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跑图进行时》 第1章 第一章 夏浔浠是被喉咙里的灼烧感痛醒的。 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她费了半分钟才掀开条缝，入目是灰蒙蒙的天，看不见一丝阳光。鼻腔里灌满铁锈和腐烂混合的怪味，胃里空得发疼，仿佛有只手在里面疯狂绞拧，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四肢发出抗议——她快饿死了。 “终于醒了？”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躺会儿，等胃酸把胃壁消化完，正好省得我处理尸体。” 夏浔浠猛地抬头，看见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蹲在废墟上。他的皮肤是冷调的瓷白，眼尾和下颌线处隐约有淡蓝色光纹流动，透着一股非人的精密感。眉眼间全是程序化的不耐烦，手里转着一把匕首，刃面映出她自己惨白脱相的脸——嘴唇干裂起皮，脸颊凹下去一块，活像刚从饥荒里爬出来。 “你是……”她嗓子哑得很像有砂纸正在摩擦。 “秋时亿，仿生人，你的引导者。”男人挑眉，目光扫过她的脸时带了点嫌弃，“看来游戏系统把你扔进来的时候没给新手礼包，直接送你一张‘濒死体验卡’。” 引导者？系统？ 混乱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她昨晚明明在通宵玩那款号称“百分百沉浸式末日生存”的单机游戏《末日余烬》，选了最高难度，然后……似乎是弹窗说“检测到玩家强烈意愿，是否开启真实模式”，她应该选了“是”？ 夏浔浠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卡着泥灰，手指因为脱力在微微颤抖。这触感真实得可怕，饿和渴的感觉更是猛烈到让她头晕目眩。 “真实模式……就是真的会饿死渴死？”她眨眨眼，长睫毛上也沾了点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秋时亿嗤笑一声：“不然呢？让你躺着等NPC送餐？”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给你十分钟，站起来。要么现在找到吃的，要么变成街上那些东西的午餐，二选一。” 他朝街对面扬了扬下巴。夏浔浠顺着看过去，心脏骤然缩紧——街角阴影里，几个畸形的影子在蠕动，皮肤是青灰色的，四肢扭曲得不成样子，嘴里淌着黏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是游戏里的最低等变异体，被污染的人类变的，速度慢但攻击性较强。 胃里的绞痛更厉害了。夏浔浠咬了咬下唇，撑着身边的断墙试图站起，腿一软差点摔回去。她扶住墙缓一缓，脸上还带着刚醒的迷糊，眼神却悄悄变了——刚才看秋时亿转匕首时，她注意到他手腕上有块战术表，表盘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渍，可能是新鲜的植物汁液。 “那边。”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是软软的，但没了刚才的茫然，“超市残骸，第二扇门后面应该有货架没倒。” 秋时亿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指路。夏浔浠已经扶着墙往前走了，脚步虚浮但很稳，每一步都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走到超市门口时，她回头冲秋时亿笑了笑，脸颊因为用力泛起点红晕，看起来有些憨：“你帮我看着点怪物呀，我害怕。” 秋时亿皱眉，没说话，往旁边挪了两步，匕首握得更紧了。 超市里比外面更暗，货架东倒西歪，罐头盒子滚得满地都是。夏浔浠径直走向第二扇门，那里果然有个倾斜的货架，最底层压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还有一包看起来没被污染的压缩饼干。 她眼睛一亮，刚要伸手，货架忽然晃动，旁边堆着的杂物后面传来低沉的嘶吼。一只变异体拖着断腿爬出来，口水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夏浔浠的动作比表情快得多。在变异体扑过来的瞬间，她侧身躲开，顺手抓起旁边一根锈铁管，抡圆了砸在它后脑勺上。动作干脆利落，和她那张看起来迷糊的脸完全不符。 “砰”的一声闷响，变异体软倒在地。 夏浔浠喘了口气，捡起那半瓶水和饼干，拧开瓶盖先灌了几口。水流过喉咙时，她舒服得眯起眼，像一只偷到小鱼干的猫。 “看不出来，你手劲挺大。”秋时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靠在门框上，眼神里多了几丝探究。 “饿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嘛。”夏浔浠转过身，脸上又挂上那副无辜的表情，举了举手里的饼干，“分你一半？” 秋时亿刚想怼“谁稀罕”，就看见她已经利落地把饼干掰成两半，递过来的那半还稍微大一点。他顿了顿，接过来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声音含糊：“算你识相。” 压缩饼干干得噎人，夏浔浠又喝了两口水，才感觉身体里重新注入了力气。她靠在货架上，看着秋时亿把匕首收起来，仿佛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手腕上是不是有植物汁液？” 秋时亿动作一顿：“怎么了？” “我看见那边墙角有丛变异仙人掌。”夏浔浠指了指超市深处，“虽然刺有毒，但果肉能解渴，处理干净的话……” “知道了。”秋时亿打断她，转身往那边走，声音闷闷的，“等会儿处理完，给你留两块。” 夏浔浠望着他的背影，偷偷勾了勾唇角。饿和渴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胃里的暖意还没散开，远处传来奇怪的呼啸声，仿佛有无数根钢管在风里互相抽打。 秋时亿迅速回头，脸色变了：“该死，是龙卷风！” 风势瞬间变得狂暴，超市的破窗户被吹得哐当作响，灰尘和碎纸片在半空乱舞。夏浔浠被一股强风掀得踉跄了两步，扶住货架才站稳。她看见外面的街道上，那些变异体被风卷得像破布娃娃一样飞起来，远处的天空已经变成暗灰色，一根粗壮的风柱正在快速逼近，所到之处，汽车和断墙都被轻易撕碎。 “跟我走！”秋时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拉着她往超市后门冲，那里有个通往地下仓库的楼梯，“快！龙卷风移动速度飞快，地下能暂时躲一躲！” 夏浔浠被他拽着跑，耳边全是风声的咆哮和东西碎裂的巨响。她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跑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但秋时亿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牵着她，根本不给她停下的机会。 冲到楼梯口时，龙卷风已经近在眼前。一股强风突然从侧面扫来，夏浔浠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外面飞了出去。她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栏杆，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失重感瞬间袭来。 “小心！”秋时亿的吼声被风声吞没。 夏浔浠闭上眼，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她睁开眼，看见秋时亿的白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睛亮得惊人。 下一秒，她感觉身体突然变轻了。 秋时亿的背后爆出一双黑色的翅膀，羽毛在狂风中舒展，带着金属般的光泽。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鹰，利爪稳稳地抓住她的肩膀，腾空而起。 龙卷风就在脚下肆虐，风柱卷起的碎片擦着翅膀飞过。夏浔浠紧紧闭上眼，把脸埋在他的羽毛里，能感觉到他振翅的力量，沉稳得像座不会动摇的山。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渐小了。黑鹰降落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屋顶上，翅膀收拢的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穿着冲锋衣的人。他松开手，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 “站稳了，别又摔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 夏浔浠站在原地。刚才那对翅膀的轮廓还印在她的脑海中，和他之前那副毒舌傲娇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你……”她正想开口，就被他打断。 “又怎么了？”秋时亿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原先不耐烦的表情，“还不走？想等龙卷风回来找你？” 他转身往屋顶另一侧走，步伐依旧稳健。夏浔浠急忙跟了上去。 “喂，秋时亿，”她轻快地说，“刚才谢谢你啊。” 秋时亿头也不回：“要不是游戏系统绑定了引导者任务，谁管你死活。” “那任务奖励多吗？”夏浔浠追上他，故意凑近了点，“是不是要一直跟着我才行？” 秋时亿停下脚步，回头瞪她：“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呀。”夏浔浠眨眨眼，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她脸上，“就是觉得，两个人一起找吃的，总比一个人强吧？”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远处被龙卷风摧残过的废墟，语气认真：“而且，我刚才好像看见那边有个红色的标记，是不是游戏里的传送枢纽？” 秋时亿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没料到她会注意到这个：“你看见在哪了？” “大概在东边的广场附近？”夏浔浠指了个方向，“不过现在过去肯定很危险，得先找些能用的装备。”她晃了晃手里那根打变异体的铁管，“它显然不太够用。” 秋时亿看着她，若有所思。刚才在超市里，她能准确找到食物；被龙卷风卷走时没尖叫没慌乱；现在又能注意到传送枢纽的标记，甚至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行动。这和她那张迷糊可爱的脸，还有之前虚弱到站不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可以。”他最终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同行，“先说好，资源平分，但别指望我帮你干活。还有，小心一点。” “知道啦。”夏浔浠笑得更甜了，“那我们现在去找装备？游戏地图上显示附近有个五金店，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能用的工具。” 秋时亿没说话，表示没意见。两人一前一后跳下屋顶，朝着五金店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依旧能看到零星的变异体，但夏浔浠明显从容多了。她偶尔会故意放慢脚步，等秋时亿走在前面开路，自己则在后面观察四周。 “哎，秋时亿。”她忽然开口，“我没记错的话，玩家的主线任务是不是激活所有传送枢纽就能通关？” “是。一共十七个枢纽，分布在城市不同区域。激活全部后，系统会开启回归的安全通道。” “需要多久？” “两个月。”秋时亿的声音沉了沉，“超时未完成，或者中途死亡，都算失败。” 夏浔浠点点头，没再多问。她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在这个真实得可怕的游戏里，失败等同于真的消失。 阳光穿过废墟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望着前面秋时亿的身影，又瞧了瞧远处隐约可见的红色标记，握紧了手里的铁管。 接下来，便要在这末日游戏里活下去，尽快找到十七个传送枢纽并激活它们。 第2章 第二章 激活传送枢纽的瞬间，夏浔浠指尖传来一阵暖融融的麻痒。金色光线顺着她的手指爬上枢纽表面，最终在顶端凝成一个迷你光球——第一座枢纽启动成功。 她松开手，面前多了一块浮空光屏，上面显示一句模糊的信息：检测到稀有物品“能量芯核”，可强化传送枢纽，存在于三公里内废弃实验室。 “能量芯核？”夏浔浠愣住，忍不住戳了戳屏幕。 秋时亿正蹲在旁边检查枢纽底座，闻言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又怎么了？” “好像有个叫‘能量芯核’的游戏道具，能让枢纽变厉害。”她眨眨眼，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过在三公里范围内呢，肯定还会遇到怪物。你自己来看嘛，屏幕上就一句提示。” 话音刚落，秋时亿突然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阵风：“我看不见你说的屏幕。”他耳根有点红，语气软了下来，“枢纽强化后能扩大安全范围，省得你半夜被变异体啃了。至于能量芯核…我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具体什么样没见过。” 夏浔浠看着他略微紧张的神情，心里了然。刚才激活枢纽时，她无意中发现秋时亿手腕上的黑色纹路亮了一下，那纹路和枢纽的光纹惊人地相似。这家伙哪是担心她，分明是芯核很可能对他自己有用。 “你来带路，我对周围不熟悉。”她歪头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猜，其实你也比较在乎芯核吧？它应该不止一个作用？” 秋时亿没有正面回答，转身就走：“快说要去哪里，再磨蹭天黑了，你想在野外喂变异犬？” “好嘞，我们去废弃实验室。” 两人沿着街道往北走，废墟在脚下发出嘎吱的声响。夏浔浠走得慢悠悠，看似在东张西望，实则在清点物资点——街角的自动贩卖机可能有未过期的罐头，药店柜台里说不定藏着抗生素，还有那家锁着门的便利店，玻璃门没碎，里面大概率有惊喜。 “喂，你走快点。”秋时亿回头催她，眉头拧成个结，“再晃荡下去，别说芯核，你晚饭都可能是变异蟑螂。” “急什么。”夏浔浠指着便利店，“先去那儿看看，补充点物资。你看那门锁，是从里面扣上的，说明里面可能……” 话没说完，便利店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黑压压的东西从店里涌出来，密密麻麻爬得飞快——是变异蟑螂，足有巴掌大，外壳泛着油光，口器里淌着绿色黏液。 “跑！”秋时亿拉住她的手往后冲。 夏浔浠被他拉着狂奔，耳朵里全是虫子爬动的“沙沙”声。她余光瞥见最前面的蟑螂已经张开翅膀，透明翅膜上布满血丝，速度瞬间快了一倍。 “这样跑会被追上！”她刹住脚步，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个打火机，是上午在超市捡的。 秋时亿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回头问道：“要我怎么做？” “你去左边巷子，把它们引过去。”夏浔浠语速飞快，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有一开始的迷糊，“我去右边找东西，三分钟后在巷子口汇合。” 没等秋时亿反驳，她已经奔向右前方的加油站。那里堆着几个半满的汽油桶，是她刚才就盯上的。 秋时亿望着她利落的背影，又扫了一眼逼近的虫群，立刻朝左巷跑去。他故意踩扁碰见的易拉罐，弄出一点点动静，果然有大半蟑螂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夏浔浠来到汽油桶旁，单手掀开桶盖，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摸出包里的压缩饼干包装袋，撕开后倒了些饼干碎屑在地上，一路撒向巷口，然后将汽油顺着碎屑泼过去，形成一条蜿蜒的火路。 搞定这一切，她靠在加油机上喘气，手指却稳得很。刚刚奔跑时她已经算好了——变异蟑螂嗅觉灵敏，饼干碎屑能引它们走预设路线，汽油助燃，打火机点火，完美。 巷子里却传来秋时亿的闷哼。夏浔浠心里一紧，探头望去，只见他被几只漏网的蟑螂缠住，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导致外壳破损，渗出水蓝色血液。 下一秒，夏浔浠抄起旁边的铁撬棍，身影快得像一道劲风，直冲向扑来的蟑螂。面对虫群，她不闪不避，硬生生挥下撬棍。 “看我的。”夏浔浠声音压得很低，手里的撬棍上下翻飞，每一下都精准砸在蟑螂的复眼上。她的动作快得离谱，明明是毫无章法的样子，却比擅长打怪的秋时亿更像天生的猎手，撬棍起落间，虫群很快溃散。 秋时亿愣在原地，直到她解决掉最后一只虫子，才后知后觉按住受伤的手臂，伤口很深。 “发什么呆？”夏浔浠扭头，眼里的冷意褪得一干二净，变回那副有点憨的模样，“你的血液跟我们人类不一样，还不赶紧处理。” 她从背包里翻出在药店顺手拿的碘伏和纱布，不由分说按住他的手臂。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秋时亿疼得抽了口冷气，想躲却被她按得更紧。 “别动。”夏浔浠抬头瞪他，语气凶巴巴的，“等你感染了变成怪物，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呢。” 秋时亿盯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减轻了些。她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影，手指虽然有点凉，动作却稳得让人安心。 “好了。”夏浔浠系紧纱布，拍了拍手，“走，去前面的连锁便利店瞅瞅。” 便利店没让人失望。货架倒了两座，左边半扇玻璃门损坏，角落里摆放着一箱未开封的瓶装水，还有三包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和玉米粒。最里面的冰柜里，居然有半盒没化的巧克力，大概是断电后密封得很好。 “我们运气不错。”夏浔浠把巧克力揣进兜里，又往背包里塞水和食物，动作麻利。 秋时亿靠在收银台边默默打量着她，开口道：“你的那些动作，很熟练。” “啊？”夏浔浠手上一顿，抬头时已挂上真诚的笑，“可能是曾经游戏玩多了？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秋时亿没再追问，独自去检查仓库。等他抱着一捆蜡烛和几节电池出来时，正瞧见夏浔浠对着空气比划，面前凭空展开个半透明的网格界面。她手指轻点，刚捡的物资就突然消失了。 “系统背包？”秋时亿挑了挑眉。 “嗯，用意念便能调出来。”夏浔浠关掉界面，晃了晃手中的牛肉干，“但是这些水和食物有时间限制，游戏系统提示五天内必须解决，否则会变质。” 秋时亿嗤笑一声：“这游戏倒是挺符合末日设定的嘛。”他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口袋露出的巧克力包装上，“我现在就想吃一块尝尝味道。” “不给不给。”夏浔浠把巧克力往兜里推了推，笑得狡黠，“这是奖励我自己的，刚才可是我救了你。” 秋时亿被噎了一下，正要反驳，却感觉手心一暖——巧克力被塞了过来。她的手指碰到他的掌心，温温的。 “喏，给你两块吧，算我大方。”她继续收拾东西，声音有点闷，“吃了好有力气打怪，总不能让你拖我后腿。” 秋时亿捏着两块带余温的巧克力，又看看她忙碌的背影，乍然觉得这末日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他把巧克力转进外套口袋，嘴角勾起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快点儿整理，”他清了清嗓子，恢复惯常的冷淡，“实验室继续去，晚了芯核被别的怪物叼走，有你哭的。我们不一定会在那儿过夜，可能要额外找一个相对隐蔽且安全的地方。” 背包界面再次展开，物资被整齐归类。夏浔浠看着界面角落的“能量芯核”提示，默不作声。 秋时亿告诉她需要它修复自身故障，而她则要用它强化传送枢纽。这场同行，从一开始就各有目的。但至少现在，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夏浔浠关掉界面，冲秋时亿扬了扬下巴：“可以走了，找芯核去。” 街道上的风陡然换了方向，卷着几片灰败的落叶打在夏浔浠脸上。她抬手拨开碎发的瞬间，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手背上，冰凉冰凉。 “下雨了。”秋时亿望向天空，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下来，“走这边。”他拉着夏浔浠的背包带拐进一个半塌的报亭，铁皮顶被雨珠打得噼啪作响，溅起的泥水在脚边积成小水洼。 夏浔浠将背包往干燥角落挪了挪，上方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一位扎麻花辫的女孩正坐在报亭顶，脚尖荡在半空踢着雨珠：“两位躲雨呀？”她摇了摇手里两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小黄鸭雨衣，“才捡的，送你们要不要？” 秋时亿立刻摸向腰间的匕首，却被夏浔浠按住手腕。她仰头冲女孩笑，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不过这雨衣看着有点眼熟呀。是不是中午在三号街道巷口找到的？” 女孩的笑容僵了半秒。夏浔浠指向雨衣下摆的破洞：“这儿沾染的不是泥土，应该是腐蚀性粘液吧？追我的那些蟑螂，没记错的话恰巧喷在这个位置呢。” 麻花辫瞬间蔫了，把雨衣往地上一扔：“算你厉害！”她撅着嘴从亭顶滑下来，突然又狡黠地眨眨眼，“那换个条件，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就送你们真正能用的雨具。” “不可能。”秋时亿冷声道。夏浔浠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抛给麻花辫：“周围有没有能避雨且离废弃实验室近的地方？” 巧克力在掌心转了个圈，麻花辫咬了一口指向斜前方：“左转第三个门，旧书店的地下室，密码是窗台上第三块砖的数字。”说完蹦蹦跳跳地没入雨幕。 秋时亿看着夏浔浠拆开扔在地上的雨衣，里面包裹两袋包装完整的崭新雨衣。他眉峰微挑：“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告诉你。”夏浔浠将其中一件丢给他，“游戏NPC故意藏道具，挺常见的。” 雨势渐猛时，两人已经站在书店地下室的干燥地面上。秋时亿检查着门锁，夏浔浠蹲在墙边擦拭靴上的泥，游戏光屏浮现弹出提示【临时安全区已解锁，持续十小时】。 “休息半小时。”秋时亿背对着她靠墙坐下，语气平和，“等雨势变小，我们再去实验室。” 夏浔浠嗯了一声，随手在游戏地图上添加一个小标记，那里记录着NPC麻花辫消失的方向。雨声被厚重的门板挡在外面，地下室里只剩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像暴风雨里暂歇的航船。 第3章 第三章 雨幕渐薄时，天色已近黄昏。夏浔浠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珠，望着不远处那栋爬满藤蔓的白色建筑，废弃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居然完好无损，门窗紧闭。 “动作轻点。”秋时亿拽了拽她的雨衣帽，声音压得很低。他手腕上的黑色纹路比下午更亮了些，顺着血管的走向微微发烫。 实验室大门被锈死的铁链缠了三圈，夏浔浠摸出铁撬棍正要动手，秋时亿突然按住她的手。他指了指门把手前新鲜的泥印，大小和麻花辫的雨靴刚好吻合。 “她比我们快。”夏浔浠啧了声，撬棍转而插进铁链缝隙，“看来NPC也想抢道具。” 铁链崩断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两人刚踏进大厅，就听见二楼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麻花辫正坐在实验台边缘晃腿，手里抛着个核桃大小的东西，银白色的光在她掌心忽明忽暗，正是能量芯核。 “找到啦。”她把芯核丢进帽子里，冲楼下扬下巴，“想要啊？” 夏浔浠仰头笑得露出虎牙：“开个价吧，只要我们有。” “我要你的巧克力。”麻花辫掰着手指，“还要他脖颈上的银环。我刚才注意到喽，闪得跟星星似的。” 秋时亿的脸色沉下来。那银环是他维持机体稳定的控制器，摘下来不出半小时就会进入紊乱状态。夏浔浠却从背包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之前在便利店找到的杏仁糖：“巧克力只剩一点点，换这个行不行？比巧克力更好吃。” 麻花辫的眼睛亮了亮，又摇头：“但银环必须给。” “不行不行。”夏时栖从实验台角落拖过一个生锈铁盒，掀开时发现盒中存放着十瓶未曾使用的万能口服药，服用后可以令任何伤口迅速愈合，在末日里至关重要。她将铁盒推给麻花辫，慢悠悠讲道：“它们再加上所有杏仁糖，换能量芯核，怎么样？” NPC女孩的视线随即落在铁盒上。万能口服药看起来比银环更稀罕，交易铺里有人用五袋压缩饼干都换不来一瓶。她咬着唇犹豫片刻，把芯核扔了下来：“成交！” 夏浔浠触碰到芯核的刹那，这枚通体莹润的能晶体便稳稳落进掌心。下一秒，一阵清晰的酥痒感顺着掌纹蔓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肉下窜动，带着几分奇异的温热。不远处的秋时亿喉结动了动，他忍不住抬手按住颈侧，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再次变得灼痛，与芯核产生某种无声的呼应。 “我们走吧。”夏浔浠把能量芯核装进背包的防水袋，拉着他朝门口走。麻花辫已经抱着杏仁糖和铁盒跑没影了，走廊里只剩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刚走出实验室，晚风忽然卷起腥甜的气味。秋时亿连忙让夏浔浠躲到身后，脖颈的银环连续震动三声。不远处，黑压压的影子正顺着墙根蠕动，猩红的复眼在暮色里连成一片。 “是畸变潮，由众多中等变异体组成的怪物群。”他的声音发紧，“冲着芯核来的。” 领头的变异体已经扑到近前，它有着野狼的躯体和昆虫的口器，涎水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秋时亿尝试用匕首刺过去，刀刃被对方的躯壳弹开。 “往书店跑！”他嘶吼着将夏浔浠推开，自己却被另一只怪物的尾刺扫中后背。贴身防护服瞬间撕裂，水蓝色血液溅在雨洼里，绽开一朵朵破碎的花。 夏浔浠转身时正看见这幕。她抄起路边的钢筋，反手插//进变异体的复眼。粘稠的绿液一股脑喷溅出来，她连眼睛都没眨，拽起秋时亿就向书店位置跑。 “别管我了……”秋时亿的意识开始模糊，机体报警声在脑海里炸开，“芯核不能丢……” “不许说话。”夏浔浠把他的胳膊架在肩上，速度丝毫没减，“再怎么重要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道具，没有了可以重新找，你出事了谁给我指路？” 怪物数量越来越多。夏浔浠来不及多想直接拐入一条窄巷，脚下突然踢到一个金属盖，是下水道入口。她用撬棍撬开盖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进去。” 秋时亿被她推下去时，后背的伤口撞上梯阶，疼得他蜷缩起来。夏浔浠紧跟着跳进来，刚盖好盖子，就听见上面传来变异体的脚步声。 黑暗里，她摸出蜡烛点燃。昏黄的光线下，秋时亿的脸色惨白如纸，后背的伤口泛着诡异的深蓝色，血液开始慢慢凝固。 “控制器……”他咬着牙去解脖颈上的银环，被夏浔浠制止。 “不可以。”她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衣服布料，轻轻捂在他的伤口上，“这时候摘环，你想成为变异体的同类？” 秋时亿的体温在迅速下降，牙齿开始打颤。这时，夏浔浠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怪物们那种拖沓的响动，而是有人穿着雨靴在水里行走的声音。 “谁？”她拿起铁棍，蜡烛的光晕里，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出现，手里提着便携式医药箱。 “你们好，需要帮忙吗？”来者的声音温和，扎着丸子头，嘴角有颗痣，“我刚刚在地上看见你们被怪物追赶。” 夏浔浠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 “楚珞，以前是实验室的助理。”她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棒，暖光照亮了胸前的工作证，“我有抗生素，不过对他的情况可能没用。”她的视线落在秋时亿后背的伤口上，“这是‘腐心怪’的毒液，普通药物治不好。” 秋时亿剧烈抽搐起来，手指开始异化，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夏浔浠紧紧按住他的肩膀，听见楚珞倒抽冷气：“再拖一段时间，他就彻底畸变了。” “有什么办法吗？” 楚珞从医药箱拿出一支针剂和配套的注射器，解释道：“它叫速定剂，能暂时压制异化，但需要清心草做药引。这种草偏偏生长在城西危险区的断魂崖顶，那里风急石滑，终年被云雾裹着，普通人别说攀登上去，光是站在崖边就头晕目眩。雾气浓时根本看不清，得等到中午两三个小时雾散的空档。”她看了眼腕表，“现在去赶在天亮前能回来，不过那里的变异体数量更多。” 秋时亿发出几声低吼，瞳孔渐渐变得浑浊。夏浔浠摸出能量芯核，银白光晕让秋时亿的抽搐减轻了些。 “走了。”她将芯核交给楚珞，“帮我照顾一下他，谢谢。” 秋时亿在半昏迷中，似乎看见夏浔浠的背影被荧光棒的亮光拉长，快要融进这永无止境的黑暗。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意识彻底模糊。 很快找到下水道的另一个出口，夏浔浠小心翼翼推开井盖，夜风夹杂着黏糊糊的湿气灌进鼻腔。断壁残垣的阴影里，几只老鼠被惊动，吱叫着窜进瓦砾堆。 她站直身体，直觉告诉她此刻被人盯着，这种感觉从离开废弃实验室时就没断过。 “别躲了。”夏浔浠缓缓转身，撬棍在手里转了半圈，棍端对准断墙前的草丛。窸窣响动几下，麻花辫的脑袋探出来。 “哎呀，好巧哦。”女孩笑嘻嘻地走出来，裤腿沾上草屑，手里还攥着杏仁糖的包装纸，“你走路好快，我差点跟丢了。” 夏浔浠皱眉：“从实验室到下水道入口，再到这里，你一路跟踪我。”她的语气冷淡许多，“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我叫唐颂颂。”女孩眨巴着眼睛凑近几步，鼻尖几乎要碰到夏浔浠的撬棍，“我知道断魂崖怎么走最快，还知道怎样才能避开雾中特有的变异体——迷朦怪。” 迷朦怪是断魂崖附近最棘手的变异体，它们能在浓雾里自由穿行不迷路，听力与视力都非常好。 “你跟踪我，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唐颂颂压低声音，拉住夏浔浠的袖口指向西边，“你看嘛。” 木桥上空盘旋着几只灰蓝色的怪鸟，一只竟然有两个脑袋两对翅膀。夏浔浠瞳孔骤缩，这游戏里的怪物五花八门。 “它们比迷朦怪容易对付，”唐颂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们最好不要与它们正面起冲突。”她送给夏浔浠一件宽大的衣服，“穿好它，怪鸟们就闻不到你的气味。我们需要过桥，正常走。” 夏浔浠迅速套上外衣，布料一股霉味，但能隔绝桥边阴冷的湖风。怪鸟掠过头顶，她盯着桥面裂纹里滋生的苔藓，心提到嗓子眼。走在前面的唐颂颂停住脚步，侧耳听着什么，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不对劲。”她回过头，声音发颤，“空气里有奇怪的味道。” 夏浔浠余光瞥见桥底，深不可测的湖水里，有无数苍白的手正攀着桥桩向上蠕动，指缝间流下暗红色黏液。 “是湖里的生物散发出的味道。如果我没记错，闻久了能让人产生幻觉。”唐颂颂的声音碎在风里，“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 第4章 第四章 湖水的腥臭混合某种腐烂草木的气息在桥面上弥漫，夏浔浠用力眨眼终于看清不断爬动的怪异生物，有点像八爪鱼，外表是近乎透明的白色，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红痕。 唐颂颂已经开始揉眼睛，睫毛上沾着水雾，脚步有些发飘：“我好像看见湖水里有光在闪。” 夏浔浠赶紧从背包摸出两块活性炭和两张比较透气的纱布，它们都是之前在便利店找到的。她用纱布将活性炭包成两个小团，塞进唐颂颂手里：“捂住口鼻，别吸气。”自己也照样做好，指腹压着炭包抵住鼻梁。 活性炭的吸附力暂时隔绝一些气味，唐颂颂打了个激灵，眼神清明许多：“真管用！可我们怎么过去？它们爬得越来越快了。” 桥对面的陆地近在咫尺，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夏浔浠注意到桥栏边堆放的破损广告牌，铁皮框架挺结实。她拉起唐颂颂往桥中央跑，同时用撬棍猛砸广告牌的固定螺丝：“快！抓紧我！” 螺丝崩飞的刹那，她将广告牌斜支在桥栏上，铁皮板面刚好搭成一道斜坡通向对岸。怪异八爪鱼被响声惊动，更多的同类从湖里探出来，黏糊糊地扒住桥面，但没敢靠近两人。 “哎？它们好像害怕我们。”夏浔浠拽着唐颂颂跳上广告牌，铁皮在她们重压下发出吱呀声，“走！上去！”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夏浔浠依旧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八爪鱼的视线，直到双脚踩上对岸的泥土，才勉强松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木桥，怪异八爪鱼们又慢慢缩回湖水里。 唐颂颂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把炭包扔到一边：“吓死我了，这湖也太邪门了。” 夏浔浠正想说话，浮空光屏再次显现，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警告！断魂崖及周边五十公里区域已划为临时高危区，变异体活跃度激增，建议玩家谨慎前往或直接绕行。 她皱起眉头，拿出游戏给玩家配备的通讯器，它能在五公里内接收到信号。她按了几下按钮，屏幕上跳出微弱的绿色信号格，伴随滋滋的电流声。 “喂？”她尽量让声音平稳，“能听到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秋时亿沙哑的声音，明显虚弱不少：“……是我。你现在到哪儿了？” “刚过木桥，原本想往断魂崖走，但系统说那里变成了临时高危区。哦对了，我遇到了麻花辫，她在我身边呢。”夏浔浠看了看唐颂颂，“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楚珞给我用了剩下的速定剂，暂时没事。”秋时亿停顿几秒，“清心草，不一定非要去断魂崖。我想起个地方，传言里受女巫诅咒的迷宫森林，据说那儿有一种和清心草长得很像的植物，能完全代替它，只是没人敢进去确认。” “迷宫森林？”夏浔浠挑眉，“这地方听起来就不安全。” “永不见光，方向感会失灵，而且……”秋时亿的语气低下去，“进入森林的人极少数能顺利出来。” 唐颂颂在一旁听着，突然凑近：“我知道那个森林！以前听别人说过，里面的树不仅能自己动，还能模仿人们说话的声音呢！” 夏浔浠没理会她的插话，对着通讯器说：“我看看地图。”她打开光屏上的游戏地图，指尖划过上面标注的区域，“迷宫森林里有一个传送枢纽，需要激活它。” “说明也有机会找到第二个能量芯核。” “嗯。”夏浔浠在枢纽位置敲了敲，“我去看看。先找药草，再顺路激活枢纽，能找到能量芯核最好。” “不行！太危险了！”秋时亿提高音量，“楚珞说速定剂最多维持七十二小时，你必须在三天内回来，不然……” “知道了。”夏浔浠打断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三天足够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去。记得跟楚珞道谢，人家救你半条命。” 她挂断通讯，抬头看向唐颂颂：“还乐意跟我走吗？去迷宫森林。” 唐颂颂眨眨眼，忽然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别人听到女巫诅咒都躲着走，你还主动往里面冲。”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不过我喜欢！走就走，反正跟着你比一个人瞎逛安全。” 两人沿着公路往前走，天已经完全亮了，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断壁残垣镀上一层金边。路边废弃的汽车里散落不少有用的东西，夏浔浠捡了两把还算锋利的长刀和一盒火柴，唐颂颂则翻到一根铁棒和水壶，后者清洗干净能继续灌水。 “你说那个迷宫森林，真的被女巫诅咒过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啊。”唐颂颂啃着最后一块杏仁糖，含糊不清地提问。 “谁知道呢。”夏浔浠踢开脚边的碎石，“或许是森林里的树长得太密，把阳光都挡住了，所以永不见光，被什么人曲解为受诅咒了。” 她们在一处半塌的面包店前停下，唐颂颂好不容易从柜台中摸出两罐没过期的饼干棒，夏浔浠找到一袋被压扁的肉松面包。两人蹲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就着水壶里的水吃早饭，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暂时驱散了末日的阴霾。 “你为什么非常想救那个脖子上戴银环的人啊？”唐颂颂好奇询问，“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犯得着冒这么大险？” 夏浔浠嚼着面包，没抬头：“我欠他东西。” “欠什么？” “一条命。” 唐颂颂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说起自己了解的迷宫森林：“我听说里面的道路也会自己改变，上午走的东边，中午可能就变成西边了。” 夏浔浠刚想接话，一阵古怪的哼唱声传来，咿咿呀呀的，似乎是谁在唱一首跑调的童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握紧捡来的武器。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破庙里传出来的。夏浔浠示意唐颂颂跟在后面，悄悄走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里面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身穿破旧的灰袍，正对着一尊缺了脑袋的神像发呆，嘴里反复念叨： “枝条枝条快快长，缠住身体动不了。 巨大叶片遮住光，睁眼也是黑漆漆。 白发女巫乐呵呵，迷路孩子变养料。” 他的声音嘶哑，每唱一句就往神像前的香炉里丢一颗石子。夏浔浠观察到他脚边堆着很多枯萎的树枝，形状扭曲。 “您好？”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人猛地回头，眼睛浑浊不堪，死死盯住她们：“你们……是来祈福的吗？” 唐颂颂被他吓一跳，慌忙躲在夏浔浠身后。夏浔浠却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想去迷宫森林，您知道怎么走吗？” “迷宫森林？”老人咯咯笑起来，拍着大腿，“进去就别想出来喽！女巫在里面等着呢，等着把你们变成树的养料！”他指着门外的某个方向，“看到黑影没？那就是森林的入口，进去了，太阳就再也照不到你们啦！” 夏浔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一片浓重的阴影，仿佛被墨汁染过，与周围格格不入。她谢过老人，牵着唐颂颂往外走，老人依旧在断断续续的哼唱。 “他好吓人啊。”唐颂颂小声吐槽，“你说他是不是从迷宫森林里跑出来的？” “不知道，可能吧。”夏浔浠的视线落在远处阴影上，“他说得应该没错，那里确实挺像入口。” 两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才真正靠近迷宫森林。越往前走，光线就越暗。森林入口处立着一片奇怪的石像方阵，大约有十几尊，都是鸟类的形状，有鹰、有鹤、有乌鸦，雕刻得栩栩如生，眼睛是用青色的石头镶嵌的。 石像与石像之间离的很近，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通往森林的路。夏浔浠走近观察，发现每尊石像上都刻着符号，有的像水滴，有的像雨伞，还有的是看不懂的歪扭线条。 “这是机关吧？”唐颂颂绕着石像转了一圈，“可能是解开才能进去？” 夏浔浠没说话，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符号。她发现这些石像似乎按某种规律排列，最前面的是一尊雄鹰石像，上面刻着水滴的图案，而最后面的乌鸦石像上刻着歪扭线条，可能代表大海。 “你看，”她指着石像的眼睛，“这些青石的颜色深浅不一样。” 唐颂颂凑近一瞧，有的青石是翡翠色，有的却带着点灰调。她想伸手去碰，被夏浔浠制止：“别动，小心有陷阱。” 微风拂过，石像们发出呜呜的声响，类似鸟儿的悲鸣。夏浔浠此刻发现雄鹰石像的翅膀上刻着一行小字，是某种提示：“生命之源。” 她抬头望天，这里的光线已经暗得像黄昏，太阳被森林上空的黑雾遮住大部分。“生命之源……”她喃喃道，目光扫过那些石像，“难道要我们给石像浇水？” 唐颂颂指着雄鹰石像：“水滴图案意思是只给一滴水？那水倒在哪里呢？图案上面吗？” 夏浔浠摇摇头，摸了摸雄鹰石像的翅膀：“生命之源未必单指水。你看这些鸟，鹰击长空，鹤立浅滩，乌鸦常栖枯木，它们的‘源’会不会不同？” 她走到刻着雨伞符号的白鹤石像前：“白鹤喜湿地，可雨伞是避水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卷着雾掠过，白鹤石像的灰调青石眼睛竟泛起水光。唐颂颂惊呼：“它怎么哭了？” “不是眼泪。”夏浔浠盯着石像底座，那里有个凹陷的浅槽，“青石颜色深，是因为吸了水汽。”她望向入口处的溪流，“水滴符号或许是指引源，而非直接浇水。” 两人合力用树叶做了一个简易漏斗，盛来溪水。夏浔浠对准雄鹰石像的水滴符号倒去，水流顺着纹路渗入，石像发出一声清亮的唳鸣，翅膀微微抬起。紧接着，她又将水注入白鹤石像的雨伞符号凹槽，符号的褶皱处原来是导流槽，水流沿槽漫过灰调青石，石像眼中的灰调渐渐褪去。 当最后一滴水流过乌鸦石像的“大海”线条时，所有石像齐齐转动，紧密的方阵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路。 “成功了！”唐颂颂兴奋地喊道。 “跟紧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搭理。” 两人走进方阵的瞬间，身后传来石像归位的沉重声响，把光明彻底关在外面。周围一下子变得乌漆麻黑，夏浔浠不得不点亮火柴，暂时能看清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树木的枝干歪歪扭扭。 迷宫森林，到了。 第5章 第五章 火柴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勉强照亮身前半米的范围。 夏浔浠举着火柴走在前面，唐颂颂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呼吸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周围的树木长得异常密集，枝干纠缠在一起，雾气在枝桠间流动，有一股腐叶味。 “我们走多久了？”唐颂颂的声音微颤，“我怎么觉得这棵歪脖子树刚才见过？” 夏浔浠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几分钟前她特意踢到一边的小石子，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原地。她心里一沉，举着火柴转了个圈，四周的景物果然没什么变化，连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都保持着同样的姿态。 “我们在绕圈。”夏浔浠熄灭手里的火柴，节省燃料，“这森林的确能自己改变路径。” 唐颂颂吓得往她身边缩了缩：“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而且我觉得越来越冷了。” 夏浔浠没回应，拿起长刀走到歪脖子树前面，在树干上刻了一个十字记号，又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子，轻轻抛向旁边的灌木丛。 清脆的碎裂声在昏暗中散开，她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唐颂颂：“我们跟着被破坏的痕迹走，就算路径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这些记号总不能凭空消失。” 这次终于有效。两人踩着枯叶继续往前走，虽然雾气依旧浓重，但至少不再原地打转。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路边的树木渐渐稀疏，雾气也淡了些，夏浔浠正想松一口气，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而开阔地的尽头，是一座由藤蔓和巨树组成的大型迷宫。 “我们误打误撞来到了迷宫森林的迷宫？算是幸运呢还是倒霉呢？”唐颂颂瞪大眼睛，“它看起来好像一座城墙哦。” 夏浔浠打开游戏地图，光屏在她眼前亮起，地图上代表传送枢纽的标注点一闪一闪停在迷宫的另一端。 “传送枢纽在出口，我们需要穿过这个大迷宫。”她收起光屏，抬头望向入口处。两棵缠绕在一起的树木形成天然的拱门，藤蔓像门帘一样垂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进去吧。”夏浔浠率先迈步，刚跨进拱门，身后的唐颂颂突然“哎”了一声。 她猛地转头，刚才还在身后的唐颂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由深褐色枝条组成的墙，入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唐？”夏浔浠提高音量喊了几声，只有回声在迷宫里荡开。 “我在这儿！”唐颂颂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带着哭腔，“我貌似被分到另一条路了！” 夏浔浠皱起眉，这迷宫居然能自动分流。她掏出最后几根火柴，划亮其中一根：“别怕！你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她继续举着火柴往前走，迷宫里的小路错综复杂，岔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藤蔓组成的墙壁不断移动，刚才还能通行的路口，下一秒就可能被突然生长的枝条堵住。夏浔浠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渐渐发现墙壁上的藤蔓颜色不太一样，有的是深绿色，有的则带着一些浅黄。 她凑近看了看，浅黄的藤蔓上有细小的齿痕，仿佛被什么东西咬过。夏浔浠灵机一动，想起之前唐颂颂说过自己背包里有袋没吃完的坚果。她摸出匕首，在深绿色的藤蔓上划了一下，藤蔓立刻剧烈地扭动起来，应该是在反抗。而当她碰到浅黄藤蔓时，它们却没有太大的动静。 “小唐！”她又喊了一声，“快把你的坚果往藤蔓上扔！” 过了十几秒，左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唐颂颂的回应：“全部扔了！然后呢？” “跟着那些吞噬了坚果的藤蔓走！它们会指引你过来！”夏浔浠沿着浅黄藤蔓的方向跑去，没走多久就看到前方的岔路口站着唐颂颂，她脚边散落着几个坚果壳，旁边的藤蔓正微微摆动。 “吓死我了！”唐颂颂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刚刚墙壁忽然移动，我差点被夹扁。” 夏浔浠拍了拍她的背，刚想说话，手里的火柴“滋”地一声灭了。她低头一看，火柴盒已经空了。 “糟糕，火柴用完啦。” 话音刚落，周围的藤蔓开始疯狂地扭动，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重组，发出沙沙的声响。黑暗中，无数藤蔓像蛇一样伸过来，眼看快要缠上两人的脚踝。 “它们怎么不怕火了？”唐颂颂疑惑道。 夏浔浠此时注意到那些藤蔓在靠近她们刚才举着火柴的手腕时，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残留着对火光的畏惧。她立刻拉起唐颂颂向前跑：“跟紧我，别掉队！” 两人在黑暗中狂奔，身后的藤蔓紧追不舍，好几次差点被它们绊倒摔地上。就在她们快要体力不支时，一阵悠扬的歌声从迷宫深处传来，语调里有一些诡异的温柔。 “月亮月亮圆又圆……” 歌声响起的瞬间，所有藤蔓同时停止动作，移动的墙壁也缓缓归位，迷宫里的道路慢慢变得清晰。 夏浔浠与唐颂颂相互对视一眼，她们顺着歌声的方向继续走，没过多久便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出口。 “这首儿歌，是那个女巫唱的？肯定是她，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吧？”唐颂颂小声询问。 夏浔浠点头表示肯定。能让会移动的迷宫乖乖听话，除了传说中的女巫，恐怕没别的解释了。 两人走到迷宫出口时，歌声戛然而止。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平台，平台中央立着一个两米高的金属柱，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正是地图上显示的传送枢纽。夏浔浠走上前，按照系统提示将手掌按在金属柱上，纹路瞬间亮起暖黄色的光芒，提示音响起：“恭喜您，成功激活第二座传送枢纽。” 与此同时，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从枢纽顶端弹了出来，落在夏浔浠手里。是个巴掌大的手电筒，外壳上刻着游戏标志。 “玩家福利？”夏浔浠挑眉，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束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比火柴好用几倍。 唐颂颂满意地夸赞道：“这手电筒来的真及时。对了，你找到那个能代替清心草的植物了吗？迷宫里有好多没见过的植物哎。” 夏浔浠环顾四周，平台周围长满了低矮的植物，其中一种叶片呈心形，和秋时亿通过通讯器发给她的清心草的图片几乎一模一样。她摘了几片叶子放进标本袋：“应该是这个。” 两人正准备离开，唐颂颂“嗷呜”一声跳起来，指着地面：“那是什么？” 夏浔浠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见平台外围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蛛网，蛛网上还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残骸。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周围树木上爬满了拳头大小的黑蜘蛛，它们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闪着幽绿的光。 “黑寡妇！”唐颂颂的声音在发抖，“我以前在生物百科全书上见过，它们有剧毒，被咬一口会立即麻痹神经。坏啦，我们运气不好。” 一只蜘蛛从树上跳下来，直扑唐颂颂。夏浔浠眼疾手快，挥起长刀将蜘蛛劈成两半。墨绿色汁液流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跑啊！”夏浔浠再次拉起唐颂颂往森林外面冲，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亮无数从四面八方爬来的蜘蛛。 唐颂颂吓得索性闭上眼睛逃跑，夏浔浠则一边保护着她，一边挥刀砍向扑过来的蜘蛛。她们快要摆脱蜘蛛群时，一只冬枣般大小的蜘蛛从侧面的树枝上扑下来落在夏浔浠手臂上，尖锐的螯牙狠狠刺进她的皮肤。 “嘶——”夏浔浠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没来得及多想直接反手拍死蜘蛛，手臂上随即出现两个细小的血洞，伤口周围的快速变乌黑。 “天呐！小心！”唐颂颂惊呼。 夏浔浠咬咬牙，用刀背砸向伤口周围，试图阻止毒素扩散，但手臂已经开始发麻，视线也有些模糊。唐颂颂搀扶她离开蜘蛛群，身后传来蜘蛛们爬行的声音，有几只仍然在紧追不舍。 “我们必须找个安全一点儿的地方处理伤口，其他事情暂时不管啦。” 夏浔浠点点头，强撑着保留一丝清醒的意识。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右方的雾气里似乎有一座小木屋，屋顶的烟囱里还冒着烟。 “那边……有房子……”她指着木屋的方向，话音未落，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唐颂颂拼尽全力架着夏浔浠往木屋挪，手电筒的光晃得厉害，照见木屋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几串风干的不知名浆果和一些红辣椒。 “打扰了。请问，有人吗？”唐颂颂颤声喊，回答她的只有风卷过树叶的呜咽。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屋内黑乎乎的，壁炉里的碳灰冒着微弱红光。 她把夏浔浠扶到椅子上，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笑：“两位迷路的客人，需要点儿什么？” 唐颂颂惊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对方脸上。这是一位穿紫袍的女人，脸上戴着一副花纹精致的面具，面具嘴角咧开怪异的弧度。而她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摆放两个玻璃杯，里面装满热气腾腾的猩红色液体。 第6章 第六章 唐颂颂看着托盘里猩红的液体，手指忍不住绞着衣角。面具女人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甜丝丝的却令人发怵。 “她中了黑寡妇的毒，这是解药哦。”女人将其中一杯往前推了推，紫袍袖口滑下，露出手腕上一串带有铃铛的手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再拖下去，毒素就会蔓延到心脏，她会有生命危险。” 唐颂颂看了一眼夏浔浠乌黑的手臂，又瞄了眼那杯奇奇怪怪的解药，咬咬牙端起来，将它们一点点喂进去。夏浔浠的睫毛动了动，眉心拧成个疙瘩，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没过半分钟，她手臂上的乌黑很快消失，呼吸也平稳了些。唐颂颂松口气，夏浔浠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迷糊的样子。她反手扣住唐颂颂的手腕，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具女人：“这位是？” “好心给你提供解药的人。”女人笑眯眯的，将另一杯递过来，“要不要再来一杯？万一毒没清理干净。” 夏浔浠没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发麻的手臂：“您是住在这儿吗？我们不小心在森林里迷路了，遇到了好多蜘蛛。” “嗯，守着这片林子过日子。”女人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壁炉前添了块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她面具上的花纹忽明忽暗，“你们来迷宫森林干什么？寻常人可不会往深处走。” 唐颂颂刚想开口，被夏浔浠不着痕迹地拉了下衣角。她立刻反应过来，挠挠头装傻：“我们是来采草药的，听说这里有类似清心草的植物。” “你们说的应该是凝神叶。”女人转过身，面具对着她们，“那东西娇气，只长在传送枢纽附近。你们找到啦？” “找、找到了！”唐颂颂赶紧点头，指了指夏浔浠的背包，“就在里面呢。” 夏浔浠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不过听说森林里有女巫。您见过吗？是不是很可怕呀？” 女人沉默了几秒，语气低沉：“女巫不是坏人。”她顿了顿，往壁炉里又添了根柴，“她只是太喜欢这片森林了。” 这话没头没尾，唐颂颂正想追问，夏浔浠却拉着她往门口走：“总之谢谢您的解药！我们得赶紧离开了，不然亲人朋友该担心啦。” “等等。”女人从墙上摘下个藤编篮子扔过来，“里面有驱虫粉，对付蜘蛛管用。” 唐颂颂接住篮子，说了声谢谢，两人快步走出木屋。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夏浔浠脸上的笑容消失，拉着唐颂颂钻进旁边的灌木丛：“快走，她不对劲。” “啊？可她给了我们解药……” “解药是真的，但她一直在试探我们。”夏浔浠压低声音，扒开挡路的枝条，“而且你没闻到吗？她屋里的甜香，和迷宫里藤蔓分泌的汁液味道一样。” 唐颂颂恍然大悟，脚下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借着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她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自己踩碎了半只骷髅头。 周围的灌木像是活了过来，枝条疯狂地往她们身上缠。夏浔浠抽出长刀劈砍，发现这些枝条砍断后会重新生长，断口处还渗出黏糊糊的绿色汁液。 “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唐颂颂被缠得差点摔倒，挣扎间扯断一根枝条，汁液溅在手上，立刻起了片红疹。 “不是她。”夏浔浠注意到枝条上布满细密的倒刺，“这是另一处陷阱。”她从篮子里抓出把驱虫粉撒过去，粉末碰到枝条，竟然发出“滋滋”的声响，缠过来的速度慢了不少。 两人趁机冲出灌木丛，发现她们站在一片洼地边缘。洼地中央积着墨绿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花苞，看起来像放大版的睡莲。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花苞的花瓣边缘都带着锯齿，正随着水波微微开合。 “这是什么花啊？” “不知道，肯定不是好东西。”夏浔浠用刀挑起块石头扔过去，石头刚落在花苞旁边，它突然猛地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齿，将石头咬成了碎块。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正想绕开洼地，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窣声，带倒刺的枝条追了上来。夏浔浠皱眉，叫唐颂颂往洼地另一侧跑：“只能从这儿过了，踩着花苞跳！” “它们会咬人呀！” “咬的是硬东西，我们跳快点！”夏浔浠率先起跳，脚尖刚碰到一个花苞的边缘，那花苞就迅速收缩，她借着这股力往前一跃，正好落在对岸。唐颂颂紧随其后，跳最后一步时没站稳，眼看就要摔进水里，夏浔浠伸手一拉，两人总算都过了洼地。 身后的枝条和花苞渐渐没了动静，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唐颂颂瘫坐在地上喘气：“总算甩掉了。” 夏浔浠没有放松，她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森林边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就在她们离出口还有几十米远时，前方的地面忽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壁上爬满了之前见过的黑蜘蛛，正成群结队往外爬。 “怎么还有啊！”唐颂颂快哭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紧急任务，十分钟内找到森林中心的能量芯核，否则传送枢纽将永久关闭。任务失败惩罚，滞留森林。 “对哦，差点忘了它。”夏浔浠记得激活第二座传送枢纽的时候感知到芯核，就在紫袍女人木屋的正下方。可现在回去，等于重新走进陷阱。 “我们走！”夏浔浠突然转身，拉着唐颂颂往回跑。 “怎么了？” “留在森林至少还有命，回去晚了，秋时亿就没救了。”夏浔浠的声音异常冷静，“暂时放弃找能量芯核，救人要紧。” “好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道理。” 两人跑回木屋附近，听见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闷哼。夏浔浠推开门，穿紫袍的女人倒在地上，面具掉了，露出一张和楚珞有些相似的脸。木屋中间的地板被撬开，木箱中装着能量芯核。 “别管我……”女人喘着气，指了指箱子，“你们拿走它。” 夏浔浠没动，看看通讯器上不断减少的时间，当机立断：“小唐，帮我一起架着她。我们现在回去。”她从篮子里抓出一大把驱虫粉撒在木屋周围，暂时阻止了可能出现的危险。 夏浔浠架起紫袍女人，唐颂颂在后面帮忙，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隐蔽的一个下水道入口。系统提示音急促地大喊：任务失败！传送枢纽即将关闭！ 夏浔浠知道NPC无法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她没有告诉她们系统发布的任务。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凝神叶，回到秋时亿与楚珞身边。 救人，才是眼下唯一该做的事。 下水道内。 紫袍女人靠在唐颂颂肩头，呼吸微弱，下摆早已被血浸透，在水中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身后的下水道入口传来轰然巨响，无数带倒刺的枝条一窝蜂顺着墙壁涌进来。夏浔浠反手将唐颂颂往岔路口推：“走左边！” 她抽出长刀劈向最前面的枝条，刀锋砍在藤蔓上迸出火星，断口处涌出的绿色汁液溅在手臂上，灼得皮肤生疼。紫袍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从怀里摸出个东西砸向枝条，碎裂的瓷片混着黄色粉末炸开，藤蔓瞬间像被烧过般蜷曲起来。 唐颂颂在岔路口拼命挥手：“这边通往上城区！快过来！” 夏浔浠架起女人冲进岔路，身后的藤蔓恢复生长，已经快要堵死整个通道。她瞥见墙上有个生锈的铁梯，喊道：“你先上去开井盖！我带她跟上！” 铁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刺耳声音。夏浔浠托着紫袍女人往上爬，女人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受伤的手臂又开始发麻，视线有些模糊，很明显蜘蛛的毒素没完全清干净。 “听我的。”紫袍女人虚弱的提示道，“藤蔓怕光，想办法找光源。” 夏浔浠这才想起找到传送枢纽时系统给的手电筒，她腾出一只手摸出来打开到最大档，强光照亮整个通道。那些追来的藤蔓在灯光下剧烈扭动，退缩的速度变快不少。 唐颂颂已经撬开了井盖，外面传来模糊的雨声。她探下头伸手：“我拉你们上来！” 夏浔浠先将女人推了上去，自己正要爬，却发现脚踝被一根漏网的藤蔓缠住。她挥刀去砍，然而藤蔓突然爆开，无数细小的种子落在积水里，瞬间生根发芽，眼看就要缠上她的小腿。 “快上来！”唐颂颂在上头喊，声音带着哭腔，“坚持一下！” 夏浔浠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抓住铁梯用力向上攀爬。就在藤蔓即将缠住脚踝的刹那，她纵身一跃，唐颂颂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跌出了井盖。 井盖“哐当”一声盖严时，夏浔浠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她摸出那个装着凝神叶的标本袋，接着望了一眼通讯器的时间，幸好还赶得上。 “回去吧，我们成功离开森林了。”夏浔浠咬咬牙坐起来，“还记得回去的路线吗。” 唐颂颂点点头，扶着她架起女人朝路边走。远处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斓光影，谁也没注意到，井盖缝隙里，有一株嫩绿的叶芽悄悄探出来。 第7章 第七章 细雨绵绵，将天空染成一片灰蒙蒙的铅色。唐颂颂扶着紫袍女人的左肩，夏浔浠托着她的右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街角的阴影里传来脚步声，夏浔浠下意识便要拔出长刀，接着看见秋时亿和楚珞都穿上雨衣快步走来。秋时亿的身影在雨水里显得有些单薄，脸色依旧是中毒后的苍白。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夏浔浠身上，扫过她被雨水浸透的发丝和沾满泥点的袖口。 “你们终于回来了。”他看到陌生的已经昏迷的紫袍女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她是谁？” “在迷宫森林遇见的，她应该是被人打伤的，刚刚意识还勉强清醒一点，现在支撑不住完全昏迷了。对了，我们找到了凝神叶。”夏浔浠腾出一只手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摸出个密封的标本袋。透明的塑料袋里，叶缘的锯齿纹路清晰可见，“楚珞知道怎么用吗，口服？还是需要敷在伤口上。” 楚珞接过标本袋，用镊子夹出叶片放在研钵里，动作麻利地碾成糊状，又从随身的箱子里摸出个小巧的酒精灯加热。淡绿色的浆液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一股清苦的草木香。 夏浔浠拿起陶碗把浆液均匀涂抹在秋时亿背部伤口上，他咬牙忍受疼意。不过片刻，他原本僵硬的手指也能灵活地弯曲了。他活动着手腕，看向三人：“多谢各位帮助我脱险，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活不到这会儿。我叫秋时亿，她叫夏浔浠，我是她的搭档。” “别这么说。我叫唐颂颂，你们喊我小唐就好。”唐颂颂摆摆手，指了指靠在自己肩膀的紫袍女人，“其实该谢的还有她呢。在森林里我们差点被困住，是她给了解药，还送了驱虫粉，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快速出来。” 秋时亿这才蹲下身仔细打量昏迷的女人。她的紫袍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浅灰色的内衬，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眉骨偏高，鼻梁挺直。他望向楚珞，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可能有点儿冒昧，她长得和你很像。”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困惑，“我感觉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她的，可偏偏想不起来。” “先别琢磨这个了。”夏浔浠注意到女人身下的积水已经被染红，“她伤得不清，赶紧处理伤口。” 几人在一个相对干燥的大楼前停下，秋时亿率先进去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危险。楚珞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女人破损的袍摆。“伤口不算太深，失血有点多。”她从水壶里倒出清水冲洗血污，又撒上止血粉用纱布层层裹好，“让她休息一个小时，差不多可以醒了。” 愣了几秒，楚珞补充道：“我应该是不认识她的，不确定呢。我叫楚珞，你们可以叫我阿楚。” 夏浔浠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臂隐隐约约有一阵麻痒。她低头看去，之前被蜘蛛毒伤的地方不知何时起了三四个红肿的疹子，只是刚才一直忙着赶路，竟没察觉到疼。她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那片刺目的红。 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唐颂颂的眼睛。小姑娘眼珠一转，悄悄凑到秋时亿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秋大哥，夏姐姐也受伤了。刚才在下水道被那些带倒刺的藤蔓划伤好几处，在迷宫森林里被毒蜘蛛咬过，而且毒素好像也没清干净，走路的时候我看她腿都在打晃。属于新伤覆盖旧伤，你快瞅瞅她。” 秋时亿的目光立刻像探照灯般落在夏浔浠的手臂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你也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真的不碍事。”夏浔浠往后缩了缩手，避开他的视线，“一点皮外伤，比起你的情况差远了。” 好在楚珞医术不错，给夏浔浠的伤口也处理了一下。 “谢谢阿楚，麻烦你了。”她小声告诉秋时亿，“系统昨天在迷宫森林发布了限时任务，说要在十分钟内找到能量芯核，不然第二个传送枢纽会永久关闭。”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没去，它这明摆着为难人嘛。当时想着先把你救好更重要，所以带着她俩赶紧撤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做得对。”秋时亿的声音温和许多，“这个游戏里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真的谢谢你和小唐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帮助我。” 夏浔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紫袍女人轻轻动了动。她茫然地望了一圈大家，目光最后定格在夏浔浠脸上，声音沙哑：“……逃出来了？” “是你帮了我和小唐。”夏浔浠扶着她坐直些，“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喝点水？” 女人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楚珞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腰。她站稳后，忽然笑了一下：“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了。”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露出额头，“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吧，你们的小夏才是游戏里唯一的玩家，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 此话宛如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唐颂颂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那我们呢？我和秋大哥、楚珞姐……我们都是配角？” “可以这么形容。”女人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如水，“你们都是游戏系统生成的NPC，包括我。”她忽视众人震惊的神情，继续讲道，“一旦小夏完成她自己的主线任务离开游戏，系统就会自动格式化我们的记忆。到时候我们会忘记所有和她有关的经历，忘记这些天的相处，回到最初被设定的空白状态。” 夏浔浠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看向秋时亿，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又看向唐颂颂，小姑娘的眼圈已经红了，手紧紧攥着衣角；楚珞则垂着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她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句话：“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不能…不能带着你们一起走吗？” “办法？”女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几分自嘲，“游戏规则是这样喽，除非你能找到打破规则的方法。” “无论如何，我会帮她。”秋时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帮助玩家完成主线任务，成功离开游戏。这是系统交给我的任务，也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夏浔浠愣住了，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紫袍女人：“你既然也是NPC，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其他NPC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选择保持沉默。就在夏浔浠准备追问的瞬间，她忽然推开楚珞的手，冲出门拐进旁边的小巷。紫袍的衣角在雨雾里划了道弧线，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中，只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哎！她跑了！”唐颂颂跺了跺脚想要追上去，被秋时亿拉住了。 “别追啦。”秋时亿摇了摇头，“她想走，我们拦不住的。何况她受了伤没痊愈，居然能跑得这么快，显然不简单。” 楚珞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夏浔浠：“我可以帮你，不管是处理伤口还是对付变异体，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她思索片刻，眼神里有一丝迷茫，“但我有个条件，请携助我找到我的身世。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和朋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过来的，在遇见你们以前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有时候看到某些场景会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任何具体的事。” 唐颂颂闻言，也皱起了眉：“说起来，我倒是记得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爸是开古董店的，我妈喜欢养花，还有个总爱抢我零食的妹妹。曾经去找过他们几次，结果发现记忆里的地址变成了一片废墟，哪怕用通讯器也联系不上他们，拨打的电话全是空号。他们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我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些可怕的变异体。” 夏浔浠看着她们，做了个决定。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会尽力探寻真相的。不论是游戏的秘密，还是大家的身世。如果有办法离开，能尝试的我会多试几次，一定不会随意抛弃你们。” “恐怕没那么容易。”秋时亿轻轻叹了口气，“系统的规则很严格，没听说过NPC离开游戏的先例。不过或许游戏里藏着什么线索，毕竟刚刚的紫袍女人说过打破规则的可能。” 他看向夏浔浠，缓缓言道，“其实我成为你的引导者之前，是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仿生人。现在的这些，包括对游戏世界的认知，都是后来被人为植入的。可惜我对那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多出来一段人生经历。” 夏浔浠愣住了，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既然是游戏，肯定有开发者。这些规则、记忆、甚至那个神秘的女人，说不定都和游戏背后的开发者们多多少少有关联。”就算大家都是NPC，这些天的相处却是真实的，一起闯过的难关、互相扶持的瞬间，全部刻在她的记忆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咆哮吼声。秋时亿立即警惕地站直身体，示意大家退后：“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我们必须重新找个安全的地方，最好隐蔽一些，首先排除路边的建筑。” 夏浔浠点点头，与小唐、阿楚一起跟着秋时亿往大楼深处走去。雨还在下，但每个人的脚步都比来时更加坚定。她们不知道前方会有多少陷阱和危险，至少此刻，大家心向一致。 第8章 第八章 晨雨渐歇，黑压压的云层仿佛被撕开一道细缝，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秋时亿在前方探路，忽然示意众人停下。前方五十米处，矗立着一座废弃的信号塔基站。 基站主体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外层包裹着锈蚀的金属板，底层入口被半扇铁门挡住，门轴处缠着几丛干枯的藤蔓。 “这里地势高，只有一个入口。”秋时亿推开门，嘎吱声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内部是圆柱形空间，有旋转楼梯通往上两层，视野开阔，方便警戒。” 夏浔浠跟着走进基站，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机油的气味。底层堆放破损的蓄电池，墙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旋转楼梯的扶手早已锈成红褐色，踩上去却意外稳固。 “确实是个好地方。”她扶着扶手往上走了两步，能清晰望见三百米外的街道，“就算有变异体靠近，我们也能提前发现。” 唐颂颂抱着自己的背包坐在楼梯转角，看着楚珞从箱子里拿出纱布和药水，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夏姐姐，既然你是玩家，那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呀？一直没听你说过。” 夏浔浠正在擦拭长刀的刀刃，闻言动作一顿。她望向窗外滴落的雨珠，轻声道：“游戏系统要求的，必须激活全地图的十七个传送枢纽，还有啊需要在游戏里存活两个月。” “我们NPC可以看见传送枢纽哎，不过没办法使用它们。”楚珞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之前在实验室的档案室里，见过一张残缺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迷宫森林是其中之一。那些区域可能都有传送枢纽，不仅仅是你的游戏地图上显示的那些。” “那正好能顺道找找线索，我们这儿到废弃实验室呈一条直线，往回直走就好。”夏浔浠点点头，目光转向唐颂颂，“小唐，你之前说联系不上家人，通讯器显示的是空号？” 唐颂颂攥紧衣角，声音闷闷的：“嗯，因为我按记忆里的地址去找过六次，每次看到的全是一片废墟。有一次还在废墟里捡到我小时候戴过的手镯，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可周围连块完整的砖瓦都没有。” “你的记忆会不会也是……”夏浔浠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如果NPC的记忆是系统设定的，那唐颂颂的家人或许从未存在过。 唐颂颂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记得妹妹偷喝我牛奶被发现后的嚎啕大哭，记得爸爸教我认古董纹路时专心致志的样子，记得妈妈早起给花朵浇水时的动作，那些细节太真实了。” “阿楚呢？你对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具体线索吗？比如熟悉的场景或物品。” 楚珞的手指在一个棕色药瓶上停顿片刻：“我总是梦到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有很多玻璃柜，柜中摆着各式各样的植物标本。梦醒后会头痛，除此之外什么都记不起来。” 秋时亿从上层楼梯走下来，恰好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管记忆是真是假，有点儿希望我们就去尝试一下。小楚看到的地图上既然有迷宫森林，那里一定藏有其他的关键线索，不止激活传送枢纽就完事了。” 就在这时，基站外传来奇怪声音。秋时亿迅速拔刀，夏浔浠按住唐颂颂的肩膀示意她退后，四人屏住呼吸望向门口。 一团扭曲的墨绿色藤蔓正从街道尽头爬来，藤蔓表面布满尖刺，顶端绽放着一朵暗红色花苞。最让人头皮发麻的一点，藤蔓的节段处嵌着细碎的金属片，显然是人为改造的痕迹。 “有点像在下水道里遇见的藤蔓！” 不过短短几小时过去，居然能变成如此狰狞的模样。 藤蔓似乎察觉到基站内的活物，疯狂加速袭来，尖刺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它的目标是我们！”秋时亿连忙用挥刀砍去。 夏浔浠紧盯着藤蔓顶端的花苞，发现它的内侧有一块不规则的金属凸起，像是某种能量核心。“它是人为培育的变异体！”她迅速做出判断，“核心在花苞里，那里是弱点！” 话音未落，她已翻身跃出基站，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藤蔓察觉到威胁，猛地甩动花苞，暗红色的汁液如雨点般泼洒而来。夏浔浠借力踩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避开汁液的同时，长刀精准地刺入花苞内侧的金属凸起。 “滋啦”一声，藤蔓剧烈地抽搐起来，墨绿色的躯体迅速枯萎，最后化作一滩黑色的汁水。 秋时亿和楚珞连忙跑出来，看着地面上残留的金属碎片，脸色都有些凝重。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异成这样，培育它的人大概率掌握着特殊技术。”夏浔浠捡起一块碎片，上面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而且这碎片的材质，和能量芯核的材质比较相似。” “你的意思是……”唐颂颂恍然大悟，“培育变异体的人，可能和你说的能量芯核有关？” “没错。”夏浔浠将碎片收好，“这株藤蔓是从西边爬来的，那边正是迷宫森林的方向。我们必须回去一趟，找到培育它的源头。” 众人不再犹豫，简单收拾行装后便动身前往迷宫森林。雨恰好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再次踏入迷宫森林时，夏浔浠几人都有些意外。原本弥漫的浓雾不知何时散去，参天古木的枝叶间漏下充足的光线，甚至能看清远处树干上的纹路。林间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不再有之前的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清香。 “变化好大呀。”唐颂颂戳了戳旁边的树干，“之前明明阴森森的，现在居然有点像普通森林了。” 秋时亿警惕地观察四周：“越平静越危险。你们看地面的落叶，边缘有被整齐切割的痕迹，不像是自然脱落的。” 夏浔浠蹲下身，果然发现落叶的断口异常平整。她顺着落叶延伸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道几乎与土壤同色的缝隙，宽度约有半米，边缘同样是整齐的切割痕。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她伸手摸了摸缝隙内侧，触感冰凉坚硬，似乎是金属材质，“下面是空的。” 楚珞从箱子里取出一根荧光棒，掰亮后扔进缝隙。荧光棒下落约三米后，照亮了一片金属平台，平台边缘有向下延伸的阶梯。 “看来迷宫森林不止一层。”她惊叹道，“这下面还有空间呢。” 秋时亿趴在缝隙边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异常声响：“既然来了，就下去看看。不过要小心，先派个人探路。” “我去。”夏浔浠将长刀别在腰间，抓住缝隙边缘的藤蔓纵身跃下，落地时发出轻微声响，金属平台给予沉闷的回音。她打开手电筒照向四周，注意到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布满管线，尽头似乎有光亮。 “暂时安全，你们下来吧。” 众人依次跳下平台，沿着通道往前走。走了大约百米后，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是向上的阶梯，通往他们来时的森林上层；右边是向下的阶梯，通往更深的地方。 “原来森林分三层。”秋时亿望着墙壁上的标识，上面用模糊的字迹写着地面层、中层通道、下层试验区，“我们现在处于中层。” “试验区？”楚珞的目光落在“试验区”三个字上，眉头微蹙，“这个词让我想起了梦里的白色房间。” 这时，通道深处传来细碎的爬动声，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正在靠近。夏浔浠立刻熄灭手电筒，示意众人贴紧墙壁。黑暗中，那些爬动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某种黏腻的摩擦声。 借着从上层透下的微光，他们终于看清了来者。那是一群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身体扁平，长着八对细足，头部有一根尖锐的口器。更可怕的是，它们正成群结队地爬在几只变异田鼠身上，口器深深刺入田鼠的皮肤，原本肥硕的田鼠此刻只剩下干瘪的躯壳，眼睛却异常凸出，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是寄生虫！”楚珞声音颤抖，“它们靠吸食宿主的血液存活，还能控制宿主的行动！” 被寄生的田鼠似乎察觉到了活物，调转方向朝众人冲来，速度快得惊人。唐颂颂吓得闭紧眼睛，秋时亿挥刀砍倒一只，却发现虫群即刻从田鼠尸体上涌出，朝他的脚踝爬来。 “不能硬拼！”夏浔浠赶紧从背包里掏出驱虫粉，它是之前的紫袍女人送的，“这种虫子可能害怕刺激性气味！” 她将驱虫粉撒向虫群，白色的粉末在空中弥漫。寄生虫接触到粉末后，剧烈地扭动起来，纷纷从田鼠身上掉落，很快便失去动静。 “有效果！”唐颂颂惊喜地喊道。 偏偏通道下层传来更密集的爬动声，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夏浔浠看向通往上层的阶梯，又看了看通往下层的黑暗入口，当机立断：“先回地面层！这里太危险了！” 众人转身往回跑，寄生虫在身后紧追不舍。夏浔浠边跑边撒驱虫粉，暂时阻挡了虫群的追击。当他们终于爬出中层通道回到森林地面时，才发现身后的缝隙正在缓缓闭合，将那些可怕的虫群隔绝在地下。 “好险。”唐颂颂扶着树干喘气，“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种虫子？” 夏浔浠望着重新闭合的地面，神色凝重：“墙壁上的‘试验区’三个字，恐怕不是随便写的。这里绝对藏着和变异体有关的秘密，甚至可能与能量芯核以及你们的身世都有关联。” 她握紧手中的长刀，望向森林深处：“我们必须查下去。不管下面是什么，都需要去瞧瞧。” 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坚定。秋时亿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陪你。” 楚珞和唐颂颂也点了点头，大家朝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第9章 第九章 突然眼前一黑，夏浔浠没完全反应过来便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半透明的玻璃仓内，关闭的玻璃罩自动缓缓打开。 揉揉眼睛试图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夏浔浠注意到有几位穿白大褂的人朝自己走来。领头的女士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戴着金丝框眼镜，露出友善的笑容：“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测试，比大家预料的时间提早十五分钟。” 不等夏浔浠站起身作出回复，她又开口道：“没多少时间跟你慢慢解释了，我直奔主题。他们是紫番茄工作室的员工，也是参与《末日余烬》游戏制作的人员，而我是这儿的总负责人。” “你之前的那些经历，属于我们游戏测试中的一部分——挑选玩家进行现场测试。现在，需要你进行一个选择，是否继续游戏。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接下来的任务是激活十座分布在不同地区的传送枢纽，并且完成所有主线任务才算成功通关。地图更新，任务更新，NPC更新……” “你认识的两位朋友将成为普通NPC，她们与你有关的记忆已经被我们全部清空。当然，如果你想要拒绝继续游戏，你的那些关于我们工作室游戏的记忆也同样被清除，人和事物，没有一个例外。你可以考虑一下。” 信息量有点大，夏浔浠瞬间懵懵的，她无意中瞥见附近的玻璃仓，里面躺着的居然是秋时亿。她没有急于给出答案，指了指一动不动的秋时亿：“他不是仿生人吗？不属于玩家吧，怎么会在你们这里？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呀，是我们工作室的一员，从科技公司花高价钱买来的。你可以理解为他是我们的吉祥物，没有测试工作的时候呢由大家轮流照顾，会代替员工干一些简单的重复型工作。作为引导者，他前前后后引导过好几位玩家，不过测试结束我会抹除他的记忆。” 为什么要执着于记忆清空？为什么不能记住游戏中的内容？ 夏浔浠隐隐约约觉得该工作室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应该不只是为了得到玩家的真实反馈和更好的优化游戏。她玩过工作室制作的很多游戏，属于全家桶玩家，并且因为游戏在现实中认识了好几位朋友，还把它们推荐给家人和关系不错的同事玩。她不愿意忘记他们，也很好奇这些员工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一些问题，不过我想暂时大概率得不到你的解答。那你告诉我如果此次任务失败了会发生什么？难道又让我永久滞留在游戏里？你们这样做不是违法的吗！” 总负责人扬起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她往上推了推快要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慢悠悠回答：“保密，我们可不担心别的东西。说吧，你要不要继续游戏？你放心，秋时亿依旧会成为你的引导者，陪你一起完成任务的。我能保证，在游戏内前三天你不会出现任何生命危险。” 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夏浔浠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玻璃仓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水味，她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夏浔浠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沙发上坐着的秋时亿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她掀开被子，走上前凑近些与他一起看。 “早安午安晚上好…？又见面喽，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怎料秋时亿居然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反而耐心解释：“今天的日报，趁你睡着时跟前台要的。我们现在在临水城的一家旅馆中，中午十二点刚过。” “怎么不是野外？这还是末日生存游戏吗，不打怪啦？”夏浔浠边问边打开摆放在桌子上的背包，里面有两瓶饮用水、一个指南针、两套冲锋衣、两个压缩饼干，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她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假装很镇定：“相当于重新开始游戏哎，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楚珞和唐颂颂，才认识多久啊现在倒好……” 秋时亿将报纸递给夏浔浠，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可能不会再遇到愿意跟你同行的NPC了，你是玩家，游戏的唯一主角。他们的台词全是固定好的，策划随时能改变他们的一言一行，不要对NPC投入过多的情感。” “你看一下日报右下角的招募通告，需要几位志愿者到中心医院领医疗物资送去前线。你目前的主线任务就有这个，我会和你一起报名。” 游戏系统响起提示音，要求夏浔浠尽快完成任务，告诉她如果想召唤地图和任务界面，需要按一下手上的手环，但背包功能取消，官方只提供一个实体背包，里面的物品算是赠送的玩家福利。每个不同地区存在一个玩家专用商店，想买东西必须去店里才能购买。少部分建筑玩家无法进入，允许用钱袋子里的游戏通用货币贿赂目标建筑的看守员。 在背包夹层里放着两张名片，是玩家与引导者的身份信息卡，相当于游戏世界中的身份证。还有一张黑卡，它是万能通行证，使用范围仅限于非安全区域，玩家有权限自由进入特殊建筑内。 “我知道了，看起来和我以前玩过的那些开放世界类游戏比较像嘛。这里的湖泊啊大海啊之类的有水源的地方，我能去水里玩吗？” 召唤出来大地图，十座传送枢纽的位置确实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夏浔浠点击光屏上标注水域的地方，结果没能如意。文字提示其中一些水源早已被污染，长时间接触容易导致玩家皮肤溃烂和头晕眼花。 “小型的溪流或者水潭可以玩，但需要辨别是否干净。饮用水在商店里能买到，不建议一次性买太多，装在背包里太重了。”秋时亿轻轻触碰一个有三角形符号的位置，告诉夏浔浠此处便是临水城的玩家专用商店，正式出发之前最好采购一些物品。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夏浔浠支付完上午的住宿费用，与秋时亿跟随地图上画的路线摸索着到达了商店。 穿背带裤的NPC热情招待夏浔浠，她注意到在该NPC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名字“程冬”，前几天游戏里并没有这个设计。程冬拿出一份物品清单，上面一共有三十种不同的物品，她说这些是送给夏浔浠的见面礼，本次交易不收钱。 除了常见的补给品，有一个叫“空箱”的物品比较另类。程冬告诉夏浔浠，空箱里可以摆放很多平时不需要的东西，相当于中型收纳空间，随身携带也非常方便。但每次投放的物品不能超过三十五件，如果连续七天不打开箱子使用它们，内部物品会自动消失默认过时失效。 从商店出来再到中心医院，手环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二十。距离志愿者们集合的时间还有七十分钟，夏浔浠提议先在附近逛逛熟悉一下环境。她将空箱丢给秋时亿拎着，自己率先站到一个大型喷泉前。 “你说这喷泉里面会不会有宝箱啊？我以前玩过的游戏里都会有宝箱，它们出现在不同的位置，玩家打开它们就能获得一点点钱币。” “我们这儿也有，要不你进去找找？我检查过了这边喷泉没问题，只是泉水有些凉。不用担心被淋湿，你出来后衣服会自动变干。” 顾不得周围其他居民诧异的目光，夏浔浠脱下外套、鞋子和袜子，纵身跳进喷泉中。泉水没有预想中的凉意，正中心果然安置着一个小型宝箱。她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打开了宝箱，里面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离开喷泉，夏浔浠又被路边贩卖水果的小摊吸引。她突然想搞恶作剧，拽了拽秋时亿的衣角，询问道：“我可以直接上手抢一个苹果吗？不付钱的那种。我不觉得NPC会攻击主角。” “你可以试试。” 说干就干，夏浔浠冲上前拿起一个大大的苹果，挑在短刀上朝摊主扬了扬。 NPC摊主见状只是恼怒了一下，原地跺脚瞪着夏浔浠，口中念念有词：“这什么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抢吃的不给钱！”说完，他转身离开，丢下了自己的水果摊。 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玩家解锁成就——得来全不费工夫。奖励五十个金币。 居然还能这么干。 夏浔浠开开心心地打包好全部的水果，领完奖励拉着秋时亿回到中心医院，她现在想去医院里面逛一逛。 遇到陪同患者的家属NPC，夏浔浠故意撞到他们，大家的反应跟水果摊摊主的差不多，不会真的对她动手，顶多训斥几句。走到拐角处，她将摆放的绿植往外面挪动几下，顺手摘掉最大的一片叶子。服务台的桌面上放了一些草稿纸，她迅速抽取一张折成纸飞机扔向窗户外。 “玩得开心吗？” 秋时亿无奈地望向夏浔浠，提醒她别跑太远快到集合时间了。 “嘿嘿，我不是故意的嘛。”在夺走一名家属手中的饭盒后，夏浔浠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便打开盖子用勺子舀两口饭菜，又把它归还给那位家属。 此时系统提示的声音大了一些：恭喜玩家解锁成就——捣蛋鬼别捣蛋。奖励三百个金币。请玩家尽快前往医院后门处与其他志愿者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