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无尽》 第1章 重逢 这是林念第十次来养老院，已经熟到可以来去自如，跟这里老人家们玩成一片，她手里还拎着给他们的礼物。 院长领着她走在前面，“林小姐，真的太谢谢你了，这一个月来送那么多东西。” “王院长，您别客气，只是一些生活用品。” “老人家们都很想你，特别是陈爷爷和李奶奶，总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现在很少年轻人这么有耐心，愿意陪伴老人家，人美心善的女孩子，王院长对她印象很深。 王院长想起什么，主动提起：“对了林小姐，调研表已经收集好了，我现在拿给你？” “可以啊，辛苦王院长了。” “我放在了办公室，要不你先随我一起去拿？” 林念点点头，跟随王院长到办公室。 王院长将一份文件夹递给林念：“老人们对新事物接受的能力比较慢，不过，还是很大一部分老人愿意尝试新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适应。” “其实我们是想让机器人能真正方便老人们，新技术不应该只属于年轻人，老年人也可以平等享受智能服务。所以这次调研，也是希望爷爷奶奶们能参与到我们的机器人AI训练，真正读懂他们内心的情感需求。” “实话说，我也希望养老院有机器人产品作为辅助，这事我跟周总提过几次，不过他对机器人不感兴趣。”王院长略表歉意，“所以这事，实在没办法推进。” “王院长，能否让我跟周总见一面？” “抱歉林小姐，这个我做不了主。”王院长实在无能为力，“周总很忙。” 林念知道王院长尽力了，攥紧了怀里的文件夹：“我明白了。” 两人欲离开，王院长不小心碰到桌角的文件，撒了一地。 林念蹲下，捡起脚边一张照片，一时间愣住，目光锁定在一个高大侧影。 “这是周总来探望老人，护工抓拍的。”王院长笑着解释，“我觉得特别温馨，就想着洗出来挂走廊墙边。” 一棵繁茂的银杏树下，高大挺拔的男人推着坐轮椅的银发老奶奶，他正微微俯身，专注听着，而老奶奶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林念抿着唇，半晌才开口：“这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周总回国接手暮年心安的时候。” 云璟资本三个月前才宣布独立旗下的养老产业板块，暮年心安就是旗下的养老院，而这背后的经营者，竟然是…… 周应淮？ 林念敛起思绪，将照片还给王院长，王院长小心收好。 路上，王院长跟林念说话，她有些走神。 “林小姐？”王院长喊了她几声，林念反应过来，“王院长，我有点忘记了，当时有给你我的名片吗？” 王院长不知道她怎么问起这个，“有的呀，我也给周总了。” 所以……所以他是早就知道了，还拒绝了？！ 两人经过鱼塘，李奶奶正趴在水池边捞着什么，看得王院长胆战心惊，连忙拉起她。 “李奶奶，这太危险了，可不能这么做！” “我的手帕掉鱼塘里了。”李奶奶急得团团转，“这是我女儿买给我的，我舍不得用，今天才拿出来的！这可怎么办！” 林念将包放地上，安抚李奶奶：“奶奶，你别着急，我去给你捡。” 手帕在鱼塘中心漂浮，林念伸手没抓到，她越过了半个身子，差一点碰到，谁知身子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水里。 她沉到水里，呛到了，好在水性不错，立马站直了身子，踉跄站好。 “唉哟，念念你快上来。”李奶奶急得跺脚，“算了，别捡了别捡了……” 初冬的池水冰冷刺骨，林念站起的瞬间浸透了裙子，冷得她打颤。 水到她腰部深，但全身湿透，发丝黏在脸颊，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抖抖索索。 她正狼狈地抹开脸上水渍，视线模糊间，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池边，她整个人僵住。 两人视线隔空交汇，四目相对。 冷风吹醒了她的理智，她艰难地迈着步子到池边，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掌，干净修长，悬在空中。 她抬眸，与他对视上，没动。 周应淮改为扶着她手臂，将她带了上来，随即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 李奶奶担心地看着她：“念念，没事吧，要不要紧。” 林念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李奶奶，手冷得有些发抖，“没事奶奶，别担心。” 周应淮淡声吩咐王院长带她去洗漱，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裙子，拿出手机吩咐秘书买一套衣服。 秘书问尺码，周应淮熟练报上三围。 林念匆匆洗了个热水澡，长发吹半干，王院长说去给她买衣服，到现在还没来。 “叩叩叩。”浴室门敲响，林念以为是王院长，连忙开门。 “怎么是你？”林念轻蹙，准备关上门时，周应淮提着精致纸袋递给她，目光平静淡漠，林念瞥了眼，留意到是她常穿的牌子，可不便宜。 她想了想，正准备拿，周应淮却收回，她的手落了空。 林念：？ 周应淮挂在门把手，然后转身离开。 林念：？？ 她气愤地拿过，袋子里是一套崭新的衣物，从内衣到裙子，一应俱全。 换好衣服后，她才发现尺码从里到外，精准无误。 有一瞬，镜子里的她，双颊发烫。 林念从浴室出来，努力维持镇定，轻咳了声。 周应淮只穿了件白衬衫坐在沙发，目光掠过她合身的裙子，淡淡开口：“走吧，李奶奶很担心你。” 两人重逢到现在，没有问候，也没有寒暄。 在他起身瞬间，林念开口：“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周应淮英俊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就嗯了声，“随便。” 林念常穿这个牌子，知道个大概价格，想拿手机给他转钱，发现包包还在外面。 她张了张唇，“你的西装，洗干净后还给你。” 他沉默了半晌，没应，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李奶奶握着林念的手担心她着凉了，林念让她放心，李奶奶特意熬了姜汤，林念喝完才离开养老院。 林念坐在车里，第一件事就是给周应淮转账，她指尖微顿，这才记起现在没他微信。 早就拉黑删除了。 手机铃声响起，死党齐飒的电话，林念按了接听。 “念念，你到了没。”齐飒催她。 林念这才记起有约，“现在过来，马上。” 等林念赶到餐厅时，齐飒已经点好菜，托腮等她。 “林大忙人，终于记起你还有个姐妹啊。”齐飒咕哝抱怨。 林念落座，笑了笑：“这不是来了嘛，有事耽搁了。” “哼。”齐飒眯眸，“从实招来，是人还是事。” 林念脑海略过周应淮那张帅脸，“当然是有事啦，我刚从养老院过来的。” “养老院？还没谈妥吗？”齐飒知道她现在打算跟养老院合作，推广自己的机器人产品，不过这事不是很好推进，碰了不少壁。 林念摇摇头，“现在大家都觉得机器人产品不成熟，达不到广泛应用的程度，所以合作投资都很谨慎。” 齐飒是属于低精力人，只想当米虫混吃混喝，没有好姐妹这种事业心，这些对她来说太复杂了。 “你不是有款机器人卖得挺好的嘛。” 林念喝了口水，“应用场景不同，底层逻辑不一样。目前还在完善老年人AI训练体系，希望在医疗诊断、情感陪护等实际场景实现更具温度的智能交互……” “打住打住。”齐飒双手合十，恳求：“咱不聊这个话题了。” 林念甜甜一笑，单手托脸，“那你想聊什么。” “当然是聊男人啊！”齐飒来劲了，“你都空窗多久了，没打算谈恋爱？” “没打算。”林念望向窗外，“谈恋爱不如搞事业。” “你这是进入恋爱倦怠期了，读书的时候谈多了吧。”齐飒哼笑，“每个都不超过三个月，多少少男拜倒你裙下。” 林念唇边漾着笑，“是是是，牡丹小姐，现在跟你的crush如何了。” 齐飒脸微红，“什么嘛，就那样啊，难追得很。” 这次约姐妹出来也是想取取经，毕竟她是毫无经验的新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追男人。 林念最近太忙了，忽略了好姐妹，今晚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念开课，齐飒肯定是要拿小本本记下，她在手机备忘录敲敲打打，记重点。 “他话不多，闷闷的，有点小高冷，我每次都找不到话题。”齐飒苦恼，“每次我发一大堆，他就回一句。” “从今晚开始，先不发。”林念抿了口红酒，摇晃高脚杯。 “啊？”齐飒捧着手机，认真道：“一句都不发吗？” “嗯哼。”林念放下高脚杯，漂亮的眼睛看着齐飒，像有层雾，“这次等他主动。” “那要是他不找我，岂不是凉了。” 林念想到了那人，笃定道：“如果他对你有意思，会找你的。” 齐飒想了想林念历任，好像没有这种高冷系的，“念念，要融化大冰山真的堪比登天，还好你没谈这种。” 提到这，齐飒想到一个人，“周应淮堪比喜马拉雅山难度，夏笙也蛮牛的，能坚持这么多年。” 林念冷哼，齐飒见她表情微变，嘿嘿一笑。 “其实，你为什么对周应淮意见那么大。”齐飒不解，印象中，两人只要一起出现，那就是火星撞地球的灾难现场，虽然都是念念单方面发起。 第2章 转机 齐飒想说这个问题很久了，终于说出口：“话说回来，你和他从样貌到家境，简直天造地设。” 两人自打娘胎起，就订了娃娃亲。 不过慢慢长大后，逐渐显现端倪，林念什么都要和周应淮争个高低。 校园时期，周应淮占据第一榜单，林念非要超过他，甚至拿出不眠不休架势，当了几回第一。 追周应淮的女生能排几条街，追林念的男生也排几条街，恋爱方面林念也要争他前面。 林念的漂亮没有攻击性，甜美元气，像小太阳一样温煦，有钱有颜的大小姐，谁不爱？ 而周应淮没有公开过女朋友，身边只有夏笙出现频率最高，她的漂亮是小白花般惹人怜爱，倔强有棱角。 “因为他装！”林念提到这个名字就烦，“我爸都管不住我，他凭什么？天天摆谱！还有，你不觉得他跟夏笙才天造地设吗？两人都假，锁死好吧。” “……”齐飒赶紧顺毛，“好嘛，说不定这两人真要锁死了。” “周应淮回国了，夏笙也一起回来。”齐飒看着林念，“两人在国外说不定勾搭上了，这样你就不用跟他结婚。” “这样最好！”林念将红酒一饮而尽，瓷白的小脸透着粉红，“谁要跟他结婚啊。他们两个就像苍蝇，叫人心烦。” “夏笙现在是舞蹈明星，听说签约了经纪公司，周应淮有参股，都在传是为了给她铺路。”齐飒继续说，“夏笙是私生女身份，按理说家世肯定是配不上的，如果出名了，那就另当别论。” “念念，周应淮妈妈那么喜欢你，就算夏笙嫁进去了，肯定也不会好过。” 当年，周应淮妈妈和林念妈妈两人一见如故，两家关系近，就连怀孕日期也都相近。 林念出生后，周应淮妈妈便希望自己的是儿子，这样就能定娃娃亲，最后果真如她所愿。 虽然林念比周应淮大三个月，但都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爱，特别是周应淮妈妈徐女士，在林念身上花的钱和心思比自己亲儿子都多。 自从林念妈妈去世，徐女士更是百般疼爱林念，不忍心她受一丁点委屈。 林念扶额，“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徐阿姨待我如亲女儿。” 齐飒叹气，“反正你没跟周应淮结婚的话，总要掀起一些腥风血雨。” 林念又倒了些红酒，一口饮尽，眼中的迷离更深：“所以我才要创业，要是不脱离家里，我根本没有婚姻自主权。” 她爸一心想要她嫁给周应淮，让两家联姻关系牢不可破。 可是凭什么，从小她学什么爱好，到选什么专业她爸都要插手，她又不是傀儡，为什么要按他的期待生活？ 一天到晚就拿周应淮为标准模板，念得她心烦。 所以她大学篡改志愿，去了离家很远的大学，毕业后选择创业，就是想要自由。 她要自由自在地生活。 - 宿醉后，林念醒来头痛欲裂，旁边的齐飒抱着被子还在熟睡。 昨晚两人回来后还喝了几瓶，聊到快天亮。 林念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了，一堆工作消息，她洗漱一番给齐飒留了言，便去了公司。 “林总，城北的养老院负责人回话了，想要我们延长免费投放机器人试点。” 林念停下脚步，助理补充道：“我们提出的优惠以及购买协议都被他拒绝了，他要求我们先免费提供，不签任何合同。” 看着助理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还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的机器人反正也卖不出去。” 林念推门而进，把包挂在一旁，落座打开电脑，拿起一旁的文件，低头查看。 “研发部那边进度如何？” “已经进行调试训练阶段了，新增了语种，大模型语音交互，语气语义情感识别。” 林念抬头，“之前提过的即时情绪镜像呢。” “也投入应用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念点点头，“城北养老院那边先缓缓吧。” “林总，现在没有公司看得上心念，而且咱们面临资金问题。员工也收到一些风声，私下来问公司是否经营困难……”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会尽快解决。”林念无比坚定，“困难是暂时的。今天下班后你带大家聚餐放松下，我报销。” 林念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助理，“最近加班辛苦了。” 翟助理拿好文件，话到嘴边的辞职申请又忍住了，她默默退出办公室。 林念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脑子昏昏沉沉。 她强忍着，看着屏幕上的机器人作品，从初号机到G1，她已经记不清修改了几个版本，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成型的作品，她是不会轻易放弃。再难，她也要挺过去。 她打开暮年心安的官网，查阅所有资料，直到看见最近一则新闻，她滑动鼠标点进去看。 有关暮年心安护理人员态度恶劣被亲属质疑大闹的报道，护理人员表示是老人先偷吃零食不遵医嘱，她担心其健康问题才大声制止，而视频是家属偷拍恶意栽赃。 这位老人身份是颇有声望的画家，媒体为了追求热度添油加醋报道。 最后官方给出护理人员之前悉心照料老人的所有监控视频，而老人也承认自己偷吃不遵医嘱行为，护理人员为自己态度道歉，最终也取得家属谅解。 一时间，养老院话题再次上了热搜。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护理人员，毕竟要负责照顾的老人太多了，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也有一部分表示花了钱就应该照顾到位，服务行业没有服务态度，就是找借口。 话题热度越来越高，而暮年心安作为高端养老院，社会公众对其标准要求也高。 林念看完了所有评论，突然觉得，转机来了。 两天后，林念驱车到云璟资本。 她到前台，轻声细语道：“你好，请问周总在公司吗？” 前台微笑回应：“请问您有预约吗？” 林念摇了摇头，“没有。” “不好意思。”前台礼貌而抱歉地告诉她，“周总的行程非常满，没有预约的话是无法安排。” 林念选择到大堂沙发等着，里面员工进进出出，就是没看见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林念看了眼腕表时间，又继续等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应淮从电梯出来，董秘书跟在他身后汇报：“万宏的许总已约好餐厅地点，想就合作细节再跟您聊下，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不远处，周应淮看到林念，脚步倏地顿住。 董秘书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没看见什么：“周总？” 他侧首，对董秘书交代了几句。 随后，离开了。 董秘书来到林念面前，自我介绍道：“林小姐您好，我是周总的秘书，您叫我董秘书就好，刚刚周总有事离开了。” 林念环视四周，没看到周应淮人，“他已经走了？” 董秘书点头：“是的，周总已经离开。” 这是在躲她？ 林念将装着西装外套的手提袋递给董秘书：“麻烦将这个交还给周总，谢谢。” 董秘书接过袋子，善意提醒道：“林小姐，如果您有急事找周总，其实可以尝试电话或者微信直接联系，这样会比较高效。” “那个，周总的手机号码是……” “周总说他的手机号码没换过。” “……”林念的心翻涌了下，她向董秘书道谢，“谢谢，我知道了。” 林念当然不可能给周应淮打电话，只是重新加回他微信。 他的头像还是跟原来一样，蓝色背景。 朋友圈依旧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林念颇为认真编辑了一段话。 今心：周总，我是林念。上次感谢您的帮助，西装外套我已经清洗干净给董秘书代为转达。什么时候有空，为表达谢意，请你吃饭。微笑.jpg 发送完毕后，她就回公司开会，对机器人新系列的开发进行评估，忙到凌晨才有空看手机。 周应淮也是刚刚才回复。 周应淮：出差，一周后再说。 心念：好的，一周后见。微笑.jpg 一周时间一到，林念就去云璟找董秘书要周应淮的落地航班时间。 “董秘书，咱俩也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好沟通。” 董秘书想了想也行，便拿出手机。 两人扫码加微信后，董秘书就带着林念一起出发去接周应淮。 “你们周总挺忙哈，这次去哪里出差啊？” 林念在接机口边等边跟董秘书聊天，今天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小香风连衣裙，裸色细高跟，黑色长发及腰，董秘书就像她的兵。 “周总经常飞，要到各个地方考察谈合作，非常忙。” “噢~”林念还想问，便看到周应淮推着行李箱出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优越的身形往那一站，气质就不同，频频引人瞩目。 周应淮一眼就看到了董秘书旁边的林念，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林念已经来到他面前，笑容可掬，虽然有点假。 “嗨，周总。”林念接过行李，董秘书有眼力地接过。 “你怎么在这。”周应淮一贯地淡漠，目光略过她，带着审视，看向秘书。 董秘书推着箱子，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怕周总贵人事忙，下了飞机就又忘了。”林念挤出笑容，“我知道你忙，不额外耽误你时间，只需要你半个小时，可以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往前走，林念赶紧跟上。 第3章 合作 周应淮：“就这么等不及？” 他腿长，走路又快，林念踩着高跟鞋勉强跟上。 “那我长话短说，这次找你，确实有事。” 林念说话都有点喘，生怕跟不上他。 腿长了不起啊，懂不懂绅士？！林念在心里审判他。 司机的车子已经在外面等候，董秘书放好行李箱，拉开后车座车门。 周应淮弯腰坐了进去，林念扶着车门大喘气，对董秘书点头致谢。 还是他秘书懂事，长得也不赖。 随即，她也坐了进去，声音甜甜的报上咖啡厅地址。 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林念打开包包里的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周总，心念一直致力于情感陪伴仿生机器人，也是想给用户提供到一款可以真正有情感能表达的陪伴型机器人，我们现在已经有成型的作品了，这是视频，您可以看一下。” 林念在手机打开一段视频给他看，“我们应用情感脉络算法，其中能追溯用户长达十年的社交数据，去构建动态心理模型，实现真正的深度陪伴聊天。小G不同于市面上的情感助手，它不是人机也不会冰冷输出既定的程序和话术，它能做到像自然人一样交谈。” 周应淮就看了不到三秒便移开视线，林念讲完，他才淡淡开口： “挖掘用户十年数据？法律风险先不谈。你认为堆砌过去的碎片，就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情感需求？这不过是你单方面的猜测，有数据？有调研？还是有案例？” 林念噎住，她切换下一个功能，继续输出：“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们用了即时情绪镜像，小G能通过用户当下的表情去推测她现在的心情，从而做出反应。这种是可以精准反馈的，微表情识别也是我们的亮点！” “精准？”周应淮依旧平静且十分锐利，“人类自己都常常口是心非，单靠摄像头捕捉的面部肌肉表情，就能精准断定情绪了？你确定不是自欺欺人？” “……”林念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轻描淡写的否定像针一样扎在她最骄傲的地方。 她试图反驳：“周总，你先入为主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口是心非，对用户而言，小G已经是她信任的伙伴，当下的情绪是真实的，有效的！” 她猛地翻到产品最核心的逻辑部分，“为什么要突出情感陪伴，是因为我们的核心就是长久陪伴，这个模式我们就设计了超过三百种主动关怀场景，这对投放到养老产业……” “三百种？”周应淮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他看着林念：“像程序一样执行，既定程序里总有一套命令适用用户，你说的情感陪伴，就是它像提线木偶一般切换模式？” “真正的陪伴是‘我在’，而不是‘我按程序演’。要是用户提前知道这三百种模式，是不是自己选就更方便了？既然你提到投放养老产业，那就更有问题了，适老化设计有考虑过吗？” 周应淮眼底没什么波澜，逼问：“你做的到底是陪伴，还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程序化表演？” “程序化表演？！”林念彻底炸了，气笑了，“我看你是在亵渎我的产品！” “暮年心安不考虑机器人。”周应淮一锥定音。 林念又拿出一份文件，再次推到他面前，“合作是双赢的，周总。” 周应淮抬眸，“商人，看中的是回报率。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你项目的亮点。” “机器人可以解决护工大量重复性工作，你人工投入成本不低的，而机器人恰恰能弥补这一点。不管是智能服务，健康诊断，代际沟通，甚至是情感价值，都能提供。” 林念倾身，“在养老院放置机器人不仅可以改善设施，也能帮助你节省人工成本。” 周应淮依旧不为所动，“你觉得云璟会在乎这一点人工成本？” “你财力雄厚是另当别论。”林念看着他，眸色流转，勾唇：“可市面上好的护工供不应求。一个负面会让公司股价掉多少个点？暮年心安是高端养老院，与时俱进引进机器人对我们来说是双赢的。” “你不妨看看今天的报道。”周应淮嗓音平淡，提醒她。 林念拿起手机点开微博，映入眼帘的是高位热搜，85岁表演艺术家回应入住暮年心安，连带着云璟资本股价大涨。 周应淮一口咖啡没喝，挥手买单，利落起身。 林念咬唇，拿起包包追了出去。 “周应淮！”林念挡在他面前，“我承认，心念的产品还有缺点，但这可以优化不是吗？” “心念资金链问题，你考虑过原因吗？” 林念答不上来，欲言又止。 “那我换个说法，你想打动我投资，可我没看到你公司产品的可落地性。有一款机器人你卖得还不错，却急于开发新品，导致跟不上需求，久而久之被其他竞对分一杯羹。” 半晌，林念都没办法反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董秘书打开后车门，来提醒：“周总，我们得回公司了，半小时后有会议安排。” 周应淮看了眼林念挫败受伤的神情，“先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了，我打车回公司。”说完，林念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周应淮看着她离开，弯腰坐进车里。 路上，董秘书忍不住开口。 “周总，林小姐看着好像很伤心。”来之前是欢乐百灵鸟，现在是折断羽翼的鸟。 周应淮嗯了声，声音没什么温度，“还在她的抗挫范围内。” 董秘书：“……” 周应淮一回公司就是接连的会议，而林念这边，回到公司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林念确实颓了好几天，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周应淮的话琢磨透。 齐飒听完后，连薯片都忘记吃了，“你是说，周应淮残忍地拒绝你的合作？” “不对，你竟然主动找他合作？！” 林念坐在沙发，抱着抱枕，“怎么，很奇怪吗？” 齐飒将薯片放桌上，拍了拍手：“就好比盘古开天地，史无前例。” “……”林念手撑额头，“现在公司资金问题很棘手，再不解决，心念只会更举步维艰。” “当初你创业，你爸都下死命令了，不会借助林家给你帮助。” “我没想过回去求他。” 齐飒坐在她身边，“我还有点零花钱，要不你拿去？” 林念眼睛亮了：“有多少？” 齐飒伸出五根手指，林念看到了希望，“五百万？” “五十万。” 林念倒在沙发，不想说话。 “哎呀念念，其实我觉得周少爷真不错啊，他是真富真有钱！”齐飒摇着她手臂，“要不再想想办法，打动他投资？好歹你们有情分。” 见鬼的情分。 “你想啊，你这是为了公司，为了你的梦想，虽然你们总针锋相对，但好歹知己知彼。”齐飒把听到的八卦说给林念听，“我听说云璟资本是周应淮一手创立的，没有借助周家。” “他去国外这么些年，积累了不少资本，一回国就瞄准了养老板块。而且，他去国外受欢迎程度不减，白妞黑妞都有爱慕者，你看夏笙盯多紧啊，生怕周应淮被别人抢了去。” “周少爷在别人那都是宝，怎么在你这就变成了草。” 林念没什么反应，“哦。” “……别哦了，也考虑下？” 她跟周应淮谈过的事，谁也没告诉，就连齐飒也不知道，家里人也不知道。 林念将那三个月划为荒唐的过去，彻底埋葬！ 齐飒不知道她什么想法，重新拿回薯片吃：“你好好想想。” 林念上楼去了，“记得帮我锁好门。” 齐飒：“……” - 林念开了一天会，脖子都僵硬了。 出会议室时，翟助理拿着一张邀请函，“林总，这是主办方给的邀请函，您要参加吗？” “是什么的？” “商务晚宴。” 林念想着下班也没什么事，去认识人脉也挺好。 她接过邀请函，让翟助理下班了。 林念先去挑了礼服和做头发，完事后开车去现场。 她提着裙摆，从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黑色制服的保全，保全打开邀请函进行芯片扫描。 他合上邀请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林念颔首点头，不紧不慢进入现场，穹顶细小的白色光点如星云般缓缓照耀到林念身上，她从侍者托盘拿了杯红酒。 现场每一位男士都西装革履，年轻的年长的气质不凡的数不胜数，但有道卓越的身姿与众不同，他被人群簇拥在中心，侧影清冷挺拔。 林念往相反的方向，不一会儿便有男士围在她身边打招呼。 “林小姐很有趣，没想到还是做机器人的，这反差令人咋舌。” “林小姐，待会儿是否赏脸跳个舞？” “林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林念莞尔一笑，跟他们一一碰杯，眼眸清亮，勾得几位男士心痒痒。 周应淮仰头饮酒，眸光不经意落在远处，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唇角微勾，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游刃有余又松弛。 林念听他们吹牛，没一会儿便无趣，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提着裙摆，离开了会场，到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很快就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一个人在外面。 林念今晚身穿定制的礼服，青蓝色的长裙，不对称的单肩露背设计，勾勒出她漂亮的锁骨与肩线，突出她姣好的身段，衬得她肤色雪白。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保暖。 晚上的风有些大，将她的长发微微吹乱。 林念想着回去了，还没迈步，就有男人过来搭讪。 拒绝完一个接着又来一个，跟排好队似的。 最后来的，是她不想见的。 她站在原地没动，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挡住了风。 周应淮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料温暖的触感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味道她很熟悉，就像一种本能的反应。 可她为什么要有这种本能的反应！她为什么要熟悉他的味道！ 林念的心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一样，要挣扎，他收紧了力度。 “我不冷！”林念瞪他。 “穿着。”他声音不高。 林念戏谑，“周总对女人都这么贴心吗。” 他不语，确保外套不会滑落才收回手。 “周应淮，外套拿走，我不需要。”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算要吸引投资，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着凉了，或是被不相干的人缠上，都是麻烦。” “你贬低我的产品，自然有男人看得上我的产品！” “是看上你的产品，还是看上你？”他反问。 林念最烦他这个模样，假模假式，虚伪。 她反呛：“长得漂亮有错啊。” 周应淮见她状态这么气昂昂，看来是调整好了，“漂亮么。” 林念对自己的美貌那是相当自信，高傲看着他：“你不也拜倒过我裙下么，前男友。” 他声音平稳，却比刚才低沉沙哑了几分：“嗯，还行吧。” 还行？只是还行？呵，臭男人。 林念阴阳怪气，“你眼瞎了吧，抽空挂个眼科。” 话落，林念不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开，就这么穿着他的外套到停车场。 她坐在车里，脱下外套丢到副驾驶，肩上是他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第4章 密码 回到家，林念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他的外套带回来，不应该丢垃圾桶么！ 她负气地丢到沙发角落，回房间去了。 次日，她顶着黑眼圈到公司，还有点鼻塞。 都怪周应淮那个乌鸦嘴！ 阿嚏！ 林念强忍着不适工作，还是翟助理看到她脸色不对。 “林总，要不要先休息下？你脸色不大好。” 林念额头渗着一层薄汗，脑子像有千斤重，一开口浓浓鼻音：“你帮我买些感冒药就好，谢谢。” 今天还有好几个比较重要的会议，她没空休息，要是再拖下去，公司的情况只会更糟。 翟助理放下文件，去给林念买药，经过工位看到她们凑在电脑屏讨论。 “夏笙好漂亮啊，根本不输女明星，这跳舞的身段绝了！” “听说她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专业能力超强，在国外也有知名度！” “最近她的票被黄牛炒到天价，这样了还是满座！全都售罄！” 翟助理没敢说她抢到了票，虽然花了大半月的工资，但她觉得值！不枉费她天天蹲点抢票！ 翟颖买了药给林念，顺便说了请假的事，“林总，周五我想请个假。” 林念欣然答应了，“可以的，你把周五安排发我手机上。” “好，谢谢林总！”翟颖一想到能去看夏笙更开心了，“有事您随时找我。” “你把安排提前发我就行，周五你就不用管了。” 翟颖点点头，“好的！” 林念一直工作到凌晨，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她手支着额头，终于把周应淮说的理清楚。心念当初确实是急于开发新品，导致需求跟不上，这也是她决策上的一个失误。 现在新品也即将问世，她只能总结之前的失误，避免再犯，现在当下还是要靠新品打个翻身仗。 虽然很不想承认，现在她只有说服云璟资本投资，心念才有机会。 周应淮。他可真够阴魂不散，她想摆脱都不行。 林念吃了好几天药，感冒还没彻底好，周五忙完工作她接到了徐女士的电话。 “徐阿姨。”林念刚准备离开，在车库。 “念念，我快到你公司门口了。”徐宁语气轻快，“有空陪阿姨吃个饭吗。” “有的，我现在出来。” “行，那我在路边等你啊。” 林念重新坐电梯到一楼，出了公司大门正好看到徐宁的出行车停在路边。 司机替她打开后车门，徐宁一看到林念想念得紧，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手怎么这么冰。”徐宁让老李调高暖气，“这天气降温了，你要多穿衣服，怎么穿得那么单薄。” 林念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喜欢穿得很臃肿，好看才是她的第一选择。 她笑笑，抱住徐宁的手臂撒娇：“徐阿姨，我想死你了。” 徐宁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这都多久没来阿姨家吃饭了，你看你，都瘦了一圈。” “最近工作忙嘛，实在抽不开身。等新品上市了，就没那么忙，到时我就去蹭饭。” “创业很辛苦的，你还坚持了这么久，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徐宁一脸骄傲，“从小你就聪明，古灵精怪的想法特别多。” 林念被夸得不好意思，徐宁又说：“对了，应淮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见过面了。” “那就好。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徐宁语气里带着宠溺，“让我又惊又喜。” “现在你跟应淮都在我身边，我高兴得不得了！” 林念扯了扯嘴角。 抵到商场时，林念挽着徐宁，两人形同母女。 徐宁喜欢把林念打扮美美的，每次一有好看的衣服，第一时间买给林念。 导购推着一列新品上市的衣服，徐宁亲自挑选，在林念身上比划。 “念念，这件适合你。” “这件你穿也好看。” “都试试吧。” 林念换了好几套，拎着裙摆在徐宁面前转圈。 徐宁眼中闪过惊喜，笑得温婉：“都好看。” 林念照着全身镜，这件蓝色裙子很适合她，显得腰细腿长，她很满意。 她抬眸，一个高大颀长身影毫无征兆闯进她视线。 徐宁连忙放下咖啡杯，对儿子嗔怪：“怎么才来，慢吞吞的。” “妈，你一个电话我就赶过来了。”周应淮无奈。 “正好，念念在试衣服，好不好看。”徐宁询问儿子的意见。 周应淮这才将视线光明正大落在面前女人身上，嗯了一声，语调很淡：“还不错。” 导购又拿来一件挂脖绑带黄色长裙，徐宁迫不及待让林念去换这件。 林念在试衣间才发现这件拉链她反手够不上，她出声让导购进来帮她。 周应淮双手插兜站着，听到林念的声音，导购正在陪他妈挑选包包，贵宾室只有一个高级导购陪同，也就是现在只有他有时间帮她。 就在林念准备再喊一声时，一双手帮她按住了拉链。 林念松了手，将长发拨弄一旁，“这腰身好像有点大，有小一码么。” 对方只是帮她拉上拉链，她再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她转身看到周应淮那一刻，直接就上手了！ 周应淮将她抵在全身镜，钳制住她乱挥的手，“好心没好报？” “你个偷窥狂！”林念生气了，“鬼鬼祟祟在这吃我豆腐！” 周应淮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勾了下，视线扫了下她脸部以下，平静磁性的声音很淡：“我有碰到你？” 林念停顿了下，好像是没有碰到她皮肤，但这也不是理由！ “反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周应淮一瞬不瞬看着她。 “松开我。”林念挣扎，“离我十米远。” 周应淮松开了她，却又将她翻了个身抵在镜前，他目光的轨迹顺着她的脸往下，最终定格在她眼睛。 在镜中，他高大的身子完全将她拢在怀中，带着温热的无法拒绝的压迫感，以及一丝清冽好闻的气息。 “黄色的裙子特别适合你。” 话落，他伸手替她系了个蝴蝶结。 林念像是想到什么，指尖弯曲蜷缩，她推开他出去了。 徐宁还在挑选包包，喜欢的她从来不纠结，都拿下了。 “念念，这个裙子实在太衬你了！”徐宁拉着她的手，还不忘问周应淮，“对吧，儿子。” “嗯。”周应淮没有看林念，显得有些冷淡。 徐宁剜了他一眼，“好好夸。” 周应淮瞥向林念，薄唇说出的夸奖像是0°的水一样冰凉：“天女下凡，仙女在世，人间绝色。” 林念：“……” 这夸奖深得徐宁满意，她一满意，对周应淮也就不挑刺：“宝贝儿子，去买单吧。” 周应淮熟练刷卡买单，活脱脱提款机。 徐宁一购物就上瘾，周应淮成了二人的拎包大使，林念见他又出钱又出力的，态度也就好了。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原本三人要去浪漫的西餐厅吃饭，徐宁接了个电话后表示小姐妹找她做美容，不去吃饭了。 徐宁女士挥手让他们俩去吃，然后风风火火离开了。 林念：“……” 周应淮见怪不怪，“走吧。” 餐厅位置是徐宁女士钦点布置的，玫瑰花瓣铺满了餐桌，灯光恰到好处昏黄，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声远处传来。 周应淮波澜不惊用餐，林念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 “你上次说的事，我认真复盘过了，你说得有道理。” “我下次做决策不会再这么好高骛远，会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个产品。” “所以，你能不能给心念一个合作的机会？” 林念满脸期盼，希望能跟他达成合作。 周应淮慢条斯理抖开白色餐巾，擦了下嘴：“抱歉，用餐期间不谈工作。” “……”林念轻蹙眉头，“那你说，什么时候有空谈？” 周应淮好整以暇看着她：“你看起来比我还像甲方。” 林念暗自咬牙，面上保持微笑，“哪里，您才是我高贵的甲方。” 周应淮准备倒酒，林念连忙接过，帮他倒红酒：“您放心喝，待会儿我送您回去。” 她双手递上高脚杯，态度好得不得了。 周应淮眼神柔和了几分，接过红酒轻抿。 这餐饭，应该是林念吃得索然无味的一次，而某人却心情愉悦了不少。 夏笙演出完毕后，待在休息室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房间里都是熟人给她带的鲜花，堆满了一地，其中只有一束铃兰被她用心放在化妆的桌面。 夏笙敛下眼帘，神色失落，渐渐攥紧了手机。 周应淮喝了不少红酒，林念只能兑现承诺送他回去。 林念边开车边看他，这人酒品很好，安安静静的，不像她容易耍酒疯。 开到一半，林念才记起自己自动默认他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她喊了声周应淮，问他地址。 周应淮闭着眼，没有反应。 林念只能按照原来的地址，停好车后，她走到副驾驶开门摇醒他。 周应淮半醉半醒，林念只能扶他出来，心里一万个悔恨让他放心喝。 叮—— 电梯门一开，林念还在嘀咕中，抬头便看到了夏笙。 夏笙一袭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她拎着包，靠着墙像是等了很久。 “念念，好久不见。”夏笙率先开口，视线落在周应淮身上，“你跟应淮……” “开个门？”林念觉得身上的男人快把她压死了。 夏笙半窘迫，许久都没动作，林念一脸不耐烦。 “我不知道密码。”夏笙的声音有些轻。 第5章 装醉 林念觉得不能吧，夏笙会不知道周应淮家的密码？ 身上的男人不可能会回应她，林念只能试着输入当年的密码，嘀的一声，门开了。 林念：“……” 夏笙绕到另一边扶着周应淮一起进去，林念想着把他扔沙发就完事了，夏笙却说： “应淮会着凉的，送他回房间吧。” 林念只好扶他进房间，夏笙在一旁像田螺姑娘好生照顾，此刻显得她多余了，林念转身出去。 好一会儿，她才从周应淮房间出来，林念准备离开时，夏笙又说： “念念，你不是说，你不会跟应淮在一起吗？” “我和他的事，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夏笙点点头，“我明白，今天谢谢你了。” “……”林念直接走了，顺便开周应淮的车回家。 夏笙又返回房间，拿了毛巾替周应淮细细擦拭，她就蹲在床边，认真看着他侧脸，眼里的痴恋溢于表面。 他又跟林念接触了吗？为什么他总看不到她呢？ 夏笙慢慢凑近周应淮，盯着他的薄唇许久，鬼使神差想亲上去的时候，周应淮睁开了双眸，哪有半分醉意。 “你装醉。”夏笙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就是想她送你回来，对吗。” “说好的，你来看我的演出，你没来。” 周应淮漆黑的眸平静如海，夏笙继续低头，就在两人即将碰上的时候。 他薄唇轻启：“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没有闪躲，可说出的话令夏笙觉得很羞愤。 “你喝了那么多酒，我去给你煮醒酒茶。”夏笙声音很轻，抱住他，脸贴在他胸膛，“你送的铃兰我很喜欢。” 她离开房间到厨房弄醒酒茶。 周应淮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夏笙煮好醒酒茶安静地坐在那等他，像无数个深夜一样，安安静静乖巧听话地等着。 等着等着，她的脑海忽然浮现一些过往画面。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家没人管她，都选择忽视她，在外圈子里的人也都围着周应淮林念转，她也像个透明。 他们都说，林念是明媚小太阳，甜美漂亮又招人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 林念从小就跟周应淮有了婚约，从出生就赢了多少人，若丈夫是周应淮，更是命好到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不信，人可以好命到这种地步。 可事实恰恰是，周应淮对林念就是不一样，他看她的眼神跟别的女人不同。 她永远也忘不了，周应淮看到林念交男朋友的眼神，就像毒蛇缠住般阴冷，那是一道冰冷黏湿的注视，静候时间一招致命的狩猎姿态。 夏笙听到声响后回神，只见他穿着一件很居家的薄款毛衣，半湿着发，遮住了眉眼。 周应淮坐了下来，端起醒酒茶喝了。 “还要吗？我去给你装？” 周应淮抬眸看着她，夏笙有些紧张，强挤笑容，“下次演出你可不许放我鸽子了，好吗？” “嗯。” “那我回去了。” “嗯。” 夏笙知道他不会挽留，只能走了。 - 林念一早就接到周应淮的电话，她一脸起床气，语气好不了。 “开你车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要打车？周少爷只有一辆车开了？” 周应淮让她开门，林念以为自己幻听了。 “什么？” 门铃及时响起，林念挂了电话去开门。 林念斜靠在门边，凝视他：“周少爷醒酒了？” 男人一言不发，贵气清俊，林念将车钥匙扔给他，准备关门。 周应淮大掌抵住，低眸：“昨晚……” “昨晚什么昨晚，我这人只做一回善事，下次喝醉叫夏笙，懂？”她穿着睡裙，头发还有些凌乱，“出去。” 楼道的风一吹进来，林念立刻打了个喷嚏。 周应淮进来把门关上，寒意消散。 她刚要开口，又连续打好几个喷嚏，周应淮熟悉她房子的布置，调高了暖气，不经意间看到她餐桌上的感冒药。 “你感冒了？”周应淮手背贴上她额头，温温热热的，温度不高。 林念打掉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待会儿我要去养老院。” 林念一听，眼睛明亮了些：“我也去！” 周应淮习惯她的变脸，此刻突然有了逗弄的心思，“你刚刚不是让我走？” 林念呵呵一笑，拉起他的手臂推他到沙发坐下，颇为认真：“等我一个钟，哦不，半个钟，我马上就好！” 未等他答应，林念就进房间洗漱打扮。 周应淮环视她的房子，跟以前差不多，只是家里多了科技产品，角落还有机器人。 当然，沙发旮旯角落还有他那件西装外套。 林念捣鼓起来半个钟肯定搞不定，就在周应淮催第三次的时候，林念还在夹睫毛。 “快了快了，马上。” “你前面也这么说。” 林念在找口红，嘴里含糊敷衍：“别催，都说马上了。” 周应淮抬手腕看了下腕表时间，“最多20分钟。” “够了够了。”林念涂好口红，抿了抿，左右瞧了瞧妆容完美，起身去找东西。 周应淮见她像小蜜蜂一样忙碌，虽然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他只是深呼吸了下，希望能尽快出门。 “我手机呢。”林念翻了翻床上没找到，只得怪罪魁祸首，“早上要不是你过来，我手机就是放床上的！” 背锅侠冷冷开口：“在客厅桌面。” “……” 她到衣帽间拿了款包包，斜挎背着。 周应淮见她穿这么单薄，就一件绒裙，温馨提醒：“你知不知道外面几度？” “这是穿搭，懂？”林念才不理他，到客厅拿了手机准备出门，“走啊。” 周应淮跟她一块出门，开车去养老院。 路上，林念看着窗外，时不时有夏笙的海报，这么看来她还挺火的。 周应淮为了捧红夏笙下了血本。 林念在心里嘁了一声，双手抱臂目视前方。 周应淮以为她冷，调高了车里暖气，“后座有毛毯。” “我不用别人的。”林念没好气，“还有，我不冷！” “你这个别人是指我，还是其他人。” “都是！” 周应淮语气淡淡：“用没用过，都用过一遍。” 林念转过头瞪他：“不用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不对比怎么知道适不适合！” “那看来你对比不少。” “彼此彼此。” 周应淮抿唇不语，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养老院，林念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嘭地一声用力关上。 李奶奶特别高兴林念过来，拉着她坐下聊天，大厅有娱乐活动，林念还陪着她参加。 期间，林念留意到角落有一位老奶奶怀里抱着毛衣一动不动。 “李奶奶，这位奶奶怎么不参与？” “她啊，就喜欢抱着那件毛衣，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呢？” “这件毛衣是她女儿的，去世很多年了，自从她儿子把她送到这里来，她就一直抱着这件毛衣，谁都不能动。她患有阿尔茨海默症，谁也不记得，就只念叨这件毛衣。” 林念看到这位奶奶佝偻的背透着悲伤，也是对女儿的思念。 她深深看着奶奶，若有所思。 而她的背后，周应淮默默注视她。 中午，王院长将两份午餐送到周应淮的办公室。 林念吃得倒是津津有味，周应淮光是看她吃饭，都有了食欲。 “你吃你的，看我干嘛。”林念习惯性瞪他，眼睛圆圆的。 周应淮打开餐盒，问：“今天什么收获。” “养老院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多吗？” “20%” “我在想要不要投入机器人记忆锚点技术，就是可以根据老人的记忆数据进行诊疗。” 周应淮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回去后把这个做成详细的计划书。” 林念咬着筷子，微顿：“啊？你……” “好的想法就去付诸实践。” “你也觉得很有市场对不对！”林念开心地笑了。 “最重要是产品有没有可落地性，是否经得起市场检验。” “是是是，周少爷箴言一定谨记。” 周应淮嘴角微微勾起。 林念觉得这趟来得真值，连带着周应淮也看顺眼了。 下午，周应淮送她回去，回公司路上董秘书来电不断。 “周总，您终于接电话了，公司好多事等着您处理。”董秘书都快愁死了，老板上班一向准时，这翘班情况还是头一回！ “还有十五分钟到公司。” - 日子一天天忙碌，林念却感觉十分充实有干劲！每天元气满满！ 徐宁一直叫她到家里吃饭，林念都没时间，这天徐宁又给林念打电话，说是她快过生日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去。 这大事林念一定记得，还特意挑选了生日礼物。 徐宁喜好收藏字画，林念特地飞了趟港城参加拍卖会，拍下一幅山水画，以她现在经济困难程度当然买不起，找她爸报销了。 这天，林念打扮了一番开车到周宅。 徐宁特别高兴，将林念带在身边交际。 “宁姐啊，看你笑得，应淮和念念婚事将近了吧。” “就是，这两小年轻多登对啊，门当户对的，颜值还高，趁年轻多生几个。” “宁姐，你就有福气咯，儿子优秀儿媳还贴心，让人羡慕死了。” “都随他们，这个我不用操心的。”徐宁笑得如沐春风，“交给他们年轻人。” 周应淮正好过来，徐宁姐妹团又是一阵夸赞，吹得上天入地。 两人站一块就是登对！养眼！般配！ 夏笙手里拿着礼物，远远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指尖攥得泛白。 齐飒站在夏笙旁边，也瞧着远处：“夏小姐肖想不属于自己的高峰，小心摔得一无所有。” 夏笙站得笔直，浅笑：“男未婚女未嫁，说这些还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