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修炼手册》 第1章 招娣改凌霄 “凌霄！” “今天家里来了那么多客人！” “你还在练什么听力？还不快点进厨房帮忙！”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的？” …… 珠瑰市。 十五岁这年的夏天，叶凌霄在家里等待中考成绩出来，其实考完后她估过分，发现英语有点拖后腿，便打算暑假恶补一下，免得上了高中跟不上进度。 英语可是很重要的，她还想多练练听力，可家里宁愿给小学四年级的弟弟买最新款的手机，也不愿意给她买，哪怕是最便宜的。 叶凌霄只能见缝插针、等弟弟睡觉的时候，拿来用两三个小时练习一下听力。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她努力练听力的时候—— “凌霄，你快点进厨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吴云的声音恨不得震碎天花板，眼看弟弟就要被吵醒了，叶凌霄气得将书一甩：“你总是喊我帮忙，爸爸就在客厅看电视，弟弟从来都不进厨房，你怎么不叫他们帮忙？” 今天是珠瑰市的祭祖节日，当地人非常重视传统，每次都得大操大办一场。 爸爸叶昌盛请了很多亲戚朋友过来吃饭，吴云从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忙前忙后，买菜、备菜又炖肉，搞得焦头烂额，一遍又一遍喊女儿帮忙，可她就是不进厨房！ “你不要拿爸爸或者弟弟说事，”吴云气的冲女儿大喊，“他们是男人，根本不需要做这些事情，但你不一样，你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 “如果你不会做这些家务事，不会下厨房，小心婆家把你给赶出来！” “你不要拿传统的女性思维来吓唬我！”叶凌霄听见这话就厌恶地皱眉，冲着妈妈大吼：“你根本不把我当成你女儿，只是为未来的婆家培养儿媳妇！” “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的？”吴云拿着锅铲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既然要嫁人，早晚不还是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叶凌霄愣了一下，妈妈这句话的潜台词不亚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好意思，我才不会被你们那套传统观念束缚，”叶凌霄强硬地和妈妈理论，“我不属于娘家，也不属于婆家，我将来只属于我自己！” 叶凌珩已经被她们给吵醒了，听见母女俩的争吵，十岁的小男孩“噗嗤”笑出了声。 “妈，也不知道姐姐都在学校学了什么东西，讲话好好玩。” 吴云恶狠狠冲女儿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对着儿子和颜悦色：“凌珩，你可千万别跟着你姐学，她这辈子算是废了！” 叶凌珩先是乖乖点头：“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比姐姐更孝顺的！” 接着对叶凌霄伸出了手：“好了姐，把手机还给我吧，你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快去厨房帮忙干活吧。” “真会慷他人之慨，”叶凌霄不情不愿把手机还给他，冷冷吐槽，“既然这么懂事，你干嘛不亲自进厨房？” 可惜，叶凌珩就跟没听见似的，拿回手机就撒丫子跑远了。 叶凌霄也转身就跑，却被妈妈拽回来，往怀里塞了一个盆：“去把这块肉剁碎，我一会要用肉馅，马上去！” 又是这副命令的语气，叶凌霄起了叛逆心理，决定反抗到底：“我就是不去！” 母女俩僵持不下，就在这时，奶奶已经走了过来—— “小云，客人都坐下了，这都中午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弄好，该上齐菜了。” 孙梅属于身形偏瘦的那种老太太，嘴唇很薄，骂起人来很厉害的。 只见她往厨房门口一站，一双贼眉鼠眼上下打量了一圈，冷眼旁观儿媳妇忙碌，半点进去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婆媳关系总是很微妙的，吴云把锅碗瓢盆弄得咣咣响：“你没看见凌霄不愿意进厨房？就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看见婆婆审视的目光，吴云就生气，孙梅下月就满六十岁了，这次趁着祭祖，叶昌盛把所有亲戚都聚集在一块，就是为了商量六十大寿要怎么过。 叶昌盛可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孝子，肯定得风光办一场，他孝顺的名声倒是打出去了，差点没把吴云给累死。 “啪！” 厨房案板传来一声巨响。 吴云骂骂咧咧剁鱼，声响震天动地：“人人都知道你儿子孝顺，买菜是我，做饭是我，洗碗还是我！怎么不让你儿子来做！” 孙梅先是被噎了一下，接着又被吴云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惹她了。 而是用吩咐的语气命令叶凌霄： “招娣，你都多大的人了，邻居姐姐都会打工赚钱了，你怎么还整天惹你妈生气？” “招娣，快进厨房帮忙干活！” 她这一声声“招娣”可不得了，彻底把叶凌霄给惹毛了，声嘶力竭冲着奶奶大吼。 “你闭嘴！” “别叫我招娣！” “我叫叶凌霄！凌霄！凌霄！” 孙梅吓的捂着小心脏：“你这孩子，不就叫了你的小名，至于这么大声嚷嚷吗？” 这可不是一个名字的事，这是叶凌霄的逆鳞：“我讨厌这个小名，也讨厌你！” “你！”孙梅感觉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指着她的鼻子骂：“我有亲孙子，谁稀罕你喜不喜欢，就叫你招娣，招娣，招娣！” “死老太婆！”叶凌霄气的一把将肉盆摔在她身上：“大家都是女的，你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凌霄，你干什么？” 吴云气的扇了她一巴掌，倒也不是为婆婆出气，而是心疼肉掉在地上了。 这一巴掌打的又狠又重，叶凌霄的脸立马充血变红了。 而吴云捡起肉，愤恨走进了厨房，很快就响起叮叮咣咣的锅碗瓢盆声音。 孙梅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冷冷漠视这对母女，叶凌霄瞪她一眼，强忍泪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默写英语单词。 虽然手机已经还给了叶凌珩，但她会凭借自己的记忆力，按照音标重新读一遍，试图模仿出一摸一样的发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宾客热闹的声音，想必是吴云做好了饭菜，一桌人热情高涨，对着满桌佳肴，推杯换盏。 没人喊叶凌霄过去吃饭。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啪嗒”一声，一滴泪掉在了英语本上。 外面宾客的嬉戏打闹，更加衬托出她的孤独。 晚上客人散尽，叶凌珩才过来给姐姐送饭：“别哭了，这是咱妈给你留的饭，快吃吧，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 “谢谢。”叶凌霄饿的不轻，捧着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姐，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叶凌珩看着她，问，“你干嘛非要和奶奶犟嘴，不就一个名字的事吗？” “不是的，不是的……”叶凌霄疯狂摇头：“凌珩，你不懂，这绝对不是一个名字的事。” 这个话题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一边吃着一边哭了出来，虽然她疯狂眨眼，强制不让泪水流出来，可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 在十二岁之前，叶凌霄有一个曾用名，叫“叶招娣”。 孩童时期，她并未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因为邻居姐姐叫“盼娣”，还有一位亲戚家的妹妹叫“来娣”，还以为这只是珠瑰市给孩子取名的传统。 所以她从未意识到过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直到上了小学，语文老师看着班级名单，对她露出怜悯的眼神：“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原来人家叫招娣、盼娣、来娣的，只是当作小名，只有她家当作大名写在了户口本上。 那时叶招娣看不懂老师眼里的怜悯，也不懂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深意，而是一直在妈妈的洗脑教育下，争做乖乖孝顺女。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饭，学习从来都不需要大人操心，放学就回家做作业，做完作业就刷碗拖地洗衣服，做全家的家务，还帮忙照顾弟弟…… 可以说，在十二岁之前，叶招娣一直是吴云心中的满分女儿。 直到某次，叶招娣和同桌为了争夺一块橡皮起了争执。 同桌怒气冲冲咒骂她：“叶招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抢！” “你听听你的名字，一听就知道家里很重男轻女，为了生弟弟才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你生来就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孩，没资格和我抢东西！” 那一瞬间，叶凌霄愣在了原地，突然想起了语文老师怜悯的眼神，仿佛懂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就哭着去办公室告状：“老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招娣是什么意思？” 一向博闻强识、讲起课来口若悬河的语文老师，在面对她的告状时却支支吾吾，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最后，语文老师一脸难色，语重心长地对她讲：“招娣，以后长大了，就去改掉名字吧。” 叶招娣心口一惊，原来同桌讲的都是实话。 但她还是不死心，专门去网上查了资料，各种搜索引擎的解释是：【招娣字面意思是招来弟弟，表达了父母希望生育男孩的期盼，反映了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 叶招娣的心都凉透了，也就是这时，她突然想起弟弟的名字，叶凌珩。 叶昌盛曾得意地炫耀过好几次，弟弟的名字是他请算命大师取的，凌霄之志，君子如珩，各自取一字，组成凌珩。 多么有深意的名字，家里是对弟弟寄予厚望的，却叫她招娣…… 那些不易被察觉的细节也被连根拔起，吴云从不让弟弟做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吴云会给弟弟买名牌鞋，却只给她选最便宜的；吴云会给弟弟报很贵的辅导班，却从不关心她的成绩…… 桩桩件件，都是弟弟被偏爱的证据。 招娣，招娣，招娣！ 她恨死了这个名字，仿佛生来就带着一种诅咒，仿佛她只是弟弟的附属品，凭什么她叫招娣！ 从这一刻，这个恶毒的名字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成了她的心病。 她还从网上查到，若是要改名字，在未成年时期改掉最合适，如果成年了就会变的非常麻烦，而且曾用名会伴随你一生的档案，办事都很麻烦。 她坚决不能让这个名字伴随自己的一生，她不！她就是要反抗！ 她必须改掉这个名字！ 十二岁，小学毕业的暑假，叶招娣和吴云在警局大闹一场，以自杀和跳楼威胁，死都要改掉这个名字。 吴云不理解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何会性情大变，被她吓的拍手大喊，不停跺脚。 “不就一个名字，你犯得上去跳楼？” “啊呀，哎呦，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警察叔叔在旁边劝她：“这位妈妈不要激动，孩子十二三岁正是青春叛逆期，闹出这些举动很正常。” “我建议你们就把名字给她改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小姑娘顶着这个名字出去，会被人家笑话的。” 就这样，叶招娣终于如愿以偿改了名字。 登记的时候，警察叔叔问她：“小姑娘，你想改成什么名字呀？” 她低头沉思了很久，其实自己也没想好要叫啥，倒是无端想起了弟弟的名字，凌霄之志，君子如珩。 “凌霄，凌霄，”她抬头看着叔叔，眼里都是坚定，“我以后就叫叶凌霄！凌霄之志的凌霄！” “凌霄之志？”叔叔很喜欢这个女孩，但这听着不像女孩的名字：“要不叫叶凌乐吧？小姑娘永远快快乐乐的，怎么样？” “我不，我就是要拥有一个男人的名字！”叶凌霄摇头似拨浪鼓：“女孩也有凌霄之志，将来我一定会逃离这个地方，像鸟一样飞往我的高山。” 她眼里坚定有光，这片没人爱、四处漂泊的小叶子，势必要冲破云层阻碍，直达凌霄。 感受到女主的战斗力了没？ 放心吧，这只是一场开胃小菜。 再次提醒一下，本文比较小众，女主属于很有心机的绿茶恶女，有优点也有缺点，为了摆脱原生家庭，利用身边一切资源，不择手段往上爬，避雷内容文案都写清楚了，接受不了的建议不要看，感谢理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招娣改凌霄 第2章 吴云大闹学校 暑假，中考成绩结果已经出来了，叶凌霄顺利考上了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吴云泼了一盆冷水：“这个高中你别上了，去你叔叔家的服装厂打工吧，我都跟他说好了。” 珠瑰市是沿海开放城市，有很多就业机会，各种电子厂、服装厂等多如牛毛，不仅涌入了大批外地务工，就连本地人从小都要帮家里的工厂干活，不知有多少孩子的童年都是在工厂度过的。 “既然都考上了干嘛不让我学？”叶凌霄梗着脖子和妈妈理论：“这可是咱们本地的重点高中，我费劲才考上的，将来还要考大学呢！” “家里供你接受完义务教育就够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可不比过去值钱了，毕业照样找不到工作。” 吴云心疼的是时间：“你高中要读三年，将来大学还要读四年，家里可没那么多钱供你，不如像邻居姐姐一样辍学打工，这七年都能赚不少钱了……” 她梗着脖子，寸步不让：“我不！我就要读高中！” “你成绩不过中等，跟那些成绩好的尖子生差远了，”吴云只好退一步，换了个话术打压她，“以后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还是个问题呢，不要浪费时间了。” 叶凌霄气的胸膛不停起伏：“妈，咱家又不是困难户，不至于连一个大学生都供不起吧？” 坦白来讲，叶家确实不缺钱，只是不想花在女儿身上。 对于重男轻女的家庭，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的，他们只会觉得投资女儿一份，儿子就会少了一份。 “你为什么非得考大学呢？”吴云又换了话术：“就不能像盼娣多学学，你看人家多孝顺，多懂事，多听话！” 盼娣就是那位邻居姐姐，成绩比叶凌霄还要好，但是读完初中就辍学打工了，目前在亲戚家的服装厂工作，每月直接把工资打在父母账户里。 邻居姐姐和十二岁的叶招娣一样，是大人嘴里经常夸赞的乖孩子，更是满分女儿。 吴云对邻居羡慕不已：“到时候你就和盼娣一样吧，直接把工资打进你爸的银行卡里。” “你少拿盼娣说事，我才不要像她一样，傻乎乎被你们孝顺的理念给束缚！” 和乖巧的邻居姐姐不同，叶凌霄属于又争又抢的性格：“我就是要读书！既然家里有资源，那么我就要争，凭什么不争！” 凭什么要做一个好姑娘！ 在叶凌霄看来，长辈们夸你乖巧，不过是想给你套上道德枷锁，希望你能委曲求全从而满足他们目的。 说句实话，长辈这些轻飘飘的夸奖，不过都是虚名，假的要死，换不来实际利益。 “乖巧、孝顺、听话懂事，不过是想让我吃亏的夸奖而已，”叶凌霄抱着英语书，对吴云恶狠狠道，“这些看似美好却无用的道德品质，我不需要！” 好孩子得到夸奖，坏孩子得到全世界。 她就是要做坏小孩，做自私自利、任性胡闹，撒泼打滚的坏小孩，做凡事只考虑自己的坏小孩！ “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坏的女儿呢！”吴云再次被她气的咬牙切齿，拍手大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女孩像你一样，叛逆死了，无法无天，你赶紧掀翻屋顶吧！” “吵什么吵！” “你们俩天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有完没完？” 叶昌盛很生气，站在狭小的卧室门口对着吴云怒吼：“你不给她交学费不就完了？这样她就上不成了。” 学费。 听到这话，叶凌霄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如果爸妈不给她交学费的，她还怎么去高中呢？ 叶昌盛已经转身，走出了客厅：“吴云，你别管她了，赶紧出来一下，咱妈九月份得办六十大寿，你过来看看，都需要准备什么菜，给我一份菜单。” 叶凌霄紧握双拳，指甲都陷进肉里了也不觉得疼，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家里哪里穷的交不起学费了，只怕给奶奶办这一场生日宴，都可以支撑她读完大学的费用了，家里就是不愿意把钱投资在她身上！ 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讲，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改变不了他们腐朽的思想。 但叶凌霄是铁了心要上学。 九月初开学，她说自己要去叔叔家的服装厂工作，骗了吴云五百块钱的生活费，接着就拿这笔钱跑进了学校，并申请了住校，一股脑搬着行李住了进去。 即使没有交学费，她也要死皮赖脸待在学校里！ 新生入学要面对的是两周的军训，叶凌霄前后左右都打听了一下，除了自己，全班都交完学费了。 叶凌霄羞愧地低头，暗暗咬牙硬撑，即使没交钱，即使被周围同学白眼，受到再多的委屈，也要留在学校里。 直到这天军训完，班主任悄悄把她叫了出去。 班主任名叫李玉，教数学的，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是一个很有威严的女老师。 李玉小声问她：“凌霄，都开学一周了，你这边怎么还没交学费呢？” “班主任，我……”叶凌霄紧张地攥紧衣袖：“我的学费能不能再缓一缓，我会想办法交上的。” “怎么了？”李玉眼里都是关心，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和老师说说，是不是家里有困难？” 没想到班主任看起来威严，却在这个问题上，对她格外关心。 “老师，我家里没什么困难。”叶凌霄轻轻摇头，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会交上学费的。”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玉也不好意思再催她，只是轻轻叹气：“如果你家里有困难，要尽早说出来，老师也是有业绩要求的，军训结束后，一定要回家拿学费，记住了没？” “老师，我记住了。”叶凌霄轻轻点了点头。 谁知，叶凌霄还没等到军训结束，吴云已经来到学校找她了。 彼时正是下午第一节军训课，绿油油的操场站满了集合的学生，就像一堆堆蚂蚁。 吴云像一个河东狮吼的泼妇，站在操场大喊大闹：“把你们校领导找出来，我要带我女儿回家！” 吴云的模样非常滑稽，声响很大，轻易吸引了全操场的目光，甚至有人发出了讥笑声。 叶凌霄站在人群中，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吴云此举，算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把脸都丢光了。 “这位家长，你不要在这里闹。” 某位不知情的教官好心走过来，把大喇叭递给了吴云：“你家孩子在哪个班呢？要不喊一下她的名字，让她先出来吧” 吴云接过大喇叭，一遍遍喊：“叶凌霄，你给我出来！请各位老师和同学们帮帮我，我女儿姓叶名凌霄，叶凌霄！” 由于大喇叭有拖长声音的效果，所以吴云的呼喊就变成了“叶~凌~霄~~”，听起来感觉很滑稽，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操场响起一阵阵哄笑声：“真是笑死人了，到底是哪位学生的家长，赶紧出来认领一下了。” 在这片嘲笑声中，叶凌霄不情不愿站了出来。 操场上的哄笑瞬间戛然而止。 吴云丢下大喇叭，疾步走到她面前，怒不可遏扇了她一巴掌。 “你骗我说去工厂做什么？知不知道我去叔叔家找不到你人，有多着急！” 这一巴掌又急又狠，叶凌霄眼泪都被扇出来了，依然倔强地挺直身子，绝不服输。 “说了实话你还会让我上学吗！” “你看看谁家妈妈像你一样的！” “我不过就是想上学而已，你有必要来学校闹吗，也不嫌丢人！” “你！”吴云扬起了第二巴掌，眼看就要落下—— 李玉及时赶过来，拦下了吴云：“这位家长，我是凌霄的班主任，你有话就好好说，打孩子是不对的。” 当着众人的面，吴云骂骂咧咧，一一细数叶凌霄的罪证： “老师你帮忙评评理，她就是个撒谎精，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打算让她读高中，她就骗我去叔叔家打工了，还要了五百块的路费。” “结果我今天去工厂找她，发现她压根就没来工作过，可把我们全家给急坏了，生怕孩子丢了，没想到她跑这来上学了……” 听到这，李玉对之前催收学费时叶凌霄的难为情恍然大悟，不免对这个女孩子多了几分心疼。 她的立场也偏向叶凌霄：“这位家长，既然孩子想上学，那就让她上嘛，家里如果有困难可以和学校商量。” “不可能！让她上学就是浪费钱，还不如去服装厂工作！” 吴云懒得搭理这位教师，转身使出蛮劲拽走女儿：“我都和你叔叔说好了，你快跟我回家，去他厂里做工！” 叶凌霄使出吃奶的力气反抗妈妈，比过年的猪还要难按：“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上学！” 她心里深知，今天绝对不能妥协，坚决不能被妈妈拽回家，自己必须要赢，只有赢了，才可以在学校留下来。 虽然现在的境地很尴尬，但她的大脑却无比清晰，拼命挣扎。 “我不走，我要上学，老师快救救我，我爸妈重男轻女，只爱我弟弟，不让我上学，想把我送进工厂打工，求求你们了，快快救救我……” 叶凌霄无助极了，被妈妈拖出几步，一遍遍呼喊：“救救我，我爸妈根本不爱我，只爱我弟弟……” 第3章 遇见贵人 “你喊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的，快走！跟我回家！” 吴云牛劲很大，把叶凌霄的手腕拽的通红，都快要脱臼了。 李玉看不下去了，往回拉住叶凌霄，心疼地帮她揉了揉手腕，骂吴云：“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家长，孩子要上学就让她上嘛，你看你，都快要把她手腕掰碎了。” 就在这时，班里有个女生实在看不下去，第一个站了出来：“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再说大家都是女人，你干嘛这么针对自己的女儿？” 话音刚落，人群有更多学生站出来了，围成一道人墙，把叶凌霄护在里面，严严实实。 就连男生也是很正义的，怒骂吴云：“亏你还是做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站出来维护这个小姑娘，纷纷指责吴云做的太过分了。 吴云也觉得面子挂不住，恶狠狠指着叶凌霄：“你……你给我出来，回家！” 闹成这样，李玉只好暂时让母女俩离开了操场，其他学生还要军训呢。 办公室里。 吴云气的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随即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你看谁家女儿像你这么叛逆，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乖巧一点呢！” 叶凌霄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倔强不低头的模样，生在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但凡她乖巧一点，就会被吃干抹净了。 家里的资源是需要争抢的，吴云想让她乖巧，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操纵她。 李玉拉起吴云，好声好气劝她：“这位家长，你看你这是闹什么，既然孩子求学的**这么强烈，就让她读书吧。” “不可能，”吴云指着叶凌霄咒骂，“你要读就读，家里是不可能给你交学费的，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回家！” “不回就不回，”叶凌霄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了，“你以为我稀罕那个破家！” 吴云反而不急了，冷笑一声：“我就等着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完，吴云就愤愤离开了办公室，李玉追出来想要加她的微信，而对于这个合理的要求，吴云都懒得搭理，脚步飞快离开了。 李玉追不上，只能转身往回走，轻轻叹息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家长。 等她走回办公室，就看见叶凌霄蹲在地上哭，就算被吴云扇巴掌、大庭广众下丢脸都没有哭出来，此刻却蹲在办公室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别哭，别哭。”李玉心疼地扶起小姑娘，轻声安慰：“只要你想上学，老师帮你想办法就是了，咱们可以申请贫困补助。” “可是老师——”叶凌霄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我家里并没有什么困难，怕也申请不下来什么补助。” “我爸妈觉得培养我没用，读完高中要花三年，读大学还要四年，她更希望我利用这七年去打工。” 李玉更心疼这个小姑娘了，下定决心向她保证：“没事，老师帮你解决，你就安心上学。” 很快，李玉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凌霄，咱们班有人愿意资助你上学！” 正是当初人群中第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女生。 李玉还告诉她，这个女生名叫江心月，是一个性格非常爽快的姑娘，路见不平一声吼，不仅人美，而且仗义又善良。 叶凌霄感激不尽：“老师，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不仅如此，在军训结束后，李玉还帮她换了座位，让她和江心月坐在一块。 正如李玉所说，江心月是一个非常豪爽的女生，热情地向她介绍自己：“同桌你好，我叫江心月，唯见江心秋月白。” “唯见江心秋月白，江心月……” 叶凌霄愣了一下，嘴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哇，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江心月像一位侠女，仗义地拍拍她的肩膀：“叶凌霄，凌霄之志，叶兄，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叶凌霄噗嗤笑出声，心里暗自窃喜，幸好早就改掉了那个该死的名字。 大课间活动时，等她上完厕所回来，发现桌洞里多了一封厚厚的信件，她心尖被触动了一下，隐约猜出了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等她打开信封开口，里面是一小叠红色钱票。 她抬起一双充满感激的双眼，恰好对上了江心月的视线，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排队了。 “心月，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她紧咬了嘴唇，声如蚊呐。 “什么还不还的，咱俩都是好朋友了，说那话干啥！”江心月生怕她会哭，连忙催促：“好了，你快去办公室交学费吧，别让班主任为难。” 差点忘了这茬，叶凌霄连忙拿着信封，匆匆跑到办公室找李玉。 办公室里，李玉数出了学费，帮她登记缴了费。 叶凌霄看着电脑，心底松了一口气，高一的学费总算是有着落了。 李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提醒她：“凌霄，下学期申请助学贷款吧，学校还有很多捐款的校友，像你这种情况，他们不会不管的。” “凌霄，既然你做出了上学的选择，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能半途而废，明白吗？” 对上班主任期待的眼神，叶凌霄重重点了点头：“老师，我一定会努力考大学的。”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勇气。 李玉将剩下的钱还给她：“你住校的话，生活费够不够？这些钱先用着，别急着还给江心月了。” 叶凌霄拿着空了一半的信封，心底缓缓滑过一股暖流，不免心生疑惑。 “老师，你为什么愿意帮助我呢？”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想问江心月，这是一个扶老人都会被讹的社会，人人都是精致利己主义，为什么她们愿意不求回报，也要帮她呢？ 李玉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回答：“因为你值得我拯救。” 吴云总骂她是一个叛逆的坏小孩，可在别人眼里，她坚韧向上，几乎所有人都愿意拉一把。 因为大家更想看见女孩目标明确地往上爬，宁愿你是自私自利的坏女人，也不愿意看见一个原本充满才气的女子被淹没在家务这座围城里。 就像悬崖上的小白花，倔强孤独地往上爬，任谁都会欣赏这种有野心的女生。 彼时的叶凌霄眼神懵懂，思维尚未开悟，还傻乎乎的。 李玉看了一眼办公室，悄悄放低了声音，提醒她：“你同桌很有钱，家里开电子厂的，很有钱，你要学会抱紧她的大腿。” 叶凌霄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对上李玉期待的眼神，再次重重点头：“老师，你放心，我都懂。” 李玉露出满意的微笑：“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就在她走出办公室时，李玉忽然叫住了她：“凌霄，以后无论在社会上怎么混，都要记住一件事，遇到困难先找女性求助。” “只有女性才会心软帮助你，男人只希望你用性换取。” 最后这句话，叶凌霄没有听懂，走出办公室想了很久也没懂，难道老师是怕她没钱走了歪路，会被男人骗吗？ 办公室走回教室的路很长，很长，叶凌霄走过长长的走廊，一步步上了台阶，站在楼上回望，校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走过这一页，命运即将被改写。 忽然吹来一阵风，是命运的推背感在告诉她：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4章 奶奶六十大寿 就这样，叶凌霄顺利在学校留了下来，并没有把剩下的钱还给江心月，而是拿出一部分作为生活费，剩下的就都缝进了被子里。 她还计划放假就去江心月家的电子厂工作，如果下学期的补助没能申请下来的话，被子的钱和做零工的钱，总可以攒够学费的。 在生活上，她节俭到了极致，牙膏只挤一点点，舍不得买护肤品，幸好舍友们偶尔会丢掉一些不用的护肤品、洗发水，她会趁着扔垃圾的时候偷偷捡回来，撕掉外包装，或者灌进其他的瓶子偷偷用。 在饮食上，她简直是在苛待自己，早晨只吃一个鸡蛋，午饭是最便宜的米饭配着素菜，晚饭学校有免费的紫菜蛋花汤，她喜欢泡着小饼吃一顿。 即使日子艰难，她也硬气地不回家，坚决不会认输。 谁知她不回家，吴云倒是亲自跑来学校找她：“你奶奶明天要过六十岁大寿，快跟我回家一趟！” 坐公交回家的路上，吴云对她讲起自己的不容易：“在你爸家，我得没日没夜干活，你奶奶不待见我，天天欺负我，就连你也整天气我，非得上学，有什么用……” 叶凌霄没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妈，等我弟弟上完初中，你们也会让他像我一样，接受完义务教育就不让他上了？” 吴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个问题不仅棘手，而且是一块烫手山芋，怎么都回答不出来的。 叶凌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着空气苦笑一声：“妈，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只爱弟弟。” 空气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就在叶凌霄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时，空气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就像一阵风—— “凌霄，我知道你怨恨我，但你弟弟是我费了很大劲才生下来的，没有你弟弟之前，你爸全家都欺负我，生了你弟弟，我在婆家的腰杆才硬了起来。” 说到这，吴云眼睛已经湿润了：“你要怨就怨你是女孩吧，谁让我们是女人呢，注定不受待见，珠瑰市的风气就是这样，那些传统已经延续了很多年，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每个女人都逃不掉。” 这次换叶凌霄沉默了，从学校回家的路要坐四十分钟的公交，停站一声声的播报声响起，然后一站站停下来，新人上来，旧人下车，每天都在重复。 母女俩沉默坐着，彼此一言不发。 叶凌霄坐在后排，无意发现妈妈竟然生了几颗白头发，吴云才三十九岁，这么早就生白头发了。 叶凌霄回忆起了往事，吴云说得对，在生儿子之前，她在婆家一直是不受待见的。 吴云一生的悲剧，可以说来源于这段失败的婚姻，以及叶昌盛这位妈宝男。 似乎很多女孩都会经历这个过程，上完学离家工作，踏入社会遇到一个男人，被花言巧语欺骗，傻乎乎相信爱的承诺，最后怀着美梦踏入浪漫婚姻殿堂。 可吴云进了这座围城后，叶昌盛也逐渐暴露了真面目。 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妈宝男，对孙梅堪称愚孝的地步，还将这份孝心“外包”给了吴云。 夫妻俩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叶昌盛对她提要求：“我爸撒手人寰后，是我妈抚养我长大的，这么多年她过的不容易。” “既然你嫁进来了，就必须对我妈孝顺，在家要听我妈的话，做饭洗碗扫地这些家务都是你的活，不能累着我妈。” “凭什么，我亲妈都不需要我做这些！” 吴云指着他的鼻子骂：“叶昌盛，我不指望你对我践行一往情深的诺言，但她是你妈，和我没关系！” “你妈又没生我养我，凭什么指望我孝顺！” 这时，孙梅也站了出来：“你少在这不情不愿的，谁稀罕你孝顺？” “我告诉你，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在我名下，商铺也都在我名下，是我和昌盛他爸年轻时候打拼来的，你少在这里叫唤！” 似乎是为了报复儿媳妇，她还狠狠加重了最后一句：“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叶昌盛也在旁边帮腔：“吴云，你少造次！这是我妈的家，不是你的家！” 常言道，无儿媳全家急，有儿媳全家欺。 叶家从前就算再不团结，此刻也有了共同敌人，母子俩一致对外，吴云就成了那个让他们团结的外人。 婚后第一年，吴云生下了女儿叶凌霄，可还没出月子，就被孙梅催着生二胎。 也就是这时，叶昌盛对她提出了第二个要求：“你必须得给我们家生个儿子才行，不然就离婚吧。” “叶昌盛！你还是人吗？” 此举把正在坐月子的吴云气的不轻，指着他的鼻子骂：“生男生女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才刚生完一个女儿，我月子都还没做完就催生，你有良心吗？” 话音刚落，孙梅端着一碗鸡汤进来了，她年轻时就雷厉风行，老了更不是好惹的。 “我们怎么没良心了，就生了个女儿，给你喝这碗鸡汤真是浪费。” 孙梅站在房间叉腰骂她：“我家三代单传，你可不能让我家断了根，儿子是必须要生的，敢断了我家的根，绕不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女！” 一开始，吴云心高气傲，坚决不向这对母子妥协。 可孙梅和叶昌盛联合起来，克扣了她的生活费，不仅一分钱不给，家里的冰箱也都是空荡荡的。 叶家开了一家商铺，叶昌盛平时就在店里做工，常常忙到晚上才回家，其实叶家并不穷，在当地也属于中等水平。 可人家把钱紧紧攥在手里，不给吴云花一分，防儿媳就像防贼似的。 吴云带着女儿总得生活，要买菜、要家用，只好跑来店里要生活费，叶昌盛每次都会晾她大半天，最后不情不愿拉开收钱的抽屉，一张一张数给她，丢在桌子上，五块的纸币都能摔出来一个响。 吴云寄人篱下，又没有工作，只能接受了这份耻辱，咬牙切齿地过日子。 叶凌霄从小就见到过吴云要钱时的各种困难，原来家庭主妇并不是在家享清福的，原来手心朝上要钱的日子，才是最不好过的。 最初几年，吴云常常对着镜子流泪，原来她痴心想嫁的男人，不过是一个骗子。 可是她回不了头，一旦嫁人这辈子就成了定局，镜子里的小姑娘已经不再年轻了，眼角开始有了皱纹，即使离婚去找另外一个男人，也不过是重复同样的过程，她没有精力和勇气来第二次了。 结婚后她就做了家庭主妇，开始追生儿子，加钱去港城查胎儿性别，中途查出来是妹妹，打了三次胎。 某次她做检查时，还被港城护士笑话：北姑整天只想着生儿子，也就这点出息！ 那声讥笑吴云听的很清楚，港城人一向瞧不起大陆人，她也只能暗自咬牙，忍下了这份羞辱。 第四次，终于怀上了弟弟，直到生下儿子，吴云的腰杆才硬了起来。 叶昌盛年近三十岁才有了儿子，高兴地合不拢嘴，弟弟百天时，叶家放鞭炮庆祝，摆了三十桌宴席庆祝。 还花高价请了算命师傅取名，凌霄之志，君子如珩，各取一词，组成凌珩。 吴云终于不用再看婆家脸色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花多少钱直接开口要…… 渐渐地，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随着公交播报声响起，吴云起身，呼喊她：“凌霄，你在发呆吗？快点下车，我们到家了。” 叶凌霄这才如梦初醒，思绪从遥远的回忆拉回了现实。 从站牌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她一步步跟在吴云身后，回到了家。 家里很热闹，摆满了各种桌椅和锅碗瓢盆，院子里还放着一大盆肉块，为了给孙梅风光过六十大寿，叶昌盛还请来了邻居一家帮忙。 叶凌霄忐忑不安走进院子，没想到叶昌盛直接把肉盆递给了她：“你把这些端去厨房，顺便把厨房那堆碗筷给刷了，明天要用的。” 没想到他们喊她回家，只是为了让她帮忙干活的，没人关心她的学费是怎么交的，也没人问她在学校过的好不好。 叶凌霄真的饿坏了，端着肉盆进了厨房，疯狂往嘴里塞了几块，囫囵吞了下去，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真的好饿，好饿，从军训到现在，在学校一点荤腥都没吃到，日子清苦，感觉肠子都生锈了。 厨房里的碗筷堆成了小山一般高，叶凌霄不知洗了多久，双手都发白起皮了，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等到她洗完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便转身回房睡觉。 谁知吴云又追了过来：“明天你别睡懒觉了，早点起来进厨房切菜，提前把菜给备好，明天要用的！” 叶凌霄恶心地关上了窗户，吴云谐音“乌云”，真是人如其名，妈妈就是她人生的一片吴云，早晚有一天，她势必要冲出这片吴云。 叶凌霄愤恨躺在床上，心里更是狠毒了珠瑰市这个破地方，堪称全国最重男轻女的地方，都什么年代了，还保留着祠堂。 布置、做饭、打扫、上供等各种工作都是女人来做的，男人只需要举着香火拜拜就可以了。 她更恶心叶昌盛的“孝子”人设，装什么孝顺！ 孙梅肠胃不好，对饮食很挑剔，买菜做饭都是吴云的工作，平时腿疼是吴云帮她揉，就连平时感冒生病也都是吴云陪她去医院的。 叶昌盛孝顺的名声在外，还不是燃烧吴云的血肉换来的？ 爸爸这招还真是“孝心外包”了。 第5章 凌霄顿悟真相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 叶凌霄甚至还没睡够四个小时，就听见有人“咣咣”敲击玻璃的声音，是吴云在喊她起床。 她恨的直咬牙，被妈妈吵的睡不着，胡乱穿上衣服扎起头发，不情不愿进了厨房帮忙。 外面的天黑漆漆，她认命地站在厨房洗菜切菜，一盆又一盆，不知切了多久，切的手疼，大拇指和食指的虎口都红肿了，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 第一锅肉煮出来时，她实在饿的受不了，饿的头晕眼花，神志不清晰，抓起一个肘子就往嘴里送。 “你饿死鬼投胎啊！”吴云抢回了肘子，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力度很大：“肘子的数量都是固定的，你吃了待会怎么上菜？” 叶凌霄捂着半边脸，委屈地眼睛都红了：“我饿，真的饿……” “老吴，你说你打孩子干嘛？”过来帮忙的邻居阿姨一脸心疼：“我怎么看凌霄最近瘦了那么多，是不是上高中太累了？” 吴云只顾着检查肘子有无缺口，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咬：“万一被客人看出来了，要笑话我们的。” “就算笑话也不能饿着孩子呀。”邻居阿姨给她打了一碗肉块配米饭：“凌霄，饿了就先吃吧。” 叶凌霄饿的狼吞虎咽：“谢谢阿姨，我最近真的好饿，上高中爸妈不给我交学费，也不给我生活费，我每天都好饿。” 提起上高中这事，整个厨房都沉默了。 邻居阿姨看不下去了，帮叶凌霄说话：“老吴，你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家里又不穷，起码得给孩子一点生活费吧。” 吴云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做事，狭小的厨房挤满食材和锅碗瓢盆，因为不透风，所以格外闷热。 还有其他几位来帮忙的，都是女性，七八个人手上一直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这小小的厨房，挤满了七八个命运相似的女性，这样的日子，她们过了很久，将来还会继续过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吴云小声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你要是想上学，就继续上吧，我们不会再阻拦你了。” 叶凌霄嘴里还嚼着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终于能光明正大上学了。 七点时，孙梅进来一趟，使唤吴云：“厨房有没有吃的？你快点给我弄点早饭，待会我还得待客，饿死了！” 吴云给她弄了一碗肉汤、几碟小菜，用托盘端给了她，孙梅就是喜欢当众使唤儿媳，然后享受这种被儿媳伺候的感觉。 八点时，叶家已经开始陆续进客人了，孙梅又进来使唤她：“吴云，你快点出来，把客人带的礼品都放进我房间里去！” 姿态颐指气使极了。 九点时，吴云重新回到厨房，刚切了没两道菜，邻居阿姨就在旁边深深叹息了一声。 “老吴啊，你这个婆婆真是绝了，没见过比她更会磨人的。” “别提了，她今天大寿穿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前几天在裁缝那里——” 吴云狠狠拍了一块生姜，动静很大，明显在用这个动作泄愤：“她对我更是颐指气使，一会说我选的料子不好，一会又说我舍不得花钱，里里外外把我贬低了一遍。” “你这个婆婆真难缠！”邻居阿姨心疼吴云的遭遇。 厨房其他人也都附和：“是啊，是啊，这个叶老太真不讲理，这么多年，你真是受苦了……” 其中有个人劝吴云：“不过老吴，跟谁过日子都是那样的，其实不光你婆婆这样，我婆家更是坏的要死。” 另外一个人也说：“叶老太起码还给你们打拼了家业，我婆家年轻时一分钱都不攒，老了就指望我们养着，每个月光进医院就要花掉好多钱，孩子的学费一直拖着，得先紧着他们！” “你要是不养呢，还得背上不孝的骂名，十里八乡都得骂你是恶毒媳妇！” 狭小的厨房突然热闹了起来，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各自聊起婚姻遇到的不幸。 已婚女人聚在一起，只会聊家长里短的事情，吐槽难缠的公婆，吐槽不作为的老公，可手上的活却一点都没放下。 她们讲起，婆家这碗饭不好吃，嫁进来做儿媳，捧着人家的饭碗，拿着人家的钱，注定要受一些委屈的。 她们还讲起，哪有完美的婆家，你在自家还要和爸妈兄弟姐妹生气呢！ 所以你一个外人嫁进去，婆家一家都算计你，也是正常的。 厨房几乎都是做儿媳妇的，即使背地狠狠吐槽婆家，也都是打嘴仗罢了，忍气吞声受了这份气，期盼某日媳妇熬成婆，就不用受气了。 可是叶凌霄听着很不对劲：“干嘛要忍让，你们可以反抗啊！婆家骑在你们脖子上，还不是你们纵容的，忍气吞声干嘛，反抗他们啊！” 话音刚落，厨房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凌霄，你年纪还小呢，以后就会明白了，女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叶凌霄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干活，心里却在唾弃这群傻女人，并立志，以后坚决不要过这种日子。 更不要像吴云那样，为了傻B似的爱情，被叶昌盛拿捏，奉献自己的下半辈子，然后沦落到这个下场。 十点时，孙梅又站在外面喊：“吴云呐，我在外面待客，站的太久了，膝盖有些痛，你帮我揉揉吧。” 吴云一把摔了刀，懒得应付她，冲外面喊：“妈，我忙着呢，你自己揉揉就行了，厨房走不开，待会就得上菜了！” 转身又对里面的人小声说：“看见她就烦，这几年我真是受够了她的气，她身子骨比我还要硬朗呢，就是看不惯我过的好，想着法地折磨我……” “吴云，你快出来，”谁知孙梅还是站在外面，不依不饶，“给我揉一下腿，我这老寒腿，今天又发作了。” 这下叶凌霄忍不住了，直接冲出去：“奶奶，你有完没完，差不得得了！” “你一会让她干这个，一会又要干那个，我妈哪里忙得过来！” 在孙梅这一点上，叶凌霄算是和吴云有点同盟的感觉，但孙梅也不是好惹的。 孙梅眯着眼看她，薄嘴唇一开口就是暴击：“招娣，这没你的事。” 叶凌霄直接奓毛了：“你别再喊我招娣，我已经警告你很多遍了，我不叫招娣，我叶凌霄！” “招娣到底怎么了，这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呢，有什么不好？” 孙梅不喜欢儿媳，更不喜欢儿媳生下的这个女儿：“我就喜欢叫你招娣，凌霄有什么好听的？” “你！”叶凌霄气的狠狠跺脚：“你再喊我一个试试！” 孙梅揣着双手，就像故意激怒她似的，一声比一声更高昂响亮：“就叫你招娣，招娣！招娣！！” 能把这对母女惹生气，别提她多有成就感了。 “死老太婆，我跟你说过了，别再喊我招娣！” 叶凌霄拿着锅铲气势汹汹跑出来，在院子里追着孙梅跑，势必要和这个老太婆算账。 “你天天欺负我妈，还欺负我，我打死你！” 一帮人都跑出来劝架，纷纷拦着叶凌霄，吴云狠狠拽紧了她的衣袖：“今天是你奶奶六十大寿，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叶凌霄气在头上，伸出蛮劲挣脱妈妈的掣肘：“你放开我，难道我不是在帮你说话吗，明明我也在帮你出恶气，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母女俩僵持不下，人群乱糟糟的，正在外面待客的叶昌盛听见声响，疾步跑过来，狠狠踢了叶凌霄一脚。 “你闹什么闹，刚回家就开始闹！”叶昌盛怒不可遏：“家里已经同意你上高中了，还跟你奶奶闹什么！” 这一脚来的猝不及防，而且力度很重，叶凌霄身子没站稳，狠狠栽倒在了地上。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叶凌霄倒吸一口冷气，甚至被疼的闭了闭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昌盛懒得理她，毕恭毕敬把孙梅请进了客厅待客。 走前狠狠撂下了一句：“待会不许你吃饭，省得在桌上惹你奶奶不开心！” 人群散开后，吴云才把女儿给拉了起来：“你刚才怎么能打奶奶呢，就算她再坏，那也是你奶奶呀。” “刚才你为什么要拉架，我明明在帮你出气啊！”叶凌霄眼泪都被激出来了，哇哇大哭，质问吴云：“那个老太婆天天欺负你，我刚才明明是要替你教训她，你为什么要背刺我！” “我好心帮你讨回公道，结果你，你联合她们一块欺负我！” 被叶昌盛踢倒并不是最伤心的，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丢脸也不是最伤心的，最令她伤心的是母亲此刻的背刺！ 吴云自知理亏，想要哄哄她，谁知刚伸手，就被叶凌霄狠狠摔开了。 “你别碰我！”她哭得很伤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说话了，就算你被奶奶欺负死，我也不会帮你了。” 哪有妈妈背刺女儿的？ 叶昌盛这一脚，算是彻底踢醒了叶凌霄，狠狠记住了这件事。 她只帮妈妈反抗了这一次，后面就再也不管了，冷脸相待，因为她知道，一旦帮助了，就会继承母亲的命运。 许多女人一旦结了婚，就像变了人似的，尤其是生了儿子的。明明身体是女人，思想却已经变成了男人，潜意识以为丈夫和儿子才是一家人，女儿才是最终要嫁出去的外人。 现实中的母亲就是会背刺女儿的，妈妈、奶奶和婆婆才是欺负女孩子们的主力军。 彼时的叶凌霄才刚上高中，就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