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殊色刹》 第1章 拜堂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对拜时洛青绯的身姿十分端庄,十七岁的年纪已经亭亭玉立,在外人看来甚至已经可以在洛家独当一面。 “这位姑娘可是很有魄力的啊,听说就是她在寒北城被突袭的时候,拿上家里的粮食资源走商道给城中供给上的,这才避免了寒北城沦陷。” “是啊,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真不可思议。” 洛青绯却并未惊讶。 正与她执手同站身穿红衣头戴鎏金明玉交冠的男子,正是云侯府沈家次子沈流河。 满室华堂也有人便赞许道,果然是皇帝眼光好,真是好一对才子佳人,鸳鸯共枝。 “诸位,沈流河代表云侯府在此谢过来参加婚礼的大家。” 大红婚服如血,洛青绯透过纱质的盖头甚至能看见沈流河手执绢花,旁边的客人也赞不绝口道:“真是个俊俏的公子。” 洛青绯隐隐看见盖头外男人向她转身,温热指尖顺势便与她掌心交缠,开口几分生疏地唤:“夫人。” 洛青绯心中百味杂陈。夫君一词却已经从她口中脱口而出:“……夫君。” 供桌上的绯玉罩灯流下几许烛泪,烛光珠帘交错,宾客笑谈间混些珠玉碰撞的清脆鸣音,甚是好听。 婚娘唱:“送新人入房,百家贺喜,岁岁安泰。” 洛青绯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旁边的人轻抬,正担忧没有见过面的他会如何想她,那个便宜夫君便拉过她的手,唤:“夫人,我们该入洞房了。” 一室华光之中突然响起来了一个声音,洛青绯此时快进入婚房,回过神才知是摄政王的声音。 “恭喜云侯夫人。” 那个清亮声音从满帐红厅红烛中间直直地穿过去一直穿到洛青绯敏感的耳朵。 洛青绯认出,那是摄政王。 沈流河执手与洛青绯的手交叠,另一只手在绢花上微微摩挲,依着君子之礼轻握手心,回应那道声音:“谢过摄政王。” 沈流河掌心的素手宛如柔荑让他一时有些爱不释手,便牢牢地把控住后,轻柔唤洛青绯:“娘子,我们走吧。” 洛青绯恍惚清醒,沈流河的手是男性特有的温度,她软软的搭在他手上,因此前并未跟他见过面,开口便也有些生疏:“走吧。” 钗头凤摇摇晃晃,像少时把玩时的微响,洛青绯将纤纤玉手轻搭在沈流河手心,好似真的把自己交给了他。 新房有四丈台阶,洛青绯身上一丈软红如浪,到第二层台阶如踏进棺材墓,让她遍体生寒。 “沈家老二,一会一定要来喝酒!你今天大喜,我们也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哎哎,说什么呢,这不还没有将新娘送入洞房嘛。” “夫人……你先去婚房吧。我稍后就来,委屈你了。” 沈流河松开手,回洛青绯一个抱歉的笑,一双眼眸里烛火满盈,如酒余味醉满眼。 掌心失温让洛青绯有些许失神,恍惚间如少时和竹马塑烛时,那个人同样握住她手指时的残余温度。 “夫君记得早点回来,妾在房间等你。” “……好。” 看着沈流河回应客人时行云流水的谈吐,让洛青绯不禁想起某次在潇湘楼时偶然见过的一个背影,或就在某个青楼客栈,亦或某个锦绣阁楼。 进入婚房不过片刻,洛青绯微微偷偷掀起盖头,却刚好碰上沈流河的双眼,沈流河却给了她一个温柔眼神。 可偏偏对一个可以娶妾的男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件最不可能的事。洛青绯闭了闭眼,美好娇小的面容也扯出一抹温柔假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宾客欢笑声渐渐在洛青绯耳边远去,只有一个人的洞房也在黄昏下变成一堆冷玉红光,在辉煌烛火下渐渐摇曳生姿。 所谓红账暖烛,鸳鸯戏凤。 洛青绯独自坐上婚床,她未退婚衣,暖帐红烛隐隐传来一股芳菲的鹅梨帐中香,烛泪半叠。 窗外皎洁的黄昏月光入了窗边红烛,带起的一抹回忆般的清隽不减当年。 洛青绯从随嫁的匣里拿出一枚寒光铁甲,寒光铁甲背面边缘处藏有一排粗细均匀,细如蚊蝇的琉璃银针,其中藏有剧毒,但可医毒两用。 寒光铁甲顾名思义,由极地淬炼出的软银甲构成,可劈铁辱雪。 风雪中更是钝不得一点,裂火烧不尽,寒铁遇风便刃,比寻常的刀刃里的铁质更加纯粹。 那是她家族祖传的,又经过她自己该良的利器,她给它起名叫流刀,也是她从寒陵逃回洛家时身上仅余的遗物。 洛家的势力每况愈下,又逢新帝上朝,清除了部分旧皇帝留下来的旧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岌岌可危。 所以她必须早做打算,最好能先一步建立自己的势力。 而建立自己势力的前提,首先是要自保。 如今,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她的母族世家,更要好好增加自己的实力,来撑起现在这个落魄世家的半边天。 不知道皇帝给她赐婚背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洛青绯微微掀开盖头,透过身侧的琉璃镶金的明镜,看到了一张绝美面容。 胭脂给眼尾点上殊色,像雨中艳花刹那芳华,又如沦为红尘中清隽艳极的落了枝凤凰。 她便是拥有一张这样艳极的面容,面色并不好却五官优越胜人,薄薄鼻翼下方有长长的阴影,像极明珠蒙尘。 良久,天空渐渐变得黯淡,像暴雨来临之前的前兆,烛火已经半熄。 沈流河……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毕竟凭他的礼貌程度和对她的态度,才能决定他们的合作程度。 沈流河,而你,究竟会给我一个什么样子的答案呢? 洛青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是一炷香了,桌子上的鎏金交杯酒还默默放在那里,已经凉透。 红烛在黄昏霞光里变得血红如梅,像一场血雨绽放,纱窗变得模糊不清,红玉镶金流苏随着她的不耐低头微微摇动。 到子时洛青绯已经有隐隐的不悦,正当她想索性把钗饰摘掉入睡,而在最后一盏烛火即将消逝前,她终于听到了等待已久的脚步声。 咚咚咚。 …… 哗啦啦---铃铃铃--- 铃铛声在婚房内格外清脆,盖着的红盖头一瞬被男人掀起,洛青绯便见到了一个身穿大红艳绯,头戴缠黄玉冠的男人。 “青绯?你睡了吗?” 洛青绯:……不是吧,喝那么多? “别走,我会很乖的。” 这人在发什么酒疯? 沈流河一只手抵到洛青绯额前红玉摩挲,惹得洛青绯心里发痒,“……沈大人,你醉了,妾身帮你拿醒酒汤。” 洛青绯可不想伺候男人,便自顾自的拆环饰和钗饰,没料到那个便宜夫君直接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 洛青绯:………果然是在发酒疯。 沈流河发出一声闷哼,另一只手跨上她的腰,洛青绯一时间竟是无法站立,手不断推搡被尽数拆解,在红烛摇曳里倒下沉沦。 “你醉了,放……” 话还未说完,那人身形一晃,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一点温热抵上唇心,等她反应过来时,沈流河已经结结实实吻住了她。 洛青绯瞪大了眼睛想发出声音,却只有微微呜咽,“你……唔。” 沈流河抱住她,洛青绯未褪的金色步摇微微摇曳,耳边的流苏也在颈间坠落,像一只落难凤凰。 洛青绯想推开他,可她偏偏没有任何理由,她不甘心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咬出一缕薄薄鲜血。 婚房的红光暧昧耀眼,随着两人的动作还有些许细微的玉石碰撞声。 铃铃铃……沈流河的玉冠上是皇帝御赐的上好黄玉构成,在婚房的红烛下平添几分高贵温润之姿。 “青绯……”沈流河喊着她的名字,在洛青绯的无声反抗中终于酒醒,那双迷蒙的双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洛青绯对上沈流河那双桃花眼。 “放手。” “对不起……她们应该在酒里下了药,对不起,我没忍住。” 沈流河道歉般地替她除去发饰,动作动柔像是彬彬有礼的君子,温柔地替她拂去额边碎发,“夫人,我们现在尚不熟悉,你有何打算?” “婚事已定,妾身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我已身许沈家,自然当为沈家的日后着想,夫君以为,何不夫妻共存,琴瑟和鸣,共担家业?” 沈流河把交杯酒放到洛青绯手掌心,“夫人有此心是沈某之幸。你说的这些,沈某未尝不可做到。” “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妾身谢过侯爷。” 沈流河便铺好床榻之下的地铺,洛青绯和她相对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早早入榻。 约莫一炷香,房内再也没有声音,黑暗中一抹月光照进来,烛火在帐纱外慢慢熄灭,只剩几缕星月交缠的微光。 沈流河默默地在黑暗在洛青绯落下的头发里顺了一缕把玩,发丝轻轻地放的手指尖缠绕着,最后只好放的鼻子轻闻。 这股花香,他好像在哪里闻过。 是哪里呢? 沈流河正思索着届时沈流河没有注意,床上已经熟睡的洛青绯好似翻了个身,以至于已经把沈流河手中的那一缕薄薄的长头似发给一下子顺势拽回。 沈流河:…… 难不成,她还有睡姿不当的习惯? 但愿是他多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拜堂 第2章 世子 次日清晨,洛青绯醒来时发现沈流河已经不在房间内。 碧纱帐前丝绸轻垂搭在珠玉帘旁,上面金线绣着荼靡花,透过窗外可以看见楼阁八角檐。 洛青绯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昨天婚礼时额间被印上的火红钗凤印记是由宫廷朱砂点成,愈发鲜红一般。 点朱,京都最新妆容手艺,皇室批准才能用,也称为清丹点红,现在还在额间没有掉。 洛青绯望窗外瞥见了八角檐,那是云侯府特有的观檐及连接周围瞻宫的技术,是侯府历代世子所独有,看来沈家如今虽然没落但底蕴还是在的。 门外已经隐隐有人声。 “小姐,你醒了吗?” “奴婢们来伺候夫人洗漱。” “我醒了。进来吧。” 婚房内稀稀拉拉走进来几个年轻丫鬟,齐齐扑通一声跪地。 洛青绯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见人群中央最小的婢女眼神闪烁清澈,“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叫翡翠。” “好,翡翠,你来帮我洗漱吧。” 洛青绯长发披散,丝绸似的长发在阳光下如流苏,阳光微洒在了她的脸,也照亮了妖异五官。 “夫人……您可真美,昨夜灯光暗您又比较憔悴,真的看不出您居然是这么一个大美人。” “过誉了翡翠,”话虽如此洛青绯心里却很高兴,抬手送了一个紫金流钗给翡翠。 “诺,赏你的,别客气。” “沈大人他去哪儿了?” “侯爷一早就去上早朝了,临走前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夫人您。” 洛青绯望着衣架上一袭玄色长袍,看着像是沈流河的常服,已经有些年头了,却一直没有人穿。 沈家老爷还在边关不回,沈流河刚继任世子,这常服应该不至于这么旧。 “那件衣服这是侯爷的?” “是的,侯爷已经很久没有再穿过了,据说是自从侯爷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 洛青绯披上一件深红罩衣,洗沐后清晨的阳光已经格外熏人,红烛还和昨夜一样摇曳生姿。 “翡翠,你便替我备马吧,我要出去一趟。” “夫人不等侯爷回来了吗?” “我就是出去散散心,不必他了,这样也不用麻烦他。” 日上三竿,花街。 洛青绯坐在马车上,在一望无际的商街里在醉芳苑停下,她下了车撵,向店家点名要醉海棠。 醉海棠是京都新出的胭脂水粉,历代花蜜膏所创,经过最新的詹工技术,保留了花蜜的原汁原味,又辅以美容养颜之效。 连京中太医都赞不绝口。 洛青绯拿了一篮,旁边的翡翠见她颇为上心,也当是夫人爱美,便推荐给夫人其他的品种。 “不必了,翡翠,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夫人,什么事情?” “好事。” 醉海棠是一级粉饰品,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配方早年间其实是她配出来的。 不过她的初衷,仅仅是为了筛选出顶级暗粉。 这样子,她就可以再加上人手和资源,来建立专门的情报组织。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别人盗用了,但是不怕,她毕竟是创始人。 “我们,去原华宫看看,那里或许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云侯府毗邻城巷的原华宫,花街临原华宫,洛青绯到宫门的时候四处无灯,只有三三两两的宫女,雨丝摇零中风声徐徐。 一个年纪大的宫女道, “听说陛下又把云侯给留下来了,你猜猜是什么原因?” 另外一个年纪小的宫女好奇心也起来,“什么原因?” “听说是被皇上训责了。” “啧啧啧。那云侯府岂不是难保……” “话不要说的太早,他们家里还有人呢。” “谁?那个新嫁进来的夫人……?你放心吧,她可成不了什么气候。” “嘘。小心隔墙有耳。在这宫里可不要乱说话,当心掉脑袋。" 洛青绯手中正提着一盏长明宫灯,琉璃罩被雨丝敲打叮叮咚咚,洛青绯仔细看时发现两人离去的方向正是太子宫的反方向。 “翡翠,你看,下雨了。” 两个宫女细细碎碎的声音已经离开了很久,去仿佛依旧还在眼前,她好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 洛青绯一派温和的脸上混着些许雨丝,浓重淡墨的睫毛扑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走后的方向。 翡翠愤愤道,“小姐,她们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是我现在还没有实力。” 洛青绯手里的灯照尽原华宫宫门,夜晚月华似练。 正如记忆中她从南芜寒陵重新回到宫廷洛家时,独自走过的雨丝淋漓的夜。 洛青绯撑着一把油纸伞微微伸出屋檐,伸手在宫檐外试了试流雨的水温。 好凉。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进屋檐下方,像一尾金鱼翻腾,万籁俱寂。 洛青绯摸了一下袖里的琉璃玉佩,上好的琉璃白玉通身白透,状若琉璃,经过她的改造已经成为她得力的暗器。 这枚玉佩的藏身之处极为隐蔽,在洛青绯衣裳第六夹角处,白玉琉璃在边边角角里隐藏,也是九石散的隐蔽出口。 雨林竹山里竹风摇曳,竟闪出一个青身影,洛青绯还看到了一枚天青色玉佩,微微讶然。 玉佩从朦胧变得情晰,洛青绯抬头,看见了一把和她一模一样的油纸伞,油纸伞下是一个熟悉的人。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当朝太子,宋清澜。 从前在京都赶考时曾经遇到过他,当时还认为他是自己的伯乐。 “免礼,云侯夫人今日这么有空来这里?” “躲雨罢了,倒是殿下,今日怎么不在宫里?” “啊,你说这个啊,有几个宫女浑水摸鱼,实则跑到其他宫里当我秋霄宫的奸细了,孤没事,便出来查查。” “殿下是指刚才那两名宫女?” 宋清澜惊讶:“你见过她们?” “不止见过,刚刚我还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洛家小姐倒是好眼力,如此敏锐,可是有听到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听到了她们对奴家的闲言碎语。” “哈哈哈,不必在意,如若真的放在心上,倒也不是你了。” “你前些日子的惊世之举也震惊了朝堂,父皇赐你婚契,倒是断了你科举入仕的可能。” “奴家能有此,已是知足,那两名宫女已经走远,殿下可要追?” “追就不必了,你跟孤相遇,总是有些闲言碎语的,还是快点回去吧。” “是,殿下,妾身先告退。” 偶遇太子,倒是她没有想到的,难道宫里的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与太子分别后,洛青绯依然没有从原华宫离开。 “夫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翡翠,你有家人吗?” “家人,奴婢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家人了,怎么了吗?” “你可知,这原华宫廊邻尽头是什么?” “夫人,你指的是?” “廊邻尽头是一座陵园,我的祖父祖母就葬在那里,那里也是埋葬我国庆丰最忠诚的士大夫的地方。” “尽头那里竟然是烈士陵园的陵墓吗?原来放着的是士大夫的墓,不过小姐……你祖父母居然葬在了那里。” “嗯。”洛青绯拿出了一块令牌,那正是那座陵园的通行证。 “翡翠,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没想到再见时我们既然已经天人永隔。” “好的,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 烈士陵园是皇帝在十年前就成立的,它设在原华宫廊郊的尽头,花鸟环绕,仿佛生生不息。 洛青绯撑着伞来到陵墓总门前,白花和淡菊在墓前显得十分妖冶,仿佛有了生命。 一年前她因战争被家族驱逐至寒陵,一直到今年秋季她冒险粮援军队趁机回到洛家,才知道祖父祖母已经身亡的消息。 她心中疑惑,五年前她被妾室落井下石被驱逐到寒陵的时候,祖父祖母的身体还健在,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洛青绯在幺关处插入陵令,片刻后随着一声嘟嘟的巨石响,陵墓门开了。 洛青绯到底要看看这个陵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她的新侍女翡翠很担忧她,“我们这个时候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万一……” “翡翠,没有万一,这里被皇上严令禁止不让进,我也是有幸得到这个令牌。” “姑娘你是说……醉海棠?” “是的,翡翠,醉海棠的处方和名声是我一手所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所以策反一些人,买下一些店面成立组织并不在话下,翡翠,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对我忠心。” “奴婢……翡翠从赐给夫人的那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况且主子您又对我那样好……” “好。” 洛青绯没有再说话,而是顺着花草和陵墓的踪迹,找到了一个有些塌的陵墓。 祖父祖母是葬在一起的。 果然有问题。 “小姐,怎么了吗?” “这个陵墓的构造很特别,不像其他的棱角分明,还有花朵掩饰,这里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小姐……” 隆隆隆---- “谁?” “翡翠,有人来了,我们快跑。” 洛青绯小声命令,并眼疾手快地拉着翡翠躲到墓后。 “陛下,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 洛青绯心头一颤,原来是皇帝! 他来干什么? 该死,怎么是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偏偏是皇帝? 天空已经入晚,洛青绯和翡翠躲在墓后背影被洛青绯刻意地掩盖住,确认严丝合缝,并不能被周围人所立马看出来。 “皇上,今日怎么想起来这里?” “朕想起了一位故人。” 墓前主碑上被洒了些酒,洛青绯闻着气味,像是……雄黄酒,还听到了一声低低叹息,却并不见多么深沉,甚至是说……连一点点哭泣的悲伤都没有。 也是。洛青绯想,他可是皇帝,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会哭泣。 天空又下起小雨来。 内务总管含隐道,“陛下,下雨了,我们还是快快回宫吧。” “也罢,以后就有的是机会,等蜀地平乱,我就有机会来这里看他们,含隐,我们走吧。” 直到他们离开,洛青绯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她心里便嗤之以鼻。 那是上个国家将士君寒的墓。 如果洛青绯不是在寒陵见到了君寒仅剩的逃出生天的家人,又怎么会相信其实是皇帝亲自下令诛杀的君寒。 事后皇帝却亲自宣布他死于战场中国葬。 此时装好人……装什么装。 洛青绯不禁叹了一声,真的是伴君如伴虎。 . 洛青绯回到云侯府时已经快是入夜初了,云侯府殿内却是灯火长亮,洛青绯在殿外时,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似有珠玉碰撞和玉杯摔碎声。 洛青绯:……天杀的,沈流河在干嘛? “夫人,您回来了?您快去看看侯爷吧,侯爷刚回来就喝酒,我们怎么劝都不停。” 洛青绯:……还是个酒秧子? 她不会就这么倒霉吧? 等到洛青绯进入殿中的时候,沈流河已经不省人事。 ……不会吧,又喝这么多?这个人是酒罐子吗?这么能喝? “青绯……你回来了?” “侯爷,我回来了。” “说来可笑,我本来不同意这门亲事,没想到圣旨一下,我竟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洛青绯,你懂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你先别喝了,喝多了对身体并不好,先起来再说话?嗯?” 洛青绯有点无语,现在她已经在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来哄了,要是他不给面子,她以后在云侯府还怎么混啊? “你怎么跟我阿娘一样,只会说些哄小孩子的话,到头来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可是没等洛青绯等到他的答案,沈流河却已经酒醉已经倒下了。 洛青绯: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嘛……不过她好像还要把他给扶到床上来着? 第3章 皇帝 数日后。 京都正值换季,霜降后不过半日,个雨夜京城悄悄发了地寒,流水漫到宫阙地脚,京城临近的诸多侯府被结霜围堵了路。 洛青绯在云侯府走廊看民间话本看得正津津有味,不过一个时辰走廊上的雪雨微微打湿她的羽袖,洛青绯微微感到冷意抬起头,才注意到旁边有一个身穿玄色朝服的男人背影。 至离近,洛青绯才看出来那正是刚下朝不久的沈家次子沈流河。 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道是朝堂上又出了什么突发的事情? ……洛青绯不禁往坏处想。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驻足许久……洛青绯手指微微攥紧书卷,书卷随着一阵凄厉的雨风翻飞,在手边引出沙沙动静后配着沈流河腰间的环佩响,洛青绯恍惚回神,“侯爷,早。” “……早。见你在这里驻足很久,这个话本子就这么好看吗,你怎么下雨了都不进去?” “回侯爷,我没有注意……侯爷这是,刚下朝吗?” “是。自从你解了寒北城燃眉之急后,近日朝堂上没有什么要事,我今日也便回来得早。” 洛青绯不禁有些担忧。 如果陛下真的要肃清官场,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人从中作梗。 到时……会不会有人趁他们洛家和沈家落魄而落井下石横插一脚? 毕竟沈家虽然是世家,但因为近几年无仗无权而败落,又因没有皇族作支撑,倘若遇到动荡之事,极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 沈流河眼神突然认真起来,朝洛青绯温润一笑,“青绯,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你对外不惹事,不触犯我的利益,也还能和我一起演一场举案齐眉的戏,其他的孤就都随你。” 洛青绯凤眸秀丽,抬眼间眼神中透着一丝隐约的兴奋,“此话当真?” 沈流河认真回道,“当真。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侯府从前因久经风霜造有避雪措施,这天却忽忽得下小雪来,没来得及使用,至半日,门内的雪已经达到半尺深。 下午终于出了半个雪后太阳,洛青绯便嚷嚷着出去玩,临近出门,她却被皇帝的一旨圣旨给绊住了脚步。 温柔的光辉盛开在大地上,湮灭了许多来往车辆的痕迹,宫廷的府车停在门口。 “奴才见过夫人,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请云侯夫人进宫。陛下听说您现在还在云侯府,便特命奴才召见您去。” “申时一刻……陛下怎会如此着急?” “这个时候……不是已经很晚了吗?”洛青绯心中疑惑,但还是不得不顺从陛下的指示,今夜的出行之事怕是要耽搁了。 “翡翠……把那件孤冷清月貂服帮我拿过来吧,我一会儿要进宫。麻烦你了。” “是,小姐。” 薄雪渐停,洛青绯吩咐下人将车子停在府口,风雪不大却还是落了洛青绯一身的凉雪。 “小姐,你不冷吗?”风雪变成一弯弯尖刀,打在洛青绯下巴上,让翡翠看得十分担忧。 “夫人……” “翡翠,我没事。” “侯爷今天有说什么回来吗?” “回小姐,并没有。” 洛青绯看看天色,嘴角勾起一味无奈的笑。 “也罢,我自己去吧。” 洛青绯身穿一身孤冷清月貂绒,一身映月长袍愈发温婉。 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她和沈流河的? 还是说,他难道已经知道了有关于她的什么事情? 洛青绯顿时有些不敢想下去,覆雪已经在门口盖了一层,下雪的声音非常冷,犹如长河潺潺的声音,那声音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故事,落到钗饰上变成一个个小的雪缀。 “下大了……” 洛青绯轻撩裙子,撑了一把油纸伞,声音柔和临危不惧:“翡翠,我们该走了。” “小姐,你先上去吧,我拿点东西稍后就来,我再拿点暖和的衣服,万一回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了呢。” 洛青绯把一个琉璃玉樽火炉递给她,叮嘱:“小心天寒,当心点千万别冻坏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谢谢夫人。”翡翠轻轻接过洛青绯递给她的手炉,刹时间心中温暖,“夫人你真好。” “应该的,” 洛青绯应下称赞,绵绵的细雪混了些雨丝,将她的眼睛打得有些朦胧,琉璃般的冰雪纷飞冰凉。 当年一别,不知道太子知道她把他的一块未经雕琢的明玉拿走了没,这番去宫里会不会再遇到……可是由不得她去想,这个时候再犹豫时间要来不及了。 “官家,起车吧,我们不等她了。” “这么冷的天,她的衣服不像我的貂绒那么厚,这次召后的宫宴,还是由我自己去吧。” 宫内每月一例的宫宴安排在洛青绯召进源花殿后三炷香,安置车马用时间已经有一刻钟,以至洛青绯到皇宫时宫门差点落上锁。 不过几炷香,洛青绯下了车撵,额前便飘来一阵风霜之下她披上貂绒,漫天风雪如蛇张牙舞爪,冷了她一个哆嗦。 她体质不好,养她时家里也颇费了些力气,现在天气已经快已经入冬,她的身体也开始吃不消了。 昨夜余的钗头凤还留在鬓前垂着,洛青绯整理好身姿,端得端庄,步态平稳地脚从风霜中给跨了过去。 然后她在门后看到了在陵墓遇到的声音。 “来人是云侯夫人吧?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快请吧。” 看样子,他就是内务总管,当朝皇帝的红人,薛含隐了。 “劳陛下和公公多等了,奴家有罪。” 洛青绯向内务总管拜了了礼,经过他的许可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内殿,殿内跨过门槛,入眼是绫罗绸缎铺彻,暖玉铺地,纱质帷帐透出一股温暖的龙涎香。 而榻上是身穿龙袍的当朝皇帝宋明烛。 洛青绯跪下向皇帝行礼:“妾身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洛青绯低眉时目光微缩,细细看来皇帝那眼神中还有神采奕奕,一身一路的风雪被挡在殿外,一帘帷帐在皇帝身后有些显得朦胧不清。 “新婚燕尔,朕本当是不该打扰你们夫妻俩。”宋明烛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低,“但是你们洛家的一封书信,让我不得不重视。” 洛青绯心思顿时敏感起来,却又不敢去问,只好在心里默默斟酌,“敢问陛下,那是什么?” “一封请命信,”宋明烛摊开了一封纸,“信中写道,请求朕让你掌管洛家在朝中的官职,”宋明烛目光犀利,“云侯夫人,朕问,你有这个能力吗?” 洛青绯的感官刚暖没多久,听到这句话仿佛是自己被冷一个激灵,洛青绯只微微思索了一刹,面上便微微惊诧,“陛下……回陛下,妾身不能。” “哦?”宋明烛似是有些惊讶。 “为何?现在这么多人上赶着想要进入朝中,为何不愿?你不过一介小小的女子,朝中给女子的机会可不多,你难道……就不想好好把握把握吗?” “回陛下,妾身新婚燕尔……只想和夫君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可是你的夫君沈流河也正在朝中,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如此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的夫君一起上朝,这样难道不好吗?” “陛下……妾身心中愚钝,心也很小也只能容得下夫君一人,再加上能力有限,别的事情……妾身也再容不下其他。” “也罢,朕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宋明烛无奈,让洛青绯退下,“既如此,朕便另选人选,耽误了你这么久,朕就赏赐你一些东西吧,你可以早点回府了。” “是,陛下。妾身谢陛下隆恩,妾身这就告退。” “嗯……免礼。你去吧。” 殿外,洛青绯重新回到了风雪中。 风雪很大,太阳也已经隐去,风霜像洛青绯多年前因战争被父亲妾室驱逐到寒陵时那般冷,而寒雪却没能冷却她一颗心,洛青绯望着天色已晚,估计宫宴时间已经快到了。 她是想要得到权力,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宫门远方传来阵阵响声,洛青绯想着渺远的宫中居然还有梦幻般的鞭炮声,隐隐成雷。 应该是在宫宴时有技艺表演吧。 洛青绯问源花殿内门前的薛公公: “公公,现今已经是几时了?” “公公,可否通融一下,让民女到宫宴上暖和暖和?” 洛青绯微微皱眉,好看的眸色在暗夜风雪里有些深沉,小雪花堆在她的睫毛上,像点缀上来的霜雪流苏。 落下来的小雪花已经堆了一层薄霜落在洛青绯肩上,让她引起一阵战栗。 内务总管含隐仿佛也动了恻隐之心,“云侯夫人,你看起来不太好,咱家就破例带你一去吧,话说回来陛下本来也想留你的。” “谢谢公公。” 洛青绯心中感激,对含隐行了一礼,“公公,可否指路?” “可。” “夫人跟咱家来吧。” “谢公公。” …… 宫宴,正值宴中。 “哟,怎么来了个俊俏的小姑娘,这是谁带来的呀?” 闻寒在桌上赌酒,看见旁边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人也活络起来,上下打量着刚随含隐进来的洛青绯,似乎对她甚是感兴趣,“姑娘,请问一下你是哪家的小姐?” 洛青绯默默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直接回答,“公子,承让。” “还挺有脾气,我喜欢。” 洛青绯毫无回应,连一丝丝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闻寒心里不悦: “哟,小姑娘还有脾气,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敢无视我。” 洛青绯从京都赴考的回忆里想起这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闻寒。 他在同辈们的声誉里并不好,但他人高马大,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如今,她不过一介女流,自然而然能成他调侃的主要对象。 然而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闻少爷,怎么就你一个人,不见你兄弟远寒少爷呢?难不成你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可曾犯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有闲心来看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呢?你说是不是?” 闻寒听此脸色铁青。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链闻寒气得跳起了脚,盯着洛青绯目不转睛。 “我管你是谁。”洛青绯不甘示弱,也瞪了他一眼,低眉眼底却星光闪烁起来,知因她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却又很感兴趣的物事。 ……那是失传已久的流链锁,传闻中天下第一的锁具。 可是因为以前是由异国铸造,所以曾在一段时间内明令禁止。 而这究竟是那个不识货的,为什么偏偏给放在了这里,何人尚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 第4章 宫宴 “洛青绯,我问你话呢?”链闻寒在家中排行老二,家中还有一个大少爷名叫链远寒,正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不好好待字闺中,学些女儿家应该学的女红针线,大老远地,身体虚的不行,还非要来京都来凑我们男人之间的热闹,当真是好笑,你可曾看看,这宴席之中,可曾有你的位置?” 她的位置......当然将来......要由我了定。 链闻寒的眼中颇有些势在必得,望着洛青绯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的多了几分玩味,眼底笑意浅浅,不容温柔,却莫名冲动:“你若肯跟我道歉,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些酒来喝。嗯?” “我已经说过,承让。”洛青绯丝毫不惧,直直地从链闻寒的眼皮子底下坦坦荡荡地走,宴中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好像谁也不愿踏足这火坑。 洛青绯的心里,此刻还有些迷茫,这个锁具,到底又是谁带来的?难不成,真的有人跟异国有数不清的瓜葛? 而那个人,他究竟又是谁?把这东西放到这个宫宴之上,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细思极恐。 洛青绯的心中感慨万千,想着当年她挺身而出,调用自己家的粮库来周转国家资源,竟是已经快有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来,她从寒陵重新崛起,勇敢夺取洛家的权柄,乃至最终意外竟与他人成婚,一环扣一环,就像命中注定,又无形之中有一把看不见的手,让她在闲余时刻惊从中来,无边的恐惧,被抛弃,被利用的怨恨,就像一颗种子,埋下了反抗的根源。 而链闻寒,便是第一个引火人。 仗着自己家有几番势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知天高地厚。 有一天,她会踏着所有人的绊脚石,走到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她相信,她可以,她会的。 “酒多伤身,言多必毁。”洛青绯从链闻寒的眼神中,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的不甘。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闻寒少爷,有空,你可真的要跟你的哥哥好好学一学。”洛青绯坐到离花海最近的地方,只微微摇头,显得十分的调皮以及玩世不恭,丝毫不在意旁边那些人投来的目光。 想必他们想着她既然能如此顶撞城中一霸链闻寒,定是她自己心高气傲,不知其势。 然而洛青绯要的偏偏就是这种效果。 将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她的名声就会败坏,至少城中有一些人,便会见菜下碟,从流从众,说不定,还能让她纠出狐狸尾巴。 至于流链锁......在别人尚未知道它的真正用出之前,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对它感兴趣。 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她这一生已经受过了太多太多的苦楚,她真的不想这次的机会,白白的浪费掉。 所以......她要动用所有的资源查。 查出这些东西它们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又从谁人的手中流出的,是何目的,是敌是友。 “很好。”链闻寒不知是气是笑,说话波澜不惊,一时间让别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京都人皆知,链远寒为人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此番链闻寒回去,怕是要又被他的哥哥说教一通了。 洛青绯幸灾乐祸。 宴中出了小小的插曲,一男一女所坐之位置如同银河,井水不犯河水。 下面是宫宴的重头戏,摇铃舞。 其实舞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今日的宫宴特别的是,皇帝的赌注。 不久前朝陵国来大宴朝进贡,不仅进贡美女珠宝,仙衣财物,甚至还有陵棋--朝陵国的特色。大宴国成国以来,还没有与周围的国家订立盟国关系。 洛青绯知道,朝陵国这次不仅是试探,也想得利。毕竟在洛青绯看来没有人会不喜欢钱。 这也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能够建立良好关系,最简单粗暴的道路。 洛青绯想她现在无权无势,仅有的世家势力也被皇上如此盯着,很难有更好的资源,也更难得到有利于自己的发展平台。 宴上戏曲萦绕: “百转千回,尽在一曲---柔腰一舞,尽在一城———” 洛青绯想起,皇帝的赌注是谁能接住朝国舞姬一舞,赏黄金千两,破朝陵国棋局者,赏菩提人参一斤。 正当洛青绯看得起劲,那彩玲和纱绸共舞,满堂花彩,舞姬如一朵朵耀眼夺目的鲜花缓缓绽放,众人评价间,洛青绯的目光却意外地找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准确地来说,是一群人。 从宾客进入的花毯和花团锦簇的围纱间,一抹青绿色一闪而过,随后是一双洛青绯不久之前才见到的风流的桃花眼。 洛青绯呼吸一滞,他来干什么? ……他今日不是有事被外派了吗? 洛青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但看见太子便理解了,应该是随太子平事,也跟着他来这里赴宴,然后接待外国,体现我国的礼仪罢。 沈流河也看见了在宴席中央的洛青绯,只是他的眼神依然古井无波,只在看见洛青绯时微微惊讶。 洛青绯想,看样子他应该是并不知道今日皇帝召她进宫的事。 那他不知道的话,那封她洛家的请命信,他是不是也不知道? “青绯,怎么也不多穿一件外衣?”洛青绯回过头来时,沈流河已经近在咫尺,话语依然像新婚夜一样温柔。 “侯爷......今日是来寻我的吗?”洛青绯说的很认真,目光如酒,一瞬醇厚:“谢谢侯爷关心,妾身还顶得住,只是侯爷,天高路寒。可有劳累?” “不曾。” 片刻后,两人已然相对无言,只温存了不过片刻,便被一阵突然而来的猜测吵闹声所笼罩:“这就是云侯府的少爷?当朝武侯的嫡传世子?” 有人恍然大悟:“那他旁边的那个正与他说话的那个人是......?” “就是近日刚刚被皇上赐婚的当朝世家洛家的大小姐洛青绯!” “怪不得能跟链家二少爷链闻寒叫板!” “......” 宾客喧闹声渐渐变小,最终在洛青绯耳朵里渐渐远去,便成一滩稀碎。 洛青绯看着在自己左边的名义上的夫君沈流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游移了些许,微瞥见了当朝太子宋清澜。 细细算来,她与太子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实在是算不上交深,又何谈与之相见。 当年进京赴考,不过也仅有几分知音之意罢了。 如果她贸然前去,很有可能会被在政治漩涡中的太子意外当枪使,这样的效果,只会让结果适得其反。 必须要乔装打扮外加上有些京都不好看穿她的身份伪装才行。 身份伪装...... 洛青绯想起来了一个人。 一个在当朝世人的眼中,早就已经死去的人。 絳铭笙。 不过,不知道她还肯不肯出山。 “青绯,听说你下午便出门了,此番进宫,身子可还好?”沈流河给洛青绯推了一盘菜,铃声滴玲玲地让洛青绯想起来了他们两个人的新婚之夜,不禁有些害羞,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大大方方地接了。 “侯爷,我还好。” 宴中,摇铃舞一个**后竟是男子入场,各色俊美,身着彩衣华服,耀眼夺目,又錦冠君子,柔腰劲舞,宽肩上裹着的衣玦纷飞,与上一曲女舞姬之舞相似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洛青绯低头敛目。心中已有决断。 待一曲唱罢,舞尽倾城,洛青绯便知,这便是要该入朝堂礼仪了。 只见领头的那名温润的男子清绝谢幕,便又将目光转向随沈流河一起来的皇室众人。 当然,其中可有太子。 “朝陵国朝离,代表朝陵国皇室,闻大宴朝安。” 朝氏? 朝陵国大氏、 未等洛青绯有所反应,那人便已经把注意朝向了皇室一排之中唯一的女眷。 唯一没有官职的,却与朝堂有着抹不开的联系的人......洛家大小姐,现在的沈家夫人。洛青绯。 “闻武侯夫人安。” 在场的人都凝滞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揣测她通敌卖国。 洛青绯却不慌不忙,身姿端庄,目光含着不远处的烟火光芒,渐渐变成大家闺秀般的温柔,“妾身有幸,闻朝陵国使者安。” 沈流河的手指尖微微攥紧了玉茶盏,也随之起身,“孤沈氏嫡子,亦闻朝陵国使者安。” “欢迎使者,”宋清澜举杯敬酒,并招侍从邀他们入座。 “多谢太子,”朝离入座坐定,“我此番前来,不仅带来了歌舞,更是带来了我朝陵国的特色——陵棋。不知在座的各位人士之中,可有能解之人?也好让我朝陵国大开一下贵国的风貌和眼界。” 一瞬的停顿之后,朝陵国的使者朝离把矛头直指在宴席之上的洛青绯:“不如就让刚才我看到的女眷——当朝的世家大小姐来试试如何?”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洛青绯一个人,洛青绯抬眼间,也看到了当朝太子宋清澜的目光——那种她当年赴考时,仿若知己般的目光—— 机会来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自偈颂五十一首(其二十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宫宴 第5章 商机 “使者,奴家愿意一试。” 洛青绯起身,旁边的沈流河帮她的衣服整理好,众目睽睽,洛青绯一时间沉默,身为沈家的夫人,这个时候断断不可怯场,不然之前的所有建立起来的形象都会白费的。 宴会上,人们的目光渐渐从炽热的烟火上移开,望着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女人。 使者也搬来了棋局,黑白两子的排列凌乱,仿佛找不着头脑。 这种棋,其实洛青绯也没有见过,因为她自小在大宴国长大,被礼规俗教约束久了,见的便更少一些。 然而,所有的棋,都不外乎有一个原则,便是隐藏。 “使者,这是要解残局?” “夫人所言极是,可有想出对策?” “对策嘛,既然这陵棋是围棋的一种,又是残局,最好的方式往往不在棋局里,在原局。”洛青绯不紧不慢的说着,抬手将黑白两个子在空中交换了位置,竟是直接找到了突破口。 换一个子,往往能找出双方势力当中最薄弱的位置。 洛青绯很快便找到了那个位置。 “使者,青绯所言,可对?” “乃是我等轻视夫人了,甚好。”朝离挥手让下人撤棋,“还有一物,不知太子殿下认不认得。” “哦?” 宋清澜仿佛有了些兴趣,语气上挑,温润如玉的气质里带上些许清冷,洛青绯却从中看出了几分不屑,但听那朝离讲,“是我国的圣物,绞丝。” 朝陵国地处山脉脚下,绞丝取自一种特殊又罕见的植物,这种植物极耐寒,因此所结出的丝果也异常坚韧,如箔如金,却触之柔软,仿若判若两物。 判若两物的物事,在洛青绯的印象里,还有一物。 就是宴上的那枚流链锁。 “青绯,”沈流河终于发话,却有让洛青绯回来的意味,他站起身,“听闻朝陵国的绞丝素有盛名,今日本侯也刚好可以见一见。” 他拉住洛青绯的手,适当地与使者拉开距离,却与旁边的太子殿下目光相撞,更加凌厉了起来。 宋清澜:“朝离殿下远道而来,可曾尝过我大宴的酒?” “不曾。我素来酒量不好,怕是要辜负美意。” “哪里哪里。大宴酒有很多种,有不辣的好酒,此时饮最适宜,也当是交换特色,尽尽地主之谊。” “太子殿下说的好。今日不醉不归。”朝离说着,拿过旁边侍女端着的酒,在大宴的宴席上喝了半杯。 一时风头无两的他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看着宴席的目光微微停留,唤人将之前商议好的朝陵绞丝给带了上来。 初看绞丝,洛青绯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确实是韧性比较高一点,只是这种植物比较罕见而已。 但,若是,加上那同样罕见的流链锁呢? 会,发生什么? 洛青绯有点不敢多想。 洛青绯大着胆子上前,“太子殿下,这些是要进贡给我们大宴的吗?” “是。”宋清澜倒是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就说了出来。 朝离:“是的,云侯夫人,这就是我朝陵国的诚意。”朝离面上有些得意,不自觉语气也狂妄了些许。 宋清澜:“朝殿下,宴席还没有结束,请入座,我们接下来还有节目。” 朝离:“好。” . 正值宴中酒意已浓,众人都已交杯几盏,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嗓给打扰: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厉喝,洛青绯的思绪便被拽了回来,望着渐渐走入的那个堪称雍容华贵的男人。 这是要在这宴席上就要进行两国交流然,后互试别国的目的吗? 待一声齐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过后,便来到了宴席的**。 宫宴的**,才是交流最频繁的时候,洛青绯估计,皇帝可能就要对朝陵国做出试探了,然而一直到了宴席结束,皇帝都一直向对方劝酒,友好地交流并且丝毫没有提有关两国交易下一步的计划。 难道,是不准备了吗? 洛青绯已经有些微醉,旁边的沈流河也看出了她的些许醉态,可是洛青绯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就这样让大脑混沌,进而忽略什么可能有用的细节。 就在洛青绯真的恍恍惚惚,有些酒意上头的时候,转机终于发生了。 还是那个问题,丝绸和战甲。 战甲是每一个国家都非常热衷的话题,而且是经久不变的战略内容。 话题其实是朝陵国挑起来的,皇帝宋明烛甚至显得有些惊讶。 “贵国疆土辽阔,珍宝不计其数,不知能否让我朝陵国带回去一些,陛下觉得呢?”朝离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逮住空隙要求皇帝给出回应。 然而,宋明烛也道,“贵国向来自给自足,怎么想到我国这些不值一提的些许珍宝了呢?” 宋明烛放下酒杯,却让人拿出了一件比较陈旧的物事。 眼细心细的人应该能看的出来。那其实不是一个宝物,是一件报废的武装。 应该有些年头了。 “这是上次贵国不慎留在我国的一套武装,已经有些年头了,今日就且带回去吧,至于两国互贸的事宜,朕会让户部侍郎来去交涉一下,贵国不用着急,今日此宴权当朕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甚好。”朝离也没有再说什么,皇帝已经尽了地主之谊,他也不算白来。 “不过,”朝离话锋一转,目光不自觉瞥向洛青绯所在的方向,在洛青绯的身上略过,看向一旁坐姿端正的太子,“太子殿下,不如与我朝离赌酒论艺,今日趁此机会尽兴,如何?” “清澜,”宋明烛也往宋清澜那里瞥了一眼, “你意下如何?” “儿臣可以,父皇也请放心。”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陪陪使者吧,朕乏了,交给你了。”宋明烛冷冽的双眼忽略过宋清澜,唤上薛含隐后便拂袖而去。 “太子殿下,请吧。” “使者好精力。”宋清澜唤人拿了些新酒,“使者要赌什么?” “赌棋,这次是你们大宴的棋,公子不必谦让,吾尚受得起,今日吾来,便是为了一睹大宴的风采的,大宴有云侯夫人如此女子和太子殿下,当是国幸。” “哪里哪里,承让。” “青绯……?” 洛青绯听见沈流河唤她,“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你醉了。” “可是……” “你们回去吧,”宋清澜发话,“你们夫妇两人也辛苦了,这里有我一个人便可。” --- 云侯府。 “柳姨,照顾好她,我出去一趟。” 沈流河把洛青绯抱到床上,唤来下人守夜,之后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已深的夜幕中。 柳姨叹了口气,“侯爷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他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哎。” 不过三刻,洛青绯便一瞬酒醒,望着柳姨发呆:“侯爷呢?” “侯爷有事情出去了,临走前让老奴来照顾您,您可要喝点热水?” “不用。” 洛青绯的头脑还有点恍惚,但是之前的事情记得分外清楚,“那侯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三刻前。” 洛青绯:……那来不及了。 细细算来,那使者应该是明早出发回朝陵国,想查看那些武甲可能有点悬。 但是…… 如果是他们必经之路之上的小道上呢? 洛青绯不禁觉得还有些许可能,“您是……?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回夫人,老奴是柳姨,是从侯爷母妃还在时就跟着侯爷的,您叫我柳姨就好。夫人刚醒,现在却还在夜里,喝点醒酒汤吧,不然不好入睡。” “这个侯府里,就只有您一位资历久的人吗?” “其实还有一位,但是早年侯府变迁,已经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噢噢噢,原来是这样。柳姨,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好的夫人。” 夜色如浊酒,洛青绯透过窗外,仿佛想到了自己还是十几岁的少女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也很贫瘠,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自轻自贱过,后来家里稍稍因为科举之试放开出身限制,她们一家才得以拥有一门得体的稳定的营生,还是当朝的官职。 至于后来新帝登基后,也是不温不火,仅仅有一些长久以来积攒的底子罢了。 现在,新帝又与她祖父母的真相牵连众多,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乐观的形势。 而沈流河…… 罢了罢了,明天,她便自己亲自去,看看能有什么收获吧。 朝陵国的绞丝绸和矿石甲都是他们的几大特色之一,若是能被她所改造,那那些武甲的用处,那将对她来说是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希望最好能再得到一点有关朝陵国的信息,这是再好不过,顺便再看看她的清秀坊建的如何了,有没有被皇帝格外注意。 “夫人,”柳姨进房后将一件物事给拿了出来,“这个是不是夫人的嫁妆之一?我看它一直在红箱里面没有动,”柳姨一手拿着醒酒汤,一手把里面是方块金箔的珠奁给拿到桌上,眉头微皱,“夫人,您看如何处理?” 那是…? “谢谢柳姨,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困了就歇息了。” 那方块是由金箔纸叠成的,柳姨走后,洛青绯拿过那一层层轻薄的金箔纸,用手指捻了捻上面的金色花纹。 明日,她的清秀坊就要建成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商机 第6章 情感 “使者这是准备走了?”洛青绯到凌兰街的时候,正值熙熙攘攘的早市,朝离拖着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向城门进发。 “哟,这不是云侯夫人吗?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我这个异国之人?” “不瞒使者,青绯还有一事想问使者,部知使者能否为青绯解答这个小小的疑惑?”洛青绯说的很认真,像是一个听话的学生来询问老师一个自己不懂的问题。 “时候也不早了,云侯夫人还是早点回去吧。也省得让人担心。大宴国又要说吾的不是了。”朝离挥挥手,欲与洛青绯分开,也免得落人口舌。 “其实,你根本不会跳舞,是吧?”洛青绯趁朝离还没有离她太远之前,大胆,又斩钉截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朝离的脚步立马停了。 “云侯夫人,”朝离并未回头,“你的棋艺悟性很好,吾很喜欢,”朝离微微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但是君臣有别,两国亦是如此,若夫人有兴趣,可以在城中朝陵国的驿站里,报上我的名字,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朝离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洛青绯还是听的很清,早市里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车队已经围了半个街,却也在渐渐退潮。 洛青绯的心情有隐约的兴奋。 看来她猜对了。 早年间,洛青绯其实是跟朝陵国的人都是没有什么接触的,直到昨日她才知道原来朝陵国的人无论男女皆能歌善舞,相比较他们大宴来说不知道相差多少。 而让洛青绯比较疑惑的是,朝离公子的腿上却有一些隐隐约约被脂粉粉饰的痕迹。 无他,他用的脂粉很耳熟,正是当今花市上的奢侈品,醉海棠。 若是对醉海棠不够熟悉的人,其实是不容易看出了的。 况且是昨日那样莺歌燕舞的环境下,能闻到香气都算不错了。 洛青绯仔细想了想。朝陵国的驿站远在边疆,怕是她暂时不能用到了。 有点可惜,但是并不算没有任何收获。 “让让———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皆回避,不然大宴律法无情!”一队锦衣卫从花巷深处冲出来,路过洛青绯所在的位置,差点把洛青绯给撞倒。 洛青绯:“。。。。。。” 不知道看着点路吗?我这么个大活人! 洛青绯看向领头的绯色锦衣服,那人面容严峻,脸如刀削,颧骨硬朗,一派军人的风范。 是不是军人都是这样的,哪怕是现在的侯府次子沈流河,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 洛青绯一时间有点犹豫。 沈流河若是有一天知道了她私下里做的这些事,等那一天到来之时,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洛青绯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已经筹备了这么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个领头的男人洛青绯并不认识,但是让洛青绯感到惊讶的是,那人似乎在快撞到她的时候,好像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以至于现在他的步伐微停,随后又恢复了刚才的速度。 洛青绯最终只好在这早街里转转,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来作为她跑来早街的理由。 一个颜色鲜红的物事吸引了洛青绯的注意。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物事,却因为颜色刚好和洛青绯衣服上的纹饰很像,因此才会让洛青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它。 香囊。 ———— “听说了吗。河北大旱,就连河南一些地域都有些用水不足,陛下今天在朝堂上刚刚说了此事,甚至已经贴出了告示,只是现在还没有什么妥帖的决策。哎,这可怎么办呀,河北那里的田亩今年怕是要无收啊。” 一位老衲在城巷转角处,连连叹息。 洛青绯正准备回云侯府,却也眼尖地看见了城巷的告示。 看来,这下朝堂之上,可就又有的忙了。 洛青绯心中腹诽,却还是仔仔细细看了那墙上贴得规规矩矩的红纸鎏金字体的告示。 “是啊,百姓又要民不聊生了。” 一个清澈又低沉的男音从洛青绯身后传来。洛青绯一惊,随后很快的认出来那正是沈流河的声音。 “侯爷?” 洛青绯的眼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却又在一瞬之后敛下眼眸,看似好像也忧心忡忡,却还是满怀希望地道,“我相信陛下会有所处理的。” 洛青绯当然是不怎么乐观和相信那个当今的陛下的。 但是她肯定是不能说出来。 “青绯,你倒是乐观。”沈流河浅浅点评几句,便没有了下文。 感觉他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跟个木头人似的,洛青绯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早知道这样她就自己上朝堂看看了。 “今日怎么想着来早市看看,嗯?” 沈流河冷不丁地一问,洛青绯还沉浸在大旱的事件中,没有注意到洛青绯向她伸来的手。 沈流河道,“洛青绯,陪我走走吧。” 城巷,临江街。 “侯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是有一点心事,青绯,你是土生土长在京都吗?” “......算是吧。我已经在京都快十八年了。”洛青绯说着竟有些惆怅,和她已经攻读太学的人如今都分散四处,没有详细行踪了。 “我不是在京都长大的,”沈流河现在已经不用孤这个称呼,倒是显得平易近人起来。“人人都知我的父亲是武侯,他常年驻守边疆,竟是连我的婚事都没有赶上。” 临江街不似花街和早市那样热闹,洛青绯和他说话也显得空旷,沈流河的姿色錦服也如彩绫冠带,朴素又不失雅致。 “青绯。” 洛青绯好像感觉他要说什么重大的事。 “我见惯了黎民百姓的水深火热,朝堂的尔虞我诈,京城的喧闹,当然,我也见过了这花街的繁华,十里烟火江船的繁荣熙攘,”沈流河第一次在洛青绯目前流露出一似异样的情绪,“看来,这种水深火热的悲剧怕是要重演。” 重演。 洛青绯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汇。 那他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侯爷,往事不可追。”洛青绯看着这个比她还要高上一个头的男人,“朝堂之上,对于大旱之事,怎么说?” “陛下还没有具体的决策,但是有意让太子先去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沈流河不禁有点担忧,“我的父亲还远在边疆,这次大宴河北大旱,不知道别国会做何想。” “侯爷,妾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吧。”洛青绯的眼角胭脂淡红未退,笑起来淡雅妩媚,沈流河停下脚步,天色其实还早,也并不耽误他下午做事。 “一个京都里最特别的地方,也是最热闹的地方,”洛青绯留下了个关子,“其实很多京都的官员都喜欢到一个地方,那里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不知道侯爷敢不敢去?” 沈流河笑了:“孤怎么不敢?孤可是一代武将。” ———— 山亭曲鹤唳。 所谓山亭,便是城中有一个历史遗留下来的废山,经过多年的历史变迁,渐渐变得小,到今朝时已经只留下一座最高的山峰。 山亭是一所在京都内独立的区域,进入到那里的人不分阶级,不分男女,也不论尊卑。 每一个进去的1人都有一个牌号,用了记录人员流动,同时也会有各种民事活动。 据洛青绯对沈流河讲,那里可热闹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沈流河:“你经常去吗?” 洛青绯:“不然呢?” 沈流河:“你确实是有点闲。阿......” 没等沈流河说完,洛青绯已经拉着他的手而往前面山亭的入口出走了。 沈流河:......喂......不是我还没有说完呢? ...... “各位看官,欢迎来到山鹤唳,俺咎易子今日降价,今日卜算五折。” 洛青绯刚刚进入山亭,便听到了吆喝声。 “姑娘,要不要来一卦?”咎易子凑到了洛青绯眼前,“我看姑娘眉宇宽阔雅致,乃是吉象,不如来我这里交流交流?” “不用了。” 沈流河牵起了洛青绯的手,“这里人多,别失散了。” 洛青绯:......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用得着这样吗? “好好好。”洛青绯无奈,只好顺着沈流河的性子走,目光好奇,像是很多年没有来过。 万千的打铁花在空中绽放,像流星,萦绕了整个山亭。 “听说山亭最高出的山峰上有一座最古老的楼亭,上面更是有各种奇珍异宝,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咳咳咳,没什么。” 还可以查姻缘,测对方。 但这个话题并不好。 “对了,你怎么没有带你的翡翠出来?” “我起来的早,”洛青绯试着不用妾这个自称,发现沈流河并不反感,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人家服侍我也要休息的。” “......好吧。你倒是宽容。” “不是说去最高的地方吗?你可不要害怕。” “怎么会,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断断没有退缩之理。” “侯爷,”洛青绯目光调皮。“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