能够在春节假期的黄金档播出。 纪铖作为制作人亲历亲为,每天和仅存的两名队员石头、秦天加班加点地准备比赛。 秦天早早就确定了主题,“我想唱Old School,希望Alex能够featuring(伴唱)。” 纪铖立即拿出手机,“我联系他看看有没有时间。” 秦天喜形于色,纪铖泼凉水,“你别高兴太早,Alex对作品的要求很高,会一遍遍地和你过,排练时看你心不在焉会直接没收手机,直到他满意为止。” Alex也是纪铖当年参加比赛时的制作人,他可是用惨痛的亲身经历告诫秦天,“你最好先和女朋友讲清楚这段时间很忙,否则小心比赛结束后女朋友直接变成前女友了。” 石头苦恼,“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要唱点什么。” 石头接触Hip Hop的时间没多久,虽然才华横溢,但被捧得太高了,每场比赛都放大招,已经黔驴技穷。 纪铖出主意,“倒数第二场比赛了,你最擅长的hardcore观众也看累了,可以尝试一点新东西。” 石头若有所思的点头,纪铖看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抱歉,我女朋友的电话,必须得接。” 等纪铖打完电话回来,石头一脸兴奋,“我想好了,我想和你一起改编你那首《Eden Land》。” 纪铖正色,“我可以帮你重新写一首类似曲风的旋律,但这首歌不能remix。” 石头不解,“《Eden Land》旋律经典,观众已经很熟悉了,再改编会更有话题性。” 纪铖瞥了他一眼,“这首歌的旋律和词都是我写给她一个人的,不会让别人碰。” 石头只好放弃改编的想法,重新埋头创作。 纪铖和石头共同创作了一周,一首爱而不得的悲伤情歌终于诞生。 石头把这首歌献给暗恋已久的女班花,而纪铖献给求婚被拒两次的林予舒。 彩排当天,其他选手和伴唱都穿得花里胡哨,被伴舞的Dancer们簇拥着,只有纪铖和石头穿着西装,一个站在舞台中央,另一个坐在角落的三角钢琴前,深情献唱。 他们下台后,Alex调侃,“今天是你们二位的婚礼吗?” 纪铖冷呵,“我的婚礼不会邀请你参加。” Alex啧了一声,“你这人真小肚鸡肠,现在还怪我没收了你的手机。当初你被女朋友折磨得那么惨,天天打电话道歉,哪有时间专心准备比赛,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成为Rap Star。” 纪铖冷着脸,嗓音低沉,“感谢你?害我搞丢女朋友,我不拉黑你已经算客气的了。” 第六十二章 Daddy “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外科医生?” 林予舒坐在纪铖的车上, 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驶来的车流,突然发问。 纪铖偏头望了林予舒一眼,从方向盘拿下一只手, 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林予舒不禁莞尔,侧身望着正开车的纪铖, 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客观来讲, 林予舒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 身上同时具有做外科医生的特质和致命禁忌。 林予舒足够沉着冷静, 从第一次上实验课起,不管场面有多血腥可怖,周围人的尖叫声有多此起彼伏, 她握手术刀的手都不会迟疑颤抖, 常常被老师称赞果敢利落,是个做外科医生的好苗子。 可林予舒身上也有做外科医生的大忌——共情能力强。一看到病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想要不遗余力地救治他们, 而忘记了自己在顽劣的病魔前有多渺小。 纪铖见林予舒久久不发声,十指交缠地牵着她的手, 轻声鼓励到, “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不许怀疑自己。” 林予舒苦笑, 看着纪铖认真开车的样子, 忍不住贬低自己, “可是我太不理智冷静了, 只要患者还有一线生机我就不想放弃, 完全没办法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面前终结。” 趁着红绿灯, 纪铖把车停下来,认真捧着林予舒的脸,“宝贝,你最近工作得不开心吗?” 林予舒头抵在他胸口,惆怅地叹气,“我在学医时怀揣着救济苍生的雄心壮志,可当医生后我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如果是上大学的我看见现在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样子,一定会唏嘘不已。” 纪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为什么这样说?” 林予舒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道:“我的精力太有限了,没办法为每一条生命负责。这让我很难过,却又让我大松一口气。” 纪铖轻揉她后脑的发丝,“宝贝,很抱歉我不是医生,没办法完全体会到你的感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必追求事事完美,只要尽力了就不会有人怪你。”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头,“我以后去做学术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不用值夜班、做手术,每天都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红灯倒计时归零,纪铖不得不重新发动车子,目视前方,“无论你是想做医生还是做学术,我都会尊重你。” 待车子在笔直的马路上平稳前行,纪铖又迫不及待地抽出一只手握紧林予舒的手,“但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发自内心的,会让你开心愉快,而不是为了我被迫妥协放弃,不情愿地做出改变。” 林予舒怔了怔,“你不是总抱怨我工作忙不主动联系你么,难道就不希望我换一个更轻松的工作?” 纪铖捏了捏林予舒的掌心,笑着告诉她,“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从来都没想过干涉你的职业选择。” 林予舒感动不已,试着和他探讨更加现实的问题,“我妈妈说结婚后总有一个人要多为家庭做出牺牲,这样的婚姻才会长久、幸福。” 纪铖挑眉,“真的吗?那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做出牺牲吧。” “我会出石头,你出什么?”纪铖语气轻松,自顾自地猜测,“你好胜心这么强,一定会出布吧。” 林予舒一脸严肃,“别闹了,我没有在开玩笑。” 纪铖笑声爽朗,“好啦,林医生不用纠结职业发展了,以后我会留在家里专心做你的全职先生。” 林予舒微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愿意为了我而牺牲事业?” 纪铖嘴角微翘,“这是娇夫最大的梦想e On(拜托),这个世上除了我妈谁会真心喜欢工作?我之前那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不工作。”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林予舒很少听纪铖提及自己的母亲,好奇地问:“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冷漠? 疏离? 傲慢得不可一世? 脑海里最先浮现的都不是什么正面的形容词,纪铖不想让林予舒还没见到未来的婆婆就闻风丧胆,随口说了一个中性的特征,“视工作为命的女强人,我现在要是想要联系她还需要通过她的助理预订会议时间。” “啊?”林予舒想象不到和自己的儿子都不能随时联络该有多忙,对纪云女士的形象更加好奇了。 纪铖回头望了林予舒一眼,认真又恳切地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和我母亲完全相反。我很没有上进心,也没有远大的理想。好像没和你说过,为了不离开从小长大的芝加哥,在整个漫长的申请季,我只申请了一所大学。也许你觉得这没什么,但这在美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读书和工作区别很大。” 读书需要交钱给学校,工作能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 工作越多,赚得钱也就越多,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赚够了钱,尤其是当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赚取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时。 纪铖顿了顿,“我喜欢的是Hip Hop,不是做Hip Hop相关的工作。” 林予舒十分不解,“既然你不喜欢工作,为什么还把公司取名为Workholic?” 纪铖坦然,“工作会麻痹情感,忙起来就没空想你了。” 两人都沉默了。 林予舒望着车窗外愈发熟悉的街道,失神放空了一会儿。 车子顺利驶进林予舒家的小区,纪铖缓缓将车停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下,没来由地开口:“我当初参加《Rap King》节目也根本不是为了红,只是想让你意识到我有才华,能给你有保障的未来,不是某个单纯靠着信托基金在Club里混日子的二世祖。” “信托基金?!” 这个陌生又高端的词汇,林予舒忍不住尖声重复了一遍,“你有信托基金?什么也不用干,每个月就有钱定期打进账户的信托基金?” “Jesus Christ”,纪铖瞪大了双眼,比林予舒还震惊:“不然你以为我在中国无所事事的那一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予舒:“我以为你每天上台演出是有钱拿的。” 纪铖捏了捏她一本正经的脸,解释道:“我当时拿的签证只允许我在中国花钱,不允许我赚一份钱。” 林予舒忍不住偏头打量纪铖,“知道你有信托基金后,我觉得你更帅了。” 纪铖笑意舒展,捏着她娇俏的下巴,“是不是在下次求婚前,我要不经意地让你看到我账户上的数字。” “那我会当场单膝跪地,求着让你娶我。” 林予舒立即解开安全带,猛向驾驶座的纪铖扑过去,“我不想努力了,你娶我好不好…” 纪铖立刻绷紧身子,握着她的肩,牢牢抵住,“别过来。” 主动亲密反被拒绝,林予舒不满地耷拉着唇角,“你不爱我了?”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纪铖单手扣着她的后脑,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上轻嘬一下,慵懒的嗓音难掩无奈,“我爱你,但现在不是证明我爱你的好时机。” 四片唇瓣相碰,轻轻的一吻浅尝辄止,勾的人心痒痒。 林予舒探身凑近纪铖帅气的脸庞,“爱我为什么不让我抱。这么晚了,外面又没有人。” 林予舒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面住的都是老教职工或他们的家属,晚上十点后就鲜少会有人在院子里闲逛。 纪铖无奈地攥着林予舒的手,指向不远处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它比人还可怕。” 他们藏匿在一颗粗壮的榕树下,区区摄像头算得了什么。 林予舒满不在乎,急切地凑近他的唇角,“又不会有人24小时都盯着看。” 纪铖沉声:“万一呢。万一刚好有人看到我们了怎么办?” 林予舒鄙夷,“你好胆小。” 他们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还是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害怕小区里住着的高中老师们抓到他们早恋。 纪铖看着她闪耀的眸子,坦白道:“我遇到你以后才变得这么胆小,生病就会去医院,检查出胃病就立即戒酒,想体验的极限运动怕出意外也不敢去做,就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林予舒刚感动不过三秒,就听到纪铖冷静地说:“我们在车里做什么,这种监控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在树下,也能看清楚车子抖动,很容易猜到车里的人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林予舒狐疑,“难道你喜欢这个视角的片?” 看着纪铖铁青的脸,林予舒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在车里,你对我百依百顺,温存时的吻又柔又欲,迟迟不愿下车。” 纪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冷声:“我要是有这个癖好,就不会把行车记录仪拍到的东西都删了。” “行车记录仪?” 林予舒对车子一窍不通,自然也不懂这些车上的配件。 她浑身一颤,“都拍到什么了?” 纪铖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故意凑近林予舒脸颊,微微偏头,低沉的嗓音就落入了她红晕的耳,“能拍到的都拍到了。我的宝贝在镜头里像只波斯猫,身姿柔软,傲娇又迷人,我看了一遍就血脉偾张,全身滚烫到受不了。” 听纪铖这么一说,林予舒来了兴趣,没羞没臊地说:“我也想看。” 纪铖像逗猫一样,手指轻挠她的下巴颏,拖着眷恋的嗓音,“我都删干净了,你试着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吧。” 看林予舒撅着嘴不高兴,纪铖忍不住逗她,“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留了一份备份。” 林予舒的双眼立刻放光,“在哪里?我们一起看好不好嘛~” 纪铖偷笑,得意地挑眉,“备份在我的脑海里。今晚你来我梦里,我们一起看。” 林予舒这只傲娇的猫被踩了尾巴,气得咬逗弄她的手指,“你看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嘶——” 纪铖吃痛,抽出濡湿的手指,“你刚做完去泡热水澡了,哪有心情看。” 林予舒控诉:“那你怎么就有心情看!” 纪铖抱屈,“天地良心,我怕忘了行车记录仪有拍到别人不能看的东西,才立刻去删。只是没想到越看越入迷,连进度条都没舍得拉一下。” 纪铖描述得越动人,林予舒就越想看,撇着嘴闷闷不乐,“都怪你!删这么快干嘛!” 纪铖委屈巴巴地启唇,“难道你以为我想删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 理论上确实只有纪铖一个人看得到这些,他保管妥善自然不会泄露。林予舒对纪铖有信心,但他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拍到的所有东西删的干干净净,自己都没留下任何备份, “好了,快点回去吧”,纪铖下车替林予舒开门,“已经太晚了。” 门刚一开,料峭的春风就钻进了车缝,林予舒捂着眼睛,“好痛,有沙子飞进来了。” 纪铖立刻弓身查看,“宝贝,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的肩头就多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攀着他。 纪铖心疼地凑近她的眼睛,“沙子在哪里…” 话音未落,他的唇就被林予舒咬住。 意识到被骗,纪铖没好气地捏她的细腰,“你很想在车里?那我们回别墅。” 林予舒怅然地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再不回家看看,我都要忘了家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纪铖俯身含住她圆润的耳垂,“那你撩拨我干嘛。” 林予舒仰着头,手在他心口画圈,“我想亲亲你。” 被娇滴滴的声音勾的心神荡漾,纪铖定了定神。 纪铖:“这里不行!” 林予舒:“Daddy~” 林予舒很懂纪铖暗爽的点在哪里,只要像只小野猫一样甜甜唤他,立刻就会缴械投降。 纪铖闷哼一声,眯着眼睥睨,“再叫一遍!” “爸!” “嗯?”纪铖愣了一下,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中英互译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 纪铖弯腰去抱座位上的林予舒,“宝贝,你一撒娇我就拿你没办法。” 林予舒捂着脸,“爸,你怎么来了?!!!” 林启东气得胡子乱颤,“林予舒,给老子滚下车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铖:防不胜防…… 第六十三章 非他不嫁 纪铖只有母亲, 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像父亲一样天生带有尊卑性的角色,导致他从不惧怕男性的老师或是长辈,然而林启东如日中天的怒吼成功让他打了个寒颤。 背后一双怒气腾腾的眼睛, 带有压迫性的视线让纪铖迟迟没有勇气转身面对,只好直勾勾地盯着座位上因为尴尬把自己蜷成一团的林予舒。 四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予舒掩耳盗铃, 一直捂着脸, 紧闭着双眼, 期待没有人看见她。 她多么期望这一切都是美丽的误会, 但事实就是在寂静的深夜,她和未公开的男朋友在树下幽会,还不凑巧被自己的老父亲撞到, 尴尬至极! 林启东已不见往日疼爱女儿的模样, 板着脸,像训斥不听话的学生一样,“耳朵聋了,听不到我说话是不是?快点滚下车来。” 林予舒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 脚刚迈到车边延,还没踩到地板, 身体忽地一轻, 被纪铖打横抱起。 纪铖凑近她的耳廓,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缓缓安抚, “别怕, 我在。” 林予舒心里一阵暖流涌动。 她即将成为三十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 又不是十三岁时背着父母早恋的少女。 有什么好怕的! 林予舒给自己壮了壮胆, 待稳稳落地后, 仰着下巴颏,打量一番怒火中烧的林启东,淡定指着他大包小包提着的渔具,“你又背着我妈去夜钓是不是?” 林启东气极,“你管老子去哪。” 林予舒嗤鼻,“不许说脏话。” 林启东气得脸颊都变成猪肝色了,“你管老子说什么。” 林予舒撇着嘴,“老子来老子去,知道您是历史老师了。” 平心而论,林启东作为退休老教师,一辈子和风细雨,和舒华这种强势的老婆都能相敬如宾,没急过眼。可每一次抓狂,都是拜他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女儿所赐。 纪铖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冲着林启东颔首鞠躬,“叔叔好,我是予舒的男朋友…” “林予舒”,林启东恶狠狠地瞪着林予舒,强硬打断纪铖的介绍,“上楼回家。” 林予舒心疼纪铖被父亲这般冷落,“爸,你也太没礼貌了,纪铖和你打招呼呢…爸,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见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林启东扭头就走,把他们晾在了原地。 “爸,爸,你走慢点,等等我” ,林予舒跟在林启东后面一路小跑,不时回头望着路灯下孤零零的纪铖,心生歉意,悄悄和他挥手再见。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林予舒看着林启东沉重的背影,默不作声地一步接着一步,迈过台阶。 其实父母当年依稀知道她和一个来自美国名校的男孩交往,甚至还热情邀请纪铖来家里吃饭,但邀请函还没到纪铖手中,都被林予舒半路拦截,如数拒绝了。 她的父母都是保守的高中老师,最不喜欢的就是吊儿郎当、穿奇装异服的坏学生,要是被父母知道她找的男朋友精准踩中他们的雷区,定会早早就逼迫他们分手。 可惜还没等父母出手,他们自己就分手了。 林予舒年轻时痛觉格外灵敏,觉得分手后连呼吸都痛。当时正值毕业季,其他同学都在满怀欣喜地畅想未来,只有她一个人蔫在家,哭得死去活来,这让父母对纪铖的印象更加恶劣。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爬到六楼,林予舒刚想出声唤醒声控灯,被林启东回头噤声制止,“你妈睡了,声音小点。” 林启东摸黑拿出钥匙,林予舒在一旁打着手机手电筒给他照亮,一副小人得志的娇蛮样,“林启东同志,要是让我妈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去钓鱼,肯定会停了你的零花钱。” 林启东勃然变色,“你长本事了,还敢威胁我了。” 林予舒压低声音,“老林,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互帮互助,放过彼此吧。” 林启东凛声:“滚去睡觉。” 林予舒刚打开卧室的灯,就收到了纪铖的电话。 她立即跑去窗户边眺望,纪铖果然还站在原地。 纪铖握着电话,抬头望向窗边的她,“宝贝,你爸爸有没有骂你?” 林予舒趴在窗户上,笑意狡黠,“他舍不得骂我。” 纪铖孤零零地站在星空下,嗓音忐忑,“宝贝,你家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林予舒轻嗯一声,纪铖立刻方寸大乱,焦急地在树下踱步,“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不让你嫁给我?他们会不会…” 林予舒不禁莞尔,“没关系,大不了我们私奔吧?” 纪铖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启唇,“你愿意吗?” 林予舒嘴角微翘,“我愿意。” 林予舒认定了林启东不会出卖她,舒舒服服地在闺房的小床上睡了一晚,一大早就起床娇嗔,“亲爱的爸爸妈妈,中午我想吃水煮鱼…”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舒华和林启东排排坐在沙发上,满脸严肃。 林予舒深知林启东这个老婆奴出卖了自己,猛咽一口口水,勇敢地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舒华目光如炬,声音冷淡,“林予舒,你有没有羞耻之心?” 林予舒一下子懵了,怔怔地望着舒华板着的脸。 她不像关心女儿恋情的母亲,反而像教训早恋学生的班主任,满目鄙夷,“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 成年人不可以和男朋友亲热吗? 林予舒很想大声为自己辩解,可话都到了嘴边,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从小就畏惧母亲,在舒华面前过得小心翼翼,吵架时最引以为傲的伶牙俐齿的回击技能也消失了。 舒华神情厌恶,嘴巴像飞来的刺刀,喋喋不休地数落,“瞧你干的好事,让我们老两口都没脸做人了。” 林予舒低着头,委屈酸涩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林启东也觉得舒华言重了,默默拽她的袖子,“少说两句就行了,予舒已经知道错了。” 舒华瞪着林启东,“你怎么知道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是你生的还是我生的?鉴于你主动举报,我才没和你算昨天晚上溜出去钓鱼的事情,我教育孩子的时候少给我多嘴。” 林启东讪讪地闭嘴,舒华不依不饶,指着林予舒的鼻尖,“你这种女儿,我宁愿没有。” 林予舒鼓起勇气回嘴,“我也不想做您的女儿。” 林予舒听到身后的舒华在抓狂怒骂,她疲惫地转身回房,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手机又收到纪铖发来的消息,林予舒连看都不想看,呆滞地坐在窗前放空。 人人都说女儿是妈妈暖心的小棉袄,但林予舒不是,她是妈妈的拖累。 林予舒的发质柔顺细软,从小就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无论大人和小孩,逢人见她就这头好乌黑的好头发。 林予舒和每一个爱漂亮的小女生一样,对自己的头发宝贝不已,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变换各式各样的编发发型,在头发上别满五颜六色的发夹。 舒华在林予舒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有耐心给她梳发、编发,但在小学开学的前一晚,林予舒还沉浸在对小学生活的憧憬中,被舒华拿了一根棒棒糖,连哄带骗地带去了理发店。 林予舒坐上剪发椅就惊觉不对,闹着要下来,舒华柔声骗她,“予舒现在的头发太多了,妈妈一只手握不住,就打薄一点,妈妈就可以每天都给你编好看的头发了。” 林予舒体贴妈妈早起给她梳头辛苦,在椅子上安定地做好,乖乖地等理发师打薄头发。 舒华在她耳边轻声哄骗,“予舒闭眼,小心碎发掉进眼睛。” 察觉到剪刀靠近耳朵,林予舒猛地睁眼,镜子里的自己只剩下一头齐耳短发。 “哇——”地一声,林予舒就放声大哭起来。 舒华丝毫不顾及女儿的情绪,淡定地指挥理发师,“再剪短点,把耳朵露出来,显得精干一点。” 林予舒哭闹得太厉害,引得理发师都心疼不已,下不去手,“已经够短了,每天拿梳子梳几下不费时的。” 舒华显然还是不满,怒斥林予舒:“再乱动就让理发师叔叔把你的耳朵剪掉。” 已经没了长发,不能再没了耳朵。林予舒心惊肉跳,强忍着泪水,残忍地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短的头发,还没有一些同龄男生的长。 看着林予舒丑陋无比的头发,舒华很是满意,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从明天起你就是大孩子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梳头发上,努力学习成为第一名才是你该做的事。” 傍晚时分,林启东心疼女儿,来林予舒门口送饭,“我放门口了,你自己拿进去吃。” 在房间里窝了一整天没出去吃饭,林予舒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一打开门,林启东根本没走,露出狡猾的笑。 林予舒忙关门,怎么也关不上,原来是因为林启东把脚夹在了门缝,“爸爸看着你吃。” 看就看吧。 林予舒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拿着排骨就开始啃。 林启东:“你妈妈说的都是气话。“ 林予舒默不作声,专心致志地啃排骨。 林启东叹气,“你妈好面子。平日最看不起金曼儿子长儿子短,总是不给她好脸色,但你做出这种事,怎么让你妈在她面前抬头。 林予舒愣了愣,才明白舒华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简直委屈死了,“我根本就没和乔清禾在一起过,都是骗你们的。” 听林予舒边啃排骨边解释,林启东喜忧参半,“你呀你,真是愁死我了。” 骄傲的舒华从不主动认错,哪怕她真的做错了。她道歉的方式就是做了林予舒喜欢的水煮鱼。” 一家人难得围坐在饭桌前,林启东和林予舒都专心享用美味的家常菜。 舒华给林予舒夹了一块鱼,淡淡一句,“没和乔清禾在一起很好,但也不许和纪铖在一起。” 林予舒筷子里夹的鱼掉在了桌上,眼睫轻颤,“凭什么?” 舒华瞥她一眼,“不长记性。为一个男人放弃剑桥,哭得死去活来,林予舒,你这么做对得起辛苦培养你的父母吗?” 林予舒沉声:“不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舒华冷呵,“你花了我们那么多心血和钱,难道我们连对你人生指手画脚的权利都没有吗?” 林予舒面色阴冷,“那我把钱还给你。” 舒华嗤笑,“你那几个钱还没有我和你爸的退休金高,我压根就看不上。” 林予舒苦笑,“我男朋友钱多,我让他加倍赔给你。” 舒华语气坚决,“还没结婚呢就想着花他的钱?我怎么教育你自尊自爱的。” 林予舒知道这顿饭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唰地起身,衣角带倒了桌上的碗,“他是我男朋友,我花他钱天经地义。我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嫁,您二位要是接受不了就别认我这个女儿了。” 第六十四章 心肝宝贝 春节足足七天的长假, 林予舒却一点也不期待,赖在纪铖车里不肯下车。 纪铖和林予舒大相径庭,脸上毫无留恋之情, 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洒脱得有点绝情,“上去吧。”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路低调的车, 没径直开进林予舒家的小区, 而是停在了小区对面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巷子里。 林予舒扯了扯他的袖口, 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希望我走?难道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 纪铖失笑, 牵过她的手十指交缠,“你再不走,你父母会觉得我抢走了他们的女儿。” 林予舒的心莫名塌陷进一小块, “那你怎么办呀?除夕夜一个人过也太孤单了。” 纪铖笑了笑, 反倒抚摸她的秀发安抚,“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林予舒满目不舍,直勾勾地盯着纪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 “那我们一起上去过年?我爸做的菜可好吃了,不输一些餐厅的大厨。” 纪铖勾起唇角, 揽林予舒入怀, 揶揄道:“你父母见到我不开心, 一气之下打断我的腿怎么办?” 林予舒失落地靠在他的胸口, 瓮声瓮气地抱怨, “你对我也太不坚定了。” 纪铖心软, 低头吻她冒出怨气的额头, “宝贝, 给我一点时间, 也给你父母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让他们接受我的。” 回想起父母前日坚决的态度,林予舒情不自禁地叹息,“这也太难了。” 纪铖故作讶异,“对我这么没信心?” 林予舒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太固执了。” 父母的为人,林予舒最清楚不过。 林启东是典型的耙耳朵,什么事都听舒华的,自己没半点主见。而舒华作为古板又严谨的退休老师,总把林予舒当成没长大的高中生,做重大决定之前喜欢替她做详细的规划策略,不许她有半分偏移。 林予舒抬眸望向纪铖柔情的视线,“我们要不要任性一点,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同意我们的事实婚姻了。” 纪铖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一脸疑惑,“什么米?什么饭?光是煮饭就能让你父母接受我?” 林予舒:“……” 林予舒知道自己拗不过强硬的父母,反抗他们的方法通常是先斩后奏。 父母一度认为她当年是去剑桥读书的,等林予舒安全降落芝加哥后才告诉父母自己最后选择了西北大学。他们虽然勃然大怒,但木已成舟,只能被迫接受。 林予舒语气诚恳,“我是说,我如果怀孕了,他们肯定会接受你。” “Ridiculous(荒谬至极)”,纪铖眉头紧锁,干脆利落地否决她不靠谱的想法,“林予舒,想都别想。我的形象在你父母眼里已经够糟糕了,要是成为让你未婚先孕的混蛋,他们会杀了我。” 林予舒不满地撇嘴,“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担心被父母看到,只能和男朋友躲在车里约会。我们又不是早恋的高中生,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恋爱。” 纪铖顿了顿,“我想赢得他们的尊重,而不是靠搞大他们女儿肚子的方式上位。你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呀,如果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就嫁给我,多遗憾。” 林予舒小声嘟囔,“我才不是呢,只有你觉得我是心肝宝贝。” 只有你会在意我的感受。 只有你会尊重我的想法。 只有你会包容我的坏脾气,无止尽地宠着我。 纪铖探身从后座拿出一个手提袋,“这是给你父母的一点心意。” “什么东西?”林予舒好奇地打开手提袋,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厚如砖头的红包。 她不可置信地拿出一个用手踮了踮,重量也如砖头一般,“你不用这样。” 纪铖替她收好“红砖”:“我不懂礼数,第一次见面在你父母前太失礼了。高狄说子女在过年时会给父母发红包表示心意,红包你用我们俩的名义一起送给父母吧。” 虽然她的父母不是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但没有父母会嫌弃女婿大方有钱。 林予舒不想矫情地推三阻四,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林予舒在纪铖面前摊开双手,娇嗔道:“我的红包呢?难道高狄没有告诉你,过年期间大人需要给小朋友压岁钱吗?” 纪铖失笑,贴着她的耳垂,“这个习俗我倒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小朋友想拿压岁钱需要跪着给长辈磕头拜年。” 林予舒嗔怒:“纪铖,你想得美!” 纪铖眼角带着细碎的笑意,低头亲她的额头,“钱压不住你的岁数喽。我在安城看中了一套海景房给你压岁,过完年我们一起去办手续。” 林予舒讶异,一口回绝,“房子太贵重了,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还是送我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就好了。” 纪铖用手指绕着她耳边的头发玩,“我们读书时送送花还行,都快三十岁了,一束花怎么能拿得出手,送车、送房才实际。”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头,一本正经道:“可是你一旦送了我房,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不对等了,每次吵架甚至闹得不可开交不得不离婚时,我都会想起你送了我一套海景房,我必须忍气吞声,多忍让着点。但你也知道,我是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的人,做不到委曲求全。” 纪铖打趣:“还没答应我的求婚,怎么就在想离婚的事。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委曲求全忍让我了?每次吵架不管过错方是谁,不都是我先向你道歉。” 林予舒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因为你现在很爱我,所以才会大手大脚地送我房子。可爱意总会消磨,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不爱了,没办法携手相伴终生,我不想被一套我负担不起的房子束缚。” 纪铖捏着她的手,坦坦荡荡:“那栋房子我会签署赠与合同,指明送给你作婚前财产,你要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找律师来公证。我是真心觉得那个Vil(别墅)靠着大海很漂亮,你一定会很喜欢。” 林予舒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到纪铖接着说:“你不喜欢冬天,安城正好四季温暖没有冬天,还有你喜欢的热带海景。我现在没办法保证未来我们的感情会甜蜜如初,但就算我们离婚,我也很希望你住在那里享受人生。宝贝,you deserve it(你值得这一切)。” 林予舒抽抽嗒嗒地扑进纪铖怀里,“下个月就算偷户口本出来,我也要和你结婚。” 纪铖揉了揉她的秀发,“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回家,相信我。” * 林启东和舒华都是体面人,见女儿乖乖回来吃年夜饭就不再多嘴,一家人相安无事,甚至围坐在电视前看了春晚,默契地没有提起纪铖。 父母们商量着从大年初一起,该从谁家开始走街串巷地拜年。林予舒兴致怏怏,借口困乏回了房间。 她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纪铖:【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想到未来七天我们都不能见面,我就好难过。】 纪铖:【七天而已,又不是七年。】 林予舒想起当年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让纪铖肝肠寸断,苦守了七年,这区区七天的确算不了什么。 这么想着,纪铖又发来了消息。 纪铖:【好啦,不要想我了。在家好好陪陪家人,七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林予舒皱了皱鼻子,在对话框打下:【我才没有想你。】 “嘴硬”,纪铖不禁莞尔,坐在车里望向林予舒家亮着的灯,发了一条语音:【宝贝,梦里见。】 * 纪铖说得没错,过年期间父母把拜年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林予舒都没什么空想他。 父母得知甄主任生了一场大病,说什么都要亲自上门看望。好巧不巧,甄主任的侄子一家正好也在他家拜年做客,几家人把一间小小的客厅围得水泄不通,甄相凭借人脉,预订了一桌高档酒店难抢的年夜饭。 大家说好一同驱车前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其他人都一溜烟地跑了,林予舒从卫生间出来后,客厅只剩下甄相一人。 甄相见她出来,立即起身拿起车钥匙,“林医生,我们走吧。” 林予舒坐在甄相车里,闷闷不乐地拉上安全带,小声呢喃:“我爸妈居然都不等我先走了,这让我感觉好像被抛弃的小孩一样。” 甄相见林予舒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特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他们是刻意给我们留下独处的时间。” 林予舒怔了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们知道这件事。” 甄相不怀好意地勾唇轻笑,“看来他们对你的男朋友很不满意,更希望我做你的男朋友。” 林予舒心头一颤,“我很爱我现在的男友。” 甄相超车时观察路况,视线不经意扫过林予舒的脸颊,“我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认真?” 林予舒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 她知道父母不喜欢纪铖,那天把纪铖包的丰厚红包送给他们,舒华都没正眼瞧一眼,飘飘然地说:“你拿着吧,你花他的钱天经地义。我们和纪铖又没有交情,不拿他一丝一缕。” 明知母亲是在阴阳怪气,但林予舒没有一头热血地反驳,而是默默收下了红包,打算换成父母喜欢的东西再送出去。 看林予舒沉默地望着窗外,甄相过意不去,“林医生,你还记得孙慧慧吗?” “小慧?”林予舒回身望他,“当然记得。她在你那里怎么样?” 甄相沉声:“糟糕透了。” “啊?”林予舒半张着嘴,“抱歉甄律师,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 甄相看见她错愕的脸,笑得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都在颤抖,“林医生,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我要是你男朋友,每天都会担心你被别人拐跑。” 他忽然夸张地扬声:“你男朋友该不会就是把你骗到手的吧?” 林予舒微微恼怒,“没见过哪个正派律师像你一样喜欢骗人。” “抱歉”,甄相偏头看她,“你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想要逗你玩。” 林予舒气鼓鼓地看着窗外,甄相见状立刻坦白,“小慧是我见过同年龄段里最有韧性的女生。我手下就读名校的实习生有很多,但他们吃不了苦跑得很快。小慧虽然不如他们聪明,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不懂就问,抗压能力也强,很适合做我们刑事律师。” 林予舒一扫不愉快的阴霾,满脸欣喜,“太好了,谢谢甄律师给她这个机会。” 甄相纠正她的说辞,“不是我给她的机会,是林医生你给的。要是没有你,她的简历根本不会被我看到。” 林予舒欣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甄相偏头笑着看她,“你真的很有意思,我怎么早点没发现,太可惜了。”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少不了闹闹哄哄的场景,甄相熟稔地带林予舒上楼走向订好的包厢,“林医生喜欢吃鱼?” 走廊吵吵嚷嚷,林予舒心不在焉,没听清甄相的话,直埋头向前走。 “小心。” 有几个小朋友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玩追逐游戏时差点撞到林予舒,幸好被甄相伸手拦过细腰,带着她闪开了。 林予舒抬眸看见甄相衬衫最顶端的扣子,立即站直身子,“谢谢。” 甄相指了指她的挎包,“你的手机在响。” “是吗?”林予舒翻开包包,待看清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后,手忙脚乱地拒接。 甄相挑眉问她,“男朋友?” 林予舒顿了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甄相觉得好笑,故意凑近她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忘了么?我是刑事律师。” 林予舒觉得这个距离实在有点危险暧昧,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身后正好是一棵高大的仙人球树。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雪纺长裙,背后的布料薄薄一层,娇嫩的肌肤如果被刺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林予舒的背挨到刺的一刹那,甄相伸手用力揽过她的腰,强势地往身边带,“林医生,你以前出过轨吗?” 林予舒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胸口,“你乱说什么。” 甄相的视线多疑敏锐,嘴角弯起,挑逗又带有玩味,“你身体释放的信号,让我觉得介入你的感情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都会有小红包~ 第六十五章 0与输 接连几天挨家挨户的拜年行程, 林予舒疏于锻炼的身体渐渐吃不消,和甄主任一家吃完饭的当晚就突发高烧。 不想大过年的还去医院挂急诊,太不吉利, 林予舒在家吃了点退烧药,脑门上贴着退热贴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父母按照提前规划好的日程, 早起前往临市林予舒的小姨家拜年, 而她还在发低烧, 没跟着去, 吃完早餐喝了点药后昏昏沉沉地又去睡了。 一觉睡到傍晚,天色渐浓,夜空中挂起星星点点的明灯, 林予舒才缓缓从床上坐起。 她一睁眼就急切地寻找手机, 可看清楚的一瞬间就失望了,屏幕上没有任何纪铖联系过她的痕迹,只有甄相邀约她一起去看话剧的微信消息。 林予舒烦闷地熄灭手机屏幕,踩着拖鞋下床找东西吃。 林启东不愧是林予舒小学写作文时常歌颂的好父亲, 早上出门前还给生病的女儿做好了两菜一汤放在冰箱,只要她热一热就能吃。 林予舒站在冰箱前心想, 男朋友算什么, 全世界最爱她的男人毋庸置疑还得是林启东。 仿佛父女之间有心灵感应一样, 林予舒刚把保鲜盒放进微波炉, 就收到了林启东的电话。 林启东明显是喝了酒, 有点大舌头, “舒儿, 你还难受不难受了哇?” 林予舒吸吸鼻子, “我有按时吃药, 已经不难受了。” “不难受呀?不难受就好”,林启东挂念了整天的心终于可以放心落地,“爸爸在冰箱里给你留了爱吃的饭菜,有没有看到哇?” 林予舒的鼻子忽然一酸,“看到了,我已经把菜放进微波炉了。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隔着话筒,林予舒都能想象到林启东醉酒的表情有多舒畅自在,“爸爸和你小姨夫大半年没见了,今天续旧高兴,喝了酒不能开车,干脆就和你妈住在你小姨家,明早再回去。” “哦”,林予舒略显失落。 林启东嘱咐:“你在家锁好门,陌生人敲门你可不要开门。” 认识林予舒的人知道她的年纪大到足够独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予舒是七八岁的小孩呢,都快三十岁了还让醉酒的老父亲这般操心。 林予舒嘴角下沉,“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你和我小姨夫少喝点酒,不然我妈又唠叨你。” 林启东“嘿嘿”一笑,像个顽劣的老顽童,“爸爸最听舒儿的话,不喝了。” 林予舒吃饱喝足后精力充沛,正好抽空整理房间,活动活动睡了一天稍有退化的筋骨。 书架最顶层有一个马口铁盒,盒子表面是复古的碎花纹饰,林予舒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子里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全是去博物馆参观的门票、收到的情书、甚至是纪铖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的手机号,这些关于青春的碎片,林予舒都当作绝世宝物,精心放在小盒子里收藏。 接着整理衣柜时不小心从最角落翻出了高中制服,红色的百褶格裙青春洋溢,林予舒忽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换上后像是回到了高中,青春无限,是校园里甜美无敌的清纯学妹。 林予舒站在全身镜前,手指轻勾裙摆,摆弄几个颇具有挑逗性的姿势,伸展筋骨。 学生时代的裙子现在穿着本来就短,随着身体姿势的变动就更显短小,堪堪比齐大腿面,林予舒存心使坏,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纪铖。 林予舒还没放下手机,屏幕就弹出纪铖的视频邀约。 看来她那消失整天的男朋友还知道手机是用来联系女友的工具呀。 林予舒洋洋自得,撩起耳边的头发,不慌不忙地接听纪铖的电话,“纪老板终于想起我了?” 纪铖板着冷峻的脸,神情严肃道:“不要给我发这些照片。” 林予舒从未料想过这个回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蹙起弯弯的细眉,“你不喜欢?” 不喜欢大不了她不穿给他看就是了,凶什么凶。 纪铖眉峰一挑,打量一番屏幕里的她,微不可察地叹息,“我喜欢,并且喜欢得不得了,但是我不想在手机里留下这些照片。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手机丢了,或是被黑客攻击,这些照片被泄露后都会让你受到伤害。” 林予舒怔了怔,半晌没出声应答。 不管是在车里,还是在手机里,纪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无微不至的谨慎,林予舒暗自窃喜欣慰,但为了惩罚不称职的男友一整天都不主动找她,更不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林予舒故作嗔怒,“那你现在别看我穿裙子。” 话音刚落,林予舒就气急败坏地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纪铖急忙叫停,炙热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裙摆,“视频我不会录像和截图,不会有泄露的风险,你可以充分相信我。” 林予舒手指微蜷,缠绕着耳边散落的长发,装傻道:“所以呢?” 纪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低哑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转个圈给我看。” 林予舒做作地踏步转圈,腰间的长发随裙摆飘扬的幅度轻扬,俨然还是烂漫恣意的少女,纪铖看到此副画面,心也跟着轻浮飘荡。 林予舒转完一圈,凑近手机,用指甲敲了敲屏幕,“纪老板满意了么?还要我表演点什么?” 纪铖双臂交叠,向后慵懒地靠在沙发,眼神眷恋沉醉,语调放荡,“宝贝,你知道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吗?” 林予舒会心一笑,故意迎合似地向上拉了拉裙摆两侧,“猜不到具体的画面,但一定很下流。” 纪铖偏头痞笑,视线愈发放肆地打量弧形的裙摆和若隐若现的禁区,“naughty girl,真不乖。明知道我摸不到还要勾我,让我心痒一整晚,夜不能寐。” 林予舒盯着屏幕偷笑,软声道:“纪学长,今晚我家长都不在,可以邀请你来我家一起写作业吗?” 纪铖立即从散漫地坐姿直起身子,认真发问:“我真的可以去你家?” “嗯嗯,当然可以啦”,林予舒嗲声娇嗔,“夜晚好黑,我一个人在家好怕,想要纪学长陪我。” 纪铖立即弓腰扒掉身上的T恤,在镜头前毫不避讳地裸着上半身,边上楼换衣边懊悔,“我为什么要住在郊区的别墅,早知道就住彼岸了。” 林予舒抿唇偷笑,“纪学长晚上开车慢一点哦,我在家等你~” 纪铖顿了顿,隔着屏幕用指腹描摹她的唇瓣,“高狄说的没错,你果真是妖女,专吸我的精气。” 林予舒轻佻地咬唇,作势含住他撩拨的手指。 “Gosh”,纪铖仿佛感受到指尖泛起潮意,坐在车里费了点力气才定心凝神,踩下脚底的油门,直奔“盘丝洞”。 * 纪铖的别墅离城区实在不近,林予舒等得无聊,穿着裙子身上发冷,只好裹了件毯子,久违地打开电视机。 在一众喜庆的春节特别节目中,林予舒握着遥控器,偶然翻到了正在重播《Rap King》Diss Battle那一期节目的凤凰卫视。 大过年的日子里,其他节目的嘉宾都在互相说着祝福的吉祥话,这帮Rapper们却在台上剑拔弩张,用扎心的言语互相攻击,真够缺德! 要是放在往常,林予舒肯定会换台,但此刻电视里正播放着几个熟悉面孔的舞台,不知不觉就陷入其中。 面对实力突出的劲敌,Joyce和Rainbow都卯足了劲头,像是机关枪一样不断发射出致命的子弹,引得观众频频欢呼,连舞台边的纪铖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人双倍的火力在钟烈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他轻蔑一笑,“两位小朋友的词应该被他们的制作人精心修改过,韵脚压得很妙,但是…” 钟烈顿了顿,思考再三,“还是不说了。让你们看看原汁原味的underground diss battle怎么玩儿。” 钟烈大喊:“DJ, Drop the Beat(DJ,请放伴奏)。” 电视节目为了播出效果,Battle比赛允许参赛选手提前写词练习,但钟烈还是选择遵从地下的玩法,用Freestyle的方式攻击对手。 纪铖当初猜得没错,钟烈一如既往地用粗俗之词猛烈攻击Joyce的性别和Rainbow的性取向,虽然内涵不足,但一连串的脏话像是水炸弹一样,充分带动了现场的气氛。 尽管预想到了钟烈的临场发挥有多厉害,但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在录电视节目,口无遮拦的污言秽语填满整首Beat,来势汹汹的鄙俗恶意让Joyce皱起精致的小脸,几近落泪。 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纯粹想借机Diss纪铖,在Beat结束的最后一秒,钟烈在台上鄙夷地望着纪铖,叫嚣道:“我是地下致命的黑蜘蛛,纪铖只有0与输(林予舒)。” “WOW”,全场观众沸腾,镜头扫到舞台侧边的纪铖,他阴沉着脸,眼神狠厉,手臂虽然贴满了遮盖纹身的膏药,仍旧依稀可见青筋暴起,难掩怒火。 钟烈最擅长玩双关的punchline,但全场除了纪铖,没有一个人听出这句双关的意味,都在惊呼他出色的Freestyle能力。 Rainbow委屈地拿着话筒辩解,“其实我是0.5…” 一句欲盖弥彰的0.5让观众哄笑一堂,钟烈傲慢地用鼻子对着纪铖,挑衅地说:“0与输压起来比较好玩,纪大制作人你说是不是?” “叮咚——” 门铃响起,林予舒还没来得及听到纪铖的回答,就先听到门外传来他本人低沉的声音,“林予舒同学,学长到了,快点开门。” 第六十六章 青春记忆 林予舒一开门, 纪铖穿着白色衬衫,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没有扣,放荡不羁地敞开着。 他臂弯里还搭着一件鸦黑色的西装外套, 听见开门声,才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她,浑身散发出放荡散漫的不拘氛围。 林予舒按捺住心中的欢喜, 真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 红着脸揶揄道:“哪有高中学长穿成这样去学妹家写作业的?” 纪铖抖了抖西装, 顺势披在林予舒单薄的肩上, 挑眉问她:“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 特别喜欢。在遇到纪铖之前,林予舒最爱的就是穿西装的成熟型男了。 一股春风从门缝钻入,林予舒不由自主地拉紧肩上的西装外套, 脑袋往宽大的衣服里缩了缩。 “阿嚏——” 她感冒还没好彻底, 穿着短裙在风口站了半天又有点伤风着凉,纪铖见状立即关上门,上前抱住林予舒,用身体给她取暖。 林予舒靠在他坚实的胸口, 熟悉的雪松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安心宁静, 不由自主地心软放松, 变得矫情起来, “我好想你。和你分开的这些日子里, 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你。” 纪铖怔了怔, 自言自语道:“是吗?那很难得。” 林予舒感冒后意识仿佛随之也变迟钝了, 没和纪铖据理力争这句话的含义, 急切地拉着他的手往卧室走, “我刚才找到了好多以前的东西, 特别想拿给你看。” 不大的房间紧凑温馨,纪铖见林予舒踮着脚费力攀着书架,企图够到顶层时,移步至她身后,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拿下一个铁皮盒子。 纪铖拿在耳边晃了晃,“什么东西?” 林予舒大惊失色,从他手中抢过盛满回忆的百宝箱,心疼不已,“你轻点,这是我的青春记忆。” 纪铖讪讪地移开脚步,漠不关心地打量房间四周。出于礼貌,他没直接坐在林予舒粉嫩舒适的床上,而是环顾一圈,走到窗户边的榻榻米。 林予舒双手捧着马口铁盒,见纪铖已经在窗边找好位置坐下来,她二话不说径直走近,坐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纪铖表面装作不好奇,但视线却一直落在身前这个相貌平平的铁盒子,直到林予舒从中拿出两张北城博物馆的门票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单独约会的地点是博物馆吗?” 纪铖下巴颏搭在她的脑袋上,满眼柔情,“记得,你手舞足蹈讲英文的样子很可爱。” 林予舒收起门票,没好气地抱怨,“博物馆明明有英文讲解员,你偏偏要让我讲每一件文物的前世今生,还要问我一大堆相关的历史起源问题。对我而言,那天根本不是在约会,而是在和外教一对一练习英语口语。” 纪铖失笑,闭眼细嗅面前的秀发,“当时我和你没有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只能费尽心思创造一个我们都不感兴趣的话题,至少还有得聊。” 林予舒埋头从箱子里又找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餐巾纸,纪铖诧异地望着,“你连这个都留着?”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互相交换电话号码的环节,林予舒一脸抱歉地告诉他:“不好意思,我把手机忘在了宿舍。” “没关系”,纪铖随手把自己的号码写在了随身携带的餐巾纸上。 林予舒认真叠好纸巾放在口袋,“Jayden,现在我拥有你的名字和号码了,未来一年我会努力做好你的学伴。” 纪铖冷酷地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支黑色的签字笔,“Miss Eden,请给我你的号码。” 林予舒怔住,仰着头和他解释,“之后我会联系你的,你没必要记我的号码。” 纪铖我行我素,在她面前倔强地伸出胳膊,“以防万一你弄丢了餐巾纸,我还可以联系上你。” 林予舒语塞:“好吧…” 在当时,纪铖的右臂已经纹了不少图案,林予舒几乎无从下笔,纪铖见她为难立即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臂,“你写在这里吧。” 林予舒边写边打趣,“你为什么只在一只手臂上纹身?” 笔尖划过的皮肤像是蚂蚁在腐蚀,纪铖心猿意马,喉结滚动,暗想这简直比纹身还难忍,但彼时他还维持着cool guy的人设,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因为我乐意。” “嘁——” 林予舒突然转身问她的人肉靠垫,“这个号码当初还是我帮你注册微信的,后来你为什么不用了?” 他们分手后纪铖第一时间更换手机号,干脆利落地拉黑她的微信,这一连串的举动让林予舒耿耿于怀许久。 纪铖两手握着怀里的纤纤细腰,尽情揉捏把玩,“我参加《Rap King》节目后每天都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可是唯独却收不到你的消息,索性就不用了。” 草草翻遍了盒子,林予舒终于从最底下拿出一厚沓信封,洋洋得意地和纪铖炫耀,“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纪铖伸手拿过其中一封信,低头仔细端详,“情书?” 林予舒从纪铖手中夺回情书,“是。从小到大,所有男生送给我的情书我都收藏起来了。” 纪铖心中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为什么不扔掉?” 林予舒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丢掉?” 纪铖确信,这句回答让心底那股情愫转变成了烦闷,“那你留着干嘛?还和我们的东西放在一起。” 林予舒嘴角微牵,“情书是我青春的见证。说老实话,虽然我拒绝了他们的表白,但我一直以来都很珍惜他们对我的喜欢。他们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特别,我不仅仅是整日埋头学习的第一名,我还是照亮别人青春的林予舒。” 纪铖不悦,“你是我的青春就够了,其他人都fuck off。” 林予舒转身去寻纪铖的唇,“纪老板,亲亲。” 纪铖纹丝不动,以上位者的姿态,傲慢地睥睨,“叫给我听。” 烟花的引线愈来愈短,林予舒意识飘离,嗓音低哑:“亲亲我…” 纪铖依旧正襟危坐,俯身咬住她的耳垂,“说你爱我。” “我…我爱你” 纪铖不管不顾,埋头在她的锁骨,留下浅浅的牙印,闷声道:“你不许离开我。” 绚烂的烟花瞬时引爆,林予舒软在纪铖怀里,头抵在他胸口,闷闷不乐道:“你为什么不亲我?” 没有他的亲吻,一切都索然无味。 纪铖低头,在她额头施舍一个吻,嗓音幽沉,缓缓说道:“宝贝,我做噩梦了。” 林予舒双眼迷离,“梦到什么了?” 纪铖紧环着她的腰,往自己的身体里揉了揉,“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餍足后的林予舒筋疲力尽,敷衍道:“梦都是反的。” 纪铖顿了顿,轻叹一口气,“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不要骗我。” 林予舒没有力气思考,指挥纪铖抱她去床上,换下皱皱巴巴的短裙。 林予舒闭着眼快要睡着时,才忽然意识到身后的纪铖今天一直在隐忍克制,直白点就是—— 没爽到。 合格的伴侣不会忽视对方的需求,林予舒转身咬他的下巴,“你还要吗?” 纪铖凛声:“不要,我没拿套。” 林予舒简直不敢相信,“那你开这么久车来干嘛,不会只想和我抱着睡素觉吧?” 纪铖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动物,大半夜跑到你家发情。” 林予舒听出了他心底隐含的不满,好声好气地哄他:“那纪老板既然不想干我,还想干点什么?” 纪铖轻声叹息,“我们聊天吧。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精神交流了。” 林予舒强撑着快要合上的双眼,主动挑起话题,“我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纪铖吃惊:“你居然会看我参加的节目?” 林予舒虽然的确是无聊至极才打开电视,顺手播到正在重播《Rap King》节目的凤凰卫视,但她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觉得这个节目还挺有意思的。” 纪铖满脸欣喜地看着她,“哪里有意思?” 是他精彩的演出还是他专业的点评? 林予舒轻笑,“钟烈押的韵还挺有意思的。” 纪铖的脸蓦然变黑,林予舒没注意到,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忆,“别人都是背写好词,而他临场发挥居然能想出来‘纪铖只有0与输(林予舒)’这样妙的双关来,也太厉害了。” 纪铖冷呵,“这有什么厉害的?” 林予舒一本正经,“当然厉害啦,0与输表面是指你战队的成员和成绩,但实则是指我。重点是其他人都不知道‘林予舒’是谁,没办法完全理解这个梗,只有少数人才懂这个梗的含义。” 纪铖不悦地冷嘲热讽,“这么低级的Flow和双关简单到你都可以写,他都在这行多久了,还用这么俗套的韵脚也太丢脸了。” “这个双关很低级吗?”林予舒好奇,“要是让我在台上Freestyle,我根本想不到‘纪铖只有0与输’,估计会脱口而出‘纪铖爱吃炒香菇’。” 纪铖彻底沉默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林予舒翻身趴在他身上,“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 纪铖伸手帮她理清耳边的碎发,“什么事?” 林予舒凑近他的脸,认真地问:“你不让我拍照片、第一时间去删车载相机的视频,是不是因为之前钟烈泄露了Evan的照片?” 纪铖坦白:“是。这件事一直像警钟一样,提醒我在放纵的时候不要拍摄任何图片或视频。” 林予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瓮声瓮气地在他耳边呢喃,“你和钟烈决裂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纪铖眼底一片晦暗,手掌轻抚她的后脑,“我们决裂是因为有一天他笑着对我说:你女朋友叫/床很好听。” , 【作者有话要说】 删减了纪铖手部的动作,大家脑补吧~ 第六十七章 欺骗 在承载着青春回忆的纯洁小床上, 听到纪铖面色平静地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理由,林予舒心脏皱缩,不敢置信地半张着嘴巴, 震惊到久久不能合上。 林予舒磕磕巴巴地问:“钟烈…钟烈怎么会听到我叫/床的声音?” 上帝是公平的,林予舒虽然唱歌跑调跑到奶奶家,但在床上不自觉的呻/吟声绝对算得上勾人心魂, 温存时纪铖抱着她夸奖过很多次。 林予舒相信纪铖的为人, 他绝对不会毫无边界感地和其他人分享最私密的性/事。钟烈如此冒犯挑衅地对他说她叫/床声音很好听, 纪铖占有欲作祟, 生气到和挚友分崩离析倒也合情合理。 纪铖神色暗淡,双眼疏离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林予舒,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问题的答案, 应该由你告诉我。” 林予舒眼睫轻颤, 怔了一会儿,半晌才意识到纪铖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苦笑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当初我背着你和钟烈幽会偷情?” 纪铖避开林予舒强势气愤的视线,心虚地看着一旁默不作声。 林予舒气不过,偏要捏着纪铖的衣领, 非要让他讲出个所以然时,大门忽然传来了锁芯转动的声音。 刹时间,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 林予舒顾不及想太多, 忙把纪铖从床上拉起来, “快点, 你快躲去衣柜。” 纪铖不情不愿地起身, 一动不动地赖在她的床上, 冷着脸说:“我不要。” 林予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强硬地拽着纪铖的胳膊, “快点进去,我爸妈突然回来了,你想和我吵架也要换个时间。” 纪铖叹了一口气,从床上慢吞吞地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刚被林予舒捏乱的衣领。 父母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可闻,林予舒连忙打开衣柜门,拉着纪铖的手臂,想把身高186的庞然大物塞进衣柜。 纪铖犹豫了一瞬,俯身在林予舒耳边低语,小声询问道:“我不可以见你父母吗?” 林予舒真想立即打晕纪铖让他别再说话,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现在我们这个样子适合见父母吗?” 纪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理直气壮道:“有什么不可以?” 他今天穿着成套西装和衬衫来的,虽然没打领带,但任谁看都是相貌端庄的正经人。可此时此刻林予舒发丝凌乱,只穿了一件睡裙,细长的脖颈上还落下了不少情迷意乱的吻痕,父母心中的乖乖女怎么能以此面对父母。 林予舒咬牙切齿地瞪着纪铖,真怀疑他刚才是故意不脱衣服,就为了留一手应对父母的突袭。 林启东的声音忽然从卧室门口传来,“舒儿,你睡觉前按时吃药了吗?烧都退了吧?” 林予舒装作一副被吵醒的样子,哑着声音,“我已经睡了,你明早再来看我吧。” 纪铖用手背试她额头的温度,不知好歹地问:“你发烧了?” 林予舒气得一把打掉额头上的手掌,“你别和我说话。” 林启东听闻她的嗔怒后立即道歉,“那爸爸走了,你好好睡觉。” 林予舒连忙应允一声,踮起脚紧紧捂着纪铖的嘴,贴在门缝上的耳朵听不到声响后,大松一口气。 林启东和舒华在门口小声嘀咕,“我都说舒儿睡了,你非让我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了,现在倒好,又吵醒她了吧。” 舒华怒斥,“还不是你让我连夜开车回来看你的宝贝女儿,她一个做医生的,要是还治不好发烧这种小感冒,还对得起自己的营业执照么!” 林启东搂着舒华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哄她,“好好好,都怨我,舒老师别生气了。” 林启东话音未落,“啪嗒”一声,林予舒卧室的房门突然开了。 林启东和舒华闻身齐齐回头,只见林予舒费力踮着脚捂着纪铖的嘴巴,而纪铖手臂搭在门把手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啪嗒——” 林予舒看到门外的父母,立刻把踮着的双脚放下。拖鞋和地板相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四人之间的沉寂。 父母的眼神凌厉严肃,林予舒正低着头苦想一个合理的借口时,身旁打开门的罪魁祸首站得笔直端正,一脸正派,毫无愧疚之情。 林予舒气得想咬纪铖一口时,他忽然认真向门口的舒华和林启东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好,我是林予舒小姐的男朋友。我叫纪铖,是在美国长大的华裔,最近正在申请中国永久居留证,未来计划定居在北城和安城。” 林予舒彻底被纪铖今天一连串出格的举动震惊了,错愕地看着他镇定的脸。 舒华蔑视地冷眼瞥了一眼纪铖,对着林予舒沉声:“林予舒小姐,请让你的男性朋友离开我家。” 林予舒讪讪,毕恭毕敬地颔首,“好的,母亲大人。” 趁舒华还没有使出河东狮吼的绝技,林予舒二话不说,用蛮力拽着纪铖一起跑出了家。 车厢局促狭小的空间里,纪铖边脱外套边恼火地质问林予舒,“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嘛?” 林予舒气呼呼的,被纪铖气的满脸通红:“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林予舒瞬时感觉血液倒流,都集中在了大脑,一不小心就会被引爆,“那你…” 话音未落,林予舒的肩头上就多出来一件雪松清香的西装外套,还带着纪铖身上的余温。 冻得直打颤的林予舒拉紧外套的领口,气汹汹地瞪外套的主人,“不跑出来难道要大晚上的和我父母大吵一架,闹得周围邻居都知道你纪铖是我的男朋友么。” 纪铖调高空调的温度,回身坦荡相迎她的目光,“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又怎么了?难不成你父母觉得我纪铖做你林予舒的男朋友不够格,你才兴高采烈地去相亲,迫不及待地丢掉我?” 林予舒气得咬牙切齿,“你在说什么没逻辑的屁话!” 纪铖冷呵一声,动作强硬,没好气地伸手替她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你三番五次找借口拒绝我的求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到父母满意的结婚对象是吧?” 纪铖的声音越说越低哑,越说越委屈,“你喜欢穿西装的男人我也可以每天都穿给你看,你都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林予舒,我们还在交往中,你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嬉笑打闹?!”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胡言乱语,林予舒先是不知所云,理清原因后气不打一出来,“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纪铖握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对视,“我毫无保留给了你全部的爱,你竟然不知满足,还在心安理得地享受别的男人争相向你示爱的感觉。林予舒,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呀,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只能和我一个人亲吻拥抱,而不是欺骗我。” 纪铖哀声凄凄,一遍遍重复道:“你怎么能骗我…你不该骗我…” 纪铖的双眼湿漉漉的,充满了受伤的痕迹,让人心生怜爱。 林予舒也许是发烧一天烧糊涂了,看着纪铖的样子一头雾水,“我骗你什么了?” 纪铖掐着眉心,仿佛在压制眼泪涌出来,“我今天给了你机会坦白。” 林予舒更加疑惑,“你到底要我坦白什么?” 纪铖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脸庞,“你昨天挂掉我的电话,后来解释说正在亲戚家,不方便接电话,可我分明在酒店楼下看着你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林予舒扶额叹气,又觉得无语好笑,“你居然为了这件小事气成这样?” 纪铖咬牙切齿道:“我和女生抱一下你能大闹三天三夜,恨不得把我家都给拆了,难道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一起去酒店我还不能生气吗?” 林予舒成功被纪铖激起怒火:“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不让你多想。再说了,难道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吗?” 纪铖脸色微变,忽然就不说话了。 看着纪铖沉默,林予舒怒火愈盛,和他翻起了旧账,“我们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早上还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饭,你的录音室还放了给我买的礼物,到了晚上你突然爽约,放我鸽子是什么意思?” 纪铖持续默不作声,林予舒气得咄咄逼人道:“我不信你忘了那一天对我们有多重要。上次你求婚时我给了你机会坦白,你为什么不解释给我听?难道你连一个理由都懒得编给我听吗?” 纪铖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锁,冷声道:“你下车,自己上楼回家。” “回家?”林予舒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为了你穿着睡裙拖鞋就跑出来,你居然让我回家?” 纪铖径直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忍住不看她委屈的样子,“今天我们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不适合待在一起,需要分开各自冷静冷静。 “混蛋”,林予舒冲着汽车发动机的尾气发脾气,“什么‘纪铖只有林予舒’,明明就是‘纪铖蠢得像只猪’。” 父母见林予舒垂头丧气地回家都很讶异,林启东忙给她倒热水,舒华讥笑着嘲讽道:“私奔这么忤逆的事都义无反顾地做了,还回来干嘛?” 林予舒心生委屈,扑进林启东怀里,“爸爸,我不想爱那个臭男人了。” 林启东气得牙痒,“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不爱就不爱了。我那帮退休同事的儿子多了去了,每天相亲见一个,一个月都不重样,让你随便挑。”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舒华再了解不过,在一旁咂嘴冷嘲热讽道:“你的宝贝女儿你还不了解吗,现在哭得死去活来,过两天就头脑一热,追着他和好了。” 林予舒哭着强调,“这次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灭绝,只剩下他一个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舒华看着林予舒冷笑,“你先坚持一周之内别联系他吧。” * 纪铖一路开车开到常去的纹身SHOP,由于没有提前预约,信任的纹身师傅不在,只有小学徒一个人在看店。 纪铖此刻痛彻心扉,急切需要永久铭记这一瞬间,顾不上太多,“我想纹个“舒”字在耻骨上。” “舒?”耿直的小学徒劝他,“舒同输,不太吉利。” 纪铖怒形于色:“Fxxk?&s@,你说我的女人名字不吉利?” 小学徒连忙摆手,“您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铖慢慢冷静下来,不再为难小学徒。 纹个舒(输)字也好,提醒他在这段感情里,输得彻彻底底。 小学徒实战经验少,不想纹毁了纪铖的耻骨,但他本人执意坚持,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小学徒太过紧张,纹身时不小心手一抖,立刻吓得面容失色,颤颤巍巍地仰头打量躺在纹身椅的纪铖。 看着椅子上的男人面庞依稀可见泪痕,小学徒揉了揉眼睛,确信有泪水从纪铖紧闭着的双眼涌出。 第六十八章 决裂 纪铖在十六岁生日这天被诊断出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当天纪云女士远在法国开会,对他不闻不问,只让助理给她唯一的儿子预约了全美最好的心理治疗师作为生日礼物。 对于少年时期的纪铖来说, 双相是侵蚀他大脑意识的猛烈飓风,交替出现的躁狂和抑郁摧毁了他的自我控制能力,砸东西败家是家常便饭, 甚至一度严重到想要结束生命, 只能靠着药物维持基本镇定。 定期服用精神药物产生了依赖性和抗药性, 纪铖听从治疗师的建议, 在每一次预感到双相即将发作时,积极寻找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力。 纪铖唯一称得上热爱的东西就是Hip Hop音乐,于是芝加哥的街头从此便多了一个亢奋激昂的少年, 他每晚定会准时现身, 和街区的嘻哈爱好者们一起Freestyle,抨击遭遇到的种族歧视、不公的社会现象、大肆奚落这个Fucking World(糟糕的世界)。 二十岁那年纪铖独自一人来到中国,遇到一个名叫林予舒的女孩。从此以后,纪铖Freestyle的主题就变成了北城的美食美景、令人震惊的文化差异和挂在嘴边的My girl。 纪铖仿佛把“My girl”当作了百搭的韵脚, 无论是否合时宜,经常在Freestyle歌词里脱口而出“My girl”。 You can attack me all you want, anyway Ive got my girl(你们可以尽情攻击我, 反正我已经拥有了她)。 “When I first saw her, I knew she was my girl(当我第一眼看到她, 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孩)。 “My girl is the most eous girl in the whole world(我的女孩是全世界最无与伦比的女孩)。” …… 了解纪铖的对手都知道他有一个清纯可人的女朋友, 女朋友就是他的雷池, 不允许任何人僭越, 在battle时谁敢冒犯他的女孩, 纪铖像吃了炸药一样, 必定会千百倍地疯狂问候对手的全家,引得观众连连叫绝,对手得不偿失。 所以和纪铖比赛的人都很识相,张口闭口不提“Jayden`s girl”,最多调侃他一句“Eden`s dog”。 纪铖不禁莞尔,大方接受了“北美舔狗”这个新外号,依旧乐此不疲地在台上秀恩爱,有一次把撩妹无数的海王对手都听感化了,想找个漂亮的小女友甜甜蜜蜜,一世一双人。 纪铖来自Hip Hop的起源之地,他的横空出世把一潭死水的地下嘻哈圈子搞得暗流涌动。 Underground freestyle battle决赛当晚,上一届的赢家钟烈为了蝉联冠军宝座,在台上做了其他Rapper绝不敢做的事,把林予舒当成了意/淫对象,口无遮拦地描绘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 台下观众呼声四起,纪铖脸色铁青,根本没在意在场其他人听不听得懂,用擅长的英语回应钟烈的挑衅。 辱骂已经不能表达纪铖心中的愤怒,只有恶毒的诅咒才能抒发他的恨意。 Diss Battle比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互不生气,哪怕台上闹得再难看,下了台后都得互相尊重。 中场休息时,纪铖主动和钟烈示好,表明他理解刚才台上都是为了气氛在作秀,他们是在音乐上无话不说的挚友,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而怨恨对方。 身经百战的钟烈才不会在台下带有比赛时的怨恨情绪,他神情舒畅、心境放松,毫无保留地展露了男人的劣根性,笑着对纪铖说:“不过说真的,你女朋友叫/床很好听,她只叫了两声我就硬了…” 钟烈话音未落,嘴角就呼来了纪铖狠恶的一记拳头。 钟烈眼冒金星,定了定神,用手背擦干嘴角渗出的血丝,“你TM的疯了,突然打我干什么?” 纪铖咬着后槽牙,双手紧捏着钟烈的领口把他逼到了墙角,“在台上我可以当作秀装大度,但在台下敢冒犯我女朋友就是找死,难道你不知道吗?” 钟烈像吃错药一样,发疯似地靠着墙边哈哈大笑,“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要知道她像个哈巴狗一样,跪在我的身下suck my dxxk,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钟烈话还没说完,另一边脸颊又迎来了纪铖的一记铁拳,刚好对称,满足了Rapper们押韵的强迫症。 决赛现场两名热门夺冠选手在卫生间扭打成一团,不免让众人怀疑他们是为了争夺冠军才大打出手,但由于两人伤势惨重,都没能参加下半场的比赛,冠军顺延至了原本的第三名。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这档狗血的大戏被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年。 纪铖头破血流地走到了林予舒轮转的医院,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居然甚是安心,得意又开心地笑了。 他就知道,林予舒是爱他的。 纪铖好几次在台上表演时,瞥见台下本应该聚精会神看着他演出的林予舒在分心和钟烈聊天,除了隐约不爽外,也只能装作不在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烈身边女生的风格也变了,从身材热辣的网红脸变成了清纯的学生妹。纪铖不得不多心了,无法克制自己的猜忌。 他也是男人,懂一些隐秘的性趣和的不可告人的禁忌快感。 坦白讲,当钟烈在他面前洋洋得意地说出那些混帐话时,纪铖的心动摇了。他虽然人为杜绝了两人的见面,但若他们真的想发生点什么,肯定会竭尽全力避开他创造机会。 林予舒给他缝合创口时心疼得都哭了,但纪铖的伤口一点也不疼,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这可是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女孩呀,她热情肆意、待人落落大方,怎么能怀疑她的品格呢! 纪铖充分信任林予舒,甚至没和她提起这件事,就和志趣相投的钟烈彻底决裂了。 这些年来纪铖背负者背叛地下的骂名,面对无端的诋毁,他一个字也不解释,只因他绝对信任林予舒,绝不信她会背叛自己。 可当纪铖亲眼看见林予舒亲昵地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听她亲口说出享受其他男人的追捧喜欢时,仿佛五雷轰顶,纪铖的信念崩塌了。 纪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高尚大度。相反,他自私、小气、占有欲爆棚,他只允许女朋友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纪铖终于明白,他深爱的是自认为的“My girl”,而不是那个游走于男人之间,把他的真心当作丢弃的垃圾一样践踏,让他疲惫不堪、伤透了心的林予舒。 * 知女莫若母的舒华还是高估了林予舒的自制力,仅仅不过三天,林予舒就想打电话给纪铖;到了第五天,林予舒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窝在卧室,收看了最近新播出的一期《Rap King》节目。 节目播了一段赛前准备花絮。纪铖不在排练现场的时候,选手即使饿到头昏脑胀,都没人敢在录音室吃东西,生怕有洁癖的纪铖受不了。 石头和秦天两个人各自拿了一个汉堡蹲在录音室门口,被走廊来来往往的其他选手嬉笑嘲弄,他们只好狼吞虎咽地消灭手中的汉堡。 由于胃里吸入了冷空气,在排练时两人接连打嗝,像两只聒噪的青蛙。 指导选手的Alex没眼看下去,讥讽道:“怪不得纪铖的女朋友要和他闹,他这个样子谁受得了。” 石头边打嗝边替纪铖说话,“他对女朋友不这样…嗝…” 纪铖的所有原则、底线只对林予舒一个人失效。 画面一转,来到了赛前采访。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问纪铖和石头有几分胜算,两人对视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说实话,没有胜算。” 纪铖摸了摸左臂内侧的纹身,苦笑着说:“情歌不适合竞技场,这首歌我就是唱给女朋友听的。” 工作人员又问:“你觉得女朋友听了这首歌后会答应你的求婚吗?” 纪铖嘴角噙着笑意,认真思考了一番,嘴角不可抑制地下沉,表情瞬时严肃,“她可以拒绝,反正我会再求婚。” 期待已久的表演环节终于开始。纪铖穿了件暗黑色的定制西装,坐在舞台角落的钢琴前给石头伴奏。 一曲过半,现场气氛到了顶点,纪铖握着话筒走到舞台中央。 观众们窃窃私语,暗自揶揄一席西装的纪铖下一秒可以直接去婚礼现场参加仪式。 间奏落下,纪铖正式开唱: “我不配完美的你,我只是想要陪着你。” “穿了你最爱的西装,什么时候你会答应做我的新娘。” …… 林予舒听到这里头脑昏沉,心律失常,红着眼眶颤颤巍巍地给纪铖打电话。 电话的忙音持续在响,林予舒坚持打了三个电话后,话筒传来了一句久违的男声。 “林医生,我是高狄,纪铖在彩排,你有事找他吗?” “哦”,林予舒难掩失落,“也没什么事,那你们忙吧。” 高狄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眼力见,他握着话筒,急忙对林予舒说:“今晚八点会在凤凰卫视直播本季《Rap King》的决赛,林医生你要是正好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在电视上收看。 林予舒点了点头,说:“麻烦你在直播结束后让纪铖回我电话,在他上台前先不要让他知道我联系了他。” 高狄会心一笑,“放心吧林医生,我会让他专心演出,不给你丢脸的。” 晚上八点,林予舒独自坐在电视机前。 这档节目的核心是参赛选手,纪铖是制作人,林予舒只能从舞台边的角落里找到他的身影。 几天没见,他的头发好像变得更短了。硬朗的寸头衬得他的五官更加坚/挺。 “好帅啊,不愧是我一见钟情的男人”,林予舒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林予舒像是个自带旋转功能的放大镜,盯着台下的纪铖好几个小时,终于在公布比赛结果前等来了他和已经淘汰的选手带来返场演出。 纪铖选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带着Rainbow和Joyce在台上热情开唱。 现场的气氛过于欢快,Joyce难得享受没有比赛压力的舞台,在台上蹦蹦跳跳,一不小心,身上的挂脖吊带调皮地追逐自由,轻轻松松地就解开了。 Joyce立即慌张地捂着胸口,其他人都在尽情嗨唱,没有人注意到窘迫的她。 “别动”,纪铖不动声色地移到Joyce身后,修长的手指灵活一绕,两根丝绸缎带就变成漂亮且牢固的蝴蝶结扣。 现场导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台上的突发状况,立即切换画面,对准了观众席。 《Rap King》作为时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决赛地点选在了奥体中心的体育馆,几万名现场观众共同见证本季冠军的诞生。 镜头一一扫过观众席时,林予舒看见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端坐着,他的长相和身材都与甄相有几分相似,林予舒不可避免地多看了几眼。 这也太诡异了,甄大律师这么正派古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导演也被西装男的魅力折服,镜头放肆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移开。 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予舒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父母正襟危坐在西装男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怀诗不遇》 文案: 安怀诗作为只有三万粉的小网红,日常就是买买逛逛、随缘拆箱直播,和粉丝们分享新到手的顶奢尖货。 蹲直播的粉丝纷纷猜测,“安怀诗到底是哪家豪门的千金小姐?” 安怀诗瞄了一眼评论区,随手扔开纤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我家很穷的。” 粉丝直呼:“富婆姐姐骗人!你这点粉丝够你买一墙爱马仕包包?” 安怀诗看着满是奢侈品的衣帽间,坦坦荡荡道:“我靠离婚赚钱,正在看直播的小朋友们不要学习我。” 大批颜粉迅速脱粉,斥骂她是靠干爹上位的捞女,败坏社会风气。 面对铺天盖地的咒骂,安怀诗轻勾起唇角,得意道:“我前夫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他年纪比我小。” * 顾家二公子顾庭深是北城最抢手的黄金单身汉,来联姻的富家千金络绎不绝,都被他一句“我不想二婚”搪塞了。 狐朋狗友们大肆嘲笑他,“顾公子是怕二婚太太不签《婚前协议》,离婚后分走仅剩的另一半家产?” 顾庭深神色倦怠,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我在等安怀诗败光离婚补偿后,求着和我复婚。”- 感兴趣的小可爱们点进作者专栏,收藏《怀诗不遇》吧! 第六十九章 心灰意冷 甄相、父母、纪铖这几个人毫不相干, 任意选择两个人随机组合在一起都很奇怪,更别提他们同一时间出现在《Rap King》节目决赛的录制现场了。 林予舒目瞪口呆,认为自己这段时间被纪铖气昏了头, 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才能让这么诡异的一件事情堂而皇之地发生。 抬眸看向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偌大的体育馆从天而降飘金色的彩带, 全场发出轰鸣的呼声, 庆祝钟烈夺得本年度的冠军。 钟烈被众人簇拥着, 兴致勃勃地对着镜头发表获奖感言, 林予舒无心细听,从角落里瞥见纪铖和他战队成员的身影。 也许是为备战辛苦的队友没拿到冠军而伤心,亦或是过了今晚, 朝夕相处的战队就要名存实亡, 再没了一起合作的理由,几名成员都眼眶湿润,泛起了晶莹的泪光,Joyce甚至失落地在一旁掩面哭泣, 纪铖偏头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 “这档节目终于要结束了”, 林予舒像是爱情电影里可恶的心机女二, 忍不住暗自窃喜。 这档节目是让纪铖一举成名的经典之作, 经过七年的创新完善, 早已成为了Hip Hop圈的年度盛典, 丰富程度堪比春晚, 每逢播出就会吸引一大批粉丝垂直入坑Hip Hop音乐, 参赛的选手无论最终比赛怎么样, 身上也会少不了热度和话题, 至少日后一段时间内不愁没有赚钱的机会。 纪铖对这档节目始终怀揣着感激之情,不仅仅是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而是拿出了12分的热情回馈节目组。 无论是利用自身的资源、流量宣传节目,还是亲历亲为地指导学员,纪铖都倾尽全力,有时敬业到让林予舒都会吃醋。 还好这档节目结束了,纪铖不用隔三岔五就去安城录节目,她也可以拥有更多时间和他相处、敞开心扉地聊一聊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误会。 林予舒立即关掉电视,打车前往奥体中心。 体育馆前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林予舒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出租车司机见林予舒着急,提意:“要不你在这儿下吧,往前走两步比我开车送你去还快。” 林予舒立即下车,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时间,正准备过马路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 林予舒顺势抬眼,后座的玻璃缓缓落下,林启东从中抬出头来,兴高采烈地对她说:“舒儿,上车,咱们去吃夜宵。” “上车?” 正是堵车的高峰期,这辆车毫不顾忌地停在路边,引得后方车辆排起长龙,司机不停暴躁地按着喇叭,催促前车起步。 林予舒虽然一头雾水,但为了疏解糟糕的路况,还是乖乖打开了副驾驶座位的车门。 一上车她就扭头对后座的父母说:“你们今天怎么会和甄相在一起来看纪铖录节目?” 舒华面色不变,轻抬下巴示意,“你自己问他。” 林予舒茫然地转身,看见握着方向盘的男人不禁莞尔,好似很得意。 甄相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很意外?” 林予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看不出来甄律师原来也喜欢Hip Hop音乐,我以为你们律师平日都很忙呢,没想到还有空亲自来现场看节目。” 甄相笑了笑,大言不惭道:“我是挺喜欢的,尤其喜欢那个叫作纪铖的Rapper,听闻你们关系很好,林医生愿意帮甄某引荐一下么?” “你…”林予舒被气得无话可说,后排的林启东忙解释,“好了舒儿,你不要和小甄律师斗嘴了,今天是我和你妈想来现场看看的,他那里正好有客户送的几张门票,就顺路载我们来看节目了。” 甄相得意地点头,脸上一副“你听到了吗”的欠揍神情,“林医生,你记得有一句俗语‘狗咬吕洞宾’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他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后面一句到底是什么呢?” 林予舒冷呵一声,“甄相伤脑筋。” “扑哧——” 林启东在后座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想教育林予舒乱改俗语没礼貌,没想到被身旁的舒华板着脸教训道:“老林,你都多年纪了,对待女儿一点风度都没有,嘻嘻哈哈地像什么样子。” 林予舒从后视镜看道舒华嫌弃的神情,立即明白了母亲大人是在指桑骂槐替她出气,心里倍感温暖,偷偷扬起嘴角时,后视镜多了一双阴冷的眼。 林予舒微笑着,毫无防备地撞上这双眼,不禁打了个寒颤,向座位里缩了缩,视线不经意地移开,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招牌。 虽然纪铖有时也会在吵架时冷若冰霜,眼神冰冷得像利刃,但林予舒从不会心生惧怕之情。 她知道纪铖是爱他的,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但甄相刚才凶狠的眼神提醒了她,面对成年男人的狠厉,作为天生体力就处于劣势地位的一方,会担惊受怕,担心男方做出过激的行为。 林予舒猛然意识到,原来仗着纪铖爱她,已经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了这么久。没有男人会像他一样,在外冷着脸让旁人以为难以靠近,却把心底的柔情都留给了她。 车内无人再挑起话题,伴随着电台新闻广播,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条美食街的地下停车场。 一下车,舒华和林启东就结伴去找洗手间,林予舒怕父母找不到回去的路,干脆在洗手间门前等他们出来,甄相停好车后也陪着她等。 甄相突然开口,问她:“林医生,你最近要结婚了吗?” 林予舒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甄相得意地扬起唇角,“律师的直觉。” “那你的直觉大错特错,我和他正冷战呢“,林予舒嘲讽,“甄律师打官司不会也靠这么离谱的直觉吧?” 甄相轻笑,“那你给我讲讲你们到底怎么了。” 林予舒看着甄相耐人寻味的笑容,恍然醒悟,“你故意用错误的答案试探我?” 甄相不置可否,“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林予舒讪讪地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心生感慨:“和你这种城府深的人相处好累。我突然好心疼小慧,她这样单纯的孩子在你手下,怎么能猜透你的心思呢。” 和纪铖在一起,她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哪里会用这样的心理招数算计彼此。 洗手间恰好位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一辆闪着远光灯的轿跑忽然驶入,甄相担心车上的人喝了酒,可能会蹭到站在车道边缘的林予舒,好心揽着她的肩膀往里侧带了带。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她怔住,林予舒立即回头望着自己肩膀上的手,男人的长臂一收力,她的身体就跟着一起前倾,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林予舒仰头望他,甄相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有车经过。” “看到了”,林予舒不动声色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想借机甩掉肩膀上的手臂,谁能想到甄相跟着她迈开腿跨了一步。 一起运动着的两个人保持相对静止,男人的手臂还好端端地搭在她的肩上。 林予舒满脸不悦,刚想启唇骂甄相动手动脚,却先被他的一句话噎到。 “林医生觉得我这样做很没边界感?” 林予舒怒气冲冲地瞪着甄相,“你觉得呢?” 甄相轻嗯一声,“不仅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妥,你父母也这样觉得。” 林予舒不解地望着他,听甄相解释道:“他们看到你男朋友当着上万名观众的面,给那个女生系快要散落的吊带时,怨声载道,看来很不满他的做法。” 林予舒的心情既复杂又难过,但还是下意识地替纪铖说话,“他只是在应对突发状况,况且他都没碰到女生的皮肤,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甄相失笑,不由分说地伸手揉了揉她垂在腰间的发丝,“我这样也没碰到你的皮肤,你心里感觉舒服吗?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纵使林予舒心里作呕,但为了和纪铖站在同一条战线,一脸平静地看着甄相,反问道:“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甄相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用指尖留恋地捻了捻,“你们不合适,你父母也不喜欢他,林医生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来?” 他仿佛根本不在乎林予舒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论相貌、工作、家世,我们才是最配的。” 林予舒忍无可忍,站在甄相的面前,刚想指着他的鼻尖臭骂一顿,包里的电话忽然响起了铃音。 林予舒担心是病人找她咨询病情,立刻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从包里找手机。 待看清屏幕上的来点显示后,林予舒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挂断。 他们对彼此的误解太深了,不适合在电话里说。 林予舒把手机塞回包里,一抬眸,被眼前男人的脸吓到,手一不小心松力,没拿稳手机。 “哐当——”一声,手机掉在了脏兮兮的水泥地面。 不知道甄相什么时候压低身子忽然凑近她的脸,让林予舒吓了一跳。 甄相弓腰替林予舒捡起手机,绅士地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语调轻佻,“怎么不接?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予舒没好气地夺回手机,甄相双手插兜,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抓狂,“林医生这样的心理素质,一定不能做坏事。如果有一天做了坏事,奉劝你在律师到达之前保持沉默,不然一定会露出马脚。” 林予舒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做坏事。”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尖锐声音。下一秒,林予舒的手臂被甄相拉着,带入他的怀抱。 空气中尘土飞扬,甄相看了一眼怀里的林予舒,指着距离他们不到五十公分的灰色轿跑,“下车,举起双手蹲在地下。” 见无人下车,甄相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快点下车,抱头蹲下。” 林予舒茫然地回头,这才发现伺机撞她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就差点撞到她的吴争。 吴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甄相见状立即捂着林予舒的耳朵,凛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会让你在监狱里多待一年。” 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林启东和舒华终于慢悠悠地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和近在咫尺汽车,立即跑上前来检查林予舒的身体状况。 甄相把受到惊吓的林予舒交给林父、林母,语调缓和,“遇到一个疯子,我留着处理,你们先回吧。” 林予舒心有余悸,抬头从父母身体的缝隙间瞥了一眼,甄相打开车门,正把吴争强硬地从车里拽下来。 被称作黑泡的噪音折磨了几个小时,林启东和舒华身心俱疲,全无吃夜宵的心情,带着受惊吓的林予舒回家。 寂静的深夜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林予舒侧躺在床上蜷起身子,不禁猜测吴争执意撞她的理由。 从收到纪铖的电话起林予舒就眼皮狂跳,觉得大事不妙,直到被他亲近的朋友开着车横冲直撞,不免担心: 纪铖这一次又凑巧碰到了在停车场拉拉扯扯的他们? 是他指使吴争开车撞他们的? 越想心越乱,林予舒刚想拨纪铖的电话问问清楚,先接到了甄相的回电。 甄相语气轻松,“林医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林予舒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好消息。” 甄相轻笑,“好消息就是嫌疑人的犯罪动机起源于替自己的老板打抱不平。换句话讲就是,他是自己想杀我们的,不是纪铖嫉妒过头,指使他杀人的。” 林予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就知道纪铖的人品不用她怀疑,他是爱她的,绝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别高兴太早”,甄相打破了她的欣喜之情,“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没听我讲。不过严格意义来说,这也不算坏消息,应该算是你无法接受的好消息。” 林予舒狐疑:“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好消息?” 甄相顿了顿,“这件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纪铖,你猜他说什么?” 林予舒蹙眉:“他说了什么?“ 甄相笑了笑,“听后不要太伤心。” 林予舒嗔怒,“你别卖关子了。” 安静了几秒,甄相沉声道:“他说愿意把你让给我,唯一的条件是求我不要追究嫌疑人的刑事责任。” 像一盆冷水从林予舒头上浇了下来,冰寒彻骨,全身僵在了原地。 不用纪铖特意要求,以林予舒这种善良到近似“圣母”的性格,没有受到实际伤害自然不会追究吴争的责任,但她在意的是纪铖的态度。 她是他的女朋友,哪怕现在不爱了,也是他曾经爱过的人呀,又不是一件等价的物品,可以用来置换朋友的前途。 林予舒心灰意冷,“爱上纪铖是我人生中最失败的一件事。甄律师可以介绍厉害的移民律师给我认识吗?” 甄相狐疑,皱眉问她:“你想干嘛?” 林予舒对着电话那头撂狠话,“我讨厌纪铖,我想让他被驱逐出境。” 第七十章 湿热的吻 林予舒没有预料到的是, 不用她大费周章地请移民律师出谋划策,纪铖早就计划好了近日出境,回美国。 原本纪铖是打算回去一趟处理好税务和纪云准备留给他的遗产, 为日后和林予舒结婚、长期定居在中国而做好万全的准备,但以他现在和林予舒岌岌可危的感情状况,跨国婚姻的法律合规问题不用他考虑, 纪铖也的确没有定居在中国的必要了。 决赛庆功宴上, 纪铖战队的参赛选手和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共同举杯庆祝比赛结束, 好不热闹。 来蹭吃蹭喝的孙傲看了眼时间, 惦记着另一个同伙,嚷嚷着问:“吴争人呢?他新换的车该不会是拖拉机吧。” “就是,这么久都不来, 应该被交警拦住不让进市区吧。” 众人笑作一团, 纪铖嫌包间内太吵,随手拿了邻座石头的一盒香烟,出来透透气。 纪铖前脚刚到,拿着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 高狄后脚就跟着他出来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手里的烟, “你不是戒烟了吗?” “高兴呀, 值得破一次戒”, 纪铖欲盖弥彰地扯了扯嘴角, 简直笑得比哭还难看。 高狄叹气, “你和林医生到底又怎么了?两人三天一小吵, 五天一大吵, 我一个外人都看累了。” 纪铖用拇指指腹捻了捻烟尾, 眼睛无神地望着远方的某处, “我们彻底结束了,以后不用你夹在中间,替我们收拾残局。” 高狄毫不诧异地问:“林医生又把你甩了?” 纪铖手指夹着烟蒂,回头望着高狄,冷声道:“是我不想爱她了。” 高狄愣住,满脸不敢置信,“说什么气话,林医生听见了该多伤心。” 烟蒂都快烧到手指了,纪铖依旧死死捏着,默不作声。 男人之间的安慰无论如何都很怪异,高狄侧身拍了拍纪铖的肩膀,“这些年来林医生不在你身边,你有多失魂落魄大家都看在眼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爱林医生多一点,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纪铖双眼空洞疏离,坚称:“我爱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以为的她,现在我不想再一厢情愿了,难道不可以吗?” 高狄看他死鸭子嘴硬,留了一份朋友间的情面,讪讪应和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只要不出尔反尔,取消我的带薪假期就行。” 为了《Rap King》这档节目,几乎全公司的人都作为幕后人员,跟着纪铖一连操劳了好几个月,再加上纪铖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有正式行程,要回美国调整一段时间,全公司的人都可以享受无期限的带薪长假。员工什么时候复工,全看纪老板的心情。” 一提起公司,纪铖就想起了刚才接到的那通让他火冒三丈的电话,连忙吩咐高狄,“你让法务准备一下,明天就和吴争提前解约。” 高狄疑惑地看着纪铖,“吴争又怎么惹你了?” 纪铖面若冰霜,没有启唇解释的打算。 高狄站在理想的角度,给他出主意:“你要实在看不惯吴争,今年合约结束后不续约就行,他的专属合同违约金数目可不小。” 纪铖顿了顿,幽幽地说:“我又不是赔不起。” 没送吴争进监狱,还补偿了不菲的赔偿金,纪铖也算是仁至义尽。 高狄仰天长叹,“纪老板的心思真难猜啊!!!” * 自和纪铖爆发史无前例的冷战后,林予舒就一直住在家里,林启东和舒华当起了专职司机,每天轮流开车送林予舒上班。 今早原本轮到林启东送林予舒上班,他连车都从车库移出来了,却被舒华半路截胡,“我有话要和女儿讲,允许你今天钓一天鱼,下午六点前回家做饭就行。” 一听钓鱼,林启东立即喜笑颜开地下车,留着车里的林予舒战战兢兢。 不像其他亲密的母女,林予舒和母亲的关系疏离平淡,很少交心沟通,大多数时候舒华就扮演起了班主任,替她做好人生中每个选择,她只需要乖乖照做就是了。 舒华一上车就干脆利落地挂挡、踩油门,车子猛然提速,林予舒佩服不已。 她自拿过驾照后就没碰过几次方向盘,和纪铖在一起的时候也基本都是他亲自在开,根本没有运用这项技能的机会。 舒华淡淡瞥她一眼,“昨晚又蒙在被子里哭到几点?“ 林予舒的心一颤,立即打开遮阳板照镜子,“很明显吗?” 舒华叹息,“你到底还要为他哭多少次?” 林予舒合上遮阳板,平静地看向窗外,“几周不联系,我们已经默认分手了,以后也没机会为他哭了。” 舒华忍不住庆幸,“你们幸好没头脑一热就去结婚,要不然现在离婚也不好离。” 林予舒简直无语到想吐血,别的母亲都期盼自己的女儿早点遇到值得托付终身的另一半,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她的母亲却只想她独美。 等红绿灯的间隙,舒华主动挑起话题,“纪铖那晚的演出我和你爸去看了。” 纵使林予舒隐隐期待,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舒华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超出我的想象,我和你爸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他,又因为他而哭得死去活来。” 听到不常夸人的舒华这么讲,林予舒暗自得意,可是紧接着,失落的情绪又瞬时涌上心头。 父母迟来的认同毫无意义,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他们的关系已经破碎,纪铖耿耿于怀的事情终将无法释怀。 红灯结束,舒华立即重新发动车,“你知道为什么上高中时,你明明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但却是被最多男生喜欢的女孩吗?” 林予舒一头雾水,不知道舒华怎么忽然提前这个,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舒华当时可是她的班主任,班上任何春心萌动的事迹都看得清清楚楚,“喜欢你的男生不是因为你漂亮才喜欢,而是因为你心地善良,待人友善,就连班上的刺头都对你轻声细语,不忍心伤害你。” 林予舒不满地撇嘴,“所以你让刺头成了我的同桌。” 舒华:“只有朝夕相处的人才会发现你的优点,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嗯?”林予舒不解地看着她。 舒华点明主旨,“你和纪铖纠缠这么多年,我相信他是真心爱你的,但是…” 林予舒问她:“但是什么?” 舒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不合适。” 是啊,他们不合适,林予舒很清晰地知道这一点,不用身边的人再三提醒。 舒华缓缓解释,“他事业有成,耀眼得能掩盖掉你身上的光芒。而且他的工作性质特殊,接触到的年轻女孩太多了。现在他爱你,等你年老色衰,能保证他抵挡住外面的诱惑?” 林予舒不敢保证,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纪铖如果只是普通人,林予舒都不会这样患得患失,可偏偏他是万众仰慕的明星,点亮的是一片夜空,不单单是平凡的她。 舒华:“甄主任说你们科室有一个援非的机会,你被患者投诉后形象不好,要想明年顺利晋升就得吃苦历练。” 援非的事林予舒虽已在考虑,但被舒华这样直白功利地提出,不免心烦意乱,娇嗔道:“你和我爸舍得我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舒华看都没看她一眼,专心看着眼前的路,继续开车:“我三十五岁才第一次出国,放弃家庭去德国读博才能当上学校唯一的女副校长。” 这件事林予舒作为职业女性的角度来说很敬佩,但作为舒华的女儿,在女儿成长的关键期母亲消失,被父亲一个人拉扯大,她也曾满腔怨言。 林予舒不由自主地叹息,“我这辈子都遇不到像我爸这样甘愿付出的男人。” 舒华冷笑,“当时我有孩子,才需要你爸多付出。现在我们身体都算硬朗,你又没有丈夫牵挂,哪需要想这么多。” 林予舒想想也是,车停在医院门口,林予舒看了看对面彼岸的几栋公寓大楼,对车里的舒华说:“我会去援非的。” 已经没有了爱情,事业不能再搞砸了,林予舒暗下决心。 * 托仁慈老板的福,Workholic全公司都放假了,出国度假的员工占大多数,其中就包括准备去巴厘岛求婚的高狄。 他和乐乐人都到机场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给纪铖打了一个电话,“我圈内的朋友说钟烈新签的公司很会炒作,最近好像要出一首歌diss你,要不要让公关部先回来上班?” 做出去的承诺,哪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纪铖正忙着收拾行李,“算了,别管他了。我一回应就要被他蹭热度,犯不着吃这个亏。” 高狄担心不回应会影响纪铖的个人形象,“那你之后的工作怎么办?” 纪铖顿了顿,“可能转型做幕后吧,我现在对舞台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高狄心底一沉,“你不会这次去美国后就不打算回来了吧?” 纪铖从公寓的窗户看了眼对面医院大楼的十字架,“也许吧。” 北城已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人了。 “叮咚——” 门铃声响起,纪铖立即收回视线,“我订的花到了,先不和你说了。” 纪铖每周订花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哪怕他人不在北城,订的向日葵一定会送到林予舒手中,是时候和花店老板讲清楚要终止这项仪式了,就这样想着,纪铖毫无防备地打开门。 某个熟悉的身影用双手捧着鲜花,笨拙地拿花挡着脸,纪铖叹了一口气,沉了沉声,好不暴露自己的惊喜和慌张,“不是都分手了吗?你还来我这里干嘛?” 林予舒气急败坏地移开花束,露出精致的小脸,“我又不是特意来找你和好的,我只是来拿走留在这里属于我的东西。” 纪铖向后退了一步,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收拾好就走。” 林予舒独自一人在主卧里闷闷不乐地打包行李,但由于上次和纪铖吵架的时候已经收拾过一遍,不到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剩下的。 林予舒落寞地坐在主卧的大床,伸手抚摸蚕丝被,恋恋不舍地回头望。 在这里那么多个颠鸾倒凤的夜晚,就这样戛然而止,充满遗憾。 哪怕睡他最后一次也好,两个人深不可测的羁绊不能就这样黯然落幕。 林予舒立即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穿了成套的蕾丝内衣简直是老天在帮助她。 看着全身镜里纤瘦匀称的身材,林予舒信心十足,要是今晚勾引不到纪铖她都不姓林。 窗外艳阳高照,在大白天里图谋不轨穿成这样多少有点羞涩,林予舒随手抓了一件纪铖上次扮霸道总裁时穿的白色衬衫套在身上,信心满满地去找他。 林予舒绕过卧室和衣帽间,光着脚走到书房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纪铖和女人交谈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声线和上次在别墅听到的一样,林予舒立即警觉,也不管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穿着妥不妥当,手颤颤巍巍地搭上门把手,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纪铖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视频通话,看见林予舒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走进来,满目震惊,慌张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中的女人,“That’s all,bye.” 林予舒急切地冲到纪铖身边,按住他想要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手,对着电脑屏幕刚想叫嚣,没想到屏幕上的人不是什么年轻辣妹,而是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女性。 不用解释,林予舒都知道那个人便是纪云女士。 周围空气瞬间凝结,林予舒呆若木鸡,感受到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直到耳后传来了纪铖强硬的声音,“stop looking at my girl like that,otherwise I won`t go home forever(停止用那种眼神看我的女孩,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回家)。” 纪云一头暗红色的短发,字正腔圆地用中文讲,“不要威胁我,否则我的遗产你一分都别想拿到。” 林予舒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前倾倚在办公桌上,不安地蜷缩手指,在暗流涌动的空气中艰难呼吸。 等待两人不动声色地交锋结束,纪铖环着林予舒的腰,一把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林予舒还没反应过来,蜷着的手指就被纪铖一一展开,牢牢握在他的掌心。 纪铖软下声:“看在我的面子上友善一点,plz,mom。” 林予舒看到屏幕里的纪云好似变了个人,冲她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林小姐,你好,我是纪铖的母亲。” 林予舒点了点头,感受到纪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只好涨红着脸说:“你好,我…我来拿东西,很快就会离开。” 纪云瞥了一眼纪铖,“林小姐你多待一会儿,不然他会觉得是我吓跑了你,一赌气又会十年不回家。” 林予舒忙点头答应,纪云接下来还有一个会议,没空吓唬小辈们,笑着说:“enjoy your time。” 纪铖一挂断电话,林予舒就垂头丧气地埋在他的肩头,“好丢脸,我怎么穿成这副鬼样子见到你妈妈。” 纪铖看着她光洁的一双腿搭在他腿上,喉结轻滚,立马慌张地移开视线,“她不会在意的。” 林予舒呜呜呜地假哭,“我毁了给你妈妈的第一印象。她一定认为我审美差又轻浮,不是什么有礼貌的好女孩。” 纪铖笑着揉了揉埋在他肩上的脑袋,“你喜欢他儿子就代表你的审美很好。” 一语点醒了两人,林予舒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坐在他的怀里,腰上还搭着他的手臂,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前任该保持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气氛缱绻暧昧,鼻息萦绕,危险又诱人。 林予舒的脑海里全是不健康的想法,视线忙从他喉结移开,“你什么时候剃的断眉?” 纪铖喉结轻滚,“决赛那天。” 林予舒很想伸手摸一下,但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不好意思直接伸出手,视线直在他眉毛上打转。 一个眼神和姿势,他们仿佛就可以看穿彼此,纪铖乖顺地闭眼,靠着椅背,把眼里复杂的情绪都藏起来。 纪铖嗓音磁性:“你摸吧。” 你真的太没原则了,纪铖忍不住唾弃自己。 明明决定好和这个女人永不联络,但当她用那种纯粹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就受不了,浑身燥热,没出息地想要在床上教训教训她,质问她到底输那个假正经的律师哪里。 细腻的指尖划过眉峰,纪铖心痒难挨,下意识地想舔唇时,干燥的唇瓣先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70-80 第七十一章 巴掌印 林予舒薄薄的两片唇瓣温润多汁, 就像是伊甸园里致命的禁果,即使冒着被逐出极乐之地的风险,人类的祖先也要采食。 唇舌不足以表达极致的喜爱, 纪铖忍不住用牙轻咬。 “唔——” 林予舒吃痛,手掌忙推开纪铖的胸口,闷闷不乐道:“你咬我做什么?” 纪铖捏着她的下巴颏, 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晶莹的唇瓣, 不急不慢地用指腹缓缓摩挲, “你以前也没少咬我。” 林予舒的双眼水盈盈的, 撇着嘴角,委屈巴巴地娇嗔:“只许我咬你,不许你咬我。” 纪铖凝眉, 傲慢地睥睨不讲道理的女人, “凭什么?你咬我的时候我也会痛。” 林予舒被气得口不择言,“你真讨厌,一点都不让着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话音未落, 林予舒的眼前忽然一片黑,眼睑隐约察觉到男人掌心的轮廓。 纪铖捂着她那双让人心猿意马的眼睛,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林予舒, 你是不是认定我爱你爱到能丢弃原则。你只要主动投怀送抱, 我就会不停让步, 对你束手无策, 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听不到林予舒诚恳的解释, 睫毛扫过他掌心的速度却愈来愈快, 纪铖恼怒, 提高声音,“怎么不回答我?被我说中了?” 林予舒拨开蒙在她眼上的掌心,一路握着引至胸口,“纪铖,我想最后睡你一次。” 我不想我们的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否则也太遗憾了。 林予舒坐在纪铖的腿面,只穿了一件纽扣系得七七八八的男士衬衫,不经意地一动便露出了锁骨和半边香肩,黑色的蕾丝肩带贴在柔腻的肌肤,和宽松的男士衬衫营造出缱绻暧昧,仿佛在邀请某人入侵。 纪铖用视线草草打量一遍,勾起唇角,笑着替她把最上面的几颗纽扣一一系好,“宝贝,我已经不爱你了,你送上门来我也不要。” 听到纪铖先说不爱了,林予舒瞬时耳鸣,脑海里翻江倒海,但作为内心强大的外科医生,她定了定神,仰着下巴颏,云淡风轻地对他说:“不爱就不可以做了吗?我不介意和不爱我的男人上床。” 纪铖愣了一下,蹙着狠厉的断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林予舒,你还有没有道德底线?” 林予舒从他腿面跳下,急切地用手扯衬衫的纽扣,“我既没原则,又没底线。” 她气急败坏地扔掉碍事的衬衫,瞪大眼望着纪铖,“我满脑子就想着睡男人,你满意了吧?” 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身上仅存一件的衣服,林予舒接近赤/裸地站在纪铖对面。 时间仿佛凝滞,空气里漂浮着情与欲,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这样无言地望着彼此。 林予舒紧张地咬着下唇,等待纪铖揽她入怀,温柔地亲亲抱抱,可他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靠着座椅后背,把面前冰肌玉骨的女人当作一件美妙的艺术品欣赏。 林予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纪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下的衬衫抖了抖,披在她身上,耐心地低头替她系好纽扣,“我对你没兴趣,不用在我面前脱…唔…” 话音未落,纪铖的下半句话就被来势汹汹的吻吞没。 反正在纪铖心里她已经是放荡多情的女流氓了,要不做点什么都愧对这个称号。 林予舒踮着脚,双臂环着纪铖的脖颈,舌尖用力,轻而易举地撬开他佯装紧闭的唇瓣后,不禁莞尔,眼里藏着狡黠,得意地挑衅道:“你对我没兴趣还伸舌头?” 纪铖二话不说,蹲身弓腰,单臂扛起林予舒,“你就是欠收拾。” 纪铖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林予舒猛地被他扛在肩头,双腿耷拉下来,惊慌失措地抓着他的衣角惊呼。 纪铖动作野蛮,没好气地把她扔在柔软的大床,单手捏着衣领扯掉自己身上的T恤,欺身压在她身上,语气放荡不羁,“欠艹是不是。” 林予舒头晕目眩,下意识地贴着床垫向后滑,被纪铖发觉,捏着手腕拽回身下,“跑什么,你不是很想睡我吗?” 林予舒不悦地用力推他的胸口,“我现在不想了。” “你先挑起我的性趣,现在说不想就不做了?”纪铖冷笑,把她翻了个面,捏着她的手腕压在头顶,“跪好,今天我没爽到你就别想叫停。” 双膝跪在柔软的床面,手腕被纪铖握着箍在头顶,林予舒不得不向下塌腰,像只伸懒腰的猫咪,“我不喜欢你这样。” “啪——” 清脆的巴掌印落在臀上,林予舒不禁咬牙打颤,嶙峋的肩胛骨一张一合,像只受了惊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纪铖凛声,“说,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 林予舒软声:“我没有。” “啪——” 纪铖像是在惩罚说谎话的小孩,不听她的辩解,强势地逼问:“你和那个律师什么时候开始的?” 身上某处火辣辣的疼,林予舒声音抑制不住地轻抖,“我们没有。” 纪铖冷哼,又在她另一边的臀赏了一记巴掌印,“你还要骗我多久?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你们亲热了。” 林予舒头埋在枕头,呜呜咽咽地小声哭泣,纪铖见状立即收手,心疼地用手去揉,嘴却一点也不服软,“我收着力呢,根本没有多疼,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听他这么说,林予舒脑中的弦忽然绷断,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所有伤心的委屈事都要用哭声宣泄。 纪铖慌慌张张地凑近她的脸颊观察,“你不是喜欢我在床上凶一点么,今天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林予舒立即从假哭变成了真委屈,不知疲倦地啜泣。 纪铖手指轻绕,理清她被泪水濡湿的碎发,“宝贝,别哭了,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林予舒抽抽嗒嗒地冲着他叫嚣,“我不要!” 纪铖半躺在床上,长臂一伸,揽过她的后脑轻揉,“那你要我怎么办?” 林予舒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多变的情绪。 纪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别人冲你勾勾手指你就跟着跑了,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林予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亲亲我”,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此时此刻,他们不需要冗长复杂的解释,最纯粹的亲吻便足够了。 纪铖望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愣了愣,捧着她的面颊吻下去。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接过最温柔的吻,没有人争主导权暗自较量,也没有人心不在焉地抽离,势均力敌的两个人一应一合,积极回应着彼此。 气氛刚刚好,记仇的林予舒忽地用力咬纪铖的唇,把恰到好处的氛围一举破坏。 “嘶——”,吃痛的纪铖一点也不计较,反手扣着他的后脑想继续吻,被林予舒闪开了。 纪铖身子怔住,“不要我亲亲了?” 看到林予舒摇头,纪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亲你?” 林予舒偷笑,猛扑进纪铖怀里,凑近他的耳廓,手不怀好意地一路下滑,“我在等你收拾我。” 纪铖失笑,埋在她的锁骨轻嗅,“你呀你,你就是上帝在伊甸园创造的禁果,专门引诱我偷吃。” 林予舒急得去咬他性感的喉结,“快点,我明天还有事,今天要早点睡。” 情绪爆发后的两人更加珍惜彼此身心融合的机会,各个姿势都解锁尝试过后,纪铖见林予舒逐渐疲惫,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去睡。 纪铖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头脑一热,“林予舒,我们明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吧。” 刚才哭叫得太久,林予舒嗓音嘶哑,“明天不行。” 纪铖好奇地问:“按照你这个月的排班表,明天应该是休息日,为什么不行?” 林予舒睡意朦胧,“明天我要去办签证。” 纪铖的大脑一瞬间涌上无数的猜测,欣喜若狂地亲吻她的肩头,“你要和我回美国?” 林予舒紧闭着双眼,在坠入梦乡的前一秒,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我要去加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文的小伙伴忽然多了起来,让我这个糊糊的小作者受宠若惊。很开心大家看到我的作品,但对于无法日更的问题我也很抱歉。 我开这篇文时还是无忧无虑的应届毕业生,现在已经成为了新晋社畜。由于我在深圳,这里三天两头就暴发疫情,这几个月来我已经被封在家办公好几次了。目前我还在试用期内,工作任务渐渐变多,还经常需要加班。说实话我很不希望写文影响我的正常工作,很担心试用期被裁丢掉工作,所以才只能抽空码字。 非常感谢大家看到这里,希望大家可以体谅一个正接受社会毒打的新晋社畜,谢谢! 第七十二章 To My Princess 圣洁的教堂, 神父问一席鸦黑色西装的纪铖:“你是否愿意让这位漂亮的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愿意爱她、尊重她、呵护她、包容她, 始终对她坚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纪铖站在林予舒对面,双手牵着身着抹胸婚纱的她, 眉梢微扬, 神色舒畅, 微笑着说:“我不愿意, 我已经不爱她了。” 像是不慎一脚从万丈深渊踩空,林予舒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她不安地蹙着细长的眉毛, 竭力往纪铖怀里钻。 在Kingsize的大床上从一头蠕动到了另一头, 林予舒的指尖不断往前伸向远处,却始终没有触碰到纪铖的一寸肌肤、一根手指、甚至是他硬得扎手心的头发。 大脑空白了一秒,林予舒立即睁眼,床上乱糟糟一片, 早已不见纪铖的身影。 林予舒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探手去摸另一侧枕头的温度。 是冰冷的, 仿佛昨夜的颠鸾倒凤是一出黄粱美梦。 说不定他又是早起在做早饭呢, 林予舒不甘心地骗自己。她攥着手心, 不敢置信地下床去找纪铖。 林予舒急得连鞋都没穿, 随手披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就跑去厨房。 毫不意外, 洁净明亮的开放式厨房又是空空如也。 林予舒坐在餐桌前, 看着花瓶里残败的向日葵花束, 脑袋发懵。 他就这样离开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还没好好告别, 他就狠心地不辞而别了? 真是可恶! “叮咚——” 门铃声响起,林予舒的心跟着一颤,欣喜若狂地跑去开门。没想到在门口的不是纪铖,而是来送快递的物业小哥。 物业小哥见林予舒衣着不整,眼睛恭从地盯着地面,不敢径直打量她,把快递塞给她就一溜烟地跑了。 林予舒不记得最近有买过什么东西,但快递收件人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她拆开包裹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只BJD娃娃,娃娃精致的洋装下面还压着一张卡片,写着—— To My Princess 献给我的公主。 漂亮精致的娃娃拥有一头海藻般的柔顺长发,林予舒看着五官小巧,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娃娃,眼眶顿时酸涨。 与每天给心爱的芭比娃娃换装长大的女孩不同,林予舒小时候是没有芭比娃娃玩的,连普通的布娃娃也没有。 舒华遵循寓教于乐的育儿准则,给小予舒买的玩具都是益智开发类的拼图、积木和华容道等,这些玩具当然也有趣,但对小姑娘来说,童年时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娃娃总是充满遗憾的。 林予舒偶然从章月那里了解到,现在不光只有小女孩才会玩娃娃,很多成年女性也拥有自己的棉花娃娃或是BJD娃娃。她们称自己的娃娃为“女儿”,带着娃娃们聚餐、打卡,赋予每一只娃娃生命。 童心未泯的林予舒惊叹不已,睡前拿着Ipad看养娃博主们给心爱的娃娃化妆、换衣服。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喜欢争风吃醋的年纪,纪铖一把夺走了她的Ipad,沉着脸不悦道:“我回家已经一个小时了,你只和我说了‘你回来了’、‘你吃饭了吗’和‘你去洗澡吧’三句话,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博主正打算给娃娃换上最华丽的一套星空纱裙,林予舒急切地从他手里抢回Ipad,“让我看看别人家可爱的女儿。” 纪铖冷哼一声,“喜欢女儿我们就生一个,别人家的有什么好看的。” 林予舒完全沉浸在娃娃的变装秀中,对纪铖的讥讽不理不睬。 纪铖无奈地坐在床边,垂眸瞥到她的Ipad画面,“林小姐,你的年纪已经不适合玩洋娃娃了。” 林予舒不满地撇着嘴,“我就是看看别人玩,我小时候都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娃娃,只能偷偷摸摸去楼下的邻居姐姐家,帮她的娃娃梳头发。” 纪铖怔住,满脸懊悔,立即真诚地道歉,“抱歉,我不应该嘲讽你。无关你的年纪,你都拥有拓展兴趣爱好的自由。” 盯着屏幕久了,林予舒眼睛有点干燥,立即合上Ipad,躺在他怀里畅想,“以后我要给我的女儿买一屋子娃娃,每天都能抱不同的娃娃睡觉,永远都不让她体会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的娃娃羡慕不已。” 纪铖默默记住了她看的视频标题,在博主的评论区虚心请教后,定制了一只和林予舒相像的娃娃。 原本是想送给她当作新年礼物,但手工定制的娃娃和冗长的国际快运,让这只娃娃飘洋过海,到林予舒手里已经是春意盎然的四月。 刹那间,林予舒心痛到无法呼吸,她哭着给纪铖打了很多通电话,无一例外,他都没有接。 她只好发消息问高狄,过了好几个小时高狄才回复。 高狄:【他回美国了,林医生你不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了,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回美国了。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离开。 如果不是她昨晚主动来找他,是不是连最后见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林予舒和这段不完美的感情和解了。 虽然不能成为相伴他终生的女人,但已经在他的人生里留下足够深刻的烙印,不枉他们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林予舒这样安慰自己。 无论过去多久,遗憾都会比圆满更加记忆深刻。 * D-7 距离动身前往加纳只剩下七天,北城人民医院为此次援助非洲的十五名优秀青年医生开了一场动员大会。 这十五名医生被分配在了非洲的不同国家,幸运的是,林予舒和妇产科的方医生被分配到了加纳的同一所医院,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经历相似,彼此之间可以互相照应。 林启东和舒华特意郑重其事地请方医生吃了一顿饭。 席间,林启东一直在给方医生夹菜,就连很少喝酒的舒华在最后都举杯向方医生敬酒,希望她们健健康康、学有所成。 林予舒看着父母,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这就是中国人对子女的爱的含蓄表达吧。 D-6 每日例行查房后,同科室的医生、护士们围着林予舒依依不舍,有人插科打诨叮嘱她做好防晒;还有人让她防护蚊虫,小心疟疾。 陈浩在一旁叹气,“你快点回来,你一走我每周的夜班又得提前一天。” 林予舒知道这是同事们在表达不舍,没和陈浩斗嘴,笑着对大家说,“我会平安回来的,请各位放心。” 下班前,甄主任把林予舒叫去办公室。 甄主任看着曾经让他气得心绞痛的爱徒,满脸柔和,语重心长道:“不要把援非当成晋升评鉴的捷径,沉下心来,思考如何成为一名卓越的外科医生。” 林予舒郑重地点了点头,默默向自己保证。 此次援非之行,必定抛却功利的杂念,回归外科医生的赤诚之心。 D-5 甄相从甄主任那里得知林予舒要去加纳作援非医生,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想请她吃顿饭好好告别,没想到被她一口拒绝了。 正人君子从不强人所难,甄相特意打了一通电话来解释,“林医生,吃饭不是本意,我是想送你一周的泰拳体验课。” 平日最讨厌运动的林予舒一头雾水,“我学泰拳干嘛?” 甄相笑了笑,“强身健体总没坏处。” 林予舒没好气地说:“五天的体验课我能练成什么样?” 甄相笑着说:“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林予舒嘁了一声,刚想挂电话时,听到甄相说:“林医生,你对我有误解。” 他用的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林予舒顿了顿,“你这段时间的行为太反常了,我误解也是情有可原。” 甄相捏着手机,从律所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向对面的Workholic Music,“很早之前我就收到了客户送的决赛门票,原本我都忘了这件事,下班我凑巧在律所楼下遇到了你父母,他们对这场比赛,或者是说比赛评委很感兴趣,票就这样到了他们手中。” 林予舒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我父母暗地里这么关心他们不认可的人。” 甄相轻笑,“不只是他们,就连我叔叔,也就是甄主任,他老人家让我动用一切社会资源给纪铖做详尽的背景调查,还说我是备胎,要是真查出来他有问题,我就顶上。” 林予舒啼笑皆非,“那你查出来问题了吗?” 甄相坦白,“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猜纪铖一定没告诉你,他在准备移民材料。” 林予舒愣住,“移民中国?” 甄相失笑,“不然呢?” 林予舒不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移民?” 他的家人、朋友,甚至是从小长大的街区都在芝加哥。 甄相手撑在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敲了敲Workholic的银色LOGO,故意揶揄道:“应该是想少交一份税吧。” D-4 值完最后一个夜班,站好在北城人民医院的最后一班岗,踏着晨曦的微光,林予舒满身疲惫地回到宿舍。 自从纪铖离开后,她就从他家搬走了。 没有他的房间再豪华舒适,她也不愿意住。 林予舒顺手打开冰箱,矿泉水没来得及补上,她只好咣咣咣地狂喝牛奶解渴。 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林予舒虽然是懂得养生的医生,但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她的肠胃功能比较弱,直接喝冰牛奶胃会不舒服,需要把牛奶热着喝。因为她懒,以前都是纪铖早起热牛奶给她喝的。 不过林予舒一直以为纪铖自己喜欢喝热牛奶,不过是顺手热了她的份,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直到有一次偶尔发现纪铖杯里的牛奶居然冰的。 纪铖一口饮尽杯子的牛奶,说:“我不爱喝热的。” 林予舒瞪大了眼,颇为震惊,“那你每天还要热牛奶?” 纪铖无奈地叹息,“那是我特意给你热的。” 林予舒想起几个月前和纪铖躺在床上,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狂鸣的窘迫场面。 仔细想想,他们分手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只有分手后才能回想起来这些细微末节的感动,吵架上头时无休止地猜测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他们很相爱,但是不适合在一起。 鱼和提供氧气的水才能融洽相处。 鱼和火放在一起,鱼会变成烤鱼,火会燃尽,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第七十三章 我好想你 D-3 距离林予舒动身前往加纳只剩下三天时间, 林启东和舒华两人一大早就开车去超市采购林予舒爱吃的零食和他们认为女儿在加纳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在林予舒多次声明她的行李箱已经被衣物填满了,不让父母买一大堆非必需、还占体积的东西后,退休金丰厚的老两口大手一挥, 当机立断给林予舒买了一个新的行李箱,足足有28寸大。 有了新的行李箱,便有了可以带走更多东西的借口。林予舒环顾卧室一圈, 重新打包行李的心蠢蠢欲动。 墨绿色的复古唱片机已经落满了灰, 七八张签着纪铖中文名的专辑还好好堆积在书架角落。 林予舒虽然没用过唱片机, 甚至还没拆开这些专辑的包装, 但说不定她去加纳后会突发奇想地捣鼓捣鼓这两样陌生的东西。想到这里,林予舒自然而然地打开行李箱。 纪铖送的BJD娃娃被林予舒放在了床头,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得到。因为行李份额不够, 林予舒这些天都做好了母女分隔半年的准备, 现在她终于可以满心欢喜地将宝贝女儿收进行李箱。 热带气候的加纳适合清凉的穿搭,之前很多漂亮的裙子都塞不下,林予舒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纠结到底要带哪些裙子时, 一件皱皱巴巴的百褶短裙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林予舒愣了愣,用手掌抚平短裙下摆。 那一晚, 她坐在纪铖怀里, 兴高采烈地和他分享青春回忆, 纪铖兴致怏怏, 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兴致勃勃讲个不停的她。 在看到林予舒拿出成叠的情书时, 纪铖沉着脸, 手不客气地钻进她的裙摆作乱, 语气不悦地命令道:“丢掉。” “我才不要, 我要珍藏起来, 时不时拿出来看…唔…” 林予舒被他粗粝的手指捉弄,忍不住哼唧一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动作愈来愈粗暴野蛮,纪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给我丢掉。” 林予舒的身子在他怀里软成一团,意识一片混沌,仿佛大脑不在正常有序地运作,“我不舍得丢掉…” 纪铖讥笑,冷声道:“林予舒,你是不是特别享受男人们围着你转,嗯?” 耳边传来没来由地这么一句,林予舒残存的理智不足以支撑她细想,转身去寻他的唇,“纪老板,亲亲。” 纪铖正襟危坐,赌气似的仰着下巴颏,喉结轻滚,“叫给我听。” …… 纪铖、纪铖、纪铖,明明是林予舒住了几十年的卧室,却在各个角落都藏着关于纪铖的回忆。 这些回忆的实体便是纪铖爱过她的证据。 林予舒目光呆滞,席地而坐在衣柜前,埋头深嗅从纪铖家偷偷拿来的T恤。 衣领上的雪松清香越来越淡,就像他的爱一样,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D-2 林予舒凌晨从睡梦中惊醒,脊背渗出一道冷汗,眼底一片湿濡,手心却仍然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昨夜,林予舒没有抱枕头,而是抱着纪铖的衣服一起睡的。 也许是鼻息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亦或许是思念成疾,林予舒当晚成功梦到了纪铖。 在梦里,纪铖开着车,笑着说要带她去看向日葵花海。 林予舒心花怒放,搂着纪铖的脖颈,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纪铖眉眼带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路途很远,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听了他的话,林予舒放心地睡去了。等她再一睁眼,天色暗沉,四周一片荒凉,情不自禁地担忧,“还没到吗?晚上开车太危险了,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纪铖神色淡然,不耐烦地说:“我开车很累,安静点。” 林予舒讪讪地闭嘴,满眼担忧地望向车窗外。 道路两旁连一根路灯都没有,飞过的乌鸦惨叫声显得有点瘆人,林予舒紧张地攥着手心,祈祷快点到达目的地。 “到了,下车。” 林予舒乖乖下车,看着眼前荒芜的原野,不敢置信地问他:“你是不是开错了路?这里光秃秃的一片,怎么可能是向日葵花海…”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汽车引擎声,林予舒慌张地回头,无措地看着纪铖,“你怎么不下车?” 纪铖冷眼瞥了她一眼,“总算是丢掉你了。” 林予舒大惊失色,“你为什么要丢掉我?你要去哪里?” 任凭她怎么拍打车窗,纪铖坐在驾驶座不管不顾,把油门踩到底,一溜烟地开着车走了。 林予舒又哭又喊地追着奔腾的汽车,没跑出两步就摔倒在地,双臂被路边的荆棘刺出了大片的血迹。 顾不得身上的痛,林予舒立即爬起,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纪铖,你等等我好不好,纪铖…纪…铖…” 猛然惊喜,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林予舒长呼一口气,却不敢轻易入睡。 她很怕一闭眼又是纪铖决绝离开的背影。 林予舒心乱成一团,随手拿过手机,烦闷地打开微信,翻了几条朋友圈后,才点开纪铖的头像。 他的朋友圈只显示了一条横线,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林予舒分明记得上次她还能看见纪铖在朋友圈晒了去纹身Shop的图片,现在怎么变成了一条该死的横线。 为了测试纪铖到底是屏蔽了她,还是直接彻底拉黑了她,林予舒打开他的对话框测试。 【我好想你。】 看着顺利发出去的消息,林予舒瞪大双眼,不到十秒钟就立即撤回。 看来只是屏蔽了朋友圈而已啊。 林予舒心里刚舒畅了点,就看到对话框顶部提醒“对方正在输入…” 林予舒惊慌失措,立即解释:【我发错人了。】 纪铖隔了几秒,回复:【毫不意外。】 两人沉默了一阵,林予舒鼓足勇气,发出疑问:【我们明明很爱彼此,为什么一直以来没办法好好谈一场恋爱呢?】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我们一起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好不好?” 这句真正想说出口的话还没发出去,林予舒先收到了纪铖的回复。 纪铖:【我以为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爱你了。】 看着冰冷的文字,林予舒胸腔剧烈起伏,失魂落魄地像是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盯着屏幕呆滞了半天,才意识到纪铖不是在说什么气话,而是真的不爱了。 想哭也哭不出来,泪水早就在梦里流干。 既然纪铖话讲得这么明白,林予舒也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手颤颤巍巍地点了删除。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没办法和前任维持虚伪的朋友关系,她只愿意做他唯一的女友。 为了彻底分割开两人的世界,林予舒清空了朋友圈里关于纪铖的一切,解绑了她能想到的和纪铖共用的一切账户,甚至连微博都取消关注。 完成这一连串的操作,林予舒才意外发现微博热搜榜上挂着“钟烈发歌diss纪铖”。 林予舒好奇地点进钟烈的Diss曲,被他五光十色的字幕版MV闪到了眼。 钟烈选了一首鼓点强劲的beat,而他的公鸭嗓太过于单薄难听,林予舒耐着性子听了二十秒就退出。 评论区有课代表总结钟烈这首diss曲的核心内容:纪铖在钟烈和Evan交往期间睡了Evan,地点就在钟烈借给他用的录音室,而当时纪铖本人也有女朋友,就是他那个写了二十九首情歌的Eden。 底下评论区不少人在看热闹拱火。 “没想到纪铖居然是这种烂人!” “纪铖怎么好意思给自己女朋友写那么多首情歌,却背着她睡兄弟的女人,真恶心。” “贵圈真乱,理性吃瓜,等纪铖回应。” “有些粉丝还等什么等,一整天了纪铖都没回应,不就已经证明钟烈说的是实锤嘛!” 林予舒火冒三丈,还没来得及清空微博,就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在钟烈评论区回应。 ABCDE-den:【Bullshit,作为你提到的Eden和0与输,我看除了歌词里几个人名是真实的,其他你通篇都在鬼扯。既然你这么义愤填膺地说纪铖睡了你女朋友,怎么不在参加节目时当面和他对峙?现在你趁着他回美国了,义愤填膺地在大众面前作秀,居心何在!!!】 还没睡的吃瓜群众们立即发现了林予舒的评论,把她顶在了热评的位置。 有不少人质疑:“你都没关注纪铖,凭什么说你是他女朋友?” 林予舒立即找出他和纪铖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给自己的脸打上了马赛克,发图自证身份。 还是有很多人不信林予舒的身份。 【这样的图我也可以P。】 【大姐你谁啊?纪铖这个缩头乌龟都不出来回应,大半夜你出来凑热闹。】 纪铖平日不怎么用微博,他们的账号没有互动的痕迹,被质疑也是情有可原。 正当林予舒犹豫要不要上传和纪铖合照的原图时,纪铖的骨灰级老粉出来回应了。 依依和奈奈的老母亲:【我从上大学时开始喜欢纪铖,现在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没空关注互联网上的是是非非,还是粉丝群炸开锅我才知道发什了什么。 我一看到@ABCDE-den晒出的照片就知道她是纪铖的Miss Eden没错。 当年Hip Hop还属于小众音乐,纪铖巡演的票也不像如今一样一票难求,当时每天看他演出的最多也就几十来号人,我连着一个月都买到了内场最前排的票。 每场演出结束后,我和几个女生都会等着纪铖从后台出来,和他闲聊搭话,纪铖每次都会替我们出打车费,叮嘱我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在等车时,有几个女生想要他的联系方式,纪铖点亮手机屏幕给她们看,“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们围着他七嘴八舌:“那她怎么不来看你演出?” 纪铖笑了笑:“她不喜欢人多还吵的地方。” 虽然他女朋友却是不怎么来看她演出,但是在几场比较重要的比赛时她都有来。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只在一旁默默打量,很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她。 写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只有一点:我不相信那个把女朋友挂在嘴边、写在情歌里的纪铖会轻易出轨。】 这条微博很快就被新的粉丝发长评并转发回应。 W0328:【我就是依依和奈奈妈妈说得要纪铖电话的女生之一。坦白说,在看到纪铖的手机壁纸后我很吃惊,他女朋友清纯可人,完全不是Rapper喜欢的类型。 后来有一次我在看纪铖演出时遇到了她女朋友,当时我年轻不懂事,偷拍了她的照片,和自己的精修过的照片放在一起,发在微博上让网友们评评哪个女生比较漂亮。 当晚,我收到了两个Rapper的私信。 一个是纪铖,他要求我删掉那条比美的微博,原因是我未经允许拍到了他女朋友的正脸。 说来好笑,另一个来私信我的Rapper是钟烈,他私信我的目的是想要我的微信号码。 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换了好几个手机没有截图,大家自由心证吧。】 越来越多的骨灰级老粉转发回应。 抹茶拿铁脆脆:【Evan是我大学舞蹈社团的学妹,当时我们最喜欢的Rapper都是纪铖,经常用他的歌编舞,还一起看过好几场他的演出。 有一天她突然在社团宣布钟烈成为她的男朋友了,并且给她的艺名取为Evan,我们都大吃一惊。 自Evan和钟烈在一起后,她就变了很多,开始留长发、穿短裙,变得一点也不像个Hip Hop Dancer,我们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Evan既然愿意改变,我们旁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后来和她渐行渐远,这些事我还记忆犹新。】 有了这几位粉丝真情实感地长篇小作文,越来越多的粉丝积极响应,和钟烈叫嚣。 几个小时天亮后,钟烈发文回应。 钟烈V:【话不多说,明晚九点见。】 第七十四章 登门道歉 D-1 林予舒和所有吃瓜群众一样, 抱着手机翘首以盼等到晚上九点,不停划着屏幕刷新微博,手指都划到隐隐生痛冒烟, 终于顺利划出了钟烈上传的一段视频。 钟烈V:【我就不说什么了,有视频为证,大家自己看看这对狗男女当初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林予舒木讷地点击视频中间的播放按钮, 只见有人忽然举起手机, 将镜头对准了铺满音轨的电脑显示器。 视频中的人反反复复拉着音轨, 一句句地混响调音, 耐心十足,像是在用心地拍VLOG有心记录这一切。 林予舒从断断续续的旋律中依稀辨别出了这首歌正是纪铖的成名曲,也是让他赚得盆满钵满的代表作——《Eden Land》。 林予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视频右下角, 日期显示当天正是她和纪铖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 原来他真的忙着在写歌, 还是在写关于她的情歌,想到这里,林予舒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洋,仿佛那天她挨着冻在冰天雪地里等纪铖等了一个小时都不算什么, 只要他在那一天想着她,过去的埋怨都可以一笔勾销。 “咚咚咚——” 远处敲门声响起, 视频中拿着手机的人立即反扣手机至桌面, 急切地去开门。 镜头被压在桌面, 黑乎乎的一片, 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听到话筒附近阵阵悉悉碎碎的声音, 好像是衣物在摩擦, 又好像是在用手掌在摩挲后脑的发丝。 正当林予舒感到诡异, 想拉进度条时, 视频忽然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宝贝,你今晚怎么来得这么晚?我好想你。” 霎时间,像是被飞来的陨石砸中了脑袋,林予舒指尖停在屏幕上方1cm处,呆若木鸡。 宝贝?他在叫谁宝贝? 男人的声线和语调太过于熟悉,就算是八十年后再听,昏聩无能的林予舒也能立即分辨出这正是纪铖的声音。 “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真不乖”,纪铖低声嗔怪。 林予舒浑身颤栗,像是身临其境一般,眼前立即浮现出了纪铖调情时的放荡模样。 “吧唧——” 新来的女人应该是亲了他一口,娇滴滴地回应道:“我男朋友管我很严,不让我私下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铖失笑,把头埋在她的锁骨闷哼,“那我们快点开始。” 动作激烈的两人带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林予舒仿佛都能看到他们两人是如何交缠亲热。 纪铖忘了关电脑,播放器循环播放着《Eden Land》,烘托着躁动的气氛,林予舒听后瞬时耳鸣,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愣在原地听着。 过了半晌,纵情的欢愉集中在大脑中枢,纪铖大约是不想错过这一瞬间,拿起了被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镜头直勾勾地对准了身前女人的背。 Evan趴在录音台上,后背上的蝴蝶纹身栩栩如生,纪铖拿着手机透过镜头欣赏,情不自禁地弓腰吻在纹身上。 刚看到这儿,还没看完这整段视频,就显示视频已被和谐,无法正常观看。 林予舒如鲠在喉,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她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知道他们曾经分手了七年,这七年里纪铖一定换过不少女朋友,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可她唯独接受不了纪铖在和她交往期间出轨。 偏偏他出轨的那天是他们一周年的纪念日,是他放她鸽子害她冻了一晚的日子。 哪怕他们这些日子闹得不可开交,感情不得已走到了尽头,每逢深夜,只要林予舒一想到他们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就不觉得遗憾失落。 可事到如今,就连最珍贵的回忆都被毁了,林予舒的脑袋嗡嗡作响,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地想干呕。 林予舒像是回到了等纪铖出现的那晚,虽然身子被冻得忍不住发抖打颤,可却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畅想一会儿见面后一定要扑进他温厚的怀里,没好气地质问他为什么来这么晚。 可任由她焦急地踱步,不时拿起手机确认,都不见纪铖出现的踪影。 手机忽然冒出接连不断的提示音,林予舒迟疑地打开手机,发现成千上万的网友攻陷了她的微博。 评论区里有讨伐纪铖,有意/淫Evan的,还有咒骂她的,好不热闹。 【大姐昨天不是还很硬气么,今天怎么安静如鸡不说话了,快点出来给钟烈道歉。】 【让子弹飞一会儿准没错,果然又一个被打脸了。】 【无语,被绿了还信誓旦旦替渣男说话,尊重、祝福!】 这些看客仿佛忘了林予舒才是这出戏的受害者,义愤填膺地责怪她。 林予舒一把丢开手机,埋在枕头里低声啜泣。 D-Day 林予舒彻夜未眠,半夜瞥了一眼微博。 钟烈的粉丝们气不过自己的偶像被绿,选择转移仇恨,已经人肉出来了林予舒的证件照、学校、毕业论文、工作地址,甚至曾经在医院收到的患者投诉等等,一个个地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纪铖写那么多首情歌我以为Eden有多美若天仙呢,结果证件照也就普普通通,真让人失望。】 【小姐姐学历好,工作优秀,可惜就是没长脑子,分不清谁才是好人。】 【被病人投诉过一定不是什么好医生,姐妹们快去医院官网举报她,咱们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我宁愿是死在病床上,也不愿意让这个恋爱脑的昏医救我。】 ······ 林予舒看着这些如尖刀般锋利地恶言,心脏皱缩,火速注销了微博账号。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启东就来敲门叫她起床,“舒儿,快点起床,早点吃完饭后咱们去机场候机。” “哦”,林予舒应了一声。 林予舒坐在餐桌前面色苍白,面对整桌丰盛的早餐毫无胃口,“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们先吃吧,不要等我。” 父母彼此小心翼翼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用手肘撞对方,被林予舒看到了这副场景,解释道:“我就去一趟楼下的美发店,半个小时后就会回来,不会耽误下午去机场候机。” 林启东放心不下,问道:“舒儿,你大清早地去美发店干嘛?” 林予舒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波澜,“剪头发。” “剪多短?”一头黄毛卷发的Tony老师问她,“还是老样子,修一下发尾?” 坐在美发椅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予舒沉着地冷声,“剪到耳后根这么短。” Tony吃惊地咂舌,“这七八年里你每次来都只修发尾,怎么突发奇想要剪这么短?” 林予舒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顿了顿说:“我想从头开始,谋求一个好寓意。” Tony捧着她柔顺的长发,拿着剪刀却怎么都下去手,“别一次性就剪这么短了,万一你后悔了还得来找我接发。” 林予舒苦笑,“你剪吧,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为了做出的决定而后悔。” Tony边挥舞剪刀边回忆道:“听我爸说以前好多小女孩被家长用一根棒棒糖就骗来了,被他剪完头发后又哭又闹,死活都要他把头发接回去。” 这家美发店开在小区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熟客,Tony是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这家小店。 林予舒笑了笑,听出他的揶揄,“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哭不会闹。” 她年纪已经大到不会为了多情的男孩而冲昏头脑,放弃梦寐以求的名校,更不会为了区区三千烦恼丝而伤心惆怅。 现在她想要的,只有事业和自由。 “咔嚓——” 一剪刀下去,齐腰的长发干脆利落地落地,林予舒的心底隐隐作痛。 剪刀剪断的不只是头发,更是他们的羁绊。 从此以后,他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只算得上形同陌路的旧友了。 * 尽管在来加纳前做足了功课,但林予舒一落地加纳,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作为英国的殖民地,加纳富饶的物产被掠夺,这片黄金土地的贫富差距不断扩大,极少数的上层社会享受着大多数的资源,而大部分普通人贫困匮乏,保守疟疾的折磨。 林予舒既来之则安之,迅速调整心态,投入到援非中去。 由于当地情况特殊,大多数孩子没接受过性教育,导致很多妙龄的少女怀孕辍学,更有甚者感染了严重的性病,接生时和胎儿一尸两命。 看着揪心的现状,林予舒和妇产科的方医生一拍即合,联合驻扎在当地的世界卫生组织,一同前往当地的村庄为孩子们科普性知识。 去之前林予舒特意拿了压箱底的糖果,奖励认真听讲的小朋友。 一个小时的性教育课程结束,孩子们围在他们身前不愿离去,世界卫生组织的Allen索性放下教学器具,拿出手机讲音量调至最大,放了一首热情的桑巴舞曲。 孩子们一听音乐声响起,立即兴奋地手舞足蹈,随着音乐尽情摆动身体。 Allen见状,冲林予舒和方医生眨了眨眼,“你们也去跳舞吧。” 方医生被现场的氛围鼓动,跃跃欲试地想去跳舞,林予舒摆了摆手,“我肢体不协调,就不去了。” e on”,Allen和方医生分别拉着林予舒的手冲向人群之间,“林医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动作是否滑稽可笑,此时此刻享受音乐就足够了。” 林予舒很久没有放松下来,和孩子们手拉着手,随着音乐尽情摇摆,抛却了一切杂念,尽情享受音乐和舞蹈的魅力。 晚上回到驻扎医院,林予舒心情舒畅,难得主动给舒华打了个电话。 “舒老师,你最近还好吗?” 舒华埋怨,“我以为你手机丢了,连我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了。” 林予舒来到加纳的第一天就和路边的行人撞了个满怀,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当时她急着去酒店入住,没注意少了什么东西,等她回酒店后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Allen作为WHO的志愿者,已在加纳工作了半年之久,早已熟悉了当地的公共设施和商场,热心肠地提出要带林予舒去买手机。 Allen没有带林予舒去商场买她丢掉的智能机,而是推荐她买了续航持久,还支持双卡双待的神机。 林予舒从Allen那里得知这款手机由国内出海,凭借性价比风靡非洲市场,她当机立断也买了这部手机。 反正她只用得上接打电话这一个功能,没必要花大价钱买一部智能手机。 舒华迫不及待和林予舒分享,“纪铖前些日子来我们家了。” “纪铖?” 猛然提起这个名字,林予舒稍感陌生。这几个月来她从不刻意想起,仿佛早已把这个人忘记,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但一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像被扯了一下。 林予舒愣了愣,“他为什么要去我们家?” 舒华:“登门道歉。” 第七十五章 绑架 “登门道歉?” 林予舒气极失笑, 震惊得无话可说。 纪铖在恋爱纪念日那天出轨背叛了她,他怎么还好意思去她家登门道歉?难道他不觉得这对爱她的父母来说是一种残忍的伤害吗? 舒华清了清嗓子,“他态度倒是蛮诚恳的, 也向我们保证没有下次了。” 林予舒冷呵一声。 事到如今,他的态度、保证和那可笑的道歉又有什么用。 在他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调情时,哪怕想起她一秒, 都不会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 标榜自己是Keep Real的Rapper, 还不是会精虫上脑, 本质就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低等生物。 林予舒眼神薄凉:“我们已经分手了, 下次你别再让纪铖进我们家门。” 舒华嗤笑,“这话你自己去和你爸讲。他这个没原则、没立场的人,纪铖送了他几根进口鱼竿就眉开眼笑, 给他换了全套新的钓鱼装备就和人家谈天说地, 成忘年交了。” 林予舒扶额叹气,“林启东同志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舒华没好气地补充道:“纪铖亲自开车接送,陪你爸去凌江边钓了整整一周鱼。你爸呀, 可都想直接认他做干儿子了。” “……”,林予舒哑口无言。 * 林予舒的新朋友Allen是德国人, 拥有一双碧蓝的眼睛, 脸颊上点缀着几颗可爱的小雀斑, 再搭配上一头褐色的卷毛, 简直就像一个放大版的精致玩偶, 林予舒一见到他就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甚至不切实际地希望他能同比例缩小, 做她女儿的白马王子。 感受到林予舒又在直勾勾盯着他的头发, Allen歪着头, 冲她眨眨眼,笑着说道:“你要摸摸看么?” 林予舒惶恐地看着他的眼睛,紧张地攥着手心问道:“真的可以摸吗?我前男友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想摸我的头发,我一度觉得他是个恋发癖的怪胎。” Allen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其实我也很想摸摸你的头发,你会觉得我是变态吗?” 林予舒像只乖顺的小狗一样,伸头凑近他,“喏,你摸吧。” Allen失笑,手掌克制地抚摸几下她毛茸茸的头顶,“在西方人的审美里黑发是欧洲贵族的专属发色,带有神秘、正统的气息,人见人爱的白雪公主就是黑发。亚洲女孩的头发不仅黝黑,而且柔顺细腻,在我们这种“无知”的西方人眼里很是稀奇。” 林予舒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笑着说:“我前男友也这样说过…” 短短五分钟里,意识到接二连三地提起纪铖,林予舒眼睫轻颤,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他对我的影响太深了,和别人交谈时我总是会情不自禁会提起他。” 微风拂过,阳光洒在沙滩上,林予舒向后反撑着手,抬眸看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就连来到这么漂亮的海边,我都没有办法享受美景,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他会冲浪,而我都没和他一起去过海边玩,没能亲眼看看他踏着冲浪板在大海里驰骋的样子。” 纪铖少年时期身上的恣意洒脱,她从未见过,真是可惜,而他未来的精彩人生,她也无法见证。 Allen侧身望着林予舒黯然无光的眼睛,“我懂你说得这种感觉,真的。昨天我收到了一批捐赠的物资,看到捐赠人是Eden Lin时,就会立即想起Doctor Lin你来。” 林予舒回头望着她:“是吗?好巧。” Allen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十足,“是非常非常巧。林这个姓氏韩裔书写时多用Lim,粤语区人用Lam,只有大陆人才会用lin。” 林予舒顿了顿,问道:“这些物资是从哪里寄出的?” “USA”,Allen笃定地说道,立即拿出手机翻照片给她看快递单,“找到了,是芝加哥。” 一瞬间,林予舒的心底便有答案了。 为了验证心里的想法,林予舒特意跟随Allen去村庄为孩子们发放这一批物资。 当孩子们拿到某知名运动品牌的拖鞋时,兴奋得手舞足蹈,穿上后大展种族天赋,伴着音乐跳起舞来。 Allen立即放下抱着装满物资的箱子,拿出手机记录下了此刻的美好。 林予舒从孩子们身上收回目光,偏头看着一板一眼拿着手机录像的Allen。他简直像是个专业的舞台导演,不时拉近镜头拍每个人的特写,多数时候又站在中心拍全景,林予舒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 Allen在加纳的这半年里,不仅和当地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还运营着WHO在youtube的官方账号,可谓是身兼数职,样样精通。 林予舒和Allen相处时倍感舒适,时常感叹他的优秀自律,但从未衍生出和他恋爱交往的想法,偶尔不切实际地幻想着,以后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像他一样温暖的人。 如果深究这其中的原因,大抵是因为爱过纪铖以后,林予舒就丧失了对其他异性心动的能力。 村子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外出打工,只剩下老弱病残和离不开孩子的女人。 林予舒不经意的一瞥,视线撞到了一直蜷缩在角落阴暗处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刀疤林予舒觉得熟悉,认真回想一番,林予舒才想起来他到底是谁。 在她落地加纳的那一天,曾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男人主动蹲下身子帮她捡起,林予舒注意到了他吃力的动作,发觉他的腿应该受过伤。 男人直视着林予舒的眼,拖着不便的腿脚,跨过人群来到了林予舒身边,颇有礼貌地说:“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林予舒带着微笑,亲切又热情:“我记得你,谢谢你帮我捡东西。” 男人见状也扯了扯嘴角,露出微笑:“叫我阿满就可以了。” “阿满”,林予舒默默复读一遍他的名字,“谢谢你,阿满。我是Eden,你也可以叫我Doctor Lin。” 被林予舒谢来谢去,阿满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Doctor Lin,那天你的手机落在了路边,被我捡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很想还给你,却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林予舒双眼发光,惊喜万分,“那可真是太好了,都几个月过去了,幸好你还记得我的模样。” 阿满迟疑地点了点头,“手机屏幕上有你和一个男人的照片,你跟着我回家去拿吧。” 林予舒怔了怔。 那张合照诞生于某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纪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林予舒刚啃完一篇晦涩难懂的英文文献,大脑细胞消耗殆尽,急需做点什么刺激神经元的修复。 见纪铖站在窗前,林予舒起了坏心,一个加速跑就跳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纪铖仿佛预料到了林予舒出其不意的调皮捣蛋,单手背后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仍握着手机,从容不迫地和对方交谈。 林予舒不喜欢纪铖在睡前还在忙于处理工作,俯在他背上,用牙齿轻咬他的耳廓,默默表达着不满。 纪铖笑了笑,心领神会地挂了电话,“你忙完了?” 林予舒趴在他的背上,瓮声瓮气道:“什么嘛,明明纪老板才是大忙人。” 纪铖低头失笑,双手托着她的腿往上踮了踮,语气阴阳怪气,“林医生说得对,都是因为我太忙了,我们才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约会;都是因为我太忙了,我们才…” 话音未落,林予舒就捂住了纪铖喋喋不休的嘴巴,“好啦好啦,我困了,不要再讲这些了。” 纪铖舔了舔她的掌心,一片湿濡,林予舒猛地缩回手,不知所措地看着落地窗里的他们。 纪铖从窗户里找林予舒的眼睛,听到她说:“我们拍张合照吧。” 纪铖收回只容得下她的视线,看着落地窗前亲密无间的两人。 相爱了这么久,林予舒和纪铖的合照聊胜于无,对此她一直介怀于心。 林予舒抢过他的手机,指挥道:“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一起看镜头。” 手机摄像头里的林予舒趴在他肩头笑容满面,而纪铖却偏头看着她的脸颊。 发现某人不专心,林予舒不悦地蹙眉,“你看镜头呀,不要盯着我看。” 纪铖语气慵懒,“可是你太好看了。” 林予舒内心欣喜雀跃,表面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捏着他的下巴摆好角度,“又不是没看过我,先看镜头。” 纪铖拖着嗓音,“我的宝贝太好看了,怎么都看不够。” 林予舒心花怒放,手一抖,拍花了两人的合照,娇嗔道:“你不许讲话了。再来一次,3…2…1…cheese” 倒计时暂停,林予舒按快门时,纪铖忽地偏头亲她的唇角。 “纪铖!!!”林予舒看着照片里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的自己,嗔怒道:“再这样我们就不要拍了。以后我们的小孩问起我们年轻时是如何相爱的,我们连一张合照都拿不出,只能抱歉地告诉他因为爸爸不愿意和妈妈拍照,没有回忆可以和他分享。” 纪铖偷笑,软下声来哄她,“拍吧,这次我一定配合。” 被捉弄了几次,林予舒的表情怎么都恢复不到刚才的明朗,耷拉着嘴角,闷闷不乐似的,而纪铖却仰着唇角笑意更甚,拍出来的照片洋溢着幸福。 虽然自己拍得不好看,但纪铖在照片里帅得离谱,林予舒依旧把这张不完美的合照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Doctor Lin,这是你的手机没错吧”,阿满在一旁问道。 林予舒点了点头,隔着屏幕,依依不舍地摸了摸他俊朗锋利的面庞。 原来他们曾经如此幸福。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爱我了。 林予舒咬住下唇,小声呢喃,“现在他也不值得我爱了。” “谢谢你,阿满”,林予舒整理好心情,回头四周张望,“阿满,你在哪里?” 阿满不知什么时候锁上了房门,拿着麻绳走在了她的身后,厉声恐吓,“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不然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林予舒用余光瞄了一眼阿满,哪怕他双腿不便,但作为成年男性,林予舒依旧没有把握誓死抵抗,“我身上没有现金,钱全部都在手机里。” 她转身递出手机,“喏,手机你拿去吧。” 落后的加纳尚未普及移动支付,阿满认定了林予舒在说谎,气急败坏地用力绑上了她纤细的手腕,“老实点,把所有钱都转在我的账户里。” 林予舒吃痛,故作配合道:“你要多少钱?” 阿满狮子大张口,“三十万。” 说来惭愧,林予舒工作这些年来没存到什么钱,三十万的加纳赛地(约等于十五万人民币)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你先把手机还给我,我给我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凑一凑。” “美金”,阿满补充道:“我需要三十万美金。” 林予舒长叹一口气,“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你怎么会认为我父母能拿出两百多万人民币来赎我?” 阿满掐着她的脖颈,“你住在如此奢华的房子,怎么会拿不出区区三十万美金?” “区区?”林予舒反驳,“那里是我前男友的家,我只是借住于此。” 阿满冷笑:“那你向他借钱。” 林予舒忍不住想翻白眼,“都告诉你他是我前男友了,怎么会有前男友愿意轻易借三十万美金…” 话音未落,阿满猛然拿出刀抵着她的脖子,“快点,我只要三十万美金。” 走投无路之际,林予舒拨通了纪铖的电话。 第七十六章 英雄救美 隔着不知几个小时的时差, 这通越洋电话居然很快被接起,两人默契地同时出声。 纪铖:“God,你终于愿意搭理我了。” 林予舒:“Jayden, lend me 300K dollors(借我三十万美金)。” 纪铖握着话筒,沉默了半晌。 借钱的话脱口而出之后,林予舒也意识到了不妥。分手几个月的前女友突然打电话来借钱太过于突兀, 况且她急得连Please这个词都没用, 也太没礼貌了。 林予舒刚想启唇解释, 听到纪铖问:“你为什么和我讲英文?”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阿满, 飞速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明知道纪铖远在大洋彼岸,和她隔着数不清的海峡隧道, 林予舒还是毫无指望地向他求救。 林予舒不奢望纪铖能从天而降, 她只想让纪铖知道此刻她处于危险之中,她想让纪铖为她牵肠挂肚,哪怕只有一刹那也好。 她要他在意。 纪铖慌了神,焦急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需要多少钱?” “邦德街……112号…”林予舒用中文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关键词, 被阿满察觉,气急败坏地吼道, “用英文交流!” 电话那头, 纪铖的脾气比阿满还暴躁, “Fxxk, stoping yelling at her(不要吼她)” 脖子上的刀刃愈发逼近, 林予舒不得不心惊胆颤地用英文说:“纪铖, 借我三十万美金, 我会…嘶…” 纪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反常, 忙问:“怎么了?林予舒你不要吓我, 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阿满一把抢过电话怒斥:“现在,立即打三十万美金到我的账号,不然Doctor Lin活不过今晚。” 纪铖的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低声哀求阿满,“我立刻打给你五十万美金,拜托你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纪铖一边用手机转账一边急切地呼唤林予舒:“宝贝,Eden,你现在还好吗?等我…等我现在去救你。” 林予舒原本都计划好了一会儿奋力反抗,大不了和阿满鱼死网破,但听纪铖说要来救她,倍感安心,甚至还有心思和他打趣:“劫匪只要三十万美金,你给他五十万美金做什么?既然纪老板钱多得没处花就分我点,我到现在都没什么存款。” 纪铖一反平日的洒脱淡然,声音带着点明显的颤,“林予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开玩笑!我的所有财产都归你,只要你好好活着,亲自来我面前拿。” 像是已经拿到了纪铖庞大的财产,林予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角。 手机屏幕显示转账成功的那一刻,纪铖扬声惊呼,“五十万美金一分不差,已全部打入你的账户。如果你能完好无损地放了她,我愿意再支付你五十万美金的感谢费,成交吗?” “真是人傻钱多”,要不是手被麻绳绑着,林予舒真想扶额叹气。 “Deal(成交)”,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笔账怎么算才划算,阿满爽快地接受了纪铖的提议,“我可以放了她,不过要先等我去银行看看先前的五十万是否进账。” 纪铖:“……” 林予舒:“你的手机就没有绑定银行卡吗?” 林予舒看了看阿满光徒四壁的家和快要散架的翻盖手机,“好吧,你快去快回。” 阿满火急火燎地挂了纪铖的电话准备去银行,临走前把林予舒五花大绑在桌子腿边,还给她娇嫩的嘴巴上贴了一块胶布。 阿满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但仍然是放心不下,回头看了一眼,见林予舒仍神采奕奕,宁可拖着残废的腿,也要朝她头上浇一桶冰冷的水。 “哗啦哗啦哗啦——” 冰水从头顶顺着脊背滑下,林予舒冷得透彻心扉,没办法靠双手摩擦取暖,只得倒在地下,以脏兮兮的大地为衣。 “阿嚏——” 林予舒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缩成一团,等待阿满回来。 “Eden,Doctor Lin,where are you?” 林予舒依稀听到Allen的呼喊,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拼命扭动身体想弄出点声响,但都是无济于事。 林予舒眼睁睁地等着Allen越走越远,她心中希望的小火苗渐渐熄灭。 虽然很多人提醒她来加纳要注意安全,但林予舒从没预想过自己会有可能命丧在这片土地。 她还不到三十岁呀,才只和一个男人谈过两场不完美的恋爱,甚至都没有结婚生子,怎么就能轻易丧命。 她理想的生活可是有一个恩爱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现在她什么也没有,还要被绑架勒索,也太倒霉了。 林予舒越想越失落,眼泪扑簌扑簌地从眼眶划出。正当她不报有一丝期待,准备接受现状时,阿满家破损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房间里突如起来的月光恍得林予舒眼睛都睁不开,她还没适应光线的变化,纪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星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纪铖跪在林予舒面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她嘴巴上的胶带,“别怕,我带你走。” 林予舒很想伸手抱抱纪铖,但她全身又冷又酸痛,手臂根本抬不起来,被纪铖抱着放在了汽车后座。 加纳正直酷暑,林予舒却倚在纪铖怀里止不住地打颤,纪铖想都没想,立即脱下身上唯一一件T恤帮她擦湿漉漉的短发。 纪铖的身子就像一个发热的小火球,温暖踏实,林予舒紧贴着他坚实的胸口,双臂环抱着他取暖。 幸福降临得过于突然,林予舒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指尖不停摩挲他腰间的心跳纹身,仿佛是在用最朴素、也最直接的方式验证纪铖的身份。 纪铖俯身凑近她的耳廓,压低声线,“抱着就好,不要乱摸。” 林予舒仗着自己刚脱离危险,纪铖不能拿她怎样,在他的腹肌前为所欲为地大摸特摸。 纪铖原本还担心她受了惊需要心理干预,没想到她已能对他动手动脚,回归女流氓的本性,没好气地捏着她的手往下探,“摸这里,和我的新纹身打个招呼。” 林予舒红着脸迅速收回手,头抵在纪铖的胸口默不作声,更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纪铖没再多说什么,手指把玩着她的湿发,吩咐前排的司机开往酒店。 没过多久,看着路边的纪铖突然问装睡的林予舒,“是他吗?” “嗯?什么”,林予舒顺着纪铖的视线寻去,阿满像只兔子一样,哪怕拖着残废的双腿,依旧像是踩了风火轮,飞快地从路边闪过。” 林予舒不由自主地往纪铖怀里缩了缩,被纪铖发觉,低头轻声安抚她道:“别怕,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和他…” “不要”,纪铖话音未落,林予舒就打断了她,“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纪铖低头看着被林予舒攥着的手指,愣了半晌才懊悔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真是个混蛋,我不应该…” 纪铖的话又没讲完,就被林予舒用一根手指轻点在唇上。 林予舒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仰着头探身向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只要你亲亲我。” 纪铖看了眼前排的司机,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偏头咬住她的耳垂,“宝贝,not now(不是现在)。” 商务车穿过落后的村庄,晃晃悠悠地驶向城中唯一一家高档度假酒店,林予舒安心地睡在了纪铖的怀里。 等她再一睁眼,便是纪铖抱着她放入浴缸的场景。 见纪铖也想挤入狭小的浴缸,林予舒忙抗拒地推他,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仰着下巴颏一本正经道:“Not now,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纪铖尊重她的意愿,干脆利落地起身,顺手带上了浴室的门。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林予舒紧绷的大脑终于彻底放松。 坦白讲,见到纪铖从天而降来救她,林予舒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激情褪去,冷静下来才恍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来她真正介意的东西。 林予舒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接受不了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哪怕她这辈子孤独终老,都不愿意和出轨背叛她的男人将就。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他明目张胆地偏爱,不是他那一点可笑的雨露均沾。 林予舒整理好心绪,暗自下定好决心,准备出去和纪铖做个了断。 “吱呀——” 浴室门被打开,纪铖立即捻灭手中的烟头,向林予舒走去。 他已等了太久,把往日的绅士体贴都丢到了脑后,骨节分明的大手强势入侵,直接掀开了她的浴袍。 “你干什么?”林予舒忙拽着浴袍的领口。 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竟然一刻也等不了! 林予舒脸上流露出厌恶反感的情绪,没想到纪铖却哑着嗓音解释:“我只想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见林予舒不信,纪铖深呼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她,“那你自己检查,告诉我你哪里有受伤。”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在作祟,林予舒看着纪铖的背影,觉得今日他不再是舞台上那个不可一世的Rap Star,他敏感、脆弱,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受到伤害。 林予舒低头看着他的劲腰,不知该说些什么时,鼻腔涌入浓郁的一股烟味。 林予舒抬起头,蹙着弯弯的细眉,质问他:“你今天抽了多少支烟?” 纪铖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径直走向了浴室,“我去洗澡。”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天,林予舒早已筋疲力尽,迫不及待地占据了他柔软的大床。 就在她昏昏欲睡,即将睡着时,鼻腔忽然充斥着熟悉的雪松清香。 下一秒,身旁的床垫忽地塌陷进一块,身后覆上了男人燥热的胸膛。 第七十七章 给我含着 林予舒整日浸泡在消过毒的无菌环境, 丝丝缕缕的雪松清香就可以唤起她鼻尖敏锐的嗅觉神经。 她一直觉得纪铖用的香水很适合他,清冽的雪松清香干净又神秘,仿佛幽静的峡谷中遗世独立的木屋, 看似清冷凄凉,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经过的人都会避而远之。 但偶尔也会有胆子大、好奇心重的冒险家不顾一切地推开木屋门, 等待她的不是可怖的尸体骸骨, 而是干净整洁的房间和一架温馨的壁炉, 温暖又体贴。 纪铖还没正式成为她的男朋友前, 在爱意朦胧的暧昧期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抱着他,林予舒只好躲在他的身后, 不着痕迹地踮起脚凑近闻他身上的味道。 那个时候纪铖总是喜欢猛地回头, 喜闻乐见她被抓包时的一脸窘迫模样。 后来,纪铖如愿以偿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林予舒变本加厉,在他刚喷完香水准备出门时,趁他不注意, 她一个加速跑从后面跳在他背上,鼻尖埋在他的锁骨, 光明正大地乱蹭、深嗅。 遭受突如其来的冲击, 哪怕自己脚下的步伐乱了套, 纪铖还是如条件反射一般双臂向后, 下意识地托着她的双腿, “小心一点, 不要摔倒了哭鼻子。” 听到林予舒大大咧咧, 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我不怕摔倒, 反正我哭的时候也要你哄我”, 纪铖无奈地偏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喜欢我的香水?喜欢我就送你一瓶,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喷在身上闻自己。” 纪铖本意是想让她感受到每时每刻的陪伴,但林予舒听了直摇头,双臂交缠在他脖颈,娇蛮任性地说:“我只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我想闻的时候你就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纪铖低头失笑,反手揉了揉趴在肩上的小脑袋,“好啊,那我不出去了,我们干脆整天都待在一起算了,反正最先厌倦的肯定是你。” 林予舒仰着头,“才不是呢!” 纪铖勾唇轻笑,“赌什么?赌今晚谁在上面?” 林予舒撇着嘴闷闷不乐:“我不要赌,和你赌我就从来没赢过。” 纪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惊觉哪里不对,“明明赢的是我,可是每次接受‘惩罚’的好像也是我,你一点也不吃亏呀。” 林予舒没好气地咬他的肩膀,纪铖笑着揶揄,“宝贝,咬错地方了,我更喜欢你咬我的…” 话音未落,林予舒就红着脸捂住了他没正形的嘴巴,“我的男朋友哪里都好,要是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纪铖背着她,笑得连胸腔都在起伏。 * 林予舒的脊背贴着纪铖宽厚的胸膛,身上越来越燥热,鼻腔里的雪松味也愈来愈浓郁,甚至量变引起质变,从原始森林高级的清香变为声色场所低俗的嗤鼻浓香。 “阿嚏”,林予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情不自禁地蹙起弯弯的细眉,“呛死了,你大晚上喷这么多香水干嘛?” 林予舒背对着纪铖,感受到他的身子在空中僵硬,低头闻了闻肩上的味道,—— 像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一样。 无感。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纪铖早就对气味不敏感了,他也只是想笨拙地讨她欢心罢了。 原来,她喜欢的东西不是越多越好,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她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纪铖双臂撑着床垫起身,“我再去洗一遍澡,你先睡。” 林予舒闹床一向严重,神经脆弱的时候被扰乱了睡眠,难免有点恼怒,但一想到纪铖想都没想就为她花了那么多钱,还亲自来救她,林予舒瞬间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林予舒背对着纪铖,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算了,已经很晚了,就别折腾了,你睡得离我远一点就好。” 纪铖就像只被大雨淋湿的小狗,得到了主人的赦免才敢小心翼翼地躺下,盯着她的后脑勺,怯生生地问:“你身上有受伤吗?” 林予舒蜷身侧躺着,有气无力道:“有啊,很多地方都受伤了。” 纪铖闻身而动,立即从床上爬起,一手打开床头灯,另一只手掀她宽大的睡衣衣摆,“哪些地方?让我看看。” 刚才林予舒随手拿了一件纪铖的T恤当睡衣,在衣服的所有权上本就不占上风,现在被T恤的主人冒冒失失地掀起也毫无波澜,像只在砧板上的鱼,平躺在床上等待纪铖悉心检视。 “哪里有受伤?我带你去医院。” 纪铖凑近盯着她近似赤/裸的肌体,难得没有浮想联翩,满眼尽是担忧,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却只发现她的手腕处被麻绳勒出了红印,心疼地用手揉了揉,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找不到其他受伤的地方,是因为受的是内伤吗?” “是内伤”,林予舒是学西医的,就算是耳濡目染,她的前男友也不应该知道这些中医词汇呀。 纪铖急得直冒冷汗,作势要抱她,“我们去医院。” 纪铖欺身而下,刚靠近林予舒,就看到她平静地望着他,不带有情绪波澜地说,“我的心受伤了。” 纪铖怔住,立即懊悔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应该昨天一下飞机就来找你的。” 林予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刻意偏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谢谢你来救我,欠你的三十万,不对,是五十万美金,我会慢慢攒钱还给你的。” 纪铖忙解释道:“我不要你还我钱,我不缺钱。你危险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很开心,不是,我不是开心,我很担心…” 谁也想不到,能Freestyle整首Beat的纪铖也会惊慌失措到讲不出话。 “Fxxk”,纪铖低骂了一声自己才敢看着林予舒的眼睛,缓缓坦率地讲出心意:“我很担心你的安全,但同样,我也在庆幸我还值得你依赖信任,你有生命安全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我。” 林予舒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嘴硬道:“我认识的人中你最有钱,所以求救电话才打给了你。谢谢你借钱给我,这笔钱我会如数归还,毕竟我们现在除了债务就没有任何关系。” 纪铖眼底乌青,闭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林予舒,不要这样和我讲话好不好?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不可摧,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林予舒冷呵一声,翻身望着一脸憔悴的纪铖,“那你希望我怎么和你讲话?对你轻声细语、感恩戴德?还是感动得痛哭流涕,求着你和我复合?” 林予舒一脸平静地讲出掷地有声的话语,纪铖自知做再多都无法捂热她的心,深深地叹息,替她掖好被角,“睡觉吧。” 纪铖甚至不抱期望地想:今天对林予舒而言是无比糟糕的一天,不能再给她增添烦恼。哪怕过了今晚,他们再有理有据地争执也不迟。 纪铖猜得没错,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天,林予舒已经心力交瘁,只想缩成一小团,以一个具有安全感的姿势坠入梦乡。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纪铖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频频在她身后翻身、叹气,有时甚至会偷偷伸手触碰她散在锁骨的发尾。 被扰乱了睡眠,林予舒忍无可忍,实在压抑不住心底怒火,刚想发火时,腰间忽地多出一只健壮的双臂,纪铖拦腰将她搂在怀里,哑着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宝贝,我想你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没有你的日子太难熬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你分开了。” 随着腰间的手臂收紧,林予舒的心也跟着猛然提起,那道心底的防线也被纪铖坦诚的告白不动声色地融化、倾塌。 林予舒咬着下唇,和他翻起旧账,“你不是说不爱我了吗?你还说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爱我了。” 纪铖真想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捏着她的手引至胸口,“林予舒,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担心你?从接到你的电话起我的心就一直这样杂乱无章地怦怦直跳。” 林予舒看着纪铖发红的眼眶,心也跟着柔软,揉了揉他的心口。 纪铖手心覆在她的手掌上,一字一顿道:“林予舒,我做不到不爱你。” 林予舒强忍着才不让泪水涌出:“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纪铖牵着她的手放在了唇下,“那我们就再恋爱一次,这次我追你好不好?” 见林予舒毫无反应,纪铖翻身压在了她身上,强势地吻她的唇,“pleae,林予舒,我的宝贝,答应我。” 林予舒被吻得失神,搂着他的脖颈,唇舌积极地回应着,但当纪铖的手探进衣摆,想要扯下来薄薄的那层布料时,林予舒猛地回过神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他这样吻别的女人的画面,气急败坏推开了他,“我不要出过轨的男人,道歉了也不要、送上门来我也不要。” “林予舒!”纪铖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没好气地弹她圆润的脑门, “笨蛋,林予舒你真是一个大笨蛋,你怎么不问我就给我定这么重的罪论。” “可是我明明都看到了…” “I swear to god”,纪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低头吻在了她的额头,“我从出生到现在,只爱过你一个人。” 纵使再感动,林予舒也要瓮声瓮气地反驳,“那又如何?性和爱也可以分开呀,一点都不影响你出轨。” 纪铖面容冷峻,手指轻挑地捏着她的下巴,“再说这些伤我心的话,就张开嘴巴,好好给我含着。” 第七十八章 脱裤子吧 “那你脱裤子吧”, 林予舒直勾勾地盯着纪铖漆黑的瞳孔,大言不惭道。 纪铖冷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锋利的眉峰藏不住狠厉, 手指挑衅地捏着林予舒的下巴,语气不羁地让她张嘴含着时,林予舒没有丝毫反感, 甚至心脏漏跳了一拍, 沉溺在男人的狂妄痞气中。 林予舒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性生活里, 她有点抖M,微乎其微的那种。 在和纪铖第一次正式探索人体的奥秘前,林予舒就坦诚地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纪铖听到后神色未变, 云淡风轻地表示:“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我理解并且充分尊重你的性趣。” 林予舒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暗自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纪铖能够在床上满足她的心愿。 林予舒在爱和性这一方面开窍很晚,初高中时, 班上一些同学蠢蠢欲动,开始注意形象、尝试早恋的时候, 她在心无旁骛地埋头苦学, 对身边荷尔蒙爆棚的男生半点兴趣都没有。 到了高考毕业的那个夏天, 林予舒去校门口的二手书店卖笔记, 意外淘到了一本封皮好看, 关于吸血鬼的英文。 这本书林予舒原本是当作打发时间的奇幻看的, 没想到书里关于性/爱的情节涉及到大量关于S.M的桥段, 毫不夸张地说, 打开了她对性幻想的新纪元的大门。 从此以后, 林予舒的性趣就离经叛道得一发不可收拾,脑海里那个模糊的理想型从温文尔雅的绅士变成了手臂青筋暴起的狂野男孩。 第一眼看见纪铖那张冷淡的脸,林予舒认定他脾气暴躁、读书时应该没少和同学打架。 纪铖回看她时,林予舒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他阴沉着脸,在床上恶狠狠地卖力顶撞她的样子。 事实证明,纪铖那张脸具有很强的欺骗性与迷惑性。他嘴上说着:“理解、尊重她的性趣,可真到了床上,却出尔反尔,对林予舒温柔得不像话。她只要皱一皱眉头,纪铖就立即提起裤子说不做了。 林予舒急忙按住她的手:“别别别,我喜欢你对我凶一点。” 纪铖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理解,也尊重,但是我舍不得。” 她那么瘦小的一个人,肤若凝脂,他放在心里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红痕印记。 “你就对我凶一点嘛~”,林予舒抱着他的手臂娇嗔,“满足我这个心愿好不好嘛~Daddy~” 纪铖被她缠得没办法,刻薄的嘴巴讲了几句dirty talks,手掌轻飘飘地落在了她俏皮的臀上,林予舒便喜欢得不得了,像一滩春水,软在了他的怀里。 * 夜幕笼罩,床头的暖光灯虽是昏暗朦胧,但已足够照得清纪铖泛红的脸颊。 见纪铖默不作声,林予舒伸手拽他的睡裤,“脱啊,你对我害羞什么?” 睡裤的腰围过分宽松,林予舒轻轻一拽,纪铖的睡裤就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了盘旋在耻骨上的纹身。 林予舒的眼睛晃了一下,待看清硕大的“舒”字时,心里咯噔一下,满脸嫌弃,“你纹这个干嘛?好土…” 纪铖没好气地捏着裤子向上一提,把睡裤拽回了原位,挑眉问她:“除了你和我,谁还会看到这里的纹身?” 他不死心地捏着裤腰,偷偷看了一眼藏在睡裤里的纹身,认真思考他精挑细选的纹身到底土在哪里。 林予舒瞥了他一眼,冷声讥讽道:“谁知道你在录音的时候会邀请哪些人看。” 纪铖瞪圆了无辜的双眼,凑近林予舒的脸,“宝贝,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你心里我会如此不堪?就连十恶不赦的罪犯都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出现误会,你还没有向我求证,就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我也很冤枉啊。” 林予舒的眸中划过一丝质疑,纪铖无奈地叹息,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只爱过你一个人,真的,只有你。” 见林予舒还是不信,纪铖慢条斯理地捻揉着她的耳垂,“我从来没有出过轨,就连这种想法也从来都没有。” 林予舒愣了愣,嘴角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那钟烈放出来的视频是怎么回事?我很想说服自己相信你说的这一切,但我的眼睛看到了你的录音室,耳朵清清楚楚地听见你在和别的女人调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纪铖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委屈巴巴道:“那些调情的话明明都是我对你说的,被拼接剪辑成了一个视频你就听不出了?” 林予舒怔住,“???” 纪铖缓缓解释:“你还记得之前放在我录音室架子上那个猫头鹰摆件吗?” 林予舒点了点头,听到纪铖说:“那个摆件是当初钟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随手放在了录音室的架子上,我也是直到前段时间才知道,那只猫头鹰的双眼背后藏着一对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林予舒震惊得大张着嘴,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栗,“你的意思是…我们在那间录音室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了?” “别怕”,纪铖揽她入怀,不停用手掌摩挲她的后背,“宝贝,不要怕。自从你第一次来我录音室,说过那个猫头鹰的眼睛很瘆人,我就把它摆放的方向变了个角度,让它眼睛朝里对着墙壁。” 纪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亲自确认过了,那只猫头鹰没有录到任何你的不雅视频,只录制到了几段我们交谈的声音。” 听到耿耿于怀的“出轨”真相,林予舒浑身发冷,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一切。 纪铖抱着她,轻声耐心安抚,“前段时间我回中国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我已经委托了全国最好的律师收集证据、提起诉讼,相信我,坏人很快就会下地狱。” 倚在纪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林予舒渐渐平静,“我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细节了。” “好”,纪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相信我。” 这一夜,只要林予舒在床上稍翻个身,纪铖就立即惊醒,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直到凌晨四五点,天都快亮了,纪铖才抱着林予舒,沉入梦乡。 这几天纪铖都没怎么睡,前些日子他搭乘国际航班前往加纳,长久的飞行把他折磨个够呛,一落地,纪铖就虚弱地躺进了酒店。好不容易身体好转了些,就接到了林予舒那通求救电话,害得他惊慌失措、提心吊胆地到处找她。 还好他们之前的手机设置了家人共享,可以实时共享对方的位置,才让纪铖顺利地找到了林予舒。 幸好他下定决心要来加纳找她,在她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之际,要是他没能及时赶到,纪铖不敢设想后果会有多严重。心里这样想着,纪铖的手臂便愈发收紧,紧紧把她箍在怀里。 睡眠平稳安逸,纪铖的梦乡里忽然闯入一只小猫咪,她一点也不认生,初次相见就张开爪子扑向他。 见纪铖不躲,傲娇的小猫咪得寸进尺,抱着他的脖颈又舔又摸,纪铖的嗓音冒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小猫咪不满纪铖平淡的反应,放肆地用牙轻咬他的喉结。 “嘶——” 早上的生理反应直白又明显,纪铖一睁眼,才发现舔他、摸他的不是什么梦里的小猫咪,正是躺在他臂弯里真实存在的小人,纪铖又惊又喜,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林医生,大早上这样做很危险。” 林予舒清了清嗓子,露出狡黠地笑,“所以…要做吗?” “咳咳咳~”纪铖呛住,边抚摸她的脑袋边解释,“宝贝,你不用用这种方式还我钱,那笔钱我是心甘情愿为你而花的。” 昨夜临睡前,林予舒还在为那50万美金而心疼。以她现在的工资水平和每月支出,等她退休都攒不够那么多的钱。 纪铖开玩笑道:“我不缺钱,只却爱。英雄救美后需要美人以身相许。” 林予舒立即没好气地怒斥他:“你这是在物化我!什么英雄救美需要美人以身相许的封建言论,太大男子主义了!!” 纪铖连“封建”二字都听不懂,百口莫辩之下,用强吻堵住了她的胡思乱想。 林予舒化身灵活的小猫咪,在纪铖怀里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口上画圈,“纪老板,做吧,大早上我也有性/欲。” 纪铖被勾得心痒,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哦,是吗?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呀…当然是”,林予舒故作玄虚,反问他,”纪老板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疏解的?” 纪铖轻笑,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她的发尾,“我记性很好,想象力也不差。” “什么意思”,林予舒一脸不解,竖起耳朵,凑近他,“你想象什么?” “我会想象…”,纪铖嘴角挂着痞笑,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你满脸潮红,叫我名字的样子。” 第七十九章 我们结婚吧 太久没亲热, 纪铖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欠下的债都一一讨回,整夜不知疲倦地索取。 林予舒没过多久就因为体力不支,懒洋洋地闭眼假寐, 手指蜷起捏着床单,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点,我困了。” 纪铖失笑, 指尖拂过她面庞的碎发, 不得不加快动作和幅度, “不要了?林医生真没良心, 你刚才主动撩拨我时可不是这样的。” 林予舒像只得意的猫咪,浅浅一笑,傲娇地表示认同。 纪铖垂眸, 看到她这副羞赧的模样,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忍不住欺身轻吻她弯弯的梨涡。 最先要的人是她,最先说不要的人也是她。“人菜瘾大”用来形容她这个小妖精再合适不过。 “宝贝”,纪铖发出磁性低沉的声音。 “嗯?”林予舒餍足, 强撑着困意,应了他一声。 纪铖埋头在她锁骨间, 语气里带着一点不难察觉的委屈, “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做不到不爱你。” 纪铖不是没尝试过彻底忘了她, 但他用了七年时间都做不到。 温热的气息喷在林予舒的耳后, 像是一阵暖风直吹她的心房, 酥酥软软, 她搂着他的脖颈娇嗔道:“少诬陷我, 上一次明明是你说不爱我了, 是你不辞而别离开我的。” 纪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狮子,轻咬她的耳垂,发出闷哼,“你抛弃我一次,我犯浑一次,我们扯平了。” 林予舒困意来袭,轻推压在身上的纪铖,“你怎么想都行,我真的困了,要睡觉。” 纪铖恋恋不舍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说:“我爱你。” “知道啦”,林予舒刚翻身卷着被子准备坠入梦乡,就被纪铖纹满图案的那只手臂一把捞回怀中,“抱着睡吧。” 抱着睡才有恋爱的实感。 这句话还是她曾经说过的呢。 林予舒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默默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现在比较习惯一个人睡。” “是吗?”纪铖的手臂愈加收力,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把她往怀里揉,“是谁以前撒泼打滚也要赖在我怀里睡?” 林予舒的眼皮耷拉着,没力气回复他,索性装睡。 “那就重新养成抱着睡的好习惯”,纪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将手臂上的力气松了松,虚搂着她的腰,“才分开多久就不要我抱着睡了,怪不得你父亲说女儿还是小的时候可爱,长大以后就不粘人了。” 林予舒睡得香甜,平稳呼吸的小嘴一张一合,纪铖盯着看得出迷,不到五分钟就紧贴着她的背,低头亲吻她圆润的肩头,“我和你正相反,我越长大越粘人,我要抱着你睡。” 在林予舒的梦里,纪铖刚送女儿到学校门口,还没来得及叮嘱她放学后不要乱跑,等着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回家,就被女儿飞快地挣脱开了牵着的手,“爸爸,我已经不是上小班的小朋友了,不需要你牵着我的手送我进去。” 林予舒在一旁扑哧一笑,蹲下来摸了摸的林知橙小朋友的脑袋,“是呀,我们小橙子已经是上大班的大孩子了。” 林知橙搂着她的脖子,甜甜地撒娇,“妈妈,你亲我一口好不好呀?我保证今天上课认真听讲。” “mua~”林予舒在女儿肉嘟嘟的小脸留下了爱意满满的亲吻,纪铖心理不平衡,也蹲下来将脸凑近,等着女儿亲他。 “咦~”林知橙瞪大眼指着纪铖的脸颊,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爸爸你都多大了,还和我抢妈妈的亲亲,真幼稚!” “我????”纪铖看着女儿一溜烟跑进幼儿园的背影,落寞地叹息。 林予舒挽着他的手臂,“纪先生,别看你的宝贝女儿了,我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快点送我去医院。” 纪铖叹息的声音愈发响彻,“唉!五年前我还是风光的纪老板,现在竟沦为了妻女的专职司机。” 林予舒看着面前正帮她系安全带的纪铖,不禁莞尔,在他腮上轻嘬一口,“谢谢老公对我们小家庭的付出。” 纪铖偏头吻上她的唇,“留着晚上在床上谢。” * 正午艳阳高照,刺眼的亮光被紧闭的窗帘遮挡,林予舒全身肌肉酸痛,仿佛骨头散架了一般,赖在松软的床上不肯起。 在梦里,他们一家三口正手牵着手在迪士尼乐园的城堡前看烟花秀呢,被一通通电话铃声轮番混炸。 待第八通电话响起时,林予舒终于伸手摸到了手机,不情愿地接起。 “喂?”林予舒的喉咙干痒,一说话嗓子像冒烟了一样,“你找哪位?” “我找林予舒!”林启东这一声铿锵有力,震得林予舒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床上。 林予舒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旁边空空如也,枕头也被整齐得放好,昨夜亲密的床伴不知何时消失,又把她独自留在偌大的房间。 被埋在被子里的手机话筒传来林启东暴躁的质问:“你失联一晚上是怎么回事,是想要吓死我和你妈是不是!” “我没事”,林予舒捡起手机贴在耳旁,“就是…我就是遇见纪铖了,一时间兴奋过头,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不想被父母知道她不久前遇见了生命危险,只能拿纪铖当作借口,害他在林启东心里的形象又糟糕了一截。 林启东长呼一口气,“再开心也不能一晚上都联系不上,你在医院的同事找了你一晚上,实在找不到你才在今早联系了我们。要是你再不出现,我和你妈就要飞去加纳,满大街地发寻人启事了。” 林予舒脑海里想了想这副场景,懊悔地揉了揉脑袋,“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得知女儿并没出什么大事,林启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和纪铖又和好了。” 林予舒的脸霎时间红了,轻嗯了一声,坦然道:“我还爱他,他也还爱我。” 在电话那头,林启东冲舒华得瑟道:“我早就说了吧,舒儿遗传了我的专情,一旦认准了那个人,就非他不可。” “去去去”,舒华一摆手,“净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还不是喜欢纪铖那小子大方,送你进口的渔具就算了,还心甘情愿地陪你去钓鱼。” 林启东笑意盈盈,“瞎说。我是觉得他这人能屈能伸,被你冷眼相对还能每天变着花样讨你开心,一点也不记仇,我就知道我们舒儿以后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受委屈。” 被林启东这么一说,林予舒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三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启东笑着说:“你刚去加纳没多久,纪铖就来我们家郑重地道歉了。你这个孩子也真是,发生这么大事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要不是纪铖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我们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林予舒攥着手心,“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也不想让你们怪罪纪铖。 林予舒其实一点都不在乎网络上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是如何抨击她的,那个时候她最介怀的是纪铖的背叛,好在只是误会一场。 林启东忽然沉声:“爸爸觉得纪铖是最适合你的人。” 舒华在一旁讥讽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才和人家钓了几天鱼就倒戈了阵地,你也太不坚定了,这放在过去就是叛徒。” “嗯?”林予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二老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林启东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全家福,视线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温情,“以前清禾也陪我钓过鱼,当时我给他讲了舒儿被一根棒棒糖骗去理发店,被一剪刀剪掉长发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闹着要理发师重新把头发接回去。清禾听后笑意舒朗,把这件事当个乐子听。纪铖陪我钓鱼时,我把这件事又讲了一遍。” 林启东顿了顿,“听完我的故事后,纪铖这孩子沉默了,我问他什么感受,他说难受、感觉呼吸不上来。除非他是演技精湛的影帝,否则他脸上那种心疼和感同身受是装不出来的。” 林予舒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时间涌上了猛烈的情绪,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到林启东说:“他是除了爸爸以外最爱你的男人,日后如果爸爸真的一命呜呼,有他在你身边,爸爸也放心。” 挂断林启东的电话,林予舒赶在惊动大使馆前,和朋友、同事们报了一遍平安。 耗费尽了体力,林予舒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她刚想叫客房服务时,纪铖一如既往,不慌不忙地现身,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刚采购回来的食物。 纪铖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熟稔,边打开冰箱边说:“我本来想做鱼给你吃,但负责水产的阿姨偷偷告诉我加纳海洋污染严重,本土鱼类资源匮乏,而进口的鱼不适合煲汤。不过,我给你买了这个——” 纪铖笑着冲她晃了晃手中的旺仔软糖,“我特意去中超买了你最爱的软糖,你先吃点软糖补充血糖吧,午餐我带你去吃楼下的墨西哥菜,本地的司机师傅强烈推荐我们去。” 附近最近的一家中超都在四十公里以外,她嫌太远,在加纳的这半年里很少去逛,只有思乡心切的日子才会破天荒地去一次。 林予舒看着纪铖手里捏着的那一包软糖,心里波涛汹涌:“纪铖。” 纪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的眼睛说:“是饿了吗?我马上就好。” 说罢,他便加快了转移食物到冰箱的动作。 林予舒摇了摇头,认真地说:“纪铖,我们结婚吧。” 第八十章 Cool Guy 结婚这样一件关乎后半生幸福的人生大事, 林予舒一直没有魄力做出决定、甚至是鼓起勇气面对。 婚姻不仅仅是相爱的恋人结成夫妻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更是意味着二人浪漫炙热的世界将不复存在,甜蜜浓厚的爱情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 最终趋于平淡,被柴米油盐这样琐碎的小事填满生活。 光是想到这里,林予舒就觉得有些遗憾。 和初恋修成正果、走入婚姻的殿堂固然引人羡慕, 但林予舒不想这段恋情草草收场, 成为看似坚固的亲情。 纪铖拥有最鲜活不羁的灵魂, 惊艳了她整个青春, 带给她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 年少时期的初恋是酸涩炽热的,两个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在这段感情里都或多或少地伤害了对方, 导致他们误打误撞错过了彼此七年。久别重逢, 两人成熟了不少,彼此小心翼翼地试探确认,维持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林予舒很享受当下和纪铖恋爱的每一天,不急着靠婚姻和他“绑定”, 毕竟就像她曾说过的一样,夫妻结婚后也可以离婚, 她只贪图此刻纪铖独一无二的偏爱, 因此接连拒绝了几次纪铖的求婚也没什么愧疚感。 在林予舒最无助的瞬间, 纪铖从天而降, 奋不顾身地来救她时, 周遭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予舒的心松动了。 听到林启东把纪铖当成了准女婿, 林予舒又惊又喜, 和纪铖结婚的想法一瞬间涌上心间。 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不需要靠婚姻维系, 但在当下的情形,只有结婚才是回馈纪铖付出的最好礼物。 直到林予舒脱口而出了那句“我们结婚吧”的求婚誓词时,她才明白,结婚是相爱至极的情侣间的水到渠成,不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需要准备盛大的仪式,只要结婚对象是认定的那个人便足矣。 纪铖比林予舒想象中的样子要冷静得多,他手里捏着牛奶盒站在原地,面色毫无波澜,平静地问她:“你想清楚了吗?” “当然”,林予舒微仰着下巴颏,等待纪铖接下来欣喜若狂的反应。 “我知道了”,纪铖把牛奶盒放进冰箱,不慌不忙地转身去拿身后袋子里其他食物。 “喂”,林予舒盯着纪铖漠然的背影稍有不悦,赌气道:“你现在也不是很想和我结婚了对不对?” 纪铖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眺望着虚无缥缈的远方,解释道:“怎么会。” 林予舒第一次求婚,本以为纪铖会欣喜若狂,激动地语无伦次,谁能想到在这种该潸然落泪的浪漫场景下他居然冷若冰霜,留给她一个背影做桀骜不驯的Cool Guy!!! 林予舒实在气不过,气汹汹地勾他的手指,“你现在是在报复我之前拒绝你的求婚是吗?” 话音未落,林予舒抬眸,不经意间撞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眶。 纪铖哪有半分Cool Guy的模样,他皱了皱鼻尖,若无其事地回避视线,装作刚默默流泪的人不是他。 一时间,林予舒哭笑不得。她把手指挤入纪铖的指缝,揶揄道:“不至于吧,纪老板。” 只是求婚而已。 纪老板把看好戏的林予舒一把揽入怀中,手掌覆盖在她的后脑轻轻揉了揉,“你不会反悔了吧?” 林予舒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口,瓮声瓮气道:“那也不一定。” 感受到纪铖抱着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住,林予舒扑哧一声,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纪铖立即反应过来,把她紧紧箍在怀里,语气深情地说:“谢谢林医生帮我实现梦想。” 林予舒愣了愣,从纪铖怀里探出头,怔怔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 林予舒在那一刻确认,嫁给纪铖,她绝不会后悔。 实现了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梦想,纪铖像是反应慢了半拍,喜极而泣后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这其中的乐趣。 和林予舒在酒店楼下的餐厅吃饭时,纪铖这种不爱搭理旁人的冷面Cool Guy居然也在落席前开始主动和陌生人寒暄。 等林予舒从卫生间出来,餐厅里的每一个人都笑意盈盈且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林予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捂着嘴巴,刚想低声问纪铖她不在的这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整个餐厅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祝福声。 林予舒虎躯一震,尴尬地冲周围的食客笑了笑,窘迫地望向纪铖求助。 纪铖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谢谢大家的祝福,今天我请大家享用这顿愉快的晚餐。” 餐厅相继爆发出了轰鸣的起哄声和鼓掌声,林予舒用手撑着额头,真想装作不认识对面的男人。 夜晚温存时,纪铖从背后抱着林予舒,耳鬓厮磨,一遍遍不知疲倦地确认,“你决定好要嫁给我了是吗?不反悔了?” 被扰乱了睡眠,林予舒嗔怒,“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会反悔。” 纪铖悻悻地闭嘴,小声嘟囔道:“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没有了纪铖三番五次地打扰,林予舒昏昏沉沉,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加纳本就是热带气候,再加上纪铖紧紧搂着她,林予舒没睡多久就热出了一身汗。 蓦然间,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林予舒立即从梦中的热带海岛漂移到阴森的洞穴,吓得她猛睁开双眼。 害林予舒从梦中惊醒的不是别人,正是紧贴在她身后的男人。 林予舒定了定神,偏头望了眼紧闭着双眼的纪铖,长舒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林予舒热得难受,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怀抱,刚往远处移了移,就听到纪铖忽然启唇,念念有词道:“我是谁?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林予舒不禁莞尔,看来自恋的Rapper也有过气的一天,在梦里被无视喽。 纪铖沉声:“我是神经外科林医生的未婚夫,我来接她下班。” 纪铖补充道:“我每天都来接送她,您是新来的吗,要不然不可能没见过我。” 没想到纪铖在梦里幽会的竟是医院的保安大叔,林予舒失笑。 * 林予舒还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援非,作为新晋未婚夫,纪铖尽显娇夫的本性,心甘情愿地陪在林予舒身边。 平日林予舒去援助的医院上班,纪铖就去村子里和孩子们一起玩,每天傍晚准点开车接林予舒下班,好不自在。 虽然林予舒很享受当下的惬意,但总觉得作为情侣,不对是未婚夫妻之间应该拥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然整天腻在一起,还没结婚就厌倦了彼此。 见纪铖能叫得上村子里每一个孩子的名字,一点也没有回国的打算,林予舒有一天忍不住问纪铖,“你不去工作吗?” 纪铖勾了勾唇角,“我可不像林医生,一天不工作就浑身难受。” 作为娇夫,工作赚钱哪有陪老婆重要。 林予舒不屑地戚了一声,“难道你的公司就没有需要纪老板出面处理的事情吗?你的员工不会觉得这样的老板很不靠谱吗?” 纪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纪老板只懂做音乐,公司经营的事情早就交给了专业的人做。” “再说了”,纪铖嘴角上扬,一脸笃定地告诉林予舒:“老板不在公司员工才会开心,我要是去公司他们还得装作努力工作的样子,多累。林医生也不想做个不通情达理的老板娘吧?” 林予舒勉强接受了纪铖的答案,但不甘心吵不过他,只好拿他的头发撒气,“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你的长发从我眼前消失。” 说罢,林予舒便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医院。 和很多婚后的男人一样,大概是有了未婚妻便有了放纵颜值的底气,平日里最喜欢折腾发型的纪铖自从来加纳后再也没剪过头发,如今头发已经堪堪齐耳,很像日剧里忧郁的男主角。 日系帅哥哪里都好,就是林予舒不吃这一款,她钟爱的可是硬汉型男,头发越清爽越好。 * 加纳当地医疗条件落后,医生的受教育程度也有限,导致做出的诊断常常过于保守,治疗方式也无法与国际上主流的方法接轨。 无论患者的病情有多严重,林予舒都会亲力亲为,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医学知识传授给加纳当地的医生。 “林医生,你的到来让我们医院的外科整体进步了至少五年”,一旁的院长夸夸其谈道。 林予舒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在承担一名医生的职责。” 在加纳的这段时间里,林予舒抛却了一切功利的杂念,心无旁骛地治病救人、传道授业,慢慢找回了做医生的初心。 临下班前,玛丽亚瞥见了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的纪铖,忍不住偷偷跑来告诉林予舒,“你男朋友换了发型,还捧着一束鲜花在等你,so romantic。” 换发型了? 真听老婆的话。 林予舒抑制住心中的雀跃,询问玛丽亚的看法,“因为我喜欢短发的男人,就让男朋友把长发剪了是不是很过分?” 话音未落,救护车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下一秒,林予舒就接到了Allen的电话。 “阿满去世了。” 林予舒大张着嘴,连惊呼的声音都发不出。 忽然剪了头发,纪铖还有点不习惯,每隔几秒就忍不住照一次镜子,抓抓发型。 他这个人倒也不是真的喜欢留长发装忧郁,就是有一天听见林予舒随口抱怨道:“蓄长发好难,好后悔当时一冲动就把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给剪了。” 纪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陪她蓄起了长发。 困难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做就不算困难了。 没想到林予舒总是不懂纪铖的浪漫,对他的长发怎么看都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就催他去剪了。 剪了就剪了吧,纪铖盯着车窗,反手摸了摸空落落的脑袋,转身等林予舒下班。 他老婆不懂这种暗戳戳的浪漫,得需要鲜花这样—— “扑通——” 纪铖还没反应过来,林予舒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纪铖俯身凑近她,“宝贝,怎么了?” 林予舒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阿满去世了。” “哦”,纪铖心情不错,问她:“我们去哪里庆祝一下?” 林予舒惶恐不安地从他怀里探头:“纪铖。” 林予舒刚说了两个字,纪铖立刻明白了她意思。 纪铖阴沉着脸:“他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林予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背上的伤和他有关系。” 嗯,那道伤口的确与阿满有关,但纪铖并不想费口舌解释。 林予舒抱着花坐在车里,如释重负,“我特别担心你一冲动真的就…我可不想以后去监狱探视未婚夫。” 纪铖失笑,跨过中控台牵起她的手:“放心吧,我不会做这些让你担惊受怕的事情。” 有些事,根本不用他动手,用钱就能解决一切。 80-90 第八十一章 脱衣舞男 临近离别, 林予舒和加纳当地的同事依依不舍地做工作交接,不少她治疗过的病人知道她要走后,还特意来医院见她最后一面。 纪铖除了照常接送林予舒外, 马不停蹄地策划起了婚礼。 神秘的古堡。 浪漫的海滩。 清新的草地。 高档的酒店。 能想到的地方纪铖都想到了,但总觉得还差点意思,于是让林予舒做决定。 林予舒滑动Ipad, 看着某知名婚庆公司做的方案, 蹙着细眉, 愁眉不展道:“我不想去这些地方结婚。” 纪铖惊慌失措地收回Ipad, “你先别失望,婚礼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心仪的婚礼地点。” 林予舒失笑,“你选婚礼地点时怎么没和我商量呢?” 直接来问我想去哪里不就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吗? 纪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垂:“你工作很忙, 我不想再让这些事情烦你的心。婚礼我会安排好, 到时候你准时现身,惊艳四座就行了。” 林予舒哭笑不得:“我相信纪老板有能力策划好我们的婚礼,但我早就有理想的结婚地点了。” 纪铖挑眉问她:“哪里?” 林予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巴哈伊灵曦堂。” 巴哈伊灵曦堂是一座巴哈伊教的教堂, 坐落于西北大学对面,纪铖读书时经常路过这里。 纪铖狐疑, “你为什么会想去那里结婚?” 那座教堂虽然也很有特色, 但和一众知名的大型教堂比起来显得平平无奇, 也就是因为它坐落于西北大学对面, 才会让她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在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里, 纪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林予舒笑了笑, 说:“我在芝加哥的每一天都是跟着你的影子生活, 每天上学路过那个教堂时我就在想你以后结婚的时候会不会选在那里。” 纪铖的心口一颤, 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予舒扑进纪铖怀里, “纪铖,带我去一趟芝加哥吧,我要把关于这座城所有孤单、不愉快的记忆都覆盖掉。” 纪铖暂时搁浅了盛大的婚礼计划,全心全意策划起了和林予舒的芝加哥之行。 芝加哥旅行的第一站便是位于市中心的Trump Hotel。 纪铖一手拖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林予舒,走进顶层的套房,“你先去洗个澡,睡一会儿,晚上我带你去中国城吃火锅。” 林予舒从酒店的落地窗外看着芝加哥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百思不得其解,“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还不让我去你家,见见我未来的婆婆吗?” 纪铖顿了顿,看着一脸茫然天真的林予舒说:“她很忙,我要先联系她的助理预约时间。而且…” 纪铖满脸担忧:“她性格很强势,奇奇怪怪的规矩一大堆,不一定和你能相处愉快。我们三个人都不擅长处理婆媳关系,所以…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从源头上杜绝后患。 林予舒不禁莞尔,上前牵起纪铖的手:“我们都要结婚了,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总要和她相处。除此之外,我也很想了解你的过去。” 纪铖紧张地捏着她的手,眼里满是不担忧和自信,“我的过去很不堪,你也愿意了解吗?” 林予舒搂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纪铖的下颚留下一个吻:“我爱你,爱你不堪的过去,也爱你平坦的未来。” 她顿了顿,说:“纪铖,我爱你的一切。” 拖纪云的福,纪铖家的装修品味很好,低调中透露着奢华,就是没什么生活的痕迹,林予舒一搬进来就制造了满满的生活气息。 纪云在出差途中,纪铖直接联系了她的助理,说明了他和林予舒在芝加哥的家,纪云女士没再以工作繁忙作为借口,连夜从意大利赶回来看儿媳,并预约了正宗的老牌法国餐厅,需要穿正装的那一种。 第一次和婆婆吃饭,林予舒很是紧张,加之她在加纳已经习惯了脚踩拖鞋出门,而纪云女士在奢侈品行业打拼了二十多年,一见面就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 在赴宴前一个小时,林予舒急忙让纪铖带她去买赴宴的正装,被纪云叫住了,“现在匆匆忙忙也买不到合适的礼服,你直接来我衣帽间拿吧。” 纪云的衣帽间是所有女性的终极幻想,包包、鞋子和衣服都按照色系排列,各种奢侈品大牌应接不暇,就连林予舒这种平日对身外之物没什么兴趣的人都看直了眼。 纪云一边找衣服一边和林予舒吐槽:“Jayden穿衣服的品味很差,就喜欢松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裤,真是暴殄天物,他那个身高多适合穿定制的西装啊。” 林予舒默默点头,听到纪云继续抱怨道:“他那个审美做男装就算了,反正会有不懂穿搭的直男买账,但是他居然都开始做女装了,真以为女人的钱会被丑印花T恤骗走吗?” “啊?我不知道他开始做女装了”,林予舒的品味在纪云眼里大抵比纪铖还差,但她还是替纪铖解释道:“他做的T恤虽然是挺花里胡哨的,不过面料很舒服,当睡衣完全没有问题。” 纪云笑着不置可否,从衣橱里拿下一条祖母绿的丝绒吊带长裙,“你试试这件吧,我当年和纪铖的父亲第一次约会时就穿得这件。” 林予舒记得纪铖说过他没有父亲,但听纪云这样说,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些猜想,但她不敢去贸然求证。 林予舒换好后看着全身镜里的纪云亲切地俯身帮她整理好裙摆:“我一直很遗憾没有自己的女儿,和唯一的儿子关系也不好,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林予舒转身笑意盈盈地看着纪云,“阿姨,您把我当作您的女儿吧。” 纪铖在楼下等到没脾气,刚想上楼催两位女士快点,林予舒和纪云便有说有笑地出现了。 林予舒带着纪云帮她搭配的翡翠首饰,笑着和楼下的纪铖挥手。 林予舒清楚地看到纪铖的眼睛亮了一下,被她精致的穿搭和婀娜的身姿所深深吸引。 纪云挽着林予舒的胳膊,像是在给纪铖骄傲地展示自己的作品,“怎么样?你妈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纪铖不讲情面地拆台:“和您的眼光没什么太大关系,主要是我未婚妻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 林予舒羞赧,刚想让纪铖少说两句话,下一秒,肩头就多出来一件外套。 还带着纪铖身上的余温和气息。 纪铖帮林予舒从顶端扣好扣子,偏头对纪云说:“已经十一月了,外面的气温有多低您既然感受不到就不要折磨我未婚妻了,她体寒,容易感冒,和您这种把西伯利亚当作精神故土的人可不一样。” 在林予舒的斜眼怒视下,纪铖才讪讪地闭嘴,搂着她的腰上了车。 席间,纪云在问林予舒工作上的事情,林予舒一板一眼地回答着,纪铖在一旁默默切着牛排,丝毫没有插话的想法。 “问够了吗”,纪铖把切好的牛排和林予舒面前还没动刀叉的牛排换了个位置,不耐烦地冲纪云撒气,“我未婚妻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讲话。” 林予舒偷偷在餐桌下想掐纪铖,被他捉住了捣乱的手。 纪铖偏头看着她,一脸天真无辜,“宝贝,我都帮你切好了,不要再讲话了,快点吃掉这盘肉肉好不好?” 纪铖宠溺的语气成功让纪云翻了个白眼,恶心得直想吐。 林予舒不想和纪云初次见面就闹僵,回家后把纪铖赶上楼,主动开了一瓶红酒,和纪云大聊特聊女性话题。 纪铖对girl’s night的话题不感兴趣,但放心不下林予舒,叮嘱纪云:“你让她少喝点,她酒量差。” “喝多了还喜欢动手动脚”这句话纪铖没说出口。反正都是在自己家里,她要真想动手动脚他也随时恭候。 每隔半个小时纪铖就下楼看她们俩一眼,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甚至自拍起来,纪铖放心地回去看戒指了。 林予舒很少带首饰,她作为医生要常常拿手术刀,婚戒肯定不会常带,尽管如此,纪铖还是想给她最好的。 但左看右看,纪铖都觉得那些珠宝首饰配不上她。 忽然之间,楼下突然闹哄哄起来,劲爆的音乐声实在过于吵闹,纪铖赶紧下去看了一眼。 客厅多了一个纪铖不认识的男人,但从他的穿着打扮不难判断,他是一个脱衣舞男,还可以上门为贵太太们服务。 脱衣舞男随着音乐鼓点撕开衬衫,只见两位女士一点矜持的模样也没有,对着猛男大喊大叫,叫嚣着让他再脱一件。 “林予舒!”纪铖气得咬牙切齿道,“你看别的男人做什么?!!!” 也不知道林予舒喝了多少,脸颊喝得红扑扑的,被纪铖没好气地扛上楼扔在了床上。 纪铖下楼安顿好母亲,并支付了脱衣舞男不菲的上门费用。 脱衣舞男只表演了不到五分钟就强行中断了演出,愤愤不平地向纪铖索要小费时,被他恶狠狠地“请”出了房间。 纪铖低骂了一句,才回去收拾林予舒。 林予舒整个人晕晕乎乎,手半撑着脑袋,两条纤细的长腿交叠,慵懒地躺在他的床上。 林予舒还在怀恋刚才肌肉猛男的视觉冲击,一看见纪铖回来就让他脱衣服,并阔声扬言道:“只要你今晚把我服务好,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很多的小费。” 林予舒嘿嘿傻笑了一声,双手撑着下巴,像朵恣意盛开的向日葵,娇嗔道:“偷偷告诉你哦,我老公很有钱的,我可以花他的钱打赏你。” 花他的钱大赏别的男人? 纪铖气极失笑,连意识都气得不太理智了。 他被激发出好胜心,单手扯掉身上的T恤,腹肌上的纹身轻而易举地显露在林予舒面前。 眼前闯入猛男的肌肉,林予舒更加来劲,叫嚣着,“继续,再脱一件。” 纪铖一把从床上捞起林予舒,手臂横在她的腰后,鼻尖不怀好意地贴近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夫人,你还想要我怎么服务你?” 林予舒得寸进尺道:“跳舞,跳舞给我看。” 林予舒大脑眩晕,脚底发软,伸手扶纪铖的手臂,掌心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胸口,顿时瞪大了眼惊呼道:“你的胸肌比我老公的还要大诶。” 纪铖失笑,揉捏着她的手指,嗓音蛊惑人心,“是吗?” 林予舒晃了晃纪铖的手臂,“我们快点,我老公还在楼上,他一会儿就要出来赶你走了。” “急什么?” 纪铖单手抱着林予舒,游刃有余间展示出惊人的臂力。 林予舒懒洋洋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纪铖一手撩开她的丝绒裙摆,迫使她抱紧他的脖颈,在勇攀高峰之际也不得不向纪铖保证: “我再也不看脱衣舞男了。” “我绝不会出轨偷情。” “我只爱纪铖。” 第八十二章 身世秘密 经过一夜宿醉, 纪云女士凭借多年来强大的生物钟,早上八点按时坐在餐桌前,一边翻阅新一期的Vogue America一边享用营养丰富的早餐。 说是早餐, 但其实也就是一杯牛油果奶昔加上几颗蓝莓和坚果罢了。在林予舒这种吃货的眼里这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远不能称之为正餐。 见纪铖起了个大早,踩着拖鞋下楼走进开放式厨房, 纪云抬眸看了他一眼, 问道:“你没给那个stripper(脱衣舞男)小费吗?他昨晚一共给我发了五条信息控诉你对他举止Rude(粗鲁)。” 纪铖沉着脸, 满不在乎道:“I dont give a shit(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 纪铖戴起hoodie的帽子, 双手插在卫裤口袋,冷声道:“你不是从来不带这种男人回家吗?” 纪云盯着杂志,不慌不忙地拿起一颗形状饱满的蓝莓放在唇边:“点来让予舒见见世面, 她和你结婚后就没有享受其他男人美好肉\体的机会了。” 纪铖被母亲怼得哑口无言。他自认为见多识广, 包容开明,但还是常常被母亲开放超前的心态震惊。 纪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一共倒在了两个玻璃杯中,他拿出其中一杯放进微波炉, 留另一杯孤零零地放在餐台。 美妙的清晨,纪铖试着和母亲像朋友一样, 友好平等地交谈, “你最近没有交男朋友?” 他母亲有正经男友的时候一般不会垂怜这种不正经的男人, 毕竟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高傲的“上等人”, 根本不把出卖肉\体的stripper放在眼里。 见纪云淡然地摇了摇头, 纪铖双手撑在餐台, 等牛奶加热的期间百无聊赖, 于是又多嘴问了她一句:“你为什么和上一个英国男友分手?我记得你很喜欢他的口音和穿衣风格。” 纪云从杂志中短暂抽身瞥了纪铖一眼, “Alvin已经是我上上个男友了, 我们分手是因为他来公司接我时,突然抱着一束艳俗的玫瑰当着我下属的面和我求婚,我当场就冷脸和他分手了。后来我还交往过一个意大利和比利时混血的小男生,他身材还不错。” 纪铖哦了一声,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纪云翻了几页手中的杂志,指着一个正展示腕表的男模,“就是他。” 纪云自顾自地以职业眼光审视她的前男友,“他的骨相很好,脸型流畅,三庭五眼也很标准,就是太喜欢健身,导致脖子变粗,和他头的比例不相配,上镜有局限性,出片只能搭配高领的打底衫。” 纪铖偏头看了杂志上的男模一眼,虽然他梳着油头,还留着一小撮胡子,但显然男模的年龄比纪云要小得多。 纪铖愕然,“他多大年纪,不会比我的年龄还小吧?” 纪云回想着男模模卡上的身材数据,云淡风轻地说:“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我没问过他具体的年龄。” 担心母亲这样大大咧咧的心态终有一天会造成严重的法律问题,纪铖好心提醒,“鉴于你对伴侣的选择愈发趋于年轻化,建议你下次交男友前最好先看一下他们的ID card(身份证)。” 设定热牛奶的一分钟时间到,微波炉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宣告着母子之间这段短暂的寒暄可以正式结束。 纪铖将微波炉里的牛奶取出,和他那杯冰牛奶摆在一起,再依照林予舒曾教给他的七步洗手法认真洗了一遍手,熟练地往油锅里煎了两个鸡蛋和两根香肠。 被纪云瞧见他这幅早起洗手作羹汤模样,笑着揶揄道:“我以为你和你父亲是一类男人。” 自诩为清高的艺术家,靠才华和脸俘获女人的芳心,把脏兮兮的家务活都丢给女友干。 纪铖很反感母亲将那个男人和他相提并论,用生硬的语气强行划开界限,“我和他不是一类人,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他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这些还是我恋爱后你三令五申告诫过我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纪云抿唇笑了笑,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愫,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点说不出的嫉妒,“遇见你予舒很幸运,可我年轻时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喽。” 纪铖的身子猛然怔住,宽慰道:“是他配不上你,他这种烂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伤神。” 纪云欣慰地看着面前已成长为正直稳重、情绪稳定的成熟男人,“你们的婚礼会请你父亲来参加吗?抛开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他毕竟还是你的生理学父亲。” 纪铖神色凛冽得像是十二月的冰霜,“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没有尽过一天父亲应该承担的职责。在知道我的存在后他想方设法地阻碍我去见他,生怕我破坏了他现在和谐光鲜的家庭。” 纪铖目光晦暗,句句绝情,“我没有父亲,以前没有,从今以后也不会有。” 纪云双臂环在胸前,坐在餐桌前看着纪铖说:“你父亲…” 感受到纪铖如暗箭般的目光,纪云迅速改口,“乔至简准备了一座北城的四合院送给你作为结婚礼物。” 纪铖听闻后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在餐盘里摆好煎蛋和香肠,又拿了几颗冰箱里的蓝莓和草莓放在一旁作为点缀,“让他留给他的亲生儿子吧,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话音刚落,纪铖就端着两杯牛奶准备上楼回房。 刚迈出几步,纪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叮嘱纪云,“mom,多交点新的男友吧,无论是古板的企业家还是混血的男model,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拜托不要再和老情人联系了。” 纪云眉梢舒展,笑着回复他:“不用担心,我会带着Plus one(男伴)参加你们的婚礼。” 纪铖点了点头,转身端着牛奶继续上楼。 见林予舒还侧躺在床上闭眼假寐,纪铖走到床边,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俯身亲吻。 “唔——” 被纪铖轻而易举地撬开唇舌,林予舒下意识攀上他的肩头,讨好般地积极回应。 纪铖手钻进被子,揉捏她的细腰,挑眉问道:“你还要装睡到什么?” 林予舒缓缓睁开双眼,面前的纪铖和刚在楼下审判自己父亲的男人判若两人。 纪铖刚坐在床边,林予舒就像只喜欢撒娇的小兔子一样,灵巧地钻进他怀里,“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我醒来后看不到你就心慌,所以才下楼去找你的。” 纪铖失笑,问她,“你是因为找不到我心慌,还是饿了去楼下找吃的。” 林予舒支支吾吾道:“呃…都有…都有。” “你也知道我有洁癖”,纪铖递给林予舒那杯热过的牛奶,“我只允许你在我房间里喝东西,早餐我已经做好了,需要下楼去餐桌前吃。” 林予舒坐在纪铖怀里,捧着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牛奶,笑着偏头吻他的唇角,“谢谢啦。” 纪铖俯身用舌尖舔舐干净她嘴角残存的奶印,“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林予舒仰头盯着他柔和的双眼,心领神会,“我爱你。” “Good girl(真乖)”,纪铖像是训练小狗技能的主人,用一个深情的吻来奖励她顺利说出了他想听的话。 纪铖从背后抱着林予舒,下巴颏抵在她的头顶,眼神恍惚飘渺,怔怔地望着床头的夜灯,声音也有点微不可察的脆弱,“宝贝,先不要急着问我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好不好。” 这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经历,纪铖还没有做好完完全全暴露在他最在意的人面前的准备。 “我不问”,林予舒一手牵着他的手,十指交扣,“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永远不告诉我。” 纪铖愣了愣,“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过去吗?” 林予舒轻嗯一声:“我是很好奇,但你的家庭和过去都不是影响我爱你的因素。” 我爱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你。 也爱脾气差缺点多的你。 我爱不完美的你。 更爱原原本本的你。 偶然间听到纪铖家的惊天秘密,林予舒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她既心疼纪铖的遭遇,又震惊德高望重的乔至简居然是没担当的缩头乌龟。 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太过于复杂,林予舒一时间也分不清对错,但她知道,纪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受害者。 他满怀欣喜地想找父亲相认,却被缩头乌龟父亲当作是破坏他家庭的定时炸弹,一想到这儿,林予舒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手攥住,抽丝剥茧般得疼。 面对既定的现状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仰头拼命回应头的吻,用唇舌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吻到情深意切处,林予舒竟然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拿着半杯牛奶,想搂纪铖的脖颈时左手一抖,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牛奶倒在了纪铖的床上。 “糟糕——” 林予舒看着他被子上的一摊奶渍,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像纪铖这种洁癖严重的人,允许她在床上喝牛奶已经是做出的最大让步,而林予舒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在他床上留下一大片带有奶香味的印记。 纪铖闻声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那摊让人恼怒的奶渍,而是林予舒屏住呼吸,怯生生地望着他的样子。 纪铖心平气和地接过林予舒紧攥的玻璃杯,晃了晃杯底,“还剩一口了,喝掉吧。” 林予舒被他当小孩一样,喂着喝完了杯底最后一口牛奶。 待纪铖长臂一伸,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林予舒立即勾着他的脖颈,热切地吻上他的唇,“我错了,对不起。” 纪铖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揉着她娇嫩的耳垂,“你现在倒是很懂该如何让我消气。” 林予舒得意地弯了弯唇角,跪坐在纪铖的腿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他胸口画圈,“我们不要下楼吃早餐了。” 纪铖扶着她的腰,明知故问道:“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我想吃…”,林予舒不怀好意地凑近纪铖的耳廓,轻声喃喃了什么。 “Gosh”,纪铖闷哼一声,欺身扑倒林予舒,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宝贝,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有小红包~ 第八十三章 Wedding Dress 情侣之间, 不是只有大张旗鼓地向全世界宣告对另一半的疯狂迷恋才算是真爱,有些人腼腆不善于表达,恋爱时从不讲甜言蜜语, 但这并不代表不爱,他们的爱意都体现在琐碎的细节上。 唯一的宝贝女儿要结婚了,林启东和舒华恨不得所有亲朋好友都能到场送上真挚的祝福, 老两口早早就请了七大姑八大姨, 就连原来的老同事、老邻居也一一送上了请柬。 与国内的传统不同, 在美国一般是由女方出钱策划婚礼, 男方只需要准备婚戒。 虽然他们的婚礼在美国举办,但林予舒不是美国人,不懂这些风俗约定, 纪铖也压根从未想过延续这项传统, 大方地承担了林予舒所有亲友出席婚礼的全部费用。 婚礼在即,林予舒随口一问,从纪铖那里得知将有上百号她的亲友乘坐包机来美国,她先是大吃一惊, 但多留了一个心眼,待看到完整的宾客名单后, 急急忙忙地给林启东打电话。 作为赴美亲友团的导游, 林启东尽职尽责, 正戴着老花镜在电脑屏幕前研究出行攻略呢, 接到了林予舒这通火急火燎的电话。 “舒儿, 怎么了?” 林予舒回头环顾一圈, 再三确认纪铖不在身后, 才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埋怨道:“爸, 你怎么请了乔叔叔一家来我和纪铖的婚礼呢!” 林启东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认真解释:“虽然我们两家没有缘分做亲家,但你乔叔叔和我是相见恨晚的挚交,请他们一家来参加你的婚礼有何不可?再说了,他在我面前一直显摆以前在芝加哥设计了一个什么大桥,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去躺美国,可不得请大设计师带我故地重游嘛。” 林予舒感到难为情,“可是…乔叔叔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 林启东鼻腔里冒出一缕怒气,质问道:“他怎么就不能去了?” 纪铖的家事林予舒一时间没办法和林启东解释清楚,刻意遮遮掩掩地说:“乔叔叔以前在芝加哥工作时和纪铖的母亲有过交集,两人性格不合,闹过不愉快,最终不欢而散,形同陌路。”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啊”,林启东冷哼一声,倒是畅然洒脱,“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骨头日后能见一面就少一面,年轻气盛时闹过的不愉快对我们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你完全没必要替他们考虑这么多。” 林予舒顿了顿,意识到蹩脚的借口无法轻易说服林启东,于是决定坦白: “乔叔叔是纪铖的生父。” “啊?!”林启东十分诧异,指尖夹着的钢笔都掉落在了桌面,差点摔坏笔尖,“没听他提起过啊,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还没等林予舒回复,林启东就自顾自地说:“你乔叔叔可是有家室的人,你可千万别瞎说。” 林予舒语气笃定,愤愤不平:“这件事我亲耳从纪铖母亲那里听到的,纪铖也承认了,真实性毋庸置疑。” 林启东取下老花镜,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你金阿姨和乔清禾应该也还被蒙在鼓里。” 林予舒以纪铖妻子的名义,郑重其事地表态,“乔叔叔从没把纪铖当成自己的儿子,也从未尽到过做父亲的职责。纪铖等了乔叔叔三十年都没等到他出现,早就心灰意冷,对‘父亲’这个人恨之入骨。婚礼纪铖投入心血策划了这么久我都看在眼里,我绝不允许他不厌恶的人堂而皇之地出现,毁了这一切。” 挂了电话,林启东甩开手机嘟囔道:“连设计那么一座破桥都能天天挂在嘴边和我炫耀,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扔在美国闭口不谈,我可真是看错老乔这个人了。” 转念一想,林启东想到了此件事最大的受害者纪铖,“这孩子也真是的,还说要把我当作父亲,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和我讲,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 关于钟烈在纪铖工作室私藏针孔摄像头的案子就要开庭审理了,纪铖不得不暂停策划婚礼的进程,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与国内的律师沟通。 为了不让林予舒感到被忽略,纪铖特意拜托纪云抽身替自己陪她一天。 纪云欣然答应,让助理推迟了当天的行程,而纪铖却像个多事的欧巴桑,不但不心存感恩,还啰里啰唆道:“mom,你带予舒去 N Milwaukee Ave那条街的vintage store,逛街时耐心一点,多和她交流,不要把她当成给你提包的助理。” 纪云慵懒地轻抬眼皮,讥笑着揶揄,“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一次性都和我讲清楚,省得我犯错惹你不开心。” 纪铖眼眸清澈,语气格外认真:“请你不要嘲笑或者是Judge予舒的审美,她喜欢却舍不得买的东西麻烦你帮她付款,钱我会开支票给你。” 纪云双臂交叠在胸前,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打量纪铖一番,颇为肯定地说:“我确信,你的Y染色体上发生了基因突变。” 纪铖这才意识到纪云是在调侃,悻悻地住嘴。 纪云在奢侈品行业摸爬滚打做了二十多年的女性领导者,每天都要做数不清的决策,特立独行惯了,怎会轻易听从纪铖的安排。 “Vera Wang Haute”,林予舒仰着头,轻声念出了店铺招牌上的英文。 一旁面容精致的纪云告诉她此行的目的,“这间婚纱店的店主兼设计师是我多年的朋友,她刚亲手制作好你在婚礼上要穿的婚纱,特意邀请你来试纱。” 林予舒恍然大悟,刚踏进店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华裔女人热情地迎接她们,“Alicia,你终于有时间大驾光临啦。” 与职场中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不同,纪云此刻像是个慈祥的母亲,牵过林予舒的手,笑着向Vera介绍,“Jayden的未婚妻,我的新女儿。” 林予舒乖巧地笑着向Vera问好,“王女士您好,我的中文名是林予舒,您可以叫我予舒或是Eden。” Vera微笑着点了点头,“予舒你呀,和Jayden一样,叫我Auntie Vera就好了。” 纪云伸长脖子环顾成列在店铺两排的婚纱,迫不及待地问道:“哪一件婚纱属于予舒呢?” Vera带她们穿过悠长的成衣区,顺着旋转楼梯,走入二楼独属于她的设计工坊。 林予舒四处张望,对工作室里的模特和琳琅满目的各色面料抱有浓厚兴趣。 Vera伤感地说:“上次帮Jadyen给女伴设计礼服时他还在读高中,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要结婚了。” 林予舒愣了愣,不知所措地望向纪云,听到她面带鄙夷神情地说:“为了让Jayden能邀请到心爱的女生参加毕业舞会,在高中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我提前帮他准备好了Tom Ford的西装,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皱着眉头告诉我他不打算参加舞会。” 林予舒的心咯噔一下,听到纪云继续讲:“当我刚劝自己接受自己的儿子在学校是不受女生欢迎的poor guy时 ,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一个舞伴让他回心转意,还不惜麻烦你这个好莱坞女星们的御用设计师设计高中生毕业舞会的礼服。” 回想起当初纪铖双手合十,诚挚地拜托她为女伴设计礼服的模样,Vera心花怒放,不禁莞尔,“我对长得帅的男孩子一向心软,更何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little Jay(昵称)呢。” 原来在素不相识的少年时代,纪铖就是这般浪漫体贴,林予舒心里顿时像咬了一口还未成熟的青柠檬,又酸又涩。 Vera忽然指着制作好的婚纱问她:“这件婚纱符合你对婚礼的幻想吗?” 林予舒定睛一看,那是一件休闲的缎面婚纱,款式修身,设计简洁不失大方,背部更是画龙点睛之处,薄纱上配以镂空的花蕊图案。 换上婚纱,林予舒才有了即将结婚的实感。 Vera边帮林予舒调整头纱边对她说:“三个月前Jayden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我,请求我替他未来的太太设计一件婚纱。通常我在画手稿前喜欢听听新娘的意见,但Jayden只给了我一张你们的合照。” 三个月前他们还在加纳,看着眼前百般温柔的纪铖,林予舒一股脑地求了婚,甚至都没想到婚纱这样的琐碎细节。 Vera:“Jayden对你的形容是热情、温暖、善良,就像是冬日的暖阳,但我从合照里看见的是一个清冷、高傲且好胜的你,反倒是Jayden这种酷小孩在你旁边变得柔和温顺。” “大抵是相爱的人能中和对方身上的特质”,纪云侧身望着林予舒,满眼爱意,“Jayden平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冷冰块,只有提起予舒时,他才会喋喋不休。” 尽管两位女士都毫不吝啬地夸奖她穿着婚纱有多漂亮,林予舒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司空见惯了先生们看到太太试穿婚纱喜极而泣的样子,Vera这才想起纪铖,问道:“Jayden呢?” 纪云举着手机,将林予舒此刻的模样定格,“我不知道,应该又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美其名曰搞创作吧。” 简易的婚纱照刚发给纪铖,手机屏幕立刻弹出了他的视频通话邀请。 纪铖接近咆哮:“Mom,你怎么能偷偷带予舒去Auntie Vera那里试婚纱!!!” “so what(那又如何)?” 纪铖控诉道:“予舒第一次穿上婚纱的样子,我满怀期待地盼了几年之久,就连做梦也想要第一个看到。Alicia,你为什么又毁了我们之间浪漫的第一次。” 纪铖一字一顿,“又一次!!!” 纪云懒得和他发生幼稚的争吵,镜头一转,对准了林予舒。 纪铖涨红着脸,瞬间安静下来,双眼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林予舒,欣喜得说不出话来。 林予舒仰起唇角,问他:“好看吗?” 纪铖喜形于色,拼命点头,“baby,you`re so pretty…grogerous…adorable…” 纪铖一连串的赞美之词还没抒发完,就被纪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别看了,保持神秘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要完结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 第八十四章 婚前焦虑 试纱结束, 时间尚早,纪云带林予舒去了一家常光顾的下午茶餐厅。 刚踏进餐厅,映入眼帘的便是英式宫廷风的装修布局, 大厅华丽典雅,使人仿佛置身于维多利亚时期的贵族舞会。 餐厅的服务生西装革履,亲切地接过纪云的大衣, 引她们入座。 纪云虽然人很消瘦, 看起来外表柔弱, 但她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细长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颇具气场,迎面走来的服务生都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睛, 不敢冒然直视。 林予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一样,一会儿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中世纪油画看,不一会儿,视线又黏在了天花板上巴洛克风的水晶吊灯, 纪云见她没跟上,不得不放慢脚步, 刻意等她。 理智上知道这样名媛贵妇聚集的社交场所有诸多繁杂的餐桌礼仪, 但当盛满精致甜点的三层塔一上桌, 林予舒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 跃跃欲试。 面对林予舒大口朵颐的样子, 平日最注重细节的纪云也选择视而不见, 优雅地握着茶杯, 细品瓷杯中上等的格雷伯爵。 当林予舒第三次伸手, 对三层塔上的甜点发起攻势时, 她这才意识到坐在对面的纪云一直百无聊赖地捏着茶匙,从头到尾都没拿起过叉子一次。 林予舒讪讪地收回手,问道:“Alicia,您怎么不吃甜点?” “控糖,我受邀参加下个月Chanel的成衣秀,需要保持身材。” 纪云今天穿了一条V领的黑色蕾丝长裙,堪堪露出天鹅颈,端庄不失性感。 “好可惜…”,林予舒真心实意地替纪云尝不到甜点而可惜。她抿了抿唇,默默放下了刀叉,擦拭干净嘴角的奶油。 见状,纪云忙解释,“没关系,你吃吧。看到你吃甜点这么满足我心情也会变好。” 平日风风火火的纪云今日格外耐心,就像是陪太太逛街的好好先生,待林予舒把甜品扫荡地风卷云涌、见了盘底,她才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轻声启唇,“我们聊聊吧。” 甜品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吃饱喝足的林予舒心情愉悦,本以为纪云会和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想到懒洋洋竖起的耳朵却听到她毫不掩饰地说:“我没想到纪铖会娶你做太太。” 林予舒的心忽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高高提起,她一时不知所措,茫然无辜地迎上纪云那双平静的眸子。 纪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势、不容置疑的气息,林予舒怔了怔,自嘲道:“其实…我也未曾想到我们真的会结婚。” 他们的身世、家庭、背景差异大到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纪铖当年误打误撞地选了她做学伴,她又色/欲熏心,对纪铖死缠烂打,导致他果真一时冲动就留在了北城,否则现在他们的生活应该毫无交集才对。 纪云慵懒地揉了揉太阳穴,回想道:“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以前纪铖和我通电话时总会兴冲冲地提起你,问我一大堆该怎么和女生交往、该怎么逗她开心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很感谢你的出现让他变得愿意和我交流,但我也只是把你当作他生命中美好的邂逅,仅此而已。 纪铖本该回美国的那一天,我特意推了整天的公事亲自去机场接他,可是那趟航班上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也没等到他出现。他让我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质问航空公司的职员到底把我儿子丢在了哪里,如果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会起诉他们,我声嘶力竭和航司吵得不可开交时纪铖才发了一条短信通知我: Sorry mom,我要留在中国,因为我爱的女孩在为我而哭。 老实讲,看到这条短信的当下我根本不生Jayden的气,反而出乎意料地发现他成长为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成熟男人,和他的父亲完全相反。 虽然他留在中国我完全不反对,但我很担心他因为性格或是基因里的天性给你造成伤害,我决定放弃对纪铖的保护,向他坦白身世,告诫他不要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人: 爱你时整日风花雪月,不爱的时候就躲回故土,全然不在乎我一个人怀着孕还要处理他留在美国的一大摊账务。” 听到这里,林予舒从纪云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受了情伤还挺着大肚子,依旧强大到能处理好所有事情。 林予舒顿了顿,满眼心疼,“I`m sorry to hear that.” 纪云笑了笑,无辜地耸肩,“no offense(无意冒犯),我只是无法相信像我这样男友换得比时尚杂志封面还要勤的人竟然生出了这么痴情的儿子。” 林予舒不置可否,纪云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乔至简,也就是纪铖的父亲比我还要滥情,这个优点更不可能是从他身上继承的。” 也可能是纪铖出生后,外界环境诱导他染色体上控制感情的基因发生了突变吧,林予舒心想。 纪云对上林予舒的视线,“纪铖还没告诉你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吗?” 林予舒摇了摇头,看见对面的纪云捧起桌上的茶杯轻嘬一口,双臂环抱在胸前,云淡风轻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微。” 林予舒一脸迷茫,“卑微?” 纪云颔首,“予舒,我很喜欢你,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很像。” “是吗?”林予舒偏头望着落地窗反射的影子,除了生理性别外,看不出任何与精致的纪云女士相像的地方。 纪云也顺势望着窗户里的她们,“我们是一类人,好胜、上进、永远最爱自己,不会为了男人而放弃事业上升的机会。” 在这点上,她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但是…”纪云话锋一转,“作为纪铖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多爱他一点,我们能够不那么像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林予舒坐在车里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摩天大楼,心不在焉。 刚刚纪云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这句话就像是扔在湖心的巨石,激起了林予舒心中的涟漪。 商务车不慌不忙地融入车流,经过市中心的密歇根大道桥时,林予舒撑着下巴,怔怔地望着桥上行人。 第一次来这里,乔清禾自豪地向她介绍这座桥是他父亲的最出名的作品,而在数年前,设计师的另一个亲生儿子,却想在这里纵身一跃 ,结束生命。 真是讽刺。 纪云临时有事回了公司开会,林予舒让司机慢悠悠地在芝加哥的市区绕了一圈,消化完这天突如其来的秘密往事,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家。 分开了整日,本以为纪铖会像只黏人的金毛犬一样,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主人回家,而实际情况却是纪铖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直到林予舒上前趴在他的背上,纪铖才偏头吻了吻她的额角,“今天试婚纱开心吗?” 林予舒点了点头,意识到在纪铖面前无需伪装,又迅速地摇头。 纪铖从琴键上拿起一只手,反手摸了摸耷拉在他肩上的脑袋:“My bad,我知道女生很在意这些仪式感,可是我今天有事情走不开,原谅我好不好。” 林予舒搂着他的脖颈,瓮声瓮气道:“坐在家里弹钢琴是什么重要到走不开的事情嘛?” 纪铖失笑,狠着心不理会她的娇声抱怨,双手依旧在黑白琴键上起起伏伏,语气里带着点酸涩,“我以为你梦中的婚礼就是要我为你演奏一首,哪怕新郎不是我都没关系。” 林予舒轻笑,低头亲亲纪铖的耳朵,静静地听他弹琴。 纪铖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又修长,哪怕做不了钢琴家,也适合做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痴痴望着他的手在琴键上方轻快地跳跃起伏,林予舒忍不住赞叹,“你的手指好长、好灵活。” 纪铖不禁莞尔,洋洋得意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我的…手指。” 他刻意加重了“手指”这两个字,让如此正常的两个字眼变得色气,林予舒立即反应过来,脸红心跳,娇蛮地挤进他怀里,在琴键上乱弹一通,发出不悦耳的乱音。 纪铖无奈地捏着她的手指,手掌覆在她的手上,一本正经地教音痴弹琴。 “双手放松,就像是握着鸡蛋一样…” “高抬指,手肘放松,下键时要有爆发力…” 没弹两下,林予舒就没了耐心,倚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发问:“你给很多女孩子都弹过琴吗。” 每次上台演出底下一大半观众都是女生。 纪铖想都没想,轻嗯一声。 林予舒又问,“你一共给多少个女生写过歌?” 林予舒、雅典娜、美杜莎、木兰… 纪铖心里默数了一下,得出答案:“十多个吧。” “既弹琴、又写歌,还赠送定制礼服”,林予舒撇了撇嘴,怪声怪气道,“你还挺浪漫的。” 纪铖不明所以,全然当作是对他的夸奖,得意地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会送花、纹身、陪你一起留长发…” “欸,你干什么?” 林予舒从她怀里挣脱,气急败坏地踩他放在踏板上的脚,“今晚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诚然,纪云女士没有看错人,在感情里她就是个极度自私、极度双标的人。一方面她想要纪铖独一无二的偏爱,但另一方面,她又在气自己。纪铖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而自己回报给他的少之又少,这段感情始终就是不对等的。 怎么到了婚礼前才意识到这么严重的问题,林予舒侧躺在床上,焦虑不安。 以后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要以何种模式相处? 她和纪铖忙于工作会不会没时间经营婚姻? 她有了家庭和小孩后事业会不会受阻? 一想到这些客观实际的问题她马上就要手忙脚乱地面对,林予舒长叹一口气,懊悔她这种INFJ型的人居然也会临时起意决定结婚。 忽然间,身后的床垫塌陷进一块,纪铖从身后贴上来,环着她的腰,“宝贝,你在气我什么?” 林予舒用力扯了扯被子,“我要睡觉了。” 纪铖低头含住她的耳垂,“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让你睡觉的。” 纪铖欺身压在她身上,从额头耐心亲吻到锁骨,在她心口流连忘返。 见林予舒板着脸,默不作声,纪铖用她爱的手指,轻揉她敏感的细腰,企图出卖力气打开林予舒坚如磐石的心扉。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林予舒浑身酥软,意识朦胧,在她缴械投降后,嗓音颤抖着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替女儿解释一下,婚前焦虑属于正常现象,不是作 第八十五章 完结章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爱。” 纪铖把林予舒揽在怀里, 用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每次看见我都双眼放光, 向我走来时忍不住越走越快,一路小跑着扑进我怀里。” 林予舒娇气地吸了吸鼻子,捏着纪铖的衣角, 小声嘟囔道:“这样就算是很爱你吗?你未免也太容易知足了吧。” 纪铖不禁莞尔, 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继续罗列林予舒爱他的证据。 “每天清晨, 你在我怀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凑上来亲我的嘴角;每当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你总会认真地称赞我很帅,然后踮起脚尖吻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爱我, 你这样不爱运动的人怎么会愿意陪我重走一遍我儿时常去的滑板公园、涂鸦墙…” 林予舒的鼻尖瞬时发酸, 埋头在纪铖的肩窝里呜咽,“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我爱你爱到愿意放弃梦寐以求的剑桥、心甘情愿地转换研究方向,我这样做都是因为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纪铖轻抚她的后脑,“我知道, 我能感受得到你对我的爱意只增不减,变得越来越依赖我, 这让我感到很开心, 甚至是荣幸。” 在纪铖的安抚下, 林予舒渐渐平复。 纪铖双手捧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 “是我最近忙着准备婚礼, 忽略了你的感受吗?” 林予舒摇了摇头, 双臂攀附在纪铖的肩膀, 委屈巴巴地仰头望着他, “Alicia让我多爱你一点,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够爱你。” 纪铖无奈,“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明明她的感情生活是一团糟,还喜欢干预我们的。” 纪铖抱怨道:“我拜托她陪你逛街购物,她却自作主张带你去试婚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惊喜。在我们第一个纪念日当天,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没来由地忽然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一切,害得我在天台上吹了整夜的冷风,毁了期待已久的…” 纪铖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sorry babe,那天我的情绪不好,不想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所以才选择消失。后来几天因为感冒太严重,不想传染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你,所以才没急着去找你。” 林予舒诧异,“这些事情你怎么从来都不解释给我听?” 纪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不管发生了什么,在纪念日当天放你鸽子的人就是混蛋,我的解释不会让你感到心里好受,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反而会替我难过。” 林予舒小心翼翼地启唇问他:“那天听到了关于你父亲的消息,你其实比和我约会更开心对不对?” 看着纪铖惊愕的面庞,她忙解释:“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当然不是”,纪铖下巴颏倚在林予舒的脑袋上,孩子气般地紧紧抱着她,“他比我混蛋一千倍,不,是一万倍,怎么会比和你约会还开心。” 纪铖回忆道:“那天我在天台坐了整晚,思考要不要见他一面,用我知道的所有脏话臭骂他一遍。直到太阳缓缓升起时,我拨通了Alicia给我的电话。” 纪铖自嘲,“他得知我在北城后吓得惊慌失措,求我不要去找他,更不要破坏他的家庭。只要我回美国,他愿意给我一百万人民币和我一笔勾销。” “一百万人民币”,纪铖冷笑,“外公留给我的信托基金一年都不止一百万人民币,他竟然想用这么点钱来羞辱我。” 林予舒心疼地揉了揉纪铖的心口,听到他说:“我把乔至简骂得狗血喷头,他怕我再联系他,立即换了电话。” 纪铖的目光一沉,怔怔地告诉林予舒:“后来我搬去城郊的别墅,无意间和他做了邻居。我那个二十多年都没出现过的父亲见到我的第一面居然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鼻尖,斥骂我存心想要破坏他现在幸福的家庭。从那时起,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存在是多么让他和他的家庭厌恶。” 林予舒心生怜惜,语气坚定诚恳,“纪铖,你没有破环任何人的家庭,没有父亲的教导,你也成长为了成熟、有担当的男人。以后,我们会组成幸福的家庭,拥有可爱的小孩,成为全世界最棒的父母。” * 中美两国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习俗文化都差异巨大,但在婚礼前一天不让新婚夫妻见面的习俗却出奇的一致。 林予舒家所有千里迢迢来美国参加的婚礼亲戚都被纪铖安排在了Trump Hotel,林予舒也跟随他们一同搬进了酒店。 这些日子她和纪铖虽没有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但是猛地将两人分开总觉得不习惯。 林予舒罕见地失了眠。她这个人一失眠就会胡思乱想,一不小心就想到了试婚纱时Auntie Vera提及到的那位小姐。 她现在结婚了吗? 她会时不时地怀念起毕业舞会和舞伴吗? 她知道明天纪铖要结婚了吗,会不会穿着纪铖为她定制的礼服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 林予舒的胡思乱想愈发天马行空,再这样下去恐怕明日的婚礼都会带着怨气,只好气鼓鼓地打电话质问纪铖,“你高中毕业舞会的舞伴是谁?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of course no(当然不)”,纪铖从睡梦中吵醒,蹙着剑眉,很是意外他的未婚妻大半夜打电话来竟是为了毫无相干的人,“我猜她叫Emily或是Ivy吧,我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林予舒没好气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邀请她作为舞伴?” 纪铖掐着眉心,花了好久时间才想起缘由,“我高中时很喜欢去南区的街头和黑人朋友们玩说唱,那里治安不好,朋友担心我被抢总是提醒我开最破的车去。” 林予舒气势汹汹:“说重点。” 纪铖抓了抓杂乱的头发,“重点就是我没想到在街角的便利店买咖啡时遇到了正在兼职的女同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样危险的街区打工。为了不让她感到难堪,我特意没有和她打招呼,并且偷偷留下了100刀的小费。” “后来我才知道她家破产了,全家都搬来南区,学校一些养尊处优的mean girl嘲笑她没有漂亮的礼服参加舞会,只能灰头土脸地来南区的便利店打工。我想全校除了我和她以外应该没有第三个人亲自到访过南区,更不知道是谁散播了她的隐私,但为了不让她怀疑是我泄露她在便利店打工的信息,放学后我特意向她解释误会,并且答应送她一件漂亮的礼服参加舞会。” “我刚把Auntie Vera的联系方式给她,一抬眼,就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把她为什么突然哭了,看起来好像还很伤心,我手足无措地从车里拿出纸巾,还没来得及递给她,就听到她祈求我带她去毕业舞会的声音。虽然舞会对我来说很无聊,但为了让她停止哭泣,我也只好答应她这个要求。” 听到这,林予舒既为纪铖的善良感动,又隐约有点嫉妒,林予舒娇嗔道:“我好想抱抱你。” “现在?”纪铖看了一眼窗外,面露难色,“已经很晚了。” 林予舒假模假样地威胁他:“半个小时后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明天婚礼我可能会犹豫要不要嫁给你。” 纪铖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驱车来酒店接她。 林予舒和父母住同一层,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她特意带上了帽子和口罩,在走廊左顾右盼,若无其事地乘电梯下去和纪铖幽会。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小,林予舒的心脏却越跳越快,看见纪铖站在车前,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 纪铖张开手臂扶着她的腰,还没抱几分钟,就催林予舒快点上去。 林予舒从他怀里钻出头,纪铖俯下身子刚想和她吻别,就被林予舒抢走了车钥匙。 林予舒坏笑着坐进驾驶座,纪铖一头雾水,打开车门问她,“林小姐,你要逃婚吗?” 林予舒一本正经地调整后视镜,“上车,我们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纪铖虽是不解但还是乖乖坐进副驾驶座,林予舒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叮嘱道:“系好安全带,我已经很久没碰过车了。” 纪铖心头一惊,按住方向盘,“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 纪铖话还没说完,车子就飞速冲出街道,歪歪扭扭地向前行驶。 好在夜深人静,路上没什么车和行人,纪铖死死地握着扶手,“宝贝,慢一点。” 车最终停在了纹身shop,林予舒像个体贴的绅士,下车给一路上吓得不轻的纪铖开车门。 纪铖疑惑地望着店铺招牌,“我们来这里干嘛?我最近刚纹了一个戒指,还没有要纹其他图案的打算。” 林予舒把车钥匙扔给他,“我纹,你在旁边陪我。” 店主看见常客纪铖很激动,笑着挑眉问他:“Is she your girl?” “Yeah”,纪铖笑着回答:“tomorrow she`ll be my wife.” 林予舒指着纪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图案,“我想要在同样的位置纹同样的图案。” 纹身机器的马达刚一启动,发出滋滋滋的响声,林予舒就紧张得汗毛竖起,纪铖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劝道:“你不用特意和我纹情侣款的戒指,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粉钻婚戒。” 林予舒手冒冷汗,紧张得语无伦次,“可是你已经纹了戒指,要是我不纹个同样的在手上,谁会知道我们俩是夫妻。” “Fxxk it,你不需要为我做违背心意的事情”,纪铖叫停了纹身师,指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图案,“不要给她纹了,帮我把这个纹身洗掉吧。” 纹身师说:“洗纹身比纹身痛,你不会不知道吧?” 纪铖:“ never mind(没关系),我不怕痛。” 林予舒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没有违背心意,我也很想在身体上留下永恒的、独属于我们两人的印记。” 纪铖沉着脸,林予舒主动勾他的手,“我只是紧张而已,只要你告诉我纹身其实一点都不疼我就不会怕了。” 纪铖顿了顿,实话实说:“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林予舒:“……” * 婚礼开始前三个小时,林予舒才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指腹倍感灼热,林予舒从冰箱拿了罐可乐准备冰敷,一回头就撞上了舒华。 林予舒下意识地将手指往易拉罐背后藏,殊不知舒华早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舒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早上喝冰可乐不好,桌上有热牛奶。” “好”,林予舒坐在餐桌前,听舒华语重心长道:“很多时候,为了教育你,妈妈不得不做那个事事讲原则的“坏人”,等你今后结婚有了小孩,就能理解妈妈的苦衷了。” 就这样,林予舒和母亲悄无声息地和解了。 被林启东牵着手走进教堂,林予舒心中百感交集,强迫自己不要落泪。 当林启东把她的手交给纪铖时,林予舒确信这两个最爱她的男人眼里都闪烁着晶莹泪光。 婚礼省去了互换戒指的常规环节,多了新郎钢琴弹唱的表演。 纪铖西装革履地坐在钢琴前,压低琴盖上的话筒,“我不是基督教徒,从小到大,除了圣诞节那一天外,我都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周围哄笑一堂,纪铖看着林予舒灵动的眼睛说:“尽管如此,仁慈的上帝依旧眷顾我,恩赐了我完美的太太,对此我心怀感激,每晚睡前都会虔诚地祷告,感谢主赐予我的一切,我愿用余生的健康和财富换取我太太一生诸事顺遂。现在,我想把写给她的第三十首情歌《My Lover》献给我的太太、我无话不说的挚友、以及我最忠诚的灵魂伴侣——林予舒小姐。” 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林予舒的双眼就被泪水打湿。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德意志恋歌》 【异国恋/体型差/纯情男/伪渣女】 初来德国留学,卓宁和同校冰球队的学弟Leon约会。 男人健壮的肌肉实在无法被忽视,卓宁口干舌燥地问他,“你今晚想不想来我家过夜?” “今晚不行,明天要打比赛,需要好好休息。” 卓宁难掩失落,“那你今晚干嘛要来见我?” Leon冲她笑起来像只人畜无害的金毛,“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 卓宁用中文小声骂了句有病,回家后就立即将男人拉黑。 次日,Leon喷好香水抱着束花站在卓宁的公寓前,恳求放他进去。 卓宁连门也没开,婉拒他,“我不需要serious relationship和FWB,你不能接受ONS就请回吧。” * 为了融入异国,卓宁申请了校篮球队学生工的岗位,阴差阳错之下,将她调剂去了冰球队。 生长在南方小城的卓宁对冰球一概不知,更别提她的工作是负责整支球队的社媒运营。 上进的卓宁除了恶补冰球规则外,还见缝插针地向其他球员们请教,就是不肯正眼瞧Leon一眼。 某日突发停电,球馆就剩下了加班的卓宁和加练的Leon。 卓宁患有夜盲,尽管小心翼翼地踱步,但还是踩到障碍差点摔倒,好在被Leon及时拎起,直接放在了他的储物柜。 Leon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喉结滚了滚,“今晚我可以去你家过夜吗?” “今晚不行,约了别人。” “那我们就在这里吧。” 德法混血冰球运动员 X 伪渣女留学生 预收《怀诗不遇》 文案: 安怀诗作为只有三万粉的小网红,日常就是买买逛逛、随缘拆箱直播,和粉丝们分享新到手的顶奢尖货。 蹲直播的粉丝纷纷猜测,“安怀诗到底是哪家豪门的千金小姐?” 安怀诗瞄了一眼评论区,随手扔开纤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我家很穷的。” 粉丝直呼:“富婆姐姐骗人!你这点粉丝够你买一墙爱马仕包包?” 安怀诗看着满是奢侈品的衣帽间,坦坦荡荡道:“我靠离婚赚钱,正在看直播的小朋友们不要学习我。” 大批颜粉迅速脱粉,斥骂她是靠干爹上位的捞女,败坏社会风气。 面对铺天盖地的咒骂,安怀诗轻勾起唇角,得意道:“我前夫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他年纪比我小。” * 顾家二公子顾庭深是北城最抢手的黄金单身汉,来联姻的富家千金络绎不绝,都被他一句“我不想二婚”搪塞了。 狐朋狗友们大肆嘲笑他,“顾公子是怕二婚太太不签《婚前协议》,离婚后分走仅剩的另一半家产?” 顾庭深神色倦怠,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我在等安怀诗败光离婚补偿后,求着和我复婚。” 第八十六章 番外一 暧昧 纪铖来北城交换的那一年, 正逢微信这款新兴的社交软件风靡全国。 在当时,微信还没有衍生出支付、办公等功能,相当一部分人把微信当作交友的网恋平台, “摇一摇”和“漂流瓶”帮助他们结交了天南海北的有缘人。 为了能够随时随地联系纪铖,却又不想直接打电话给他显得刻意,林予舒在室友们的怂恿下, 注册微信号的同时也顺手帮纪铖申请了账号。 纪铖乖乖坐在林予舒身边, 任她拿着自己的手机下载奇怪的绿色APP, 并煞有其事地告诉他, “我们现在成为好友啦,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随时发消息给我,不需要我的时候也可以和我闲聊。” 不到一周的时间, 纪铖拿着手机向林予舒求助, “这个叫微信的APP怎么能够置顶你的消息呢?每次我想找到你都要花很久的时间。” 林予舒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手机,“我每天从早到晚发几百条消息给你,难道我都不在你好友列表的首位吗?” 纪铖一脸无辜, 顺从地把手机递给她,“你换头像和昵称太频繁了, 昨天晚上还是捧着向日葵花束的‘Eden Lin’, 今天下午就变成了戴墨镜的‘Snoop Dogg’, 我哪里认得出你来。” 林予舒努唇, “我换头像还不是想让纪同学爱屋及乌, 多多找我聊天,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爱屋及乌?”纪铖为了学好中文, 每听到一个陌生的汉语词汇就要打开手机的翻译软件, 不厌其烦地问:“What does ‘爱屋及乌’ mean?” 看到“爱屋及乌”的释义后, 纪铖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你原本的头像我就很喜欢,不用特意为我换。” 林予舒没好气地接过纪铖的手机,定睛一看,发现他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不少陌生的头像,光凭直觉就知道女孩子居多。 原来要和这么多女孩子聊天,怪不得找不到她呢。 出于尊重纪铖的隐私,林予舒快速划过花花绿绿的头像,在几乎列表的最下端找到了顶着说唱教父头像的她,机械地置顶,“喏,这下你可没有借口不回复我的消息了。” 纪铖把手机重新塞回她手里,一本正经地问:“你的朋友圈可以置顶吗?我想看的时候都看不到。” 林予舒捏着他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开始一阵瞎捣鼓,却始终没找到解决办法。 “没关系”,纪铖安慰道:“你多多发朋友圈我就可以经常看到了。” 林予舒不经意瞥了一眼他精彩纷呈的朋友圈,既有在海边沐浴阳光的比基尼美女,又有Club里热辣的女DJ,甚至还有在挪威看极光的探险家,自己的日常和他们比起来简直乏善可陈。 林予舒虽然和这些女孩子们比起来相形见绌,但还是忍不住赞叹,“她们好漂亮啊,真羡慕你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多美女的动态。” 纪铖看了一眼屏幕,“那你也加她们做好友。” 林予舒:“……” 客观来讲,林予舒在普通人里绝对算得上亮眼的清纯小美女,但在明艳的大美女中,就显得平平无奇。 林予舒自卑地咬着下唇,问纪铖:“你看美女的照片时会心动吗?” 纪铖忽然笑了,侧身望着她明亮的眼睛,“会啊,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喝到了冰镇可乐的第一口。” 因为纪铖的这个比喻,林予舒很长时间都没有碰过可乐,直至夏去秋来,学校的国际处为增进各国学生的友谊,组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徒步活动 。 虽然已是初秋,但林予舒从小就喜欢宅在家,对户外运动缺乏正确的认知,导致她自作聪明地认为登山一定会出很多汗,于是穿着短袖和运动短裤就去了。 到了山脚集合,其他同学都穿着速干衣和登山服,再不济也穿着长袖卫衣和运动长裤,只有她一个人像是饭后来公园散步的。 纪铖一见林予舒就蹙着眉,“What the hell?你穿成这样爬山很危险的。” 林予舒被纪铖噎得窘迫不安,拽着他的登山杖晃了晃,“那你要保护我。” 纪铖颇有绅士风度地脱下登山服系在林予舒的腰间,蹲在地下拆开她松垮的鞋带,重新绑了一个牢靠的结,“一会儿爬山时你要牵好我的手腕,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林予舒忍不住笑着问他,“为什么要牵手腕?牵手不可以嘛~” 在领队的指引下,大家陆续结伴进了山,纪铖却站在原地,踟蹰不前,“山里太危险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予舒岂能轻易错过和纪铖牵手的机会,上前娇蛮地把手塞进他的掌心,“不是还有纪铖哥哥保护我嘛。” 纪铖的脸瞬间红成7月的番茄,“你牵好我的手,登山时不要轻易松开。” 林予舒连声答应,立即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两人由普通的牵手转换成十指相扣。 前行了不过百来米,林予舒就开始体力不支,大口喘着粗气,纪铖见状当即决定掉头往回走。 林予舒拽着他的胳膊,眼神里流露出委屈,“我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纪铖拗不过她,只好拖着身后的林予舒缓缓向前。 他们每走两分钟就要歇十分种,不知不觉间就脱离了大部队,纪铖干脆找了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席地而躺,说什么都不肯冒险再带她上山了。 林予舒蹲在纪铖的身边,用手掌替他遮洒落在脸颊的刺眼阳光,“我是不是耽误你登山了?” “怎么会”,纪铖的嗓音慵懒迷人,“我困了,想休息一会儿。” 林予舒顺势屈身躺在他的旁边,“我陪你睡。” 纪铖失笑,语气轻佻,“需要借手臂给你枕吗?” 林予舒露出狡黠的坏笑,“当然需要。” 秋风习习,林予舒依偎在纪铖的身旁,一瞬间,她萌生出了两人交往许久的错觉。 也许是幽深的山峰有独特的魅力,又或许是当下的秋风太过于醉人,纪铖不自觉地提起他儿时关于身份认同的混乱,林予舒在一旁静静听他回忆。 纪铖随口提起他小时候无端被白人保姆凶,母亲从监控闻讯马不停蹄地回家开除了保姆,从此纪云不管去哪里出差工作都要带着他,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滋生出飞行恐惧症。 在得知纪铖从小不知道和多少嘲笑他肤色或是长相的同学动手打架时,林予舒的心揪在一起。她恨不得乘坐时空穿梭机回到小纪铖受委屈的时期,她一定会拳打脚踢赶走伤害他的人,然后蹲下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怀疑自己。 林予舒满眼心疼地望着纪铖,“抱歉,我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纪铖看着林予舒为自己担忧的面庞不禁失笑,“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出现在我身边我就会开心。” 后来,他们在山谷的小溪旁分享了一罐可乐,约定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积极地面对每一天。 暮色渐沉,山里的气温骤降,登上顶峰的同学们才接连回到大巴上。 其他同学因为消耗了大量体力,一上大巴就睡得东倒西歪,全车大概只有司机和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纪铖是清醒的。 至于林予舒,抱着纪铖的胳膊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每当醒来时就要俯下身子去挠双腿被蚊虫叮咬的小包。 眼见林予舒两条腿被她抓得红肿发烫,纪铖不得不擒住她的手,厉声制止,“别抓了。” 林予舒可怜巴巴道:“可是我真的好痒。” 纪铖替她盖好身上的外套,“你闭眼睡一觉就不痒了。” 林予舒撇嘴不悦,双手被纪铖捏着无法施展,只好偷偷蹭纪铖的裤脚止痒。 工装裤的面料硬朗笔挺,被林予舒蹭得簌簌作响,纪铖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试图制止作乱的林予舒,没想到她却愈发嚣张,蹭得更加起劲。 纪铖俯身贴近林予舒的耳朵,压低声线,“我们还在大巴车上,你乖一点好不好。” 林予舒难掩失落,像一只泄气的气球,头抵在纪铖的胸口。” 纪铖拍拍她闷闷不乐的脑袋,尝试讲冷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知道一只海鸥(seagull)落在海湾(bay)上就会变成什么吗?” 奇痒无比的林予舒根本无法专心思考,纪铖自问自答道:“bagel(贝果),海鸥变成了贝果。” 林予舒抱怨这是她听过最烂的冷笑话了,纪铖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尝试找出其他能转移注意力的事物。 林予舒誓要让纪铖也体会体会此刻她有多难受,于是故意使坏地挠纪铖的劲腰。 纪铖长臂一展,把林予舒箍在了怀里,下巴颏抵在她的头顶,嗓音盖不住疲惫,“你是我见过最淘气的女孩,一点也不乖。” 林予舒冲纪铖做了个鬼脸,垂头丧气地望着她腰间布满纹身的手臂,好奇地用手指轻戳:“你为什么要在同一只手臂纹这么多图案?难道不疼吗?” 纪铖耐心地给林予舒讲他身上每一个纹身的特殊含义,两个小时的路途好似真的神奇般缩短,转眼间就到了纪铖的公寓。 纪铖从冰箱拿出整盒的冰块,捏着林予舒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替她冰敷。 林予舒双手撑着下巴,认真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纪铖抬眸看了林予舒一眼,又握着林予舒另一只脚踝,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虽然早就感受到了,但亲耳听到纪铖承认喜欢自己,林予舒还是心跳加速,低着头羞赧。 林予舒害羞地别好耳边的碎发,刚想顺势答应做纪铖的女朋友,没想到纪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她坠入冰窖。 “别误会,我对你也只有新鲜感和一点点的心动,仅此而已。” 第八十七章 番外二 纠缠 见色起意被怀春少女美化成了一见钟情, 天真地相信那惊艳的一眼只因万年前谱写好的羁绊,殊不知男人天生薄情,尤其是纪铖这种身边不缺女人的男人。 他就像是在饶有兴趣地逗一只宠物猫, 把异国他乡的陌生少女当作无聊时的消遣。 林予舒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怔在原地,瞬间透彻心扉。 在经济学上有一个沉没成本的概念, 是指那些由于种种失误造成却无法产生收益的投资, 无论过去的沉没成本有多大, 在做现有决策时都应该排除干扰, 不纳入考虑。 在充满无限可能的年纪里,纪铖不值一提的关心和那微不足道的心动不值得林予舒耗费精力、黯然伤神。在她林予舒未来的人生中,大好前程远比男人重要得多。 看清处境的林予舒活脱脱像个功利主义者, 一改往日的殷勤, 变得对纪铖爱答不理,甚至刻意避开了几次本可以和他见面的机会。 明明是咎由自取的始作俑者,但面对林予舒忽如其来的冷落,纪铖一时间手足无措, 慌乱到茶不思,饭不想。 为什么林予舒不理我? 她在生我的气吗? 她为什么生我的气, 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伤了她的心吗? 没有恋爱经验的纪铖一脸茫然, 只能向自己的母亲求助。 纪铖的母亲的纪云女士是谁?她可是男友换得比快时尚品牌上新还要频繁。 听完纪铖讲清事情的缘由, 纪云脸色忽变, 蹙着眉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You idiot(白痴), 模仿坏男孩装酷早就不流行了, 你这样对一个喜欢你的女生来说实在是太无礼了。我不反对你做Rapper, 但如果嘻哈文化教会你的是把B word挂在嘴边、把女性当作触手可及的资源, 作为同为女性的我,有必要考虑终止你的信托基金。” 纪铖百口莫辩,“我接受你的批评,但请你批评完我之后给我一点可行有用的建议可以么,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纪云看他愁眉不展,于心不忍,“既然你不想和那个女生谈恋爱,就不要和她约会给她你也喜欢她的错觉,不是每个女孩都喜欢和playboy搞暧昧。” “我的确喜欢她,她感受到的不是错觉”,纪铖诚恳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和她谈恋爱,让她发现我身上有数不清的缺点。Mom,我只在这里待一年,也许我一生中只能和她相处这短短的一年。我想成为若干年后她美好的回忆,而不是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无法控制好的前男友。” 纪云揪着心,轻声安慰道:“Jayden,双相情感障碍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但一直以来你都在积极地接受治疗。一个暂时生病的人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你仍然有追求喜欢女生的权利。” 纪铖掩面叹气,“可是我搞砸了一下,真是糟糕透了。” 从来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对待喜欢的女生,更没有恩爱的父母身体力行地教他该如何爱一个人,反倒是身边堕胎、滥/交的案例数不胜数。 第一次遇到心跳加速的女生,纪铖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靠近林予舒。就连每次见面前,他都会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预演要闲聊的话题,生怕她觉得自己无趣。 纪铖并不奢求林予舒做他的女友,只要每天能见到她,听一听她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 林予舒就是一株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向日葵,被老师器重,被同学喜欢,而他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污秽,不配玷污纯洁高雅的她。 纪云见纪铖这副备受爱情困扰的模样,竟还有些他没遗传到乔至简骨子里顽劣的欣慰,“不想让女孩受伤的唯一办法就是真诚,坦诚地告诉她你心里的真实想法。爱情是以互相尊重为前提的,如果她了解你后犹豫退缩了,你也要学会接受……。” “我会尝试你的建议”,纪铖垂着眼眸,丧气十足,“虽然我在她心里已经是个轻浮的混蛋了。” 纪云见惯了生意场上的花天酒地,没想到冷不丁地被少年们的纯情所打动,“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有机会的。” “希望如此”,纪铖双手合十抵在眉峰,难掩心力交瘁。 “By the way”,纪云提醒他:“如果你们进展到了有性/生活的那一步,记得戴套,我可不想现在就当祖母。” * 自纪铖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林予舒的幻想,她就在宿舍宅了好几天没出门,吃饭全靠囤积的速食解决。室友们怕她再待下去就要抑郁了,合伙拉她出来透透气,顺便做做好事,参加公益活动。 最近校园里来了一辆献血车,就停在人流量大的食堂门口,每到饭点就有大批的同学绕过献血车走进食堂,很少有人饿着肚子走上献血车。当他们吃饱喝足后才会好奇地打量起献血车,但始终很少有勇士撸起袖子,上前献血。 车上的医护人员们尝试拿着喇叭主动吸引经过的同学们来车上献血,但被他们以“刚熬过夜”、“在经期中”或是“最近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搪塞,甚至还遭到了一些脾气火爆同学的回怼,“就知道薅我们大学生的羊毛,你们这些医生、护士怎么自己不献血?” 医护人员们认真分析了原因,一致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广大同学仍对献血存在误解,高估了献血对身体的坏处。为了消除同学们的误解,他们请来了北城大学医学系的几名同学,专门为其他同学答疑解惑,其中就包括林予舒。 起初林予舒是被拉来凑数的,但当她看见献血车前支起了献血注意事项的易拉宝和人头攒动的人群,充实血库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义不容辞地承担了职责。 由于林予舒人美讲话又温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一些男生坐在她面前咨询个不停,就是不起身,引起了后面排队人的不满,只好草草结束话题,灰溜溜地上车献血。 林予舒旁边的同班同学递给她一瓶水,“予舒,快喝点水润润嗓子。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院里不给你颁发一个“最美志愿者”的称号都说不过去。” 另一个同学也应和道:“予舒,以前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做医生了也可以转行做医药代表,业绩肯定会特别好。” 林予舒笑着拧开水瓶,辛苦一下午,虽然已是口干舌燥,但看到这么多同学摒弃偏见,心甘情愿地去献血,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没喝两口水,很快面前又出现了新的咨询者。 林予舒连忙拧好瓶盖,躬身将矿泉水瓶放在了桌脚边,“同学,你先坐,你想咨询我什么问题呀?” 对面的男生缓缓坐下,问她:“如果我献了血,能邀请你今晚和我共进晚餐吗?” 听到熟悉的声线,林予舒心脏漏跳了一拍,不可置信地迎上纪铖的视线。 几天没见,他的眼睛怎么还是这么深邃好看呀。 又被纪铖的美色迷倒,林予舒你也太没出息了。 周边几个刚听到纪铖这番话的人起哄让林予舒答应,林予舒暗叹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吃什么?” 纪铖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吃什么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纪铖双手交叉叠在桌前,身子压低向前凑近林予舒,眼睛里闪烁着光,“我当作你答应我的邀约咯?” 林予舒不好意思地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至耳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就看见纪铖眉开眼笑地起身准备上车献血。 纪铖刚迈出一步,仿佛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立刻转身问她,“我每周都来献血的话是不是就能每周都请你吃饭?” 林予舒无情地告诉他,“两次献血的时间至少要间隔六个月以上。” 纪铖失落地哦了一声,不死心地问她,“如果我一次献两次的血量,能不能请你吃两顿饭?” 林予舒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他。 见到纪铖得逞,后面紧接着来了一个男生效仿,“林同学你好,我是计算机系的光希,之前和你们系打辩论赛的时候见过你。当时比赛我是正方最后做总结陈词的四辩。” 林予舒定睛一看,觉得面前的男生是有些面熟,“关于献血,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光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了解的,就是想问一下我献血后能不能请你喝奶茶?” “什么?” 见林予舒面露难色,光希连忙改口,“你不喜欢喝奶茶的话,我也可以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实在不行加个微信也行。” 林予舒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啊?”光希诧异,“那刚才的那个男生…” “刚才那个男生就是我的男朋友”,林予舒笃定道。 总有一天,他会是。 纪铖刚一次性抽了400cc的血,就迫不及待地起身下车,被护士姐姐及时勒令,“你跑什么呀?按好止血带,去那边坐着观察半个小时。” 想到林予舒看见他肯定也会有同样的说辞,纪铖只好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一边按着止血带,一边伸长脖子,盯着林予舒的后脑看得入神。 她像个多动症的小孩,讲话时脑袋一晃一晃的,带动着后脑勺的马尾辫一同飞扬,纪铖看见此副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也跟着她的发丝上扬,心境久违地平静。 如果时间在此刻静止该有多好呀,纪铖脑海里又冒出这个念头,他真的想永远留在北城,永远都可以每天看见林予舒。 为了照顾纪铖刚献完血需大补,林予舒把晚饭选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粥店,自作主张给他点了红枣阿胶粥和一盘爆炒猪肝。 猪肝一上桌,纪铖就面色沉重,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我不…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纪铖抬眸看见林予舒凶巴巴地瞪着他,立即捏着鼻子,夹了一片猪肝放在嘴巴里,用力地嚼了两口。 连着吃了这么多天泡面,好不容易出趟门,林予舒本想和室友们一起去吃火锅的,可现在她却陪着前不久亲口拒绝她的纪铖喝寡淡的白粥,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纪铖,你会和你喜欢的还是喜欢你的女生在一起?” 纪铖毫不犹豫,“谈恋爱当然要选我喜欢的女生,毕竟喜欢我的女生不止一个,我不可能同时和她们交往。” 林予舒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说:“我和你相反,我只会和最喜欢我的男生在一起。经过这么多天和你的相处我发现我这个人不仅自私,还喜欢宁缺毋滥,不愿意勉强将就。比起我卑微地追一个不爱我的男生,我更享受别的男生追我时竭力付出的样子。既然你对我没什么兴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在这一瞬间,纪铖领悟到了林予舒是从小在爱意里长大的幸福小孩,她需要的是一个情绪稳定、善于表达爱意的开朗男孩,而显然,这个人不是他。 至少现在不是。 纪铖放下汤匙,阴沉着脸,声色幽冷道:“知道了,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祝你早日找到Mr.Right(真命天子)。” 第八十八章 番外三 试探 纪铖如他所承诺的那样, 不声不响,几乎从林予舒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次,林予舒在校园论坛的寻人贴子里发现了纪铖被偷拍的身影, 女生们在评论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他的家世背景和感情生活,有人说纪铖帅成这样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底下不少人附和, 林予舒只敢偷偷在评论区为纪铖正名: 【算是认识他本人, 据我所知他目前没有女朋友, 评论区的各位姐妹们不要灰心, 每个人依旧有机会。】 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没机会了。 打下这些冰冷的文字,林予舒恍然意识到,她期待已久的初恋, 或是称作声势浩大的暗恋,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谈不上有多透彻心扉,但林予舒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不知不觉间就和昔日的密友走散了。 再次见到纪铖,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林予舒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 也就是美国人普遍庆祝的传统节日——感恩节。 那天林予舒被父母叫回家吃饭,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鞋架上多了一双男士球鞋, 正觉得奇怪时, 耳边从客厅传来欢声笑语的交谈声。很显然, 除了她的父母外, 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声。 林予舒的心猛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 她瞬间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用力掐着指尖。 不可能。 绝不可能是纪铖。 林予舒一边自我否定, 一边又在隐隐期待。 客厅中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起身前来门口迎接林予舒。 林予舒感受到脚步的逼近,没出息地想要转身逃走,却听到了舒华叫她的名字,于是只好手忙脚乱地将脸颊边的碎发绕至耳后。 “予舒,你还记得你高中的同桌赵衍吗?他最近从美国留学回国,特意来拜访我们。” “赵…衍?” 这个名字自从高三后就再也没听到过,林予舒狐疑地对上了面前男人的视线。 几年未见,赵衍身上少了股高中时期的流里流气,穿着打扮正常很多,就连面庞也清秀顺眼了不少。 赵衍看见林予舒后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林同学你好,好久不见了。我不知道你今晚会回家吃饭,早知道我就带礼物给你了。” 林予舒对这个男同学没有半分同窗之情,没好气地说:“我回自己家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倒是赵公子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我家?” 赵衍忙解释道:“感恩节学校放假,我一个人在美国太无聊,想回国看看。” 他的说法让林予舒觉得更是困惑,“感恩节你不在家陪父母吃饭,跑来我家干什么?” 林启东在一旁解围道:“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冲,赵同学感谢你妈做班主任期间的关心和照顾,特意从美国带了很多东西来看我们。” 林予舒瞥了一眼垒成一座小山的精美礼盒,顿时明白父母为什么对赵公子这么热情,就连吃饭也要给他夹菜,兴致勃勃询问他在美国留学的见闻。 看到赵衍身上发生如蚕蛹化茧成蝶般的蜕变,舒华更是坚定当初说服他父母送他出国是正确的举措,春风得意,成就感满满。林予舒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过于吵闹,埋头挑着鱼刺。 赵衍在饭桌上以茶代酒,连敬舒华和林启东好几杯,感谢两位恩师把曾误入歧途的少年拽回正轨,林予舒看他这副架势还挺认真的,心想赵公子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重返正途了。 “林同学,我也想敬一杯”,赵衍双手捧着茶杯,诚恳地说:“高中的我就是混蛋,学校所有人都不待见我,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同桌,时不时地忍受我的恶作剧。” 林予舒:“你误会了,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人好,只不过遵循舒老师的旨意罢了。” 赵衍仰头饮尽杯中的茶,林予舒只能不情不愿喝光一杯普洱茶,茶杯刚落在桌面,很快又被赵衍手疾眼快地添满,“林同学,我再敬你一杯,感谢你…” 林予舒:“……” 因为第二天还有早八的课,林予舒决定回宿舍住,赵衍自告奋勇要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学校,林予舒便默许了。 赵衍:“林予舒,以前我是挺混蛋的,没有意识到我的行为已经算是校园霸凌,懂事后再想起来真的特别对不起你,向你道歉。” “算了”,林予舒双臂环在胸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都过去了。” 她不是原谅,而是不想计较。 离学校还有差不多两公里的,赵衍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店前。 林予舒疑惑地问他: “你住这里?” 赵衍回答:“是,我父母跟着我移民了,这次回国我主要是看看以前的朋友。” 林予舒平淡地轻“嗯”一声。 “这次回国我也带了礼物给你,本想明天去你学校亲手送给你的,既然你已经到楼下了,要和我上去拿吗?” 林予舒在饭桌上一连被他敬了好几杯茶,现在是有点想用洗手间,就答应了。 赵衍的房间在18层,电梯匀速上升时他在林予舒耳边叽叽喳喳聊着高中的电梯,而林予舒满脑子想的都是纪铖刚来北城时也住在这里,现在他搬走后她才有机会窥探这座酒店的布局。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予舒半低着头,先是看见了一个黑色行李箱,本能地侧着身子方便上电梯的人,没想到她一抬眼看到拉行李箱的男人正是纪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林同学”,赵衍指了指幽长的走廊,“我住1804,房间在那边。”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此时的气氛像是分手没两天就被前男友在酒店偶遇和现男友在一起,林予舒忙扭头对赵衍说:“你先进去吧,我遇到了一个朋友。” “哦”,赵衍眼神不善地打量一番纪铖,叮嘱林予舒,“我就不锁门了,你好了后直接进来。” 雄性动物在争夺伴侣时天生敏感,空气中的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赵衍走出电梯时撞到了纪铖的肩膀,他漫不经心,毫无歉意地挑衅道:“哥们,你箱子碍事,都挡到我路了。” 纪铖眼神阴鸷,带着轻蔑和鄙夷, “Hey, watch your tongue(注意你的言行)。” 赵衍清了清嗓子,冲林予舒扬声,“你们快点。” 看着赵衍的背影远去,纪铖脸色铁青,嘴角微颤着问林予舒:“男朋友?” “什么?当然不是”,林予舒矢口否认。 纪铖刚松一口气,就听到林予舒说:“他是我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这几个词让纪铖脑海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For real?” 林予舒赌气道:“怎么了?难道除了你之外我就不能和其他男生交朋友了吗?况且我认识他比认识你的时间还要久。” Jesus Christ!那个男生看起来还没他靠谱,她怎么会愿意和这样的人做性伴侣?! 纪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 “Enjoy your time。” 说完气话,纪铖就拖着行李走进了电梯。林予舒在原地愣了愣,看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由18变成1,才向赵衍的房间走去。 纪铖从小就被教育漂亮的花只需用眼睛欣赏,不应该伸手触碰。他的确性格怪,情绪不稳定,内心烦闷时会下意识地拧着眉头,只要被林予舒发觉她就会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竭力照顾他的情绪。 林予舒是如此善良体贴,这让纪铖心生愧疚。纪铖不想让这么美好的女生体验不到恋爱的乐趣,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性格怪异的男友,为他做出牺牲。 纪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他在酒店住着好好的,又多花钱租了一间公寓,同时支付两份房租的他又何尝不是一种牺牲呢? 胡思乱想了一番,纪铖心烦意乱,下床去阳台抽根烟的功夫,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纪铖开了门,颇为意外地发现门口的人竟是林予舒。 纪铖探身朝门外张望,仿佛还在寻找其他人的身影,确认无其他人后,才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孩,“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林予舒就张开手臂扑进他的怀里。 纪铖僵在原地,想回抱却又不敢贸然触碰,手掌停在了空中。 胸口涌上一股热腾腾的湿气,纪铖倏然感受到林予舒在啜泣,大惊失色道:“怎么了?你们今天不愉快吗?他没有尊重你的想法?还是他对你不温柔?” 林予舒什么也没说,嚣张地把眼泪蹭在纪铖的睡衣上,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收留我一晚可以吗?求你了,Pls。” 赵衍送给林予舒的礼物是一条项链,要亲手给她戴上,林予舒礼貌拒绝后他还是执意靠近她,趁着她分心时一把抱住了她。 在密闭的空间中被男性骚扰,林予舒惊恐万分,可自己再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咬了他才得以出逃。 林予舒在纪铖的浴室待了很久,倒了半瓶他的沐浴露洗涮掉身上的异味,直到纪铖换好卧室的床单被套,她才浑浑噩噩地走出浴室钻进他的床。 纪铖的房间有独属于他的味道,林予舒捏着被角,深吸一口气,幻想着是纪铖抱着她的感觉。 夜晚寂寥空洞,林予舒由于过于委屈,渴望得到心上人的抚慰,翻身从床上坐起,不管不顾,就光着脚跑去客厅,侧躺着挤进了沙发。 面对身边多出来的人,从睡梦中惊醒的纪铖先是一惊,替林予舒掖好被角后躺下,隔了几秒钟,才猛地睁开双眼,质问林予舒:“你干什么?” 林予舒抱着他的被子蜷缩在沙发角落,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纪铖:“我想要你陪我睡觉。” “ridiculous”,纪铖就算是再喜欢林予舒,也不想乘虚而入,更别提是如此不合时宜的时机。 纪铖身子不断向后退,刚和林予舒拉开一点距离,就被她猛烈地探身向前,将那点距离化为0。 “扑通——” 纪铖掉在了木质地板上,同时间,林予舒也没把控好力度,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Ouch——” 纪铖吃痛,林予舒趴在他的胸口,委屈地撇着嘴角说:“纪铖,抱抱我,我今天过得很不开心。” 纪铖忍着痛抬起手臂,轻轻抚摸着她后脑的发丝,“为什么不开心,你愿意讲给我听吗?” 男人的怀抱温暖炙热,坚实的胸膛仿佛有魔力,不仅能给人安全感,更能神奇地化解她所有的委屈。 林予舒沉迷于此刻的氛围,攀着他的脖颈抱得更紧,纪铖喉结隐忍克制地滚动,在林予舒双腿乱蹭之际,他终于闷哼一声,火速从地板上坐起,把林予舒放在沙发上就躲进了卫生间。 林予舒一脸迷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憋着笑得意地在卫生间门口扬声请教他:“请问,你刚才这种生理现象是叫做e-r-e-c-t-i-o-n吗?” 纪铖将水阀拧至冷水边,站在花洒下没好气地回她:“是。” 林予舒沉默了片刻,启唇问他:“纪铖,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淅沥淅沥的水声暂停,纪铖打开门没直接回答,而是不自信地问她,“做你的男朋友有什么条件?” 纪铖浑身湿透,林予舒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说:“平和、上进、有理想和抱负…” 林予舒每多说出一个条件纪铖就会更加失落一次,“抱歉,我不符合…” 林予舒打断他,“这些特质我统统不在乎,纪铖,我只想要你。” 第八十九章 番外四 奖励 在芝加哥举办完婚礼, 还没来得及启程参加蜜月旅行,林予舒就接到医院缺年轻骨干医生的消息,需要她尽快重返工作岗位。 纪铖忙了好几天, 不仅规划了蜜月旅行攻略,都就连沿途的酒店都一一预订好了,林予舒不忍他的努力泡汤, 于是好心提议纪铖独自一人按照做好的攻略旅行, 就当是度假放松了。 纪铖听后气笑了, “别说其他人知道了会嘲笑我, 一个人参加蜜月旅行这种事离谱到就连我本人也想Diss自己。” 林予舒十分愧疚,抱着纪铖撒娇,“对不起, 让你用心计划这么久的旅行搁浅了。” 纪铖捏了捏趴在他胸口的纤细后颈, “我没有怪你,我根本不在乎蜜月旅行去什么地方、吃什么餐厅,只要每天能见到你我就很知足了。” 就这样,纪铖毫无怨言地陪林予舒回了国, 而林予舒也买了很多套情/趣内衣回馈纪铖的体贴。 在非洲经过一番历练,林予舒在工作中成熟了不少, 和病患相处时更加冷静客观, 不再意气用事, 点滴的进步科室的领导前辈们都看在眼里, 一致提名她今年晋升为副主任医师。 下班回家的路上, 林予舒一手捧着收到的鲜花, 一手牵着纪铖的手, 兴奋地同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听林予舒绘声绘色地描绘着, 纪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愧是全世界最棒的林医生,回家后奖励你。” 林予舒还像是个表现好向大人讨零食的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到他面前,喜笑颜开地问:“你要奖励我什么呀?” 走到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纪铖用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脸上的碎发,“今晚我扮你的病人?”他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你想怎么支配我都可以。” “啊?”林予舒不但不惊喜,反而瞬间撇下嘴角,一脸失落的样子,“我不要。” 虽说她很喜欢玩一些角色扮演的小游戏来增添情/趣,但是——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是在上夜班。” 纪铖失笑,好声好气地询问她:“那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昨晚他扮演的是横刀夺爱的偏执总裁,前天是邻居家觊觎已久的心机哥哥,大前天则是在派对上吃醋发疯的前男友,结婚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这些热门的角色人设早就被他们玩了个遍,像是林予舒钟爱的霸道总裁角色纪铖更是不厌其烦地扮演了好几十遍。 林予舒捏着他的手臂前后晃悠,语调随着心情不由自主地上扬,“你今晚本色出演好不好?” 纪铖挑眉,明知故问道:“你想要我扮演家庭煮夫,一丝/不挂地煮东西给你吃?” 脑海中勾勒出这副诱人的场景,林予舒的脸颊瞬间爆红成了七月的番茄,“不…不是这样子的。” “不是这样”,纪铖意味深长地反问:“还是你想吃别的什么东西?” “乱讲!”林予舒红着脸辩驳道:“我只是突发奇想,想要你扮演深情专一的Rapper,在满是观众的舞台上唱情歌给我听!” “Rapper?” 是啊,就连纪铖都险些忘了自己的职业是个Rapper。 林予舒故作不满地小声抱怨:“你好像很久都没给我写过情歌了。” 何止是不写情歌,纪铖已经很久没进过工作室了。 刚回国的时候纪铖忙于起诉钟烈,把大量时间都花在了和律师搜集证据上。由于他和钟烈都是公众人物,案件的进度自然会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他可以不工作把重心放在对付人渣上,可林予舒每日都要按时上班,担心她的心情被外界影响,纪铖就每日接送她上下班,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宝贝,很快我就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 在纪铖和律师的不懈努力下,钟烈最终绳之以法。待风波逐渐平静,纪铖还保持着每天接送林予舒上下班的习惯。 白天林医生在医院救死扶伤、无私奉献,纪铖就在家里做家务、研究食谱,时不时地陪林启东去江边钓鱼,陪舒华去公园散步饮茶,最后三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为彼此的爱人准备一餐佳肴。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和林予舒婚后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纪铖鲜少碰工作,只有公司和品牌因为几次重大变革必须他本人出面做决策时,他才去了公司开会,其余时间他都安心在家打扫煮饭,享受平淡安逸的幸福。 高狄如今已是Workholic Music的营销总监,但还是保留着做纪铖经纪人时期的职业病,每次见面都喜欢催他:“你最近写新歌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出专辑?明年巡演想怎么安排?” 纪铖听后直摇头,大言不惭道:“没写歌,也不打算巡演,只要不是到了公司倒闭的地步就不要给我安排工作。” 高狄怼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违背了公司(Workholic工作狂)创办的初衷和价值观。” 纪铖点了点头,觉得高狄说得有道理,于是当即表示:“那公司就干脆换个名字吧,你想好了联系我。” 见纪铖要走,高狄忙提声叫停他,“《Rap King》今年改了赛制,想办一场致敬你的表演赛,打算邀请你去当评委,你去吗?” 纪铖低头看了眼手机弹框的未读消息,连头也没抬,“不去”。 高狄不解,“你还活着就有人愿意致敬你对中国Hip Hop的付出,这是多大的殊荣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纪铖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自嘲道:“我有什么好致敬的,我写的歌我全家人都不听,尤其是我太太还总觉得吵闹。” 高狄安慰他,“没事,我全家人去过你的巡演好多次,我爸还会唱你那首《无畏》呢。” 纪铖低头看着手机的来电提示,云淡风轻地对高狄说:“我订的花到了,该去接林医生下班了。” 纪铖在家宅着不工作,最急的不是高狄,而是他的粉丝们。 粉丝们三天两头就在微博隔空喊话让纪铖出来发歌,有些人甚至还在Workholic旗下艺人开演唱会的时候,在台下齐喊纪铖的名字,以此示威来让Workholic的员工劝老板出来赚钱。 高狄这个营销鬼才借着热度,顺势让旗下艺人一起出Cypher请纪老板出山养活公司,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度,这也是为什么《Rap King》节目组要出一期致敬他的特别节目,说白了就是看中纪铖长久空白期后第一次现身的热度。 纪铖抱着束明媚娇艳的向日葵,在医院门口等林予舒下班的间隙,无聊看了眼手机,偶然发现自己的名字正挂在热搜上。 他抱着导师批阅学生作业的心态听完整首Cypher,视线顺便扫了眼评论区,最终一连点赞了几条真爱粉们猜测他为什么结婚后就不出来工作的评论。 【有人喜欢在声色犬马的名利场喝得酩酊大醉,每晚和不同的人ONS(一夜情);也有人喜欢花一天的时间为心爱的人做一桌饭,心满意足地看她吃光。两种生活方式没有对错之分,但纪铖肯定选择后者。】 【纪铖前几年高产留下的作品不少,现在Workholic新生代优秀的好苗子也有不少,大家真没必要一直催还沉浸在婚姻中的人出来工作赚钱,毕竟纪老板是真的不缺钱。】 【纪老板:和老婆牵手散步中,勿Cue】 临睡前,纪铖换好带有阳光气味的床单,把湿濡的旧床单丢进洗衣机后,靠在浴室门边欣赏正在涂身体乳的林予舒,忽然冷不丁地问她:“你平时会听我给你写的歌吗?” 林予舒坦诚地摇头,见纪铖情绪不高,又忙解释:“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平时很少听音乐,只有坐你车的时候你放什么我才会听什么。” 纪铖开车时自然不会放自己的歌,这让他十分困惑,“那你为什么想要我扮唱情歌的Rapper?” 反正你都不听我写的歌,更不在乎我唱的是什么。 林予舒抬眸,对上正靠在门边纪铖的视线。 由于刚做完体力运动,加上浴室水汽的烘托,纪铖的脸颊上有一抹红晕,把锋利的五官柔和成醉酒后无力招架的纯情男大学生。 林予舒看见他这张痞帅的脸就忍不住泛起花痴,情不自禁地感叹:“好帅。” 纪铖笑了笑,带有玩味地走向林予舒,刻意压低身子蹲在她面前,让小花痴近距离欣赏他英俊的脸。 缠绵的呼吸在潮热的环境中交叠碰撞,见林予舒不由自主的舔嘴唇,纪铖伸手捧着她的脸,好似在寻找一个适合接吻的角度,语气里带着点把玩的轻佻:“宝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林予舒口干舌燥,猛吞了口口水,露出狡黠的微笑,“因为我有虚荣心,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老公不仅长得帅会做饭,还有才华会写歌,更重要的是他只爱我一个人。” 纪铖哑然失笑,林予舒见状娇羞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我是不是很庸俗?” 纪铖每天抛头露面在外演出时林予舒担心他会被漂亮女生抢走,可当他每天都在她身边煮饭打扫时,她又希望纪铖可以站上舞台,当着万千观众的面唱情歌给她一个人听,以此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就连林予舒本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得寸进尺,不知满足。 “不会”,纪铖咬着她的耳垂,轻声安慰,“谢谢你让我知道你这么在乎我。” 纪铖打横抱起浑身果香味的她,“最近有一档节目邀我做嘉宾,到时候我会唱一首情歌献给你,就当作是庆祝林医生升职的奖励。” 林予舒攀上她的肩膀,羞涩地嘟囔道:“我以为…刚才你已经奖励过我了。” 纪铖揉了揉她发红的耳尖,笑着说:“刚才林医生如此投入卖力,分明是奖励我才对。” 第九十章 番外五 结扎 对林予舒来说, 晋升为副主任医师除了理所应当的开心外,更有值得她忧虑的地方。 虽然晋升直接带来了薪资待遇的提升,并且不用再熬夜值夜班, 但与之而来需要承担的职责也更加沉重,林予舒不得不像医院其他临床科研两开花的老教授一样,承担本科生的教学任务。 用知识回报母校的莘莘学子本无可厚非, 但母校给她安排的课程好巧不巧, 正是她最不擅长的——《医患沟通技巧》。 甄主任得知此事后在她面前幸灾乐祸道:“这门课小林一定深有体会, 你都不用和学生们讲枯燥的大道理, 就用自己鲜活的例子告诫他们就可以了。” 担心误人子弟,早在开课前半个月,林予舒就开始着手准备, 不仅每日熬夜写教案, 还抓纪铖来扮演学生,反反复复试讲前三堂课。 “同学们好,我是北城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林医生,本科就读于北城大学医学院, 十年前也曾像你们现在一样,坐在这间教室听这堂课。” 林予舒戴了副黑框眼镜, 颇为认真地介绍着自己。纪铖看着她这副极力板着脸, 不苟言笑的样子, 忍俊不禁。 林予舒越认真严肃, 纪铖就越想发笑, 忍不住想揽她入怀, 揉揉她的长发。 林予舒伸手扶了扶眼镜框, 严肃强调课堂纪律时, 纪铖嚣张得偷笑出了声。 林予舒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警告道:“如果某些同学觉得我讲的课无聊可以选择自学或是退课,请不要扰乱课堂纪律,打扰其他认真听讲的同学。” 被这么可爱的老师凶纪铖当然不恼怒,立刻坐得笔直,目光柔和地盯着林老师的面庞,示意她继续讲课。 林予舒点击鼠标,电脑屏幕立即跳转到了下一页PPT,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念着学生时代就烂熟于心的知识点。 纪铖不再扰乱课堂秩序,托着腮听林老师传授知识。 那个早上还在被窝里赖床,两手缠着他的脖颈,希望用撒娇多换取五分钟睡眠的小懒虫,此刻在书桌前认真讲解着知识,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纪铖才恍然意识到他的爱妻也是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女性。 纪铖含情脉脉地望向林予舒,“林老师讲这么久嗓子应该痛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予舒一本正经道: “我不喝水。” 纪铖嘴角上扬,说道:“那我给林老师热杯牛奶,你先休息会儿。” “纪铖!”林予舒厉声制止他起身,“还没下课呢。” 纪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心疼道:“你已经讲了半个小时了,该休息休息了。” 话音刚落,纪铖捏着林予舒的手臂把她拽进怀里,摘下她那副用来扮严肃的黑框眼镜,用指腹轻柔她鼻梁上被镜框压出的印痕,林予舒顺势讲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前,焦虑地哀嚎道:“世界毁灭吧,我也不想一遍遍地备课试讲了。” 这门课属于全院学生的必修课,这学期一共有三名老师主讲,学生们可以任意选择听喜欢的老师主讲。开课前不足一周,林予舒满怀期待地登录教务网站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只有23个同学选择了她。 纪铖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细语疏解道:“宝贝,take it easy,没有人会不喜欢林老师。” 林予舒抱着他的肩头嘤咛,“他们喜欢我为什么不选我的课?” 全院200多人只有23个人选了林予舒的,这意味着其他两名老师平均有80名学生,足足是林予舒学生的四倍。差距如此悬殊,林予舒难受也情有可原。 纪铖安慰道:“你是第一次做老师主讲这门课,另外两名老师已经任教多年,在学院里积攒了口碑,学长学姐们推荐选这两位老师的课。也许开学后同学们发现你是温柔又善良的老师,上课生动有趣,和朋友们相约来选你的课。” 林予舒情绪低落,丧气地猜想,“他们也有可能觉得我乏味无趣,一起退我的课。” 学校规定,如果选课人数低于15人,就不允许老师开课了。 此后的每天,林予舒都会在睡前查阅选她课的人数,经过她苦苦的期待和不懈地等待,人数终于从23跳转成了28。 再努力一点,争取第一堂课后这个数字会变成30,林予舒抱着这样的心态,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教室门前。 林予舒倍感紧张,下意识地想要推眼镜框时才发现刚临下车前,纪铖随手摘掉了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丢进扶手箱,理由是:“不要戴眼镜,没有学生会喜欢严肃的老师。” 林予舒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教室。 二十多名同学坐得很分散,一个个看起来听话乖巧,脸上有未经过社会毒打的稚嫩,根本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可怕。 林予舒最终决定放弃“严师”人设,改走平易近人的温和风,笑着和同学们介绍起自己,台下的同学们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手机,向她投来了注视。 自我介绍完毕后,林予舒想依次让同学们介绍自己时,看到纪铖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教室,坐在了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盯着她傻笑。 坐在中间几排,一名一脸正气,看起来学习就很用功的男生主动举手,向大家简单介绍完自己后说:“我目前最大的愿望是想多发paper,如果以后林老师可以多帮帮我就太好了。” 林予舒愣了一下,诧异地反问道:“你想当Rapper?” 她忙摆手道:“这个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先生应该能帮你。” 课堂爆发出一阵笑声,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是湘城人,普通话不标准,让老师误会了。我是想在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不是想当rapper。我之前在学校官网看到老师的主要研究方向,我很感兴趣,所以才选了您的课。” 林予舒顿时窘迫得红了脸,余光瞟见远处的纪铖双手环在胸前,笑容灿烂,好似很骄傲的样子。 因为人数少,上半堂课整体氛围很轻松,除了纪铖外,其他同学基本都有自我介绍道。 趁着课间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林予舒去楼道尽头的自助贩卖机买杯咖啡提提神。 以前她把学生们当作洪水猛兽,担心学生们不喜欢她讲课就会退课,昨夜她没怎么休息好,还是纪铖抱着她不断在她耳边轻身安慰:“It`s OK, It`s OK。别想了,睡觉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咖啡自助贩卖机前,林予舒犹豫了一瞬,最终在杯数前选择了1。 纪铖今天来是默默给她加油的,整堂课都很安静,同学们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他,她就更不必多此一举,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铖现在十分享受“归隐田园”的隐居生活,非常抗拒签名合影,有时候在大街上偶遇路人偷拍,他甚至会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要求对方删掉偷拍的照片。 端着热摩卡走回教室的路上,走廊里熙熙攘攘,人头出奇地攒动。 糟糕,不会是有人发现纪铖蹭课了吧。以纪老板的脾气,一定会摆臭脸,不耐烦地拒绝他们。 林予舒惴惴不安地走上讲台,惊奇地发现教室多了好几倍的人,几乎人人拿着纸笔,围在纪铖桌边让他签名。 本以为纪铖会十分反感,没想到他切十分如鱼得水,像是在菜市场推销自家种植的大白菜,一边签地飞快一边要求同学们:“谁选林老师的课我就给谁签名。” 周围几个同学真火速拿出手机,开始选课,纪铖补充道:“快让你的朋友也来选林老师的课,凭三张选课截图,可以换J&E的周边一件。” A同学急切地发问:“如果我让宿舍四个人都选林老师的课,我能换两件周边吗?” 纪铖失笑,“只要你能让四个人选林老师的课,我请你去仓库一日游,你想怎么拿就怎么拿。” 几个同学一听就兴奋了,立即在宿舍群里要求(逼迫)室友们选林予舒主讲的课。 B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纪铖面前,气喘吁吁地问:“纪铖纪铖,我可以和你合影吗?我在安城的朋友非不信你来我们学校了。” 纪铖今日脾气出其得好,“你选林老师的课了吗?” B同学:“当然了,我上周开课前就选了,刚才我还主动回答林老师的提问了。” 纪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那你现在打视频给你朋友,让他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来了学校,和你上同一堂课。” 面对同学们的要求,纪铖有应并求,教室瞬间变成了粉丝见面会,林予舒站在讲台上看着一切,鼻尖忍不住发酸。 * 《Rap King》节目办了十年,赛制不断调整优化,挖掘了层出不穷的优质Rapper。 尽管《Rap King》的口碑和收视率依旧能打,但无论一档节目有多精彩,终究会走下坡路。十年的时间消耗得不仅是节目组的脑细胞,更是观众的新鲜感,越来越多的忠实观众抱怨节目同质化严重,没有了当初节目第一季纪铖横空出世的惊喜。既然观众怀念纪铖,那节目组就顺势请回了收视保障纪铖,制作了一期致敬纪铖的特别节目。 纪铖一下商务车,节目组的PD带着几名摄像从停车场就开始拍起,一帧画面都不肯浪费。 PD打趣道:“纪老板最近在忙些什么,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到 。” 纪铖笑了笑,幸福地说:“忙着给太太煮饭。” PD边走边问,一连问了纪铖好几个关于专辑、巡演的规划。 纪铖搪塞道:“目前没这个规划,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准。” 听到这里,PD的心都凉了,抱怨道:“你就不能分享点劲爆的信息么,不然我连这期节目的预告都没办法剪。” 纪铖深谙综艺节目的剪辑套路,想了想,看着镜头云淡风轻地说:“下周我要去做结扎手术。”《 》 90-93 第九十一章 番外六 爸爸 纪铖要结扎这件事, 是林予舒全家人共同做的决定。 在中国传统社会里,每个人一生仿佛注定好了什么时间段就要做什么事情,人生轨迹稍有一点偏差, 美其名曰为你好的旁人总会比你还着急。 林予舒和纪铖每次回林家吃饭,两人免不了被父母问起关于生孩子的打算。 林启东不是感叹时光飞逝,眨眼间舒儿就成家立业, 他还想再陪着孙女长大;就是羡慕钓友们每逢周末就早早收杆, 赶着回去和孙辈们玩, 就他一个老头在江边守着, 真心酸。 舒华倒是理智许多,再三劝她事业上升期的女性对于生育要慎重,要生就快点生, 决定不生就尽早让纪铖去做结扎。 父母问的次数多了, 实在是被问烦了,林予舒干脆让全家投票决定要不要生孩子。 客观来讲,林予舒已错过生育的黄金年龄,步入高龄产妇的行列, 这个年龄段男人的精子质量也远不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优生学的理念下, 不建议生育。 林予舒对生育没有执念, 也算不上喜欢小孩, 可她知道纪铖需要孩子。 他是个极其缺乏归属感与安全感的人, 心思敏感细腻, 从小被排挤欺负, 饱受身份认同的煎熬, 亟需一个流淌着他血脉的新生命治愈他漂泊的前半生。 虽然说起来很俗套, 但就算是终身伴侣的林予舒也无法替代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那是血脉相承的纯粹归属,是无条件的爱与信任,也将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光是想想就觉得浪漫美好。 林启东是第一个投票的人,他毫不意外地投给了要生孩子,而舒华则是果断投了不要生孩子一票,理由是林予舒刚晋升为副主任医师,需要在这个岗位上深耕发展,小孩不利于她产出学术成果。 林予舒在两个选项中摇摆不定,想最后一个投票,于是怂恿纪铖先投。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纪铖想都没想,选择了不生孩子。 林予舒诧异万分,实在是不敢相信,“难道你不想要孩子吗?” 纪铖很是笃定地摇了摇头,“Not really.” 林予舒不可思议地问:“从来都没有?” 纪铖面无波澜地解释:“我想不想要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要你生孩子。” 全家人翘首以盼等待林予舒做出决定时,她怔怔地看着纪铖眼眸里的倒影,内心犹豫煎熬了几秒,掷地有声地表态。 “我弃票。” 深夜里,林予舒侧身望着身旁纪铖沉睡的面庞,暗自祈祷: “亲爱的纪铖,请原谅我的决定。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小孩,这从很多首你写的情歌里都可以得到印证。但我母亲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的的确确也影响了我的人格。在工作和生活中,我无法保证我可以成为一个称职的母亲,我需要对生命负责。抱歉我无法孕育你的救赎,请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 有一个医生太太的好处便是,纪铖还没去医院挂号就了解到结扎手术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局部麻醉后还没有打疫苗疼,对他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手术后的两周不能有性生活。 纪铖做结扎手术那天,像往常一样赶在八点半前将林予舒送到医院楼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询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也许是天气渐热,进入盛夏的缘故,林予舒最近食欲不佳,每餐只吃几口就说吃不下,这让纪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都变着法子地做她喜欢吃的菜。 纪铖:“今晚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吃?我们上次去餐厅约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他想起昨晚在朋友圈看到高狄对附近新开的泰国餐厅赞不绝口,前天孙傲好像带新女朋友去吃了一家还不错的意大利餐厅,Evan之前总是说北海街道有家开了三十年的韩式烤肉店值得打卡。 林予舒兴致怏怏,“呃…” 纪铖体贴入微,以为林予舒是想念林启东做的家常菜,“要不要回爸爸妈妈家吃?爸爸前两天和我炫耀去临市海钓,收获了几只东星斑” 林予舒摇了摇头,面色略显疲惫,“我最近除了常规的手术、门诊外,还要给本科生上课,准备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实在是太累了,没有精力约会,抱歉。” “没关系”,林予舒有多辛苦纪铖都看在眼里,“我今天去超市多买点你爱吃的水果和零食。” 林予舒翘起嘴角,捏了捏他的手心指使道:“那就拜托纪老板再帮我买点卫生巾和棉条,你上次买的好像用完了。” “还没有用完”,勤劳的纪铖几乎每天都会做家务,对收纳室囤积的库存了如指掌,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仓库管理员,“不过也剩的不多,今天我再去多补点货。” 为纪铖操刀的医生头发花白,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医者。他见纪铖这么年轻就主动来结扎,有些意外,随口聊起:“你有孩子了吗?” “没有。” 医生轻哦一声,问道:“结婚了吗?” 纪铖想起刚分开不久的太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今年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年,上个月刚过结婚纪念日。” 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的问题,纪铖抑制不住分享欲,向陌生人交代了他们恩爱的细节。 看着纪铖满脸幸福、心肝情愿走进科室的模样,医生不禁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一代人还保守,愿意结扎的男人越来越少了。” 纪铖从不羞于承认性是他们爱情中重要的一环,但性起源于上帝创造出来的伊甸园,欢愉与风险并存。 在性生活中纪铖一直很小心谨慎,从来没为了提升自己的体验而增添林予舒的风险,但目前市面上避孕套的避孕成功率只有85%左右,而男性结扎可以将避孕成功率高达98%以上,这是他中学从性教育课上了解到的。 既然选择了丁克,那就应该充分尊重太太的意愿,不应该让她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 “林医生,我是宣传科的李欣怡,你可以叫我小李。我在医师节那天采访过你,不知道你还有印象吗?”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林予舒正坐在妇产科走廊的椅子里等血检报告,焦虑万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予舒记得这个女生,小李才毕业没多久,是北城大学新媒体传播专业的研究生,宣传科新上任的主任无意间在网络上看到她的毕业作品《为阴/蒂正名:虽无用,但快乐》,特意驱车前往学校,邀请她加入北城人民医院宣传科的大家庭。 小李专业功底深厚,又懂年轻人的心态,会吸引流量,自她来医院后出了好几篇阅读量突破10万+的科普推文,深受院领导的肯定。 小李的声音充满生机与活力,和身旁几个来做产检准妈妈很像,声调轻快,怀揣着欣喜与未知的热情,“听说林医生您先生今天来我们医院做结扎手术,我最近刚好在准备写相关的推文,可以采访您先生吗?” 听不到林予舒立即回复,小李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突兀,连忙解释,“我保证不问隐私,如果您先生实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林予舒笑了笑,“他应该还在泌尿外科,你可以直接去找他,问问他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好的好的,谢谢林医生,下次我买奶茶和小蛋糕去找你玩!” 林予舒嘴角微牵,从小李轻快的语调中也能猜到她有多开心。 没过多久,拿到血检报告的那一刻,林予舒如释重负,仿佛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硬币抛向天空时内心期望的结果会自动浮现。 林予舒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变得湿润,她笑着拿出手机打开纪铖的对话框,打下: 【纪老板~,不用帮我买卫生巾了,我想要吃牛肉、橙子、蓝莓、坚果…还有叶酸。】 纪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小花猫终于恢复了胃口,可喜可贺,值得庆祝。 纪铖还没来得及回复林予舒,小李就和一个背着单反相机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启图说服他接受结扎术后采访。 纪铖边界感很强,讨厌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隐私,语气不悦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做手术的?” 小李如实回答:“急诊科的护士姐姐说看到您来了泌尿外科,我打电话和林医生确认,果然是您。我们医院的人基本都认识您,您每天在楼下接送林医生时我还碰到过好几次呢。” 纪铖问她:“如果我接受采访,林医生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啧啧啧,明明就是一个功利主义者,怎么医院那么多人都说林医生的先生是大慈善家。 小李好声好气道:“没有现金奖励,但如果推文数据好,说不定在开职工大会时表彰林医生及她的家属。” 虽然表彰听起来也不错,但纪铖想要更多:“能每个月多给林医生放一天假吗?” 小李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是如果您的亲身经历可以鼓励更多男性勇敢地迈出结扎的第一步,我相信一切都是有机会的。” 家庭煮夫除了去超市采购食材、做饭外,今日也没有其他行程,于是算是配合地接受了采访。 “请问您为什么决定结扎?” 纪铖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手臂内侧的纹身,“说实话,我不理解为什么大家觉得结扎是一件很严肃认真的事,把愿意来结扎的男士标榜为甘愿奉献的勇士,我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想提高避孕成功率,让我的太太不用担心意外怀孕。” “请问您结扎后有什么心理感受?” 纪铖笑了笑,毫不掩饰,“Proud of myself.” 采访结束后,纪铖回归家庭煮夫的日常,轻车熟路地驾车前往附近的仓储式超市,和生鲜区熟悉的店员们一一问好,一项项购买林予舒想吃的食材。 纪铖一脸茫然,“叶酸???” 纪铖在生鲜区没找到叶酸的踪影,向周边的导购求助,“阿姨好,请问叶酸在哪里?” “叶酸就在那边的保健品区”,热心的导购从生鲜区一路带着他前往保健品区,笑着说:“恭喜你呀,你和你太太一定都很高兴吧。” 纪铖一头雾水:“恭喜我什么?” 难道做了一个小小的结扎手术还需要恭喜吗? 导购阿姨满面慈祥,笑呵呵道:“当然是恭喜你做爸爸了呀。” 第九十二章 番外七 Evelyn 当林予舒拿着血检报告, 满怀欣喜地告诉纪铖她怀孕时,她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看到他喜极而泣。相反,纪铖怔怔地望着她,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一副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样,丝毫看不出来一点开心的情绪。 光是一见钟情的女孩成为了太太这件事就让纪铖感觉是受到了上帝的恩赐, 他从不敢奢求自己有一天还会和她拥有爱情的结晶。这样的幸福太过于美满, 他真的配享受吗? 正兴奋的林予舒没来得及多想, 更没有怪纪铖一时反应冷淡, 转头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双方父母。 林启东听后兴奋得不得了,当即就和舒华去商场采购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特意来家里送给他们, 喋喋不休地叮嘱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 纪云得知自己即将要做祖母的消息后惊讶万分, 惊呼了几次“oh my lord“后才冷静下来恭喜他们。挂断电话后,纪云立即联系律师,重新商讨家族信托基金每个人的占比。 林予舒虽然不像一些身边的同龄人一样认真备孕,但自从她得知意外怀孕后, 迅速进入了准妈妈的角色,提前准备起宝宝出生后会用到的东西。 纪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将有一个携带着他与爱妻基因的小婴儿降生, 他身上要多一个“父亲”的头衔, 既惶恐, 又兴奋。 因为从没享受过父亲的照顾和爱, 纪铖不得不花时间看育儿书籍, 闲暇时向小区里其他妈妈、奶奶们取经, 报一系列育儿课程, 笨拙又诚恳地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有责任心的父亲。 “Daddy, 你的宝宝想要这个”, 林予舒躺在纪铖的腿上,举高手机凑近他的脸,想和他分享看中的心仪好物。 纪铖短暂地将视线从手术那本《真希望我父母读过在这本书》移至林予舒的手机屏幕,停顿三秒后笑着问道:“是哪个宝宝想要?” 林予舒从纪铖腿上爬起,捏着他的手一路引至隆起的小腹,“当然是这个宝宝,她看到这个床后特别兴奋,猛踢我的肚子,迫不及待地想出来试睡。” 纪铖被她逗笑,定睛盯着她手机屏幕上足足有三层的“城堡风公主床”:“宝贝,我们已经有婴儿床了不是吗?” 他们婚后一直住在彼岸那套公寓,面积相较于纪铖原先常住的独栋别墅来说当然不算大,但两个人住着绰绰有余,而且胜在离林予舒工作的医院近,两人并没有换房子的打算,但自从林予舒怀孕后,她购物欲爆棚,每天都有签收不完的包裹,纪铖愈发觉得林予舒再这样买下去房间里连他的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这不一样”,林予舒急忙辩解,“第一层是父母和宝宝一起做游戏、讲故事的地方;睡觉时宝宝可以从旁边的楼梯走到第二层;第三层是她的私人小阁楼,她不开心时可以躲在这里,像长发公主那样;她无聊时还可以从背后的滑梯上滑下来,多有趣呀。” 林予舒讲得头头是道,但纪铖不得不煞风景地提醒她,“宝贝,我不是觉得这个床华而不实,我也不是觉得它太贵,你喜欢的话我当然支持你买,但是这个床太高了,这间公寓放不下。” 见林予舒不高兴地撇着嘴,纪铖自觉地放下手中的书,手臂拦过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充满怨气的脑袋上,陪她一起划着屏幕看购物软件。 既然大件放不下,林予舒把购物欲转移到了小件上。 “我要这个”,林予舒指着件仙杜瑞拉的蓬蓬公主裙。 纪铖毫不犹豫地加进购物车,“买。” “我还要这个”,林予舒又看中一双闪闪发光的水晶鞋。 看着“限量”、“联名”的字样,纪铖就懂这双鞋对应在球鞋里是什么档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买,这三个颜色都买。” 林予舒没用过奢侈品,但看着某奢侈品牌推出的母女系列,心蠢蠢欲动,只是价格实在是超出预算,一直下不去手,纪铖干脆接过手机替她下单,“犹豫什么?我这张卡应该是无限额度的,你喜欢的话买就是了。” 刷卡购物后的林予舒果然心情愉悦,倚在纪铖怀里忍不住畅想,“我要给女儿安排一个衣帽间,每天都给她搭配漂亮的衣服;我还想给她准备一间玩具房,里面放满了芭比、迪士尼和Jelly cat的娃娃…” 纪铖知道林予舒是在花钱弥补童年的遗憾,他也不心疼这点钱,但他具备基本的生物学常识,知道小孩的性别是由父亲的染色体决定,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生怕自己搞砸。 纪铖小心翼翼地试探林予舒,“宝贝,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小孩是个帅气可爱又有魅力的男孩,而不是女孩该怎么办?” 被无情戳破美好的幻想,林予舒瞬间撇下嘴角,垂着头一言不发。 夜里林予舒在床上思来想去睡不着,诚然她不该将童年的遗憾映射在女儿身上,更不该对小孩的性别有偏好,可她真的很想养女儿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纪铖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睡吧, Dreams wille true。” 翌日,纪铖去教堂祈祷,“Father,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我诚恳地祈您恩赐我一个女儿。我这么做完全不是因为歧视,只是想帮我太太实现梦想。如果您觉得我的生活太过于美满,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话,请全部让我承担,我愿意付出一切换取我太太和女儿的健康。Amen。” 为了表忠心,纪铖在左手手臂内侧,林予舒的名字旁边增添了个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纹身。 林启东知晓此事后笑话纪铖,“耶稣他老人家在中国显灵吗?” 纪铖醍醐灌顶,当天就跑去寺庙烧香拜佛,往功德箱里一张接着一张地塞百元大钞。 也不知道最终到底是哪个神仙显了灵,十一月十一日这天,一个健康的女婴在世间降生。她的中文名是妈妈取的,叫林知橙;英文名是爸爸取的,叫作Evelyn。 旁人问起宝宝名字的寓意,林予舒侃侃而谈起每个字的含义,纪铖也不甘下风,非说Evelyn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生命力和创造力,就像是林予舒最喜欢的向日葵花一样。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承认是Rapper的本能发作,给女儿取了个压Eleven形韵和Eden声韵的名字。 Evelyn宝宝简直就是个小天使,不光长得乖巧可爱,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就连吃饭睡觉都极其规律,夜里很少大哭,父母养起来省心不少。 纪铖幻想过如果诞生的是一个男孩,他会从小教儿子滑板、冲浪,等孩子再大些的时候就让他听爸爸写的歌,接触Hip Hop文化,教他“世间险恶,life is a struggle ”的道理,可他拿着手术刀剪脐带时发现诞生的是女孩,一瞬间他的心就融化了,恨不得把女儿捧着手心,为她创造一个只有爱的乌托邦。 * Evelyn一周岁那天换上了中式的唐装,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每见到一个宾客就咿咿呀呀,闪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在认真地欢迎他们参加自己的生日Party。 高狄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了Evelyn几下,她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张开双臂想拿高狄手中的玩具。 “乖孩子,叔叔抱”,高狄不自觉地挂上了憨厚的笑容,刚想伸手抱Evelyn,被纪铖拿着酒精从头喷到脚。 高狄刚在门口就接受了一场全面的消杀,身上的酒精味还没散,又被纪铖当成“细菌携带者”,自然不高兴,嚷嚷着纪铖事真多。 纪铖自从有女儿后,洁癖的习惯又重新养成,每个靠近Evelyn的人都必须在他的监督下消毒,丝毫不敢松懈。 纪铖单手抱着Evelyn,转身拿了瓶医用级别的洗手凝胶扔给他用,“只准抱,不许亲我女儿。” 高狄抱着Evelyn不过三秒,就被心急的纪铖催着还回去。 高狄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昔日在台上Battle的硬汉,此刻满眼慈爱,夹着嗓子,“Babygirl,我们去找Mommy好不好呀。” 到了重头戏抓周环节,宾客们围成一圈,夸赞Evelyn就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满怀期待地等她在一众物品前做出选择。 林予舒拿着听诊器在Evelyn面前晃了晃,“宝宝,想不想和妈妈一样做可以治病救人的医生呀。” Evelyn一听到妈妈唤她的名字,立刻憨笑着向妈妈爬。 纪铖蹲下身子,拿着特意为女儿定制的钻石话筒,“Babygirl,你不是最喜欢bling bling的东西了吗,和爸爸一样做歌手好吗?” Evelyn停在了分岔路口,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实在做不出抉择,干脆转身往回爬,引得在场的宾客捧腹大笑,直夸她聪明。 “看来我们的女儿有自己的想法”,林予舒依偎在纪铖怀里,看女儿晃着圆滚滚的屁股,左顾右盼,不忘笑着和四周逗她的叔叔阿姨们眨眼打招呼。 “宝贝,抓这个相机,做摄影师每天都能拍漂亮的照片。” “乖乖,来姨姨这边拿银行卡,以后不差钱花。” 高狄拿着一双架子鼓的鼓槌模仿打鼓的动作,吸引Evelyn的注意力,虽然他的动作被纪铖及时制止,理由是倘若失手会有伤到他宝贝女儿的风险。 Evelyn丝毫不受旁人的干扰,在众人的注视下,懵懵懂懂地拿起一只芭蕾舞者的足尖鞋,兴奋地展示给大家看。 第九十三章 番外八 困境 Evelyn从小就是个独立自信的女孩, 对此纪云和舒华都坚称Evelyn是隔代遗传了她们身上的优秀特质,而身为父母的纪铖和林予舒却没意识到。 幼儿园开课的第一天,学校门口哭声一片, “不要走”、“带我走”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小萝卜头们拼命拽着父母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脸蛋红扑扑的,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在上演生死离别的情感大戏。 见此情景, 林予舒手疾眼快捂住了Evelyn的眼睛, 纪铖也顺势将手掌覆在了她的耳廓,两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眼前忽地蒙上层黑纱, Evelyn一头雾水, “Mommy,你为什么要捂我的眼睛呀,难道有我不该看的东西吗?” 林予舒沉思片刻,便松开了手:“倒也没有。” Evelyn今天一大早起床就让林予舒绑了元气满满的双丸子头, 还特意戴上最爱的蝴蝶结发夹,兴冲冲地迎接开学第一天, 谁知她的Daddy和Mommy却一个比一个反常。 “小哪吒”Evelyn气鼓鼓地嘟着嘴, “Daddy, 这里又没有放你的歌, 你为什么要捂我的耳朵, 我的发型都被你压坏了!” 纪铖讪讪抬手替Evelyn整理碎发, 重新别好耳边的发夹, “Sorry, my princess, 是Daddy的错。” 林予舒和纪铖堪称应激的反应只不过是担心女儿被悲伤情景感染,哭哭啼啼地求Daddy和Mommy不要抛下她。 只要女儿落一滴泪,心软的老母亲和老父亲必定会没原则地让步,到时候哭的人可就不止Evelyn一个了。 谁知喜欢探索新鲜事物的Evelyn一点也没被悲伤的范围影响,看到老师招手让她过去的那一瞬间就撒开了父母的手,毫不留恋地说了声:“Daddy Mommy,bye bye~” 生龙活虎的小哪吒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 Evelyn就读的是北城一所老牌的国际幼儿园,办学理念为“探索·卓越”,提倡培育幼儿的创造力及品格,校园随处可见城堡风的建筑和舒展的绿茵跑道,林予舒和纪铖亲自实地考察了几间幼儿园后最终确定了这间。 林予舒没想到时代内卷如此加剧,有一天幼儿园也会变成学位难求,入学条件极为苛刻,流程复杂得堪比申博。 校方要求父母准备一份详尽的家庭档案当作申请材料,初筛通过的小朋友需要录制十分钟的个人展示视频进行第二轮考察,五千名申请者只有排名前100的小朋友才有资格和父母一起参加线下面试,角逐25个宝贵的入园资格。 面试那天,一共有三个面试官负责提问,还有二个面试官在一旁负责观察,林予舒见此场面都久违的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吞口水,攥紧了搭在腿面的拳头。 “Take it easy”,察觉到林予舒紧张的纪铖握住了她的手,探身凑近她的耳旁,“你瞧,Evelyn比我上台演出还自信。” Evelyn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面试官们不时点头以示赞许,林予舒在为拥有如此优秀的女儿而感到骄傲时,临时接到了医院的需求。 胸外科的马主任亲自打电话告诉她,有一位昔日共事的同僚家属患了肿瘤,希望她能够尽快回医院参加联合会诊,商讨治疗方案。 林予舒回头看了眼教室里踮起脚尖正在跳舞的Evelyn,不忍离开,“马主任,我今天调休,您能找我们科的赵医生配合吗?” 马主任沉默了半晌,言语干练地表明缘由,“患者是清禾的父亲,恶性神经鞘瘤,中晚期。” 良性神经鞘瘤生长缓慢,通过手术切除后很少复发,患者大多都能治愈,恶性神经鞘瘤一字之差,严重程度完全不同,中晚期的患者只能靠着手术、化疗抑制肿瘤的扩散,短暂延长寿命。 林予舒诚恳地向众人解释后匆匆离去,Evelyn小朋友不哭不闹,淡定地和妈妈挥手告别。 坐在面试官席位最中间的园长问她:“Evelyn,妈妈突然离开你难过吗?” “我习惯了,Mommy是医生和老师,她的世界里病人和学生都比我重要”,Evelyn透过窗户盯着林予舒离去的背影仅留恋了几秒,脸颊上就重挂起了甜甜的微笑,“园长奶奶,我们继续面试吧,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讲。” 园长问起父亲的职业,Evelyn和纪铖同时回答。 Evelyn:“无业。” 纪铖:“Ra…歌手。” 园长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翻阅Evelyn一家提交的档案,“纪先生,您在简历中写的职业似乎是企业家。” 还不是林予舒建议这样写增加录取率,纪铖谦虚,“过气歌手,开了间小小的工作室,算不上企业家。” 另一个面试官问Evelyn,“你听过爸爸唱歌吗?爸爸有没有教你唱过他的歌。” 纪铖还没开口解释,Evelyn就抢答道:“Daddy说我还小,成年后才被允许听他的歌。” 纪铖和年过半百的园长面面相觑,其余面试官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只有Evelyn小朋友不明所以,表现欲旺盛,“园长奶奶,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呀。”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Evelyn的演唱感情充沛,自信大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一句在调上,在场的成年人不约而同紧锁眉宇,流露出煎熬的神情。 纪铖为捍卫“最懂旋律的rapper”称号,默默小声解释道:“Evelyn这点随妈妈,我唱歌不跑调。” 唱歌跑调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没在调上,就像东北人不承认自己讲话有大碴子味。 Evelyn双手交叉在胸前,气汹汹地反驳,“Daddy你骗人,既然我和Mommy唱歌跑调,你为什么还要录我们唱的歌做手机铃声。” 纪铖扶额:“只有Daddy爱你们一个原因。” * 乔至简的病情十分不乐观,比林予舒预想得还要糟糕得多。 病痛不仅带走了他的脂肪,还带走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艺术家向往自由的灵魂。乔至简面黄肌瘦,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林予舒一时间很难讲他和那个温文尔雅的乔叔叔联系起来。 长期日夜陪护的金曼不似昔日神采奕奕,满面愁容,林予舒看得出这些日子里金曼哭过不少回,还在艰难接受“完美丈夫”即将离世。 林予舒和胸外科的马主任联合主刀,最大程度上切除了乔至简脊柱内的肿瘤,但早在术前,林予舒就充分告知金曼手术只是缓兵之计,中晚期恶性神经鞘瘤根治的例子几乎没有,不建议她抱太大的期望。 金曼通情达理,术后握着林予舒的手,“你乔叔叔很喜欢你,以前天天念叨着想你当我们家的儿媳妇。” 林予舒苦笑,心想她也算是乔至简的半个儿媳妇吧,虽然“儿子”和“公公”没有一个人承认她的身份。 患者家属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患者本人少,金曼有一肚子苦水想和林予舒倒。 林予舒疲惫不堪,无心应和,“您和乔叔叔多保重身体,我先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林予舒陷入道德困境,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纪铖分享乔至简患癌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纪铖对乔至简的态度有所缓和了。 不可能,不可能,纪铖对乔至简深恶痛绝,一定会觉得是上帝的旨意,让他接受迟来的惩罚。 林予舒心烦意乱,推开家门没迎来老公和女儿的热烈拥抱,心情更加复杂失落。 经过书房时,林予舒驻足,从门缝里看到 Evelyn正在画画,叽叽喳喳地和纪铖讲述创作理念。 纪铖就坐在Evelyn的对面,一边递水彩笔,一边耐心平和地听她讲,不时夸赞女儿厉害,有艺术家的天赋和潜质。 桌上的画布不够小艺术家施展,Evelyn拿着画笔,一屁股坐进纪铖怀里,把Daddy的纹身当成了填图游戏,给顶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画上了粉绿相间的格纹裙。 林予舒惊觉纪铖的性格愈发温和,有人在他心爱的纹身上乱涂乱画也不恼怒,心甘情愿伸直手臂给女儿肆意发挥,甚至还提议:“Evelyn,你在Mommy的名字旁边也写上你的名字好不好,Daddy明天把你的签名也变成永恒的纹身。” Evelyn歪歪扭扭用六色彩笔写下六个英文字母,写到最后一个n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纪铖,“可是我用水彩笔写的名字Daddy一洗澡岂不就没有了。” “别担心,Moon Pie(小甜派)”,纪铖笑着说:“Daddy今天洗澡时在手臂缠上保鲜膜,一定保护好艺术家的作品。” 父女俩笑成一团,林予舒不忍破坏当下的美好场面,默默掩好书房门,回卧室换衣服。 林予舒刚扒掉身上的束缚,还没来得及套上睡裙,腰间就多出一支健壮却又五颜六色的手臂,后背被温暖的胸膛包裹,低沉的男声传入她的耳,“回家怎么也不先来抱抱我,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似抱怨又好似在撒娇。 林予舒意识还在放空,身体本能地反手抚摸男人锋利的下颚。 纪铖故作不悦,低头轻咬她的肩窝,“专心听我讲话。” 林予舒忽地回过神来,“抱歉,最近工作有点忙。”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给林予舒做起肩颈按摩,“最近很累吗?今晚你还要出去睡吗?” 相比起纪铖,Evelyn和林予舒的相处时间十分有限,所以她十分珍惜妈妈哄她睡觉的母女时光。 林予舒尽量每晚都抽出时间和精力哄Evelyn睡觉,但Evelyn小朋友的精力极其旺盛,Mommy讲睡前故事时她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复读机,总是一遍遍地问为什么呀,林予舒只好耐着性子回应,耗尽了她的脑细胞和精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场面经常从林予舒讲睡前故事变成了Evelyn绘声绘色分享幼儿园的见闻,把林予舒给哄睡了。 于是林予舒在累得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去酒店整理思绪,这个月她去的频率尤其高,已经有四晚她都是在凌江边的江景房里独自度过。 林予舒冲纪铖挤出一个微笑,“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吃过饭后把Evelyn送去姥姥姥爷家,我们度过一个火热的忘崽之夜。” 纪铖欣喜,像只向主人表达爱意的萨摩耶,用鼻梁蹭她的肩窝,“真的吗?” 他喃喃抱怨,“你已经很久没有兴致主动邀约我亲热了。” “两周也算久吗?” 纪铖义愤填膺,“怎么不算!你的一天相当于我的十年!” 林予舒转了个身勾住纪铖的脖颈,“想让老公填满我…” 见纪铖面红耳赤,林予舒嗤笑,说:“填满我的生活,而不是被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困扰。” 林予舒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脯,没来由地说了句,“还好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成熟、稳重、可靠。 和乔至简完全相反。 纪铖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轻揉她脑后的发丝安抚,“我没有变过,相信我。”《 》 【尾声】 第九十四章 尾声 晚安吻 “Mommy, 你为什么会嫁给Daddy呀?” Evelyn双手托腮,趴在床头,满怀欣喜地望着林予舒, 期待今晚能听一个浪漫却又不落俗套的睡前故事。 林予舒停下翻阅童话故事书的手,轻刮了下Evelyn的鼻梁,“你好八卦哦。” 八卦就八卦, 反正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何况她是一个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小朋友呢。 Evelyn笑嘻嘻地抢走林予舒手里那本精装版的《安徒生童话》, 抱着心爱的小兔子玩偶坐在床头, “Daddy已经给我讲过这本书里好多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了,我今晚想听Mommy讲和Daddy相爱的故事。” 林予舒会心一笑,担心女儿坐着着凉, 让她钻进被子里躺着, 随即自己也挤进了散发着甜呼呼牛奶香的鸭绒被里。 “从哪里开始讲起呢?”林予舒自言自语道,“我和Daddy的故事一时半会儿可讲不完。” 一见钟情、破镜重圆、藕断丝连等都市小说的热门元素精准概括了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 Evelyn听故事心切,抱着林予舒的胳膊晃了晃,“讲我能听的部分就可以啦。每次我让Daddy讲你们的恋爱故事、放他写给你的歌, 他总是用什么‘少儿不宜’的理由搪塞我。” “Daddy乱讲”,林予舒急忙否认, “那是Daddy不想让你太羡慕我们的感情, 从小就渴望恋爱结婚, 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白马王子出现。” Evelyn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膛, “我不会的”,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抛出一连串好奇的问题。 “Mommy, 你和Daddy是怎么认识的呀?” “你们两个人是谁先告白的?” “Daddy求婚的时候你有没有哭呢?” …… “别着急, 一个一个来。” 林予舒耐心回答完女儿所有问题, 自然而然地回忆起和纪铖一路走来, 甜蜜酸涩的点点滴滴。 Evelyn抱着小兔子,一起黏在林予舒怀里,满脸春心萌动的痕迹,“Mommy,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林予舒想了想那些年里耳膜遭受的重创,通俗地说:“为了见他愿意做不喜欢的事。” Ecelyn捏着兔子玩偶竖起的耳朵,低着头若有所思,林予舒见状恍然大悟,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巴,“原来我们家的小公主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这可不能让Daddy知道,否则他一定会伤心流泪的。” 古灵精怪的Evelyn手忙脚乱地捂住林予舒的嘴,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微笑,“不告诉Daddy,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拉勾。” 林予舒和Evelyn不像母女,反倒像要好的闺蜜,在睡前彼此咬耳朵分享怀春少女的心事。 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闹成一团,Evelyn滋生出困意已比往日晚了一个小时,而她身旁的林予舒已经累得连连打着哈欠。 纪铖一推门,看到的就是挤在儿童床上睡得正熟的母女俩。 床头灯的暖光拂过她们的脸庞,纪铖走近蹲下身子,认真端详起生命中唯二的软肋。 基因的强大时常让纪铖惊叹,两人不光眉眼像,就连睡姿都是一模一样,侧躺蜷着身子,像两只没安全感却依偎取暖的小猫,让人忍不住萌生保护欲。 夜晚安静得落针可闻,此刻只有平缓的呼吸声交替相伴,纪铖感到无比幸福,竟幻想着如果有一天突发变异拥有了超能力,他一定要选择冻结时间,把眼前的美好永远留存。 这些年来,他身上最大的改变就是从愤世嫉俗变得平和乐观,格外珍惜所拥有的一切,纪铖把这些都归功于他最亲密的挚爱——林予舒。 林予舒的出现让他麻木的心脏第一次生出缝隙,阳光从裂缝中照进心房,将原生家庭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光。他变得爱笑,不抗拒出门晒太阳,愿意接触新鲜事物,可以体会到世间的种种美好。 而爱女Evelyn的诞生则让他变得胆小懦弱,成为了他从未预料到的样子。 别看Evelyn现在是个活蹦乱跳、人见人爱的小天使,但她早产了两个月,生日那天妈妈还在像往常一样坐诊。 刚出生时Evelyn只有四斤多一点点,皮肤青紫,小脸皱成一团,就连啼哭声都有气无力,在医院的保温箱里一连住了一个多月,好在有惊无险,如今她已长成了俏皮可爱的灵动少女。 虽然已经爱了林予舒十几年,纪铖却怎么都觉得没爱够,就连今天只在家门口的音乐节上压轴出场了一个小时,一下台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回来的路上在车里他还要一脸慈父笑容,拿着手机看妻女睡前传来说想Daddy的视频。 纪铖俯身亲吻爱妻的额头,手掌轻柔她的发丝,一不留神,惊醒了熟睡中易受惊的林予舒。 林予舒半梦半醒间,看见了脸前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双手像是舒展的藤曼,牢牢缠上男人的脖颈,语气酥麻,“老公,抱抱。” 纪铖扶着林予舒的腰,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 纪铖偏头吻她的额角,“宝贝辛苦了,我们回房睡。” 林予舒头抵在他的胸口,百无聊赖地在他心口画圈。 纪铖特意绕到床另一边,刚压低身子凑近在美梦里遨游的Evelyn,就被林予舒捏着他的领口制止,“你干什么?” “Good night kiss”,纪铖一脸无辜,女儿奴的他 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晚安吻。 林予舒一脸严肃:“不行,你会吵醒她。” 纪铖执意要吻,被林予舒捏着下巴掰正脸,严肃教训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哄睡Evelyn花了多长时间!你要实在想吻就冲着我来,我今晚已经替你送上晚安吻了。” 纪铖失笑,乖乖关了床头灯,抱着林予舒蹑手蹑脚地回了主卧。 床尾的感应灯刚被唤起,不到一秒,林予舒就被丢在了大床,晕晕乎乎的。 还未等林予舒反应过来,纪铖就欺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你知道的,我要的可不止是一个晚安吻。” * 没有人偷偷泄密,但没过多久,对女儿百般呵护的纪铖就发现总有一个满头卷毛,看起来像是混血小孩总和Evelyn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 有一天,这个男孩变本加厉,离别时竟探身想要吻Evelyn时,被五米外的纪铖厉声喝止,“Hey,do not do that, she`s my babygirl.” 小男孩被吓得缩回了身子,谁能想到Evelyn一点也不矜持,踮起脚尖在男孩脸颊留下一个吻。 老父亲顿时心碎,还要被女儿嫌弃,“Daddy,你让我好丢脸,我再也不要你接我放学了。” 纪铖清了清嗓子,把女儿抱上后驾的安全座椅,“Young lady,你现在只有五岁,只能亲Daddy一个男人。” Evelyn生气地“冷哼”一声,双手气鼓鼓地交叉在胸前,“这不公平!” 纪铖压低身子,和她平视,“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和你的朋友道歉,但是你必须记得,在二十一岁前你绝不被允许谈恋爱。” “二十一岁?!!!”Evelyn简直就不敢置信她听到了什么,“god,我现在才五岁,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Issac约会交往呢?” 纪铖一把关上车门,发动了汽车,“等你找到比我还要爱你的男人时。” Evelyn是个聪明的小孩,一下子就听懂了纪铖预设了一个不可能的条件。 纪铖边开着车边向他解释为什么不允许她过早恋爱,Evelyn一句都没听进去,看着车窗外,默默酝酿着什么。 在见到林予舒的那一刹那,Evelyn戏精上身,冲进Mommy的怀里放声大哭,纪铖望着眼前的一切百口莫辩。 林予舒恶狠狠地瞪了纪铖一眼,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怀里伤心的小人,“告诉妈妈,爸爸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听Evelyn冒着鼻涕泡,一五一十地讲清事情的缘由,林予舒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Evelyn立即展现出笑容,搂着她的脖子,又亲又抱,高呼:“Mommy万岁!” 直到晚上临睡前,纪铖都没想明白林予舒到底说了些什么,于是也抱着老婆撒娇,“宝贝,你就告诉我嘛~” 林予舒做出一个想要呕吐的假动作,“没门,这是我们女孩子间的秘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纪铖委屈地撇着嘴角,学着母女俩生气的样子,酸巴巴道:“真羡慕,我和Evelyn从来都没有瞒着Mommy的秘密。” 林予舒在他耳边说着风凉话,“怎么没有?你和她瞒着我偷偷去吃冰淇淋难道不算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大丈夫不但要能屈能伸,更应该懂得如何变通。 纪铖一个翻身就将林予舒扑到,单手拽着领口褪去短袖,“真不告诉我?” 林予舒无情地摇头拒绝。 纪铖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紧闭的两片唇瓣,威胁道:“想好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你休想…”话音未落,林予舒的唇就被纪铖咬住,双腿搭在他的腰间,被高高架起。 纪铖不怀好意地勾唇轻笑,“我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唇。” 既然向女儿作出承诺,林予舒就绝不会食言。哪怕纪铖用了多少姿势服务,她只全身心地放松享受,始终守口如瓶,没有辜负女儿的期待。 虽然不知道妻女到底瞒着她达成了什么约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纪铖便猜中了七七八八。 此后每个周末和节假日,只要有空,林予舒都会邀请那个名叫Issac的小男孩一家来做客。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打不过不如开开心心地加入。 为了扭转女儿心中的形象,纪铖经常带Evelyn和Issac去涂鸦公园玩一下午的滑板,然后偷偷摸摸地带孩子背着妈妈们去吃快餐。 受到嘻哈文化熏陶的Issac也自然而然地爱上了街舞,得知纪铖是说唱界的OG,对纪叔叔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纪铖则在女儿和Issac的称赞中迷失了自己,不惜带两个小鬼头去工作室玩,像个花孔雀一样,竭力展示自己在嘻哈文化圈的江湖地位。 林予舒也没曾预料到纪铖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笑着揶揄道:“纪老板的版权费高得惊人,怎么舍得免费送beat给抢走宝贝女儿的小坏蛋参加街舞比赛?” 纪铖看着不远处一起搭乐高的两个小朋友,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喜欢,我也没办法。” 林予舒依偎在纪铖怀里,头顶传来他真情实感地感叹,“我算是明白你父亲当初为什么对我又爱又恨了。”——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霸道保镖爱上我》 安城地产大亨阮盛老来得女,把小女儿阮夕宠得娇惯放纵,旁人戏谑,“令爱如此刁蛮任性,若不多加管教,日后联姻恐怕要吃苦头。” 阮盛不屑一顾,“商业联姻我家有三个衰仔可以选,夕儿我从小宠到大,才不舍得她看婆家眼色。” 于是阮盛在阮夕青春萌动时就给她灌输,“你是爸爸的命根子,不许和班上的纨绔子弟谈恋爱,以后找个长得帅的穷小子做上门女婿,爸爸养你们一辈子。” * 十八岁那年,阮夕和闺蜜们去日本毕业旅行,阮盛不放心,花高价请了私人保镖陪同。 日语不好的少女们误打误撞进了牛郎店,心想来都来了,一掷千金点了店里的头牌。 精致打扮过的男模们闪亮登场,阮夕大失所望,“什么嘛,还没有我的保镖帅。” 姐妹们打趣地看着身后的男人,“那个木头帅是帅,可惜不会笑,更不会逗你笑。” 阮夕回头,冲江山慵懒地勾了勾手指,“你过来,陪我。” 江山虎躯一震,“我的服务里不包括这条。” 阮夕狡黠一笑,“你说吧,要加多少钱。” 娇蛮千金 x 忠犬保镖 阮夕 x 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