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第1章 绯闻 楼上传来的争吵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安安飞快移动着的笔尖。安安写字的时候很专心,她属于一心不能二用的那种人,这个笔记很重要,明天组内会议用的上,所以她必须在晚饭前弄完。 搁下笔的时候楼上的争吵正好宣布完结,安家两老与安非的战争最后以安非摔门而出画上句号。安安深呼吸了两口气看了眼工整的笔记,静默了一分钟后才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一记重响再次响起。 安安伸长脖子往客厅里望了望,安非不知为何事又调了个头回来了,气冲冲地走进了安安的房间,一番翻找。 “你找什么?” 要说安非对这个家里最满意的,那可能就是安安这个妹妹了。安安很听话,很明白事理,也很努力的活着。谁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安非捋了捋头发,淡淡说道:“没什么。”那东西,她怎么好意思告诉安安藏在她的房间了?安非这人虽然坏,但是不至于坏到自己妹妹身上,尴尬地别了别脸,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踮起脚尖在衣柜顶上摸索了一番。过了好一会,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安安看见她将什么东西藏进了包里,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安安不打算问。 “安安,我要出去几天,下周你模拟庭审的时候姐姐再去看你。” 安安知道,安非出去的这几天一定是去找景一了。安家算得上是显赫世家,在四九城一定的地位,父母亲在这样的荣耀下格外注重两个孩子的私生活。而这一次家庭大战的矛盾导火线就是安非和景一的绯闻。 在安爸爸看来景家虽然是豪门世家,但是景一花名在外且是纨绔子弟的代表。这次更是被记者拍到两个人在酒吧厮混的画面,向来严谨的安爸爸自然很生气。安安心知,值得安爸爸这么生气无非也是因为安非的天才光环。那是属于安家每一份子的荣耀。安非十二岁的时候就被哈佛大学物理系录取,届时十年也名声赫赫,世人都知道安家有这么一女,所以,这个家里受宠的人无疑还是安非了。 安非走后安安转身上了楼。 父母房间里的气氛很沉重,安安小心收拾了一地的狼狈。见到安母仍气得不轻,嘴角噙着笑靠了过去:“妈。” 安母这才有所反应,抬目看了眼安安。强压下方才心中的怒火和委屈问道:“你姐走了?” 安安点头:“她说要出去住几天。” 安母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算了,我不管了!” “安安,庭审准备得怎么样?”安父打断安母的话,突然问道。 安安知道父亲的意思,她需要安心准备庭审少搀和家里的事情。她诚实回答:“正在准备,下周跟东大的代表开会,虽然只是模拟但是是会记录学分的,我有用心准备。” 安父满意点头,严厉说道:“耶鲁大学的艾克教授也会到场,这关系到你的推荐书,你要好好表现。” “嗯。” “行了,你下去吧。”说着,安父又对安母说:“让张妈准备晚饭。” 安安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谨慎小心的摸样令安母皱起了眉头。 安安很早开始就这德行。面对父母的时候也热络不起来。小时候她总是被隐藏在安非的光芒背后,安非的漂亮聪明她强求不来,即使很努力很努力。安安没有想过一定要和安非比,但是身处在时常被拿来比较的环境,再无心的人可能也有那么点自知之明,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活着。 安非说她这是病态心理,但是安安不觉得。 安非玩摇滚,还玩的有模有样。家里的情况是从这里开始决裂的,安非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天才,她做研究室,但也像同龄人一样玩的昏天暗地,她抽烟喝酒打架不像是个传统的天才,让安家人又爱又恨。 而安安学习法律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两种不同的人,不同的方式,偏偏是两姐妹。 那日的事情没过去几天,安非又闹出了状况。 记者拍到安非同景一在酒吧和人滋事的画面。不过多久,家里就接到警察局的电话。父亲碍于面子气的根本不想理会这事,安母只好来找安安。 安安向安母保证:“我会和姐姐谈谈的,妈,别太担心。” 警察局里来了不少人,还有几个律师摸样的男人正和警察同志聊着什么。安安没有前去打扰,问了个女警察,引路到角落坐下。 “你先坐下,那几个律师就是为你姐姐的事情来的,应该快结束了。” 安安明了,那些人是景一家里的律师。这样也好,安安舒了口气,正好自己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很快那些人谈完了,安安问了下情况。大概事情是安非和一个女孩闹了点不愉快,两人口角上有冲突,闹了点事。本来也没多大的事情,但是安非身上居然携带了瓶装感染性病毒液体,还扬言用病菌危害对方。事情闹得有点大条,不过警方证实安非是药物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也就没有非法携带病毒这项罪名了。 再见到安非是半个小时候后,警察局门口。 安非跟在一个身着深黑色衣装,画着厚眼线的男人身后。男人身材高挑,加上他的打扮过于重金属,安安觉得压抑,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似乎觉察到她的反应,微微挑了挑眉,没说话。 倒是安非一副惊奇的摸样:“安安,你怎么来了?” “爸妈担心你,所以叫我来保释你。” 安非一点也不相信安安说的爸妈担心她是真的,自嘲般冷哼一声,也没怎么为难安安只是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指着那黑衣男子说:“景一,安安你还认识吧?” 安安知道景一,小时候见过。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那么小的记忆了,再见面总觉得很生疏,礼貌性的点点头,没有问好也没有再表示什么。 景一斜睨她,他不太喜欢个子不高的女生。 “啊,看样子已经不记得了啊。”安非也没怎么意外,自己的妹妹本来就认生。景一也不是将谁都放在心上的人,“呐,既然都来了,先找个地方坐下,安安,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安非。”她是从学校过来的,确实也没什么时间和安非去吃个东西,“我还要赶回学校,妈就是担心你,我过来看看。你没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还有,她希望你回家住。” “哦。”安非没了兴致。 “那我先走了。”安安不再逗留。客气的冲景一点点头,转身拦了辆车。 安非没有生气而是兴高采烈地跟景一说:“怎么样?我妹有个性吧!” 景一冷哼:“我讨厌矮个子。” “哈哈哈,我可没让你喜欢我妹妹。”安非说着,嘴角翘了起来。眼珠一转双手已经挽上景一的胳膊。景一皱起了眉头,抽出了手往停车场走去。 景一不缺人爱慕。安非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确实是不一样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那么堂而皇之的在他的身边出没,安非所有的手段景一都见过,有意或者无意那些总是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都会被安非就地解决。本来也没什么,小打小闹,但是这个女人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安非知道景一在责怪她,但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她是个天生的演员,上了车脸上还笑容依旧。 第2章 熟悉 好几天里安安都没有再见到安非,父亲也硬着性子没有再问过,母亲倒是来问过些情况。说是什么情况安安也不太了解,不过看样子安非是过的不错的,安安如实回答,安母这才放了心。 接下来便是安父和安安探讨模拟庭审的事情了。 模拟庭审是东任大学和方及大学合作的一次公开庭审。案例是前几年在四九城很热门的景华有限公司的国际经济纠纷案。安安就任本次公开庭审中审判长一职。东任大学以及方及大学两校向来是创造法律界精英的摇篮,首次合作必然受到各界人士的重视,来的人那一个不是这行业的顶尖人物?再说高府门学子那一个不优秀?原本这美差也轮上安安的,但是校方还是因着安家的面子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 安安等这个机会等太多年了,安父为此也做了不少工作,所以也就格外的努力准备了,她虽然坐实了走后门的名头,但是没必要真把自己拉到那个位置上摆正了。加上这关系到耶鲁教授提供推荐书的事情,即便只是为了自己,安安也觉得得好好干一场。 和东任大学的代表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半,三点一刻审判组的小学妹张也气喘吁吁来通知,“人已经到会议室好一会了,现在东大的那几位说要走了。” “怎么回事?”安安很快拿起电话给副组长景加拨了电话过去。 前期跟东任对接一直是景加在负责,后期再转手给张也的,时间出了问题倒是其次,眼下重要的是景加能先赶去和东大的人会合。 “没关系,你先过去,诚恳道个歉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里景加也没有来得及追究谁出的错,挂了电话就直奔会议室。安安也很快整理了资料同张也往会议室赶。 一路上,张也好几次提到自己对接的时间是没有错的,大概是错误是从景加哪里得来的。 安安只是稍蹙了眉,什么都没有说。从这边校区到大会议室有五六分钟的路程,期间景加似乎和对方聊的还不错,景加在说着对案件的看法,方形长桌对面的两个男生听得很认真。安安不动声色轻声移步到桌子的另一方坐下,不时帮着递资料。 “我们查到些数据,六年前与景式集团产生纠纷案的美国拜伦公司有一笔庞大的资金转入瑞士银行某个账户,景式的败诉我们猜测是不是同这项资金链有关系?不过,掌握的东西不多,还需要经济系的同学帮忙……” 对方组长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语调轻松地打断景加的话:“这么庞大的经济纠纷怎么能少了我们东大的经济才子呢。” 景加凝了凝,问道:“东大经济系才子,向左?” 对方组长笑着努了努嘴,指向从方才开始就坐在最靠左边的安静男生:“呐,向左,大名鼎鼎的景同学都认识你。” 安安注意到那位始终一句话没有说过的男生,男生气势很足,只是沉默着也无法让人忽视。细长的眼微微眯起,安静地冲大家笑笑,站起身来对景加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在余光下看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椭圆形的指甲盖泛着白光,衬着那双好看的手格外适合。 听到他说:“景同学,你整理的资料很充足。” 景加回握了他的手,脸上红了几分:“谢谢,资料是组长准备的,我主要负责勾搭。”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笑了。 安安也笑了,景加一直是个幽默感十足的女生。这也正是身为审判组组长的安安远不及景加名声在外的原因,虽然在组内安安一直是主导人。但是在外校人看来,大家认识的也无非是方大的景加。 唐突被提到的安安从容站起身,对那个安静的男生礼貌的笑笑:“谢谢,能劳烦到向左同学让我们很荣幸。” 向左歉意地抿了抿唇,说:“你好。谢谢。” 安安似乎笑了笑,没有再客气,简单介绍了下自己:“我叫安安,是这次审判任务中的一员。” “啊,你好。”东大的组长突然想起什么,怀疑道:“审判长?”早前听说这次的审判长一职由法学世家安家的女儿出面担任,原本一直还在想安非如今的状况如何收拾这摊子事,没想到一开始便是自己想错了。原来主角另有其人。 安安笑笑,大方承认。 会谈很顺利,主要针对案件和当天的程序做了些讨论。景加做主力,安安和张也负责记录以及提意见。向左同学也表示会带资料回去深入研究,到时候再交由审判组以及辩论双方。辩论组的成员同样由两个校方的同学组合担任,景加便是一辩,坐在对方组长旁边的寸头男生谢安则负责二辩,对方组长是审判团一员。反方则是律师事务所的全职律师担任,这对安安来说是好事也是苦差事的,她所要面对的不止是学校更是整个法学界。 叹气的时候正好碰见向左投来的平淡视线,礼貌地笑笑转开了视线。话题结束的时候安安作为东道主邀请了对方三人一起共进晚餐,向左以时间不早而先行一步离开,组长同另一个组员赴了约。 作为学生安安也请不起太过高雅的地方,正为难之际好在有景加,作为景式一族掌权人的嫡系侄女很大方的带大家到了一家高档餐厅。 餐厅装修很明亮,路过大堂的时候安安有看见安非的经纪人在其中一方人群中浅哫着红酒,相谈甚欢的摸样,倒是没有看见安非。安安四处看了看,依然没见到安非。只好随着大家进了包房。 入座后话题也轻松起来,眼看毕业在即,大家都在为今后的走向忧心忡忡一番。 景加说自己的路向很明确,也很坚定。她们家世代从商,父亲是景式的董事习惯了做甩手掌柜,轻松简单,而自己想要做个游学的法学者。 张也想要做好律师,很好的律师,赚很多的钱,找个好男人嫁了。 东大组长笑话张也,感情你这么勤奋学习也只是钓个金龟婿。张也被说得脸红了,反驳了几句,安安偶尔帮着说几句话。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最后景加提到了向左,东大组长和向左的关系似乎挺好的,他说向左最大愿望是做运动员,投球手,不过投球手没做成,反倒是在学校期间就做了几笔大买卖,改做投行了,现目前做猎头融资什么的最在行。 “哇,那我以后要多多请教向左。”张也也在买股票基金什么的,向来对眼准的人很感兴趣。 景加无情的打断她,“向大少怎么有空搭理你。哎,不过,向左有女朋友吗,这么优秀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安安也觉得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没有女朋友。 果然,东大组长爆料追向左的女生一打一打的,但是向左有没有女朋友这还真是个未知数。因为没有人见到他跟那位女生过于亲密,向左是那样的人,对谁都礼貌客气谦逊,这样的人其实最难猜测。安安是不愿意去猜测谁的心思的,她不喜欢举例假设别人。 饭吃到一半,安安去洗手间的路上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 景一来这里吃饭也不见得多意外,安安只是意外景一居然记得自己。那个男人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护栏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燃掉一半的烟头,没有吸也没有扔掉。看见安安的时候侧过半个身子望了过来,嘴角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眼睛盯着安安。安安低下头想绕过去,但是被他拦住了。 男人夹着烟的那只手在空着画了个幅度,一缕烟飘过,不是很好闻。安安稍稍退了几步,想隔开点,动机却被男人发现。 他呵呵笑了两声,语气轻佻:“小白兔?” 安安这才发现,今天看见的景一和那天不一样的,他穿了正装,剪裁合身做工精致的西装。白色领子上挂的领带也工工整整的,只是配上这高傲的表情显得有点玩世不恭了。其实景一并不是安安所想的废物,他在景式占据着一席之地,有自己的团队,并且优秀。只是相对来说很随性,因为他是年轻BOSS总和老一派人有所出入的。 今天晚上是来谈合约的,席间出来放放风,不习惯抽烟但还是点燃了挂在指尖。没想到会遇上安非的妹妹,很奇怪就见过一面,不,或许不止一面,从前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他却神奇地觉得这个小丫头看着眼熟,像是很早之前就认识。 第3章 小孩 那天晚上景一没有怎么为难安安。很快有女人打断了他们,女人踩着十寸高跟,走路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是个身穿红色及膝裙,身材火热的女人,她走路的摸样很妖娆,满是风情,细长的手臂拦过景一的腰,脸就靠在景一肩的位置,她抬着头看景一亲昵地说着什么话。 那个女人安安认识,她是安非的经纪人,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 景一很快因为那个女人而弯了眼角,两个人有说有笑根本不再理会安安,直到他们走远安安才笨拙地挪动脚步离开。 洗手的时候安安望着镜中的自己,细长的眉试图皱紧,但是那表情很奇怪,她很快伸手抚平。 心里很想说,安非这个大笨蛋! 安非约她在某大厦的顶楼喝酒,安安其实不爱喝酒,她拿着灌可乐敷衍安非。安非不生气,一个人喝的也尽兴,偶尔发发酒疯,在天台边缘来来回回的走,好几次安安怕她重心不稳摔下去,她都笑着挥挥手说:“我没醉,我没醉……我真的没有醉,安安……” 安安说我相信你。 但是安非却大哭大叫:“安安!安安!我没醉,我没醉……” “安安,姐姐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小时候常常躲在房间里哭,知道你其实很讨厌我,可是安安,姐姐爱你啊。姐姐不是故意的,你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但是总被我抢去风头,甚至是亲情,安安,你觉得姐姐坏吗?” 安安没有说话,她是真的讨厌安非,但是同时又因为她是姐姐而无法讨厌。 “什么负担都交给你,你该是多辛苦吧……”安非偏着脑袋问她。 安安摇了摇头,不辛苦……吧。她已经习惯了。 安非骂她,口是心非,骗子。安安听着,不反驳。最后安非彻底睡着了,口里叫着景一的名字,骂着贱人。 那种被最爱的人以及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安安有些心疼安非,伸手抱了抱她,她真瘦。 深夜,安母打了电话来询问安安身处何方。安安告诉安母自己和姐姐在一起,安母这才放心去休息。最后安安陪着安非到天亮,安非醒来的时候一副很歉疚的摸样,后来开车送安安去了学校。 这一天安安的精神不佳,和组内的会议是景加主持的。 私下张也跟其他组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大概意思是指就连搞错时间的事情也是景加一手做的,目的是让安安在东大的人面前丢脸。然后景加好顺理成章一手包揽全部的事情,这些令大家觉得安安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被蒙在鼓里的笨蛋。 安安在角落里听着,眉头微皱。 “审判长的位置本来也是校方举荐景加的,但是安家在法学界的地位最后才确定了安安的。” 有人这样说。 也有人提出安安确实不如景加,也怪不得景加要如此做了。 大家做了一切可能的猜测,也替安安和景加这两个不想干的人操碎了心。 “我原来不知道大家是这样猜测我的。”景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安安身后,一脸的笑嘻嘻。一点也不在意安安是不是会生气。 安安确实也没怎么多想,她不确定大家说的景加是不是真的那样,也不在意。至少既定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这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她冲景加笑笑,不甚在意。 景加却叫住了她:“安安,你真的不担心我就那样的人吗?” “那你是吗?”安安挑眉,把问题抛回给她。 景加愣了愣,然后笑了:“或许是。你不介意?”直觉让她觉得安安不在意,这让她其实很挫败。 安安点头,那就是吧。既然主人都承认了。“那你有改变最终结果吗?最终的审判长不还是我吗,所以,我要介意什么?” 景加动了动嘴,居然说不出话来。 安安走的很快。就在刚刚,手机响了,她收到安非发来的简讯,安非上面说:安安,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原谅我?景一就不会那样对我了? 其实是两件完全不搭的事情,安安很不明白安非为什么要连在一起说。 原本安安不想搭理安非,安非总是这样任性,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应该以她为中心,凭什么她说要死安安就要跑过去救她?好像是感应到安安的不搭理,安非固执的再次传了简讯过来,依然那么霸道无理。 “安安,如果你今天不来,你就会成为杀人凶手。” 好吧,收起手机。安安决定还是去看看安非,她越走越快,到后面开始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想着安非发那条简讯的时候的神情,一定躲着哭了。 风呼呼的吹着,安安想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刚才张也的话。 安安确实不如景加。 想到小时候。 安安,你怎么那么笨?! 安安怎么连你姐姐一半都比不上? 想到安非,她说:“安安,其实你讨厌我吧?” 怎么可能不讨厌呢?所有人都说不如你,所有人都以你为荣耀,而我什么也算不上,圣诞节你和爸妈在外开心过节我一个人不小心被反锁在房间,冷的瑟瑟发抖,屋子里空荡荡得很可怕,为了取暖却只能躲在桌子底下…… 后来的后来,安安记起来,她得救了,但是却忘记了很多事情。 安安开始变得很乖很乖很听话,努力做到让大家喜欢……这后来成为她的目标。 想的越多,脚步越慢了下来…… 最后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她蹲在地上,脑袋用力的低垂着,不知道是不是哭了。更加不知道是为了安非还是为了自己。 手机滴滴的响着,还是安非。 “安安一定担心我了吧?放心,姐姐怎么会去死呢?我还有那么多研究没有做,我还没有造福人类,我还没有让景一后悔……” 安安盯着手机,望着那寥寥几字,脑海里可以想到安非得意的嘴脸。 安安自嘲的笑,果然还是被安非给耍了呢。 安安敲打自己的脑袋,你怎么那么笨? “安安?”好听的男声,轻轻地笑了笑:“你怎么像小孩一样,还流鼻涕?” 那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跟着安安的。他喘着气,细微的。离他最近的安安能感觉到,刚才他也跑过了。去方大的路上,偶然见到有个女孩子风风火火的在跑着,连自己的学生证都丢了也没有知觉。 证件上是安安面无表情的一寸照片。凭着记忆,向左在脑海里回想了下那张脸,和照片如出一辙。这让向左放不下,他跟了过来,看见她突然蹲下身,哭了,但是没有眼泪。 安安没有抬头,还是低着头,鼻涕继续流着,脏兮兮的。 明明是很悲伤的画面,向左却笑了。今天的太阳格外活跃,阳光很刺目。向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戳戳安安的手臂,提议她在林荫道上木椅坐下,先避开太阳,至于接下来是要哭还是要怎么样都可以。 安安听话地挪了位置。和向左并肩坐在木椅上,两个人不再说话,似乎这种时候说再多的话也是多余的尴尬的。 平复好心情后安安也没有急着离开,她从自己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向左的侧脸,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浅浅的酒窝上能判断出此时他的心情还不错。那时候安安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人的脸,他的脸很耐看,肌肤是几近贵族病态的白皙,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透红,那么晶莹剔透。他的睫毛跟着呼吸声一上一下的颤动,很是有趣。再信心点,居然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夹杂在午后的蝉鸣声中。 向左回过头时正好逮到安安的目光。他嘴角弯了弯,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 安安想,什么也不说是最好的。 那个下午很快结束。两个人默契地用礼貌的方式道别,然后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第4章 酒窝 安非终究还是没有自杀。 “怎么?看见我不惊喜?” 安安想,这个人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对自己嬉皮笑脸? 面对安安的面无表情安非大概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尴尬地咳嗽一声,掐着嗓子说道:“好啦,是我不好。我又不是存心戏弄你,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去死。” 那你怎么没去死?安安很想这样问。但是话到嘴边她给咽下去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想到你,想到老妈,想到景一,我还是决定不死了。” 安安忍不住嘲讽地咧了咧嘴角,“你也够出息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安非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安安,你从来不知道我爱景一有多深。” 或许就像是安非说的一样,她从来也不知道安非到底爱景一有多深。所以安安也从来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安安举起手中的伞,没有再无情的将安非抗拒在外,她让她进来,然后并肩往回家的路走。 安非回到家跟离开家的时候一样,那么随意自然。父母没有过多的责怪,父亲只是面色难看的让安安先进房间准备庭审的事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父母房间的灯亮到很晚,休息的时候隐约听见安非的哭声。 第二天是模拟庭审的第一场。安安为了养精蓄锐,早早躺下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安非还没有起床,是安母开车送安安到人民法院的。 早饭打算在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时间还尚早,乘着送吃的空挡安安抽空看了看前几日东大送来的资料,默记的时候看见景一和景加一同出现在门口。 景加欢快地跟安安打招呼,这两个人也是顺路来吃早餐的。只是安安没有想到景一也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景一去买早餐,景加在安安身边坐了下来。 看了眼安安手里翻看的资料,景加很高兴的摸样:“向左这个人做事情还真不赖。” 安安猜到这份资料是向左做的,也很满意。点头说:“他确实是个人才。” 景一收好钱包在桌子对面坐下。瞥了眼安安拿在手里的资料,挑眉说:“看起来还不赖。”景一是指安安今天的状态,不过他的表现稍显得热络。 景加有些讶异,堂哥怎么会和安安认识? 安安解释:“他是安非的男朋友。” 景加这才想起来,安非和安安是姐妹这回事。说实话,景加一直不太喜欢安非,大概也是因为和景一的关系。在她看来和景一混在一起的女人都一副德行。 景一在听见安安这样解释时,眉毛挑了挑,嘴角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作为审判长,和辩方一起吃早餐会不太好吧。” 不知道景一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安安表现得很镇定,脸上笑容很大:“好在你作为第三者跟我们一起,有最有力的证人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没有看见我们两个有窜通之嫌吧?” “呵呵,确实没有。”景一耸肩,很勉强的笑容。意兴阑珊的摸样。他也不是非要针对安安,只是作为景加的大哥听说了太多这次庭审构成的不公平后对安家有些微词。 他其实早知道审判长是安安的,但是亲眼看见安安的时候还是很诧异。 这个女人和安非很不同,很难让人想象出两个人是姐妹。说起来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相当冷漠,上次在饭店,正常人见到那样一幕不是应该扑上来质问自己,追打尖叫?但是这个女人没有,她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那神情景一记得,让他有些不爽。 就像是现在。 穿上黑色法官服的安安看起来很严肃,很公式化。 在场的大人物很多,被告方的的辩论团来的全是行业中的精英,有一位还曾到安家来拜访过。观审人员中除了安父提到的那几位,还来了几位大人物。安安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 随着一声“开庭”音落,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 首先是原告方提出上诉,上交诉讼公文,重述上诉理由,辩论请出证人拿出证物。 景加作为第一辩,气势拿的很足,面对几位精英前辈的时候也毫不示弱。在安安给出有力答复之后好几次向对方发难。 安安也不弱,她不需要如同景加一样口舌如簧,但是她要做最正确的判断,最公正的考量。几番下来庭审越来越有趣,向左帮忙整理的资料给原告方加了不少分,这让安安很欣慰。虽然自己是在场最公正的人,但是在私,她还是学生代表团中的一员,自然私下是偏向这方的。 首场没有结论,陪审团及安安开会讨论休庭。下周二再进行。 为期两场的庭审总算开场是不错的,安安待大家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虚脱了一样没怎么顾形象的瘫坐在红漆木椅子上。书记员还在整理宗卷,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也不在乎。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好几次她都往艾克教授那里偷瞄,看他露出的神情还算不错又才继续。不过好在安安这人在面对大场面的时候更加显得冷静,没出什么纰漏。 收拾完一切的景加招呼着景一帮忙拿东西。看见安安正好打算要走,她提议一起。安安以不方便与辩论方同进同出为由拒绝了。 景加觉得这理由可笑,但是想到景一那似笑非笑的脸大概明白安安的意图,也就不再勉强。 走出法院,安安意外撞见没出现在庭上的向左。他同东大审判组组长在一块说着什么。远远看着,他礼貌侧头听着,不时也说上一两句。表情是柔和的,好像他总这样,对谁都没有微词,也没有厌恶。 抬头看见安安的时候,向左冲她大大扬起了个笑脸。 安安想起那天下午两个人尴尬的场景,没来由地有些慌。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也不打算去凑什么热闹,干脆转身离开。 待到讲完话,向左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安安了。远远的只能望见她一点点消失的背影。 “向左,看什么?”谢安好奇的问。 向左回过神,笑笑,又摇头:“没什么。下次是什么时间?” “周二。你来吗?” 向左回想了下,脑海里蹦出那张浅笑的脸,她笑的时候两颊有浅浅的酒窝。他其实有点好奇,一点点,但是还想来看看。 点头,“来。” 第5章 伊始 周二那天向左来了法院。远远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平视着前方。 双方下总结成词的时候,安安才看见向左。因为景加提到经济法案的问题,她下意识的朝那个角落望了望。看见那人嘴角含着笑。但是很快安安就收回了视线。 她做了最后的结案。 这场庭审才总算是结束。至于自己是表现得好还是不好,没有定论。她想,大概没有什么绝对的答案吧。因为这场庭审最出风头那个人——景加,至少是成功了。而安安凭借安家,凭借这次至高无上的位置,做的好与更好其实没差别。 晚宴上见到艾克教授的时候安安就确认了自己当时的想法确实是对的。 景一要为景加开庆功宴。邀请安安一同前去。安安拒绝了。景加早猜到安安会拒绝,没怎么在意。倒是在一旁将整个对话听的明明白白的景一小有不爽。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几个人能轻易拒绝他的邀请。 景一是个自大的人,他的世界中心永远围绕着自动送上门的,没有舔着脸去请的。无论男女。 在景加挂了电话后脸色就不太好,他斜睨了眼景加,冷哼。在心里阴阳怪气地学安安拒绝时说的话。 那女人回话相当直白,丝毫没有给景一大少爷留情面。 前半场他大少爷就因为这个玩的不怎么尽兴。后半场进入氛围后也不再别扭,很快沉迷于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派对结束的时候景一拥了近日刚在电视台走红的小模特回公寓。 他在海天华庭有一套规模不小的私人公寓。他不常来这里住,只是偶尔会带女人来。八卦杂志大多拍到照片的地方也就是这附近了。不过景一大少从来也不担心绯闻杂志,在他看来多上报或许还能有利于景式的股价上涨。 他是个生意人,连看人都是生意经。 这个小模特刚出道,还很青涩,羞羞涩涩的,景一喜欢两种人,一种纯的,一种不纯的。纯的要真,不纯的也要真。就好比这个模特和安非。安非太叛逆,太有自主意识。不可否认,从一开始时,景一想到的就是征服。他从很早之前就想征服这个女人了。但是有些东西太快得到手,总是不见得多喜欢的。 或许安非也是同样的心态。他们是一种人。太过自信,自信到相信自己可以征服世界。当遇到对手的时候又什么都不是了。 小模特没有让景一有好的兴致,一次就结束了。午夜十二点,完事后,小模特去洗澡,景一穿着浴袍起身倒水。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景一能猜到的人也只有安非了。安非进门的时候毫无意外看见门口摆着的高跟鞋分明不是自己的,她冷冷的笑了两声,然后就爆发了,她先是拿着手提包向景一砸去。砸了几下一点也不解气,干脆搬花瓶,景一最开始让着她,只是握着她的手阻挡她使力,也不知道安非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他的牵制就胡乱发疯。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在景一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小模特见到的场景就是安非疯了一样拿着什么就往景一身上砸的情景。胆小的模特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安非怎么会放过她?她叫嚣起来,一把扯过小模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即使景一拦住她,但是两个女人身上此时都已经满是伤痕。 景一终于发火了,一把扔开安非。小模特见到时机成熟赶紧溜了。 这时安非不大吵大闹了,反而蹲在地上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嘶叫,“景一,你这个混蛋!混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么玩弄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禽兽,畜生。不过是一个妓女生养的东西……” “啪!”的一声,打断了安非的嘶吼。 景一气的双眼通红,扬在半空的手还高高举着:“我警告过你。”景一这辈子最怕有人提起他的母亲了,甚至是侮辱。安非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吵架也不敢提半个关于他母亲的字眼,越想景一越气急了,再次扬手,一巴掌就把安非摔倒地上。 安非嘴角流着血,同样气的牙痒痒。她爱眼前这个男人,同样也恨死了他!恨不得……恨不得……他死! 安非是多么极端的一个人,景一从来不知道。但是安安知道。 那天晚上的晚宴还没有结束,安安就接到安非的电话。安非在电话里哭,哭着说自己吞了安眠药,可能快要死了。安安没有告诉父母,只是匆匆离开了会场。开车的手都在发抖,她其实是很害怕的,害怕安非真的死掉。安安很厌倦总是替安非收拾烂摊子,但是她没得选择,她们是姐妹。 海天华庭,安安寻着曾经安非给的地址找到了景一的公寓。房门是虚掩的,透出微弱的光。房间里死一般静,安安很不安地推开门,屋子里却是狼藉一片。房间里根本没开灯,光是从卧室里传来的,是几根看上去很有情调还没烧尽的蜡烛。隐隐的透着香气,闻起来不是很好受,有种憋闷的感觉。 景一斜靠在床沿边上,额头上是干了的血迹。脸颊,脖子,手臂上到处都是伤。触目惊心。安安蹲下身摸了摸景一的身体,眼睛是睁开的,身体还会动,还没有死。 “你……你怎么样?我帮你叫救护车……”拿手机的手却被景一拦住了,他没有严重到那地步,只是不想动。他觉得好累。 “你?安非呢?”见到他还会拦住自己,安安也就放心了,不过现在她更担心安非。 景一还捏着她的手,抬眼看她。 好模糊的样子。那些蜡烛中散发出的催情香气以及虚弱到几乎没有的光让他眯起了眼,他在打量眼前这张根本还算陌生的脸是谁?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摇了摇头,又看,还是没看清楚。 但是没关系,他听见她说安非。安非那个女人……景一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安非那个女人居然说他是妓女生的孩子,说他身上的血是脏的…… 想到这里,景一红了眼。捏着安安的手也使上了全力。 安安咬牙隐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痛,用力挣扎起来。但是这个举动却激怒了景一,他一把将安安摔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原本用来和小模特尽兴的催情蜡烛在这时候起了更大的作用。借着光,景一寻到安安的唇,欺身压上去,安安从来没有尝试过被人用力的咬唇,她想挣扎但是全身的命脉被景一熟练地掌控。当景一用力撕扯她的衣服的时候,安安疯狂挣扎起来,她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安安急了,用尽了力气,厮打甚至是撕咬都没有用,身上的男人就像是铁人,禁锢了她所有可以动作的力量。安安很恨曾经的自己那么弱小,如果她强大一点,或许就不是这种结局了。 身上的男人突然僵硬了一秒。安安逮着时机撑开他的胸膛,咬牙道:。“景一!放开我!” 景一却很过分的笑起来:“安非打搅我的好事,难道你不应该做出弥补?” “凭什么?!”安安下意识地大喊起来。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赶快放开我!” 被安安这么一吼,景一似乎也拉回了一些理智。但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安安,反正他是妓女生的孩子,他就是个流氓,他怕什么? 不顾她的反抗,景一像是作对。手穿过她的外衣,来到背后毫不客气地解开束缚。 耳边响起啪的一声,安安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身上传来的温热让她有冲动大喊大叫,可是张大的嘴巴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心里也越发的恐惧,声带里发不出声只能呜呜地哼着,双手胡乱的挣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摸到一个烟灰缸,甚至没有多想安安拿着水晶烟灰缸就朝着景一的额头砸了过去。 一条血痕顿时顺延着景一额头弯下的弧度而下。 止不住的血痕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安安的双眼还有脸颊。景一停止了动作,但是他不起身,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居高临下的看安安。眼神很冷很冷。 安安被他看得发毛,抖动的双手变得无措。 “对,对不起……”那时她并没想起来,说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她只是看见他的眼泪,有点难过。她笨拙地扯着衣袖去擦拭那些不停滴下来的血。 嘴里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她怕,怕景一就这样被自己砸死了,那么多的血。 但是安安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脆弱都是女人来抚平的。所以,她单纯的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某些人失去理智,甚至崩溃。 一个对自己的出生都感到恶心的男人,内心里强大的逆反因子在隐隐作祟。 他说:“安安,我想我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今天晚上这样对你。因为我现在很难过,很受伤,我需要有人来安慰我。正好,你很不幸的在这种时候闯了进来。 他是景一,骄傲自大的景一,他怎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他只要自己好受。 所以,安安的反抗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苦涩从他的舌尖送入她口中,越来越炽热,这一切都挽回不了了。疼痛来不及闪躲,甚至来不及尖叫。那一刻,安安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眼泪模糊了整张脸,长发缠绕着五官,看什么都模糊。隐忍咬住的唇,早已经泛出血腥,又苦又涩,她没有让自己哭出声,只能什么都往下咽。 第6章 距离 安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么痛过。但是罪魁祸首却全然不觉自己到底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景一是在凌晨清醒的,醒来的时候身下压着的那个人睁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推不动他,下身痛的睡不着,心里更加难受只能瞪大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递着纸巾给她。 “擦眼泪。” 安安不接景一递过来的纸巾。 “我不知道你还是……”景一看了眼床单上细小的血迹,“你想要我怎么弥补?” 安安终于有了动作。但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动作流畅的穿衣服,现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肮脏的地方。 景一没拦安安,他自认为放低了身段。态度很诚恳了,她不接受,他也没有办法。 凌晨四点,整栋楼道的灯因为她奔走的动静而迅速亮起。扶着墙面走出电梯,外面的天还灰蒙蒙的,四周很安静很安静,此时此刻,无暇去理会安非闹情绪。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安非,这个男人是安非的男朋友,这个安非招惹回来的男人无故伤害了她。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 伸手抹掉眼泪,下身的痛楚还隐隐传来,她挪着步子往停车的地方走。远远的看见有人影靠在车窗沿。 安安眯起眼睛,错愕地看那人。 向左神情淡淡,没有等了几个小时的疲惫。他依旧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嘴角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他似乎不知道安安发生了什么事情,撇着嘴角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在会场离开得很匆忙,我猜想……嗯,我猜想你可能需要帮助。”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秒。 安安的脸色很难看,颤抖的嘴巴发着白。 向左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上前了两步正好扶住快要倒下的安安。“你怎么了?” 安安没回话。她在为自己悲哀,她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最肮脏的时候,意外遇见了这个人。怎么会这样…… 还温热的眼泪低落在向左手背,向左诧异看安安。 她的脸上布满了眼泪,能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但是她什么都不说,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特别混乱,还敞开的领口,能看见脖子边沿深深浅浅的印记。向左张了张嘴,居然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扶着安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他想,他在等的几个小时里错过了什么。那一刻心有些疼,淡淡的。但是更多的是愧疚,他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跟上,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脱下外套将安安包裹住,半拖半抱地将她带上车。 向左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似乎是薄荷。安安清醒了些,挣扎着,但是没有挣开向左手上的力道。 “我带你回家。”向左安抚她。 然后安安果然就不再挣扎了。她低着头,将整个人包在向左偏大的外套里,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车子开的很平稳,但不是往安家去的方向。在24小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向左跳下车交代安安不要离开,然后转身跑进超市。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塑料袋,有刚刚加上热的热水袋,还有热的牛奶,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超市里没有什么衣服,我只找到这种,你先换上。” 是一套家居服,很宽大的样子。 “你换,我背过身去,一定不看。”说着,向左已经背过身。 安安迟疑的捏着那套衣服,没有迅速换上,只是在外衣外面套上了。不那么狼狈就好。向左没说什么,至少还听话的套在了外面。上了车,把牛奶给她,热水袋放在腿上,一面靠在小肚子的位置。 他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其实不太了解要做些什么。只能将生理课上学的那一套先拿来用了。 “谢谢。”第二个谢谢。安安将热水袋热的一面按在小肚子那个位置,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向左开车,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是市中心公园,天还没大亮,他不敢贸然带她回家,这样安家人会担心的。 安安没反对他的做法,吸着牛奶呼呼响。 那声响特别像是呜呜的哭声,向左蹙了蹙眉,说:“你想哭吗?”他总是这么直接不婉转的,他想,如果她要哭,他可以给她纸巾。 安安却摇了摇头。良久才问他:“你呢?哭过吗?” 向左摇头,又点头。 “你会因为某个人哭吗?”安安又说:“我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只会为自己哭。但是哭没用。” 向左听懂了,这个时候才敢问:“那个男人怎么办?要报警吗?” 安安低着头,说:“不。” 这是家丑。景家承受不起,安家更加承受不起。如果这个事情宣扬出去,景家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她知道安家和安非一定会出很大的事。 “谢谢你,向左。天亮后,把我送到安家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后面的话安安没有说,向左也大概明白这意思。所以他选择不再提这个话题。 这天之内,她跟他说了三个谢谢。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她都感激向左,但是希望事情到此结束。他最好也忘掉。 时间能淡忘一切。 回到安家天已大亮。奇怪的是家里没有一个人,安安找遍了整个房子,父母不在,就连小阿姨也不在。打了电话后才知道大家都去医院了,安非出事了。吞了安眠药被人送进了医院。 安安突然就想到昨晚上安非给自己的电话,心里很难过。 赶到医院见到父母得知安非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安非还没有醒来,或许是睡着了或许是药效还没有过。母亲已经哭了不下五回了,每次哭都喊着安非的名字,骂安非傻,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想不通呢? 父母比安安更加不能理解安非。安非有很好的前途,有良好的背景,但是为什么就会这么不争气,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安安抱着母亲,轻轻拍她的背,好让她能及时喘过气来。听着母亲碎碎叨叨的声音,心像是麻木了一般。在安安的认知里,安非是不会那么轻生的人,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可是,有吗?不过是被一个男人抛弃了,安非啊安非,明明你从第一天认识景一就该知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安安好想骂一句活该,但是天晓得这句话骂出来伤到的却是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安非什么,她这辈子如此活该。 安非在第二天醒来。醒来后她就哭,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后来不得已景一来了医院。 景一来的时候,安安去打热水了。房间里就他和安非两个人,景一一出现安非就哭了,两颊流着眼泪格外的楚楚可怜。景一站的远远的表示了慰问。安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着问景一:“为什么要跟那个小模特上床?!” 为什么?为什么?连着问了三次。 景一回答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了这个还能干别的吗?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安非,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人上床?” 听见回答安非就疯了,抓起身边的枕头就往景一身上砸去:“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从你认识我,就知道我是什么人的。” “没错,我是知道!所以是我做错了,我错了。呜呜……可是景一,为什么偏偏是她。”安非疯了:“景一,我不希望你死,我不希望的。我和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没我想象中那么不堪,可是,我输了,我输了你,输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景一红了眼,质问安非。 可是安非不回答,她不敢回答。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景一,我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神经病!”景一不想跟安非继续闹下去了。他摔了枕头就往外走,房间门也被摔得重重一声响。 那声响刺激了安非,她哭的声音更大了,还用力撕扯了手上挂着的点滴。针孔划出手背,血管脆弱的冒出了血。 “景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把你变成是我的,只想你除了我在身边再也没有人敢在你身边。” 那个小模特,安非认识。她是研究院的病人。 第7章 王子 景一在院子里看见了安安。安安提着热水壶,走过长长的走廊,最后消失在眼前。今天她穿一条到脚踝的长裙,裙子是灰色的,陪着白色衬衣,长头发披在肩上,有几丝垂在胸前。很文静很安静的摸样。景一发现这是第一次认真看那个女人,她没有安非漂亮,但是比起安非来她却耐看,看的人会觉得很舒心。 脑海里想起那天早上她流着眼泪倔强的摸样,景一不喜欢女人倔强,那样一点都不可爱。可是安安他是不讨厌的。 一周后,安非出院了,安安参加了一场面试。是国外几所知名大学的面试机会。推荐人是艾克教授,安家人都为安安高兴,安安自己也因为准备面试而忙碌了几天了。面试这天状态不错,接着以后一周又是笔试,都还算顺利。 唯一不顺利的就是在笔试的时候遇上了向左。 那个知道她最不堪秘密的男人。他也是来参加笔试的,不过据说他已经过加州大学的面试了,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么样。但是据说向左是能拿到全额奖学金的那类型学生。所以面试只不过走走过场。 这样的差距让安安有些心理不平衡。 结束后向左提议去附近喝点东西。向左本来不是个主动的人,难得邀请了安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手里都有一杯冰饮, 两个人在说着考托福雅思这样再平常不过的话题。 安安说自己想去耶鲁读书,向左的意向是在加州大学。据说伯克利离旧金山很近,加州离旧金山也不远。然后两个人约定以后可以互相照料。当然这些都是客气话,安安没怎么当真,只是应答着。 没有人提到那件事,不过这次事件过后安安总能经常碰见向左。不管是巧合还是缘分。 有一次向左约安安参加东大毕业晚会。 安安思考了会,没有拒绝。后来去了东大,见到了向左一些学习上的好哥们。东大组长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 那个东大的组长叫谢安,他老嘲笑向左终于开窍了,晓得找女朋友了。也表示了对安安的认可。 向左好几次确认,这不是女朋友。但是没有人当真。 毕业晚会搞得很隆重。东大是四九城最有钱的学校,是四九城各大家族子女的聚集地。景一家和向左家就在这些年捐献了不少资金和物资。 向左他们班出了节目,是话剧。表演之前向左担心安安不熟悉地点就带着到了后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搬来了小凳子让安安坐着。安安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家忙碌,有人来给向左化妆,化的是王子装,本来向左就长得清秀,再化点妆倒显得格外好看了。轮到向左去换剧服,安安期待的等着。身后的小房间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门一开,景一意外看见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的人居然是安安。 安安注意到门牌上的几个字,化妆室。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见景一。 本来景一不打算来参加什么毕业晚会。但是校方以重要来宾慎重邀请,加上景家在东大设立了几个奖项,作为景式企业的代表人今天晚上还要颁奖,也就勉强来了。 来早了,有个学生不小心将饮料倒在他身上,学校负责人让他到这里来换了身衣服。就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就巧合遇见了安安。 对持的尴尬时刻,向左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几个好事之者叫着安安的名字,让她看:“安安你看,你们家向左真不赖,穿上王子服更帅了有没有?” 安安下意识转头看向向左。 向左正无奈抬手戳谢安,“别瞎说。” 谢安和几个人却格格笑。丫还害羞呢。 安安的重点没放在这上面,而是仔细看了下向左穿上剧服的样子,果然很帅气,这场晚宴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上升一个热度吧? “嗯。很帅!”真心夸奖。但是这话听在景一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 景一眯起眼看那个白皙微笑的男人,再看看安安。想起来她那天早上哭,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哭的?他皱起眉头,修长的五指下意识向掌心收拢了几分。没有说什么,绕过这群人走出后台,在嘉宾席位找到位置坐下。 谢安帮安安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第一排,紧挨着就是嘉宾席位,隔着不远就能看见景一,那英俊的面孔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关注,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拍照。安安夹在人群中间,颇为不自在。 眼角扫到安安,见她表情似乎不自在,景一有些生气。那分明是看见自己的时候安安才露出的表情。他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已经到了招人厌恨的地步了。 节目很快开始了,向左他们在靠前的位置出场。演了一出王子于公主的反转剧,这个剧中公主不再那么单纯令人同情,讲述了一个单纯的公主被逼到绝境一点点成长最后战胜女王夺回王子的故事。纯属一个女人大戏,颇为新奇,得到不少好评。向左的戏份不多,但是王子气质还是引爆了新一轮的**。 故事演到结尾的时候,王子和当上女王的公主接下来应该要亲吻了。向左蜻蜓点水地在女王的唇上飞快刷过,等着看这一幕的观众们觉得太过敷衍,齐声喊起了亲下去,亲下去。 安安随着沸腾的声音望去,看见向左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当做没听见,结束了整个故事。 下场了,余热还没散。不少人在下一个节目开场的时候还在讨论刚才向左和女王亲吻的事情。身边女孩子们的讨论是在向左在安安身旁落座后才消停的。卸了妆的向左安静走来,沉默地在安安旁边的位置坐下,表情镇定,从容得一点也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在安安抬头看他的时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安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思考了会才想到,“向左,你演的很好。” 向左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没有说任何话。 安安愣愣地转过脸,脸上有点红。台上表演了什么没仔细看,只是偶尔听听,她本来就容易走神。过程中有人来找过向左,递上了张纸条。向左收了纸条没有看,后来安安看见他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是景一上台去颁奖,为上学年优秀的学生。台上的景一穿着西装,挺立的鼻梁上挂了一副框架眼镜,看起来是精英的摸样。明明和以往每次见都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看连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安安看见都觉得别扭。 扯扯向左的衣角:“向左,我想回去了。” 向左点点头,站起来:“我送你吧。你没开车。” 安安客气的要拒绝。但是向左人已经往前面走了,只好追上去。刚走出会场就有人叫向左的名字。来的人是个女孩子,就是中途给向左送纸条的女孩。她抬头瞥了眼安安,脸色不善,然后对向左说:“青青在天台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你没去?” 向左眯起眼睛,礼貌打量女孩,脸上是不确定的表情。“这位同学……” “你根本没有看纸条对不对?”那女孩看起来有些生气了,“青青说等不到你就不回去,她喜欢你三年了,难道也不值得你去见一面?” 向左嘴角还是笑着,客气疏远,“不好意思同学,我现在还有事情。” “向左同学。”女孩追了上来,拦住向左,“她见不到你不会死心的,你去见见她好吗?拒绝也罢,别让她这三年的付出最后什么也没得来。” 听见那个女孩说,向左迟疑了下。又看了看安安,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去看看。”然后又转头对安安抱歉的说:“你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很快下来。”安安想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转头向左已经被女孩拉着走了。 等向左的时候,景一已经颁完奖提前离场了。老远看见安安站在停车场中央,他挑着眉毛走近了安安。 “那个小男生呢?”嘴角上讽刺的笑容很明显。 安安闭口不说话。 景一这个人很容易情绪化,嘴角的讽刺很快被怒痕代替。一不小心说话就变得恶毒:“你那么委屈就是因为他吧。既然是这样,算是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对女人一向大方。”说着话,他掏出金属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给安安:“想到后给我电话。” 安安没接,景一直接将名片赛到她手心里,才开车离开。 等车子消失不见后,安安才收起那张名片。她想,还是留着吧。 后来又等了一会,才看见向左下来。表情还是淡淡的,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女生扶着另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生。扶着的那个女生歉意地对向左说了句什么,才走开了。 然后向左笑着跑到安安身边。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 “走吧。” 一路上向左没有提起过刚才去天台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用想安安大概也猜到了是向左拒绝了那个女孩吧。 第8章 噩耗 安非在躲安安。她出院后就一直和安安岔开时间回家。是觉得丢脸还是不想面对,这些都没有关系。安安近日来身体很不适,她不在乎安非到底怎么了。 傍晚终于和安非碰到一块出门,安非开车送安安去和艾克教授约定好的地点,然后再回研究院,据悉的这段日子安非没有再吵着闹着去找景一。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人气很旺的法国餐厅,正是饭点的时间食物的香味时不时传来,混合着红酒的香味,并不觉得好闻。最近安安总是从早到晚的头晕,胸口还闷得发慌。总是做不了几道题就开始呼吸不顺畅。 眼下闻着这味道越发的难受,皱着眉头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半小时,但是她胸口闷得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急匆匆找到了洗手间,抱着马桶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滚着,绞痛一般。 捂着肚子出来,洗手台旁边站了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洗着手,温和的冲镜子里的安安笑。 那笑容让安安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心底却由生着恐惧。 她跑出餐厅,第一时间冲进了超市,找了就近的厕所,撕开包装纸的手颤颤发抖。最后居然没敢真得用那东西测试,安安头一次胆小的坐在马桶上哭起来,不敢让自己哭大声,捂着嘴巴,嘤嘤呜呜,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衣领上。 和艾克教授的约定失约了。向左是在中心公园找到安安的,远远看见她时候,蹲在地上,头低着。接到电话,对方没有说话,但是来电显示是安安,沉重的呼吸声听着令人难受。向左纯属抱着试试的心态,居然找到了她。 像那一次一样,他放慢了脚步,轻轻蹲在她身边。 叫她:“安安。” 你怎么依然哭的像是个小孩? “向左……我可能,怀孕了。”安安吸着鼻子,抬头看向左。 向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以为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才二十一岁,我大学刚刚毕业,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没有资格怀孕的。”她呢喃着,声音沉沉的夹杂着鼻音。 向左安抚她:“或许是你多想了,你有没有去医院?” 安安摇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可怕得吓人。 “走,我们去医院。”向左拖起她,不该让她这样为根本不清楚的事情伤神的。 没有去医院,在附近的保健室重新买了验孕棒。她这次验了,在肯德基的厕所里。 然后,她一路跌跌撞撞被送回家里,进了房间,靠着大门颓然倒下。父亲却粗鲁推开房门质问为什么爽约了?和艾克教授的约定怎么可以就这样爽快落跑? 她根本说不出辩解的话,父母失望的表情越发让心口疼。 父母离开房间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泪无声无息滑下。 告诉大家会怎么样?拿掉孩子?封锁消息,送出国,几百年不得踏足这块土地?有可能,她懂得安家的决绝。 她的前途尽数全毁。 还有,她要怎么向安非交代?这个孩子是你最爱的那个男人的? 提到安非,她突然冲了进来。无视躺在地上的安安,车钥匙扔在地板上砸出刺耳的声响。依然还是质问:“你的车为什么会停在海天华庭?” “你为什么要去哪里?!你是去见景一的对不对?安安,我安非不要的你的同情。你根本不够资格同情我!” 关上房门那一刻,安安终于明白了这些天安非对自己的疏远。原来是因为她骄傲的姐姐以为自己丢脸丢到家了,更怕被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妹妹笑话。 这些都不可怕,最怕的是,无风捉影,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安安去见了景一。 景一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很诧异,他以为她一辈子也不愿意再见到自己。面对面的时候他嘴角的讽刺忍不住露出来,听了安安的说辞,更加忍不住嘲弄。 安安说,“我需要钱。” 景一大手一挥,扔给她一张支票。 “多少额度你自己填。”好吧。这是他欠她的,应该要付的钱。景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也期待错了人。他很生气,气自己。 安安填了三百万的数额,景一看着那数字嘲弄:“三百万?高级妓女也没这么高的数字。” “加上第一夜,我知道你不缺钱,何必为了我连带着把自己说成不堪的嫖客?”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拿了钱走人,但是景一不让。 他扯着她,压低她的脑袋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那殷红的嘴唇。 “别让我觉得,三百万付出得太容易。” 安安愤愤推开他,掉头往外跑。跑了不知道多远,才停下来,捏着支票的手心里汗渍渍一片。 听说市郊外有一间黑市医院,器官,血液倒卖的事情屡见不鲜。因为它见不得人安安终于确定了在这里做手术。 她用最快的速度计划了好了一切,和医院的人预约好了手术时间,安慰自己这一切都能过去,但千算万算居然算不过更多遗漏。 本地报纸在第三天发行了一通独家新闻。 “姐妹同心,同时恋上景式一族。”标题取得够含蓄,但是内容却丝毫不客气,有安非同景一热吻的照片,有安安凌晨从景一家里出来的画面,还有那日景一凑上来咬她嘴唇的画面。 怎么看都是暧昧不明的状态。 安安无从辩解。三堂会审都榨不出一句话来,父亲拿着一叠报纸直接摔在她的脸上,说了一句,就一句话:“你连安非还不如!” 不如安非的光明正大。同样是男人,她却要背负上勾引姐姐男人的罪名,败坏安家名声不说,居然还在姐姐进医院那天,出这种事情。 安母当晚没有太过责怪,只是看安安的眼神很冷,很冷。 她对跪在地上的安安,无声的失望。 “安安,我以为你至少懂得努力的,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要那么大费周章让你争取你姐姐不要的位置?我以为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承担下这个担子,但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别说景一是你姐姐喜欢的男人,哪怕他是个陌生人,你姐姐能做的事情你都没有资格去做一边。” 安静的听完母亲的话,安安彻底面对事实。 安非能做的事情她没资格做,安非不要的东西,要经过允许她才有可能捡来。 什么逻辑? 安家特有的逻辑。她无从改变,改变不了。也怪她倒霉,遇上的翩翩又是一个恶魔。安安从来都没低估过景一的能力,如果他有心,一定不会让这样事情登上报纸,如果不是他的故意那放大的接吻照片怎么可能放在大众面前? 安安讽刺地笑出了声,在偌大的客厅,突兀的笑着。 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三百万的代价原来是要这样付出的。 安非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指责安安,她只是搞不懂,也不明白。“安安,你什么时候同景一扯上关系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就不避开呢?” 她也知道,景一就是个外表光鲜的流氓,恶魔。安安根本不是景一的对手。 安安望着姐姐,反问:“你也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又会义无反顾一头栽进去呢?” 安非表情难看,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的妹妹,就如同安安讨厌自己一样。她语重心长:“安安,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恨我。但是没关系,安安,你斗不过我的,只有我能陪在景一身边,包括安家的继承权,我也想收回来了。这是你逼我的。安安。” 安安觉得很讽刺,到现在这种情况,安非执迷的还是这件事。 突然就觉得没有意义了,安家也好,景一也罢。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过,所有人都以为她贪心不足,她也乐于做个那样的人,直到失望彻底后认识到没有利用之处所以弃之如蔽。 第9章 抛弃 从教学楼下来,向左站在楼下等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做好决定了?” 安安点头,手悄悄扶上小腹。虽然很残忍,但是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既然这样,找个好点的医院。”他知道了,她找的那家医院前科不好。 “不能。”安安拒绝。 “为什么?因为钱?” 那点钱根本没关系,“那地方没有人知道。太隐蔽了。”安安的眼神黯了黯,“向左,你能帮我吗?我想要给我的孩子找一块风水宝地,我要安葬它,风风光光。它没有投个好胎,只希望它死后能安息。不要恨我。” 她声音细细的,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哭了。 向左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很久后才看见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点头。 安安不知道向左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助自己,但是她知道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向左这个人说起来其实比景一还要冷漠的多。一个小小的生命,眼看着就要没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其实比起生下孩子,向左更支持安安做的这个决定。 他想,这个孩子死掉后或许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吧。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一来,他内心里那些隐隐的,根本不需要存在的愧疚也会很快消失的。 近来他总做梦。梦见自己追着安安跑,看着她上了那栋楼,他想去阻止但是怎么也跑不动了。后来就看见安安哭着出来了,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不帮我? 安安的坚持最后向左妥协了。 他陪着她去的医院,医院看起来不大,装修也很简单,就连设备看起来都有生锈脱落的迹象。从小卖部回来,向左还心惊胆颤着,安安却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等着护士叫她的名字。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她接过去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护士叫了安安的名字。 她将没开封的热牛奶交给向左,自己走了进去。脚程不急不慢,也看不出她有紧张的地方。向左望着她背影皱起了眉头,心里很不安,这里的卫生,医疗设施看起来一点也不安全。局促着,病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安安跑了出来,像是用了所有力气疯了一样往外跑。 向左追上去,看见安安蹲在地上喘息。 “向左,我怕,我好怕。”她终于哭了,终于表现得更像是她应该要有的表现。吸着鼻子,“它一定会很恨我!对不对?” “不会的。”向左揽着她的肩,轻声说:“如果它知道它的妈妈因为它受着煎熬,一定会体谅你的。” “骗子,你骗我。”安安扶上小腹。明明感觉到了,走进那间冰冷的手术室时,明明感觉到它在反抗,冰冷的器具放进□□的时候她突然就后悔了,推开医生也不管是不是已经注射了麻药,跳下床就想逃离。 她不能让它同自己一样的。她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而这个孩子也要像自己一样被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杀死? 她喃喃自语:“我不能这么自私的。” 孩子留下了,但是也留下了个大麻烦。接下来要怎么办?向左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样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孩子要生?怎么生?用什么名目生?! 安安在第二天就开始理智起来,她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局势。安家哪里还容得下她?更别说她来历不明的孩子。 好在,她有三百万。 于是她再次找上了景一,景一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 “怎么?三百万还不够买你一夜?” 安安几乎强忍着恶心,跟他谈价码。“三百万买我一晚上当然绰绰有余,但是我的一生因为你毁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景一挑眉,他一直以为安安很笨的。果然安家不会调教出那样的女儿的,比起安非,安安更没心没肺一点。他笑了,笑的很帅气。 “哦,你说说你的一生值多少?” 安安暗自吐了口气,一点也不介意景一的讽刺。 “我要出国,你帮我。” “哈哈,就这样?” “就这样。” “想好了,我这里可不是无限提款机。” 安安看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景一突然就闭了嘴,他很恼怒,至于在恼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什么地方?” “帕罗奥多” “斯坦福?” 安安不点头,也不摇头。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很久,景一才开口问:“什么时候?” “尽快。” “好。办好了我通知你。” 然后景一拿着西装外套走了,很久以后安安才将挺得直直的背松懈下来。 安非安分住回了家里,她开始跟父亲学法律。或许是天才跟人才的差距,作为天才的安非得认真起来一点也不输人,父亲和母亲也乐见其成,对安非的转变都很高兴,一时之间安安就像是被放在冷窖室的弃用品。 安安成了这个家里无关紧要的人,她突然空出了很多时间。 一个半月的时候妊娠反应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了,只是更嗜睡了,她常呆在家里,学校的事情大半快结束了,之后的事情都是景加在做。找了个时间,她前去政法部学生会请辞,对于安安要辞掉审判组组长一职这件事,大家表示非常不能理解,学生会集体开了讨论会议,其中包括景加也为此一阵轮番轰炸。接到景一电话那天下午,安安想约向左出来吃最后顿饭,也表示下自己对他的感谢。 向左在电话里礼貌客气的拒绝了。 向左说自己很忙,可能没有时间。答应了安安可以约在下次。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安安没有意见只是哦了一声,便理解的答应他下次请他,感谢他。然后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冰凉的机械声。 向左站在图书馆落地窗户前,深深的望了眼手机,叹气。就这样结束好了,他希望不要在遇见安安这个女生,愧疚感真的是一件非常有负担的事情。 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安安不愿意勉强别人。 挂了电话后,安安很久没有抬起头。她一直抵着头看自己的肚子,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很孤独。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和肚子你的孩子只能相依为命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和景一约好了在学校附近的餐厅见面,安安到的时候景一已经等了一会了,见到安安走进来景一脸色很难看。 “呵,有求于人居然还敢迟到。”景一最近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好像是被夺走初夜的人是他一般。 安安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抬眼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 “没有诚意,不过没关系,本少爷不想跟你计较。因为每看你一眼我就觉得恶心。”啪的一声,一袋用牛皮纸包着的资料扔在了安安的面前,“这是入学资料。” 安安打开资料认真的看了,内容很详细,入学时间是在下个月,时间还蛮赶的,但是这点很合安安的意思。资料里面还附带了景一做好的合约,合约言明安安接受景一的援助,从此以后两个人毫无瓜葛。另外…… 安安从背包里找出水性笔,写下了名字。一式两份,所有的景一都填好了名字,安安将另一份放在景一的面前。 “没什么问题了,我先走了。”说着话,转身就要走。景一却是挑眉看她,一脸的不解,貌似吃瘪的样子:“你看仔细了?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不要再找我,我是很忙,更加没有那么了不起的善心,一次次的帮你做任何事。” 资料是没错,不过景一故意在合约里言明了学费自己负责,其实不是景一不愿意出钱,他想,如果安安肯求他的话,他是愿意支付学费的,毕竟这不是一笔小费用。但是没想到安安仍然坚定的点头,“没什么问题。”然后就走了。 景一望着安安离开的身影,一阵气闷,一拳头用力的砸在桌子上。该死的!也就是这个女人,一次次的让他破例,可是景一一点也不为这种破例而得到满足感,他觉得很厌烦,安安这个女人真是令人讨厌。 安安理解景一近乎变态的自我优越感,景一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围着自己转,第一次有这么一个女人总是反驳他,所以他恼怒了,很生气。 景一说自己厌恶安安,安安何尝又不是? 她很讨厌见到景一,每次见到他总会想起这个男人曾经是安非的男人,想到那天晚上景一在自己身上奋力抽动时落在胸前的眼泪,最痛苦的是,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好几次夜里她疯狂的击打着自己的肚子,总以为如果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就此流掉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孩子那么顽强的留下来了,真的很讨厌。 景一和这个孩子,毁掉了她的所有,原本只差一步,她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去留学,然后得到大家的期望。最后这些希望却被变成了绝望。 安非曾问安安,是不是恨着自己? 安安承认,她恨安非。一个动动手指,不遗余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安非就像是不定时炸弹,她时刻担心着。甚至希望安非能过继续堕落下去,以前总有愧疚感。 可是现在,没有了。 第10章 离开 向左开始约会了,对象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景加。 有好事者个总在向左出现的时候很纳闷的问:“你那个小女朋友呢?总是安安静静待着,笑眯眯的那个女孩子?” 所有人都很纳闷向左怎么突然就换人了,明明不是安安的吗?怎么变成了随时昂着头的景加? 就连关系很铁定的谢安也拍着向左的肩膀,叹息着道:“从来只闻新人笑何曾听闻旧人哭?” 向左笑笑的拍打谢安的手:“瞎说什么,我和安安只是朋友。” “哦……原来跟景加就不是朋友了?”朋友的笑闹让向左变了变脸色,虽然他脸上依旧打着笑容,但是谢安就是知道向左有什么地方变得奇怪了。 向左扯着嘴角笑,尴尬异常:“现在还只是朋友……” “哦,”谢安明白了,拖长了那个哦字。“你是对景加有意思?” 向左摇头,其实不是这样的。 景加是父母希望的他交往的女孩子,一周前的景家慈善晚会,向左陪同爷爷出席了,得知两个人在前段时间有过合作,景加的父母跟爷爷一拍即合,当即就希望这两个孩子能自由组合一下。 当是景一也在场,端着酒杯偶尔低头对景加说着什么,然后景加笑着捶打他。景一一身的黑西装,就算是在浓烈的射灯下,也让人看不太清楚真实的想法。向左认识景一,从报纸而得知。 景一的花边新闻总是很多,小模特,女明星,多不胜数。 最引人侧目的自然是同安家姐妹的事情,那篇报道,放大了他和安安接吻的画面,也还有和安非在一起的画面。画面感十足,真实有力。让人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 向左站在旁边,偶尔景一会跟他说说话。只是无关紧要,不痛不痒。 向家是真正的世家家族,他们家的孩子向来冷漠,从小受到严厉的教育,所以向左的性子倒是在景一预料之内的,只是他觉得这个孩子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对景一,向左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能因为安安的缘故,他不愿意太过深接触。 可是父母在知道景加的存在后,为向左做了一次深入的会谈。 他们认为景加作为景式唯一的女孩子,是有资格跟向家匹配的,这样的姻缘对家长来说,是锦上添花,挺好。 向左一向听话,对长辈的话言听计从。 景加也偶尔打来了电话,两个人又都忙着毕业的准备,时不时会见一面,听说向左要去留学,景加也赞同,并且计划如果有机会,可以一道前往。 景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她对自己的未来很负责任,在得知向左可能会去美国后,沉吟了会,还是选择了一直想去的法国。 就此,这段原本可能就要开始的恋情被暂时押后。 不过端端一个月的时间,向左经历了很多,只是唯独没有再见到过安安。两个上次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客套的下次再约的话,始终没有实现诺言。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过真的要再约。 唯一让向左诧异的是,就算不再约,总不会消失的这么彻底吧?景加说,安安辞掉了组长的位置,休学了。这件事引起了东大的轩然大波,但是没有人知道安安到底去哪里了? 没有人刚去安家询问,也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大家都只是同学关系而已,没有熟到关注别人的事情。 向左跟景加开始约会的时候,安安还在四九城。 远远的见过一次,景加挽着向左的手走出餐厅,看得出来向左还是不习惯有人碰自己,脸色有点尴尬。 但是敌不过景加的自来熟,从安安的角度看过去,至少两个人的关系算是很融洽的,安安想,这样也好,没有想法去打扰他们,她转身离开了那块地方。 向左跟景加确立了自己的目标后,不怎么来往的时候安安离开了。 那天走的早,凌晨,提着小包偷偷从安家大宅出走。就像是因为叛逆出走的小孩,偷偷摸摸的离开大家的视线。 安安一个人拦车到了机场,凌晨的天还是黑压压一片,出租车司机絮絮叨叨的说“小姑娘大早上的,不要一个人走的好。” 安安嗯嗯呀呀的回应着,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不要这样出走。 “要是遇上坏人可咋办?父母会担心吧。” “嗯。我这不是没遇上坏人么?”安安点头,随口说了一句。司机大叔是好意,可是不免提及了安安不好的情绪。 父母会担心……或许吧。 但是可以确定,安非一定不会担心的。 这段时间,她一点点的开始在放手自己的东西,惊动了学校,安家却是一片祥和的安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安非的回归喜悦中。 那时安非跟踪自己拍到的和景一在餐厅的照片,那时候她去拿入学资料,很单纯的事情。却被安非先入为主的想歪了,安非用照片砸安安的脸,骂她:“下贱。” 安安仰着脖子反驳:“至少我不会下贱的跟踪人,安非,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这么难听的词语。你最好收回去。” 高高在上的安非何时被人这样反驳过,哦,这时候的她忘记了自己的妹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曾经还夸奖过这事有个性。只是这件事换到景一身上后她就无力接受了。 她作势要打安安,安安闪开了。安非的一巴掌落在柜门上,一阵的疼。 安安说:“安非,你这个泼妇。” 安非气急,但是她没敢再下手。她知道自己是气昏头了,更加知道安安是自己的妹妹,可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所以她要夺回安安得到的所有东西,安安在家族会议的时候被安非以私生活混乱,不易担任安家继承人身份为由,把安安踢出了安家继承人之列。 所谓的安家人,没有想过安非其实才是那个所谓私生活混乱的人。纵然有叔伯们反对,提出异议,也被安家的老爷子阻止了。 老爷子喜欢安非,疼爱到骨子里了。在他眼里,安非才是安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安安一直在深究,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后来才发现,罪魁祸首不过是安安太普通了,平凡到如此暗淡。 安老爷子曾说过,大家族的继承人分几种。要么心狠手辣,果断决绝。要么狡猾奸诈,聪明伶俐。 安安猜想安非应该是后面这种,所以才备受老爷子的喜爱。 而安安,还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努力就能得到一切的想法。其实不然,这个世界给努力的人回报的不过是小有成就,成就大事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车子很快到了机场,司机大叔帮着提行李的时候发现安安手里只提了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提袋。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安安笑,回答:“美国。” “就这么点东西啊?”司机很费解。 其实安安也很诧异,她整理了一个月,发现能带走的东西真的少的很可怜,抱歉的笑笑,安安关上车门走进了大厅。 要先去旧金山转机再到帕罗奥多,这一路费时很长,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安安在飞机上居然还遇上了熟人。 老远,谢安就看到安安了,空乘拿了软枕给递给她,说是垫着后腰比较舒服。安安道了谢,抬头就看见有个黑影在走道上,盯着自己。 “嗨,谢安,你怎么?” 两个人都挺吃惊的,谢安看了看自己的登机牌,再看了看头顶上的序号。说来巧合,谢安跟她同一排位置。 安安连忙站起来,让谢安进去。 坐下后谢安还很震惊:“听说你休学了,原来是提早出去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有行话,说留学一般都说出去了。 安安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早点出去好,回来也及时。” 谢安很赞同的点头,他也真是这个原因比起向左他们提早了几个月,向左还在择校在加州与纽约大学之间做选择,想起向左,谢安很识相的没有再提及。心里总觉得向左那个家伙对不起眼前的姑娘,他作为向左的好朋友没什么脸面提及。 “对了,你去什么学校?” 下意识的,安安不想说真话。随即改了口:“UC。” 谢安一愣,尴尬了,如果向左也去了UC,碰巧又是同一个校区?……是不是…… “你呢?” “旧金山呢。你还要转机吧,真够辛苦的。”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就随意多了。两人约定以后有机会就常常联系,毕竟在外认识的人真的不多。有时候,缘分大概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能遇上。 第11章 安顿 接机的是当地的华人留学生,是安安找的留学中介帮忙介绍的,付了两千美金。 留学生真名叫卓琳,是杭州姑娘。斯坦福商学院在读研究生,在美国待了四年之久,可以说是当地留学生圈子里的老油条了。 卓琳对新伙伴表示很欢迎。她们住的地方是一对中医夫妇的房子,中介介绍说对留学生来说,华人房东是最受欢迎的,因为没有文化差异,相处起来很愉快。安安算是运气好,正好就逮着了这么个好运气。 不过更好运气的是,有的学生能保障学生宿舍,安安能入学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准备。 都说美国的房价低,其实这座小城的房价么有想象中完美,很惊悚。很多留学生一不以小心就会去睡天桥,当然如果非要跟北京城相比,美国的房价还是很合理的。 这话是有着四年留学经验的卓琳亲口告诉安安的,卓琳因为安安的关系才能搬进这对中医夫妇的家里,所以她对安安相当的感激。卓琳人很嗨,还不时的学着美国老太太的嘴脸。“以前租住的房子的房东史密斯太太总是拉扯着嗓门在楼下喊:中国学生,交房租了。毫不客气,没有人情味。” 毫无形象可言的模仿,使得在场的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确实如同中介介绍的一样,这对医生夫妇脾性很好,对待远道而来的家乡人也很亲切。太太告诉安安,先生姓唐,起初是国内一家大医院的中医。后来为了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夫妻两人搬来了帕罗奥多。他们家有个十来岁的女生,性格挺温和的,见到安安的时候还会红脸。 唐夫人给远道而来的两位客人准备了热腾腾的米粥,还有中国菜。 晚饭吃的很愉快,饭后,唐太太和卓琳一起帮忙安安收拾房间,不过十来分钟就整理完了。 卓琳伸着老腰开始八卦安安的身家背景。 安安撇开了很多不谈,只是简单跟卓琳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有父母,姐姐。还有一个相当庞大的家族人群。 卓琳听完后瞪大眼珠:“你们家人可真多,不打架?” “什么?”安安不解。 “我的意思是,叔伯们太多了,会不会家庭不和睦啊?” 这点卓琳还真是说对了,安家一点也不和睦。那些叔伯们对安安这么支持无非也是因为觉得安安没什么大作为,而安家又是传嫡系血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安安都知道。 正说着话,安安的手机响了。 来美国之前,她为联系到这边接机的人特意开通了国际路线,并没有马上停止使用原来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国内的。 可是安安第一感觉就知道是景一。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后景一就开始大小声:“为什么没有去我安排好的公寓?” 对了,景一提安安找好了公寓。前提是,所有的费用要安安自己付。 “那公寓太贵了,我负担不起。” “呵,三百万就用完了?”景一从鼻子里哼气, 安安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来质问,景一现在对自己的感觉,大概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折手段的女人,耍些小伎俩来为难她罢了。 安安不说话,景一炸毛:“我告诉你,你既然拿了我的钱,接受了我的援助,就要听我的安排,不要逼我派人去找你。你以为我没办法把手伸到美国吗?” 安安当然不会这样想,她知道景一的能耐。 “我离开安家了,因为你。三百万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要交学费,剩下的钱不多了。景一,就当我欠你的,请你别为难我。”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景一应该在思考,过了会他说:“把你地址发给我。”然后就挂了电话。 安安琢磨了下,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了景一。 如果景一有心,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下落,帕罗奥多才多大点?但是她又很不确定,景一要知道自己的地址有什么用? 短信发过去后,景一没有再回。 卓琳正好洗完澡出来,看到安安坐在沙发上发呆,戳了戳她:“你怎么了?打电话报平安了?” 安安胡乱的点头,突然说:“明天带我去换个电话好吗?” 卓琳撇嘴看她的房间,“我看你要买的东西不少,明天我带你去加州大道。” 第二天大清早,卓琳就把安安从床上挖了起来。可能因为倒时差,也或许是陌生的环境,安安失眠了,早上起来的时候黑着两个眼圈,被卓琳拖到小镜子面前涂涂抹抹。 卓琳说要带安安去认识一些这个城市的华人留学生们。 “每一年我们都会举办迎新晚会,过节的时候我们也会组织起来搞一些活动,你得进入这个圈子,不然会很孤单的。” 安安习惯了二十几年的孤单,其实还好。但是碍于卓琳的好意,她也很配合的梳妆打扮了一番。 其实留学圈子不大,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聚集在一起,感觉聚集的力量远比自己一个人强大。 去参加聚会之前,安安要求先换了手机和号码。 安安是个不太拥有安定因素的孩子,特意让卓琳试了试确定打不通后才安心。 说什么聚会,其实就是一群中国孩子,来自四面八方,海峡两岸的坐在一起,互相介绍下自己的背景,交代下自身状态。 加上安安他们一共十来个人左右,他们分坐在长形桌两边,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吃食,披萨,炸鸡等。安安怀孕期间的反应不算太强烈,却也很难对这些混合食物的味道充满喜爱。 安安特意找了个离大家最遥远的位置,卓琳拉着她跟人介绍:“这是安安。” “这位是卡瑞、丽莎、格瑞亚……”大家习惯了英文名字,安安初来乍到,一时之间还没有听习惯美式腔调的名字,只得在卓琳一一介绍的时候默默的把大家的脸孔于名字区分开来。 照着惯例,新到成员一定要向后总结一下自己的状态。 安安简单做了介绍,其中同样是学法律的师兄很快乐的跟安安挥手,“嗨,小师妹。请问婚配否?” 安安尴尬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在场的女生嘘唏一片,凑上来八卦:“男朋友?在国内?” 其实留学的大部分人中都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不过对于那种分隔两地的恋人们总是持有特有的好奇心。 不能说他们没见过,而是见过太多在另一方到了美国后,就会分手的事情。 这个安安姑娘人看着挺老实巴交的,他们自然想要挖掘到好玩的事情,作为以后有故事性的话题来提及。 其实留学生这块里面,远没有安安所想的那样团结。这事情是分人的,毕竟大部分人在资本主义的腐蚀下,会逐渐在意起来身份地位这类东西。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什么团结性了。聚在一起的时光,偶尔也会成为某些人的炫耀大会。 幸好眼下这一群人中,还没有恶化得如此夸张。大家都还算充满善心,善意的提醒安安异地恋是危险的东西。 “姐妹儿,听姐跟你说,我觉得你那恋情不靠谱,还是早断了好。免得大家受苦,依我看,你不如就近在我们中找个会疼人的,女人啊,生在外面不容易。” 说话的是一位河南的妹子,姑娘身约一米七以上,声音粗犷,调子你还带着口音。 安安老实的点头,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安安的目的很简单,男朋友是个很好的说辞,避开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发生。有很多人在陌生的国度容易产生寂寞心累这样的负面情绪,而感情是最好的解救方式。安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自己惹麻烦。 大家的话题变换的很快,前一秒从安安的私生活就转变到了上期的期末成绩,有人抱怨BOSS的论文要求很变态,安安听着,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并不好过。 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中,安安总是是抓到了一个重点,她发现这些人中一定会提及到一个人物。 就好像是在阿尔卑斯山流传的海格家族一样,这个人被大家崇拜重视。 “安安知道加州的尚恩吗?”回家的路上卓琳跟安安提及。 安安大概从哪些人口中听到一些,加利福尼亚大学商学院的MBA,旧金山的名人,现任默克投资银行CEO,。是所有留学生心目中的憧憬。 卓琳有心留在美国,她告诉安安,自己已经申请了美国的绿卡,但是机会很渺茫。她等了两年,什么都没等来,每次去移民局工作人员总是翻着白眼让她耐心等待。 “据说在美国,要拿到绿卡至少得到五年时间。”卓琳的口气很绝望,听的出来她真的很想呆在美国。 “尚恩最初跟我们一样,他要留下来,我们都知道,他做的到,五年后的今天他成功了,很牛逼,让这些外国佬刮目相看。没有人再给他甩脸色,他踩在很多美国佬的头上,指挥着他们做事。” 据说尚恩是这个圈子里的传奇,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美公民资格,创建默克,以五年的时间迅速崛起,跻身上流圈,成为众多美国佬的老板。 尚恩的成就让大多抱有幻想的留学生们分外的崇拜,他们把他制造成了一个神话。 安安不相信神话,却是很清楚在美国,能占据一片天地的人不可小窥。这样的人,大多经历过常人没有经历过的痛。 可是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时的安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跟这个名叫尚恩的人多么的相似,又多么的贴合。 第12章 不幸 安家终于打破了安静的秩序。 安安留书出走这件事震惊了安家的长辈,她们都不曾想过安安那样安静听话的小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先是绯闻满天飞,紧接着和姐姐大闹,现在还搞离家出走。 安父气的不轻,硬着气说什么也不去找人,倒是安母着急的询问安安以前的同学,毕业在即,大家都很忙碌,学校里跟安安有过接触的同学也都纷纷表示很久不见安安。 这时,安家才知道安安早就休学了。 安家的事情让学校这样一传颂,很快大家都知道安安离家出走的事情了。 不到两天,向左就听说了这件事,是当时和安安有过合作的法律系学弟说的,他问向左:“那个安安姑娘之前不是跟学长走的蛮近的吗?学长不知道她的下落?” 向左手上正翻页,突然停顿了下,抬头看哪位学弟,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关心,只是好奇而已。 向左不着痕迹的皱眉。 “管好自己的事情。”向左起身走了出去,双腿像是不听使唤,居然走到那天下午安安蹲在地上哭的地方。 那时候他嘲笑安安像是个小孩。 向左想,一个爱哭又嘴硬的小孩,要怎么照顾另一个小孩? 有很多猜测安安是因为跟景一的新闻才出走的,安非也这样认为,这让她很生气,安安是她的妹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安非生气的冲母亲吼:“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她都做了些什么,难道还有脸回来?” 安母头一次打了安非,啪的一声打偏了安非的脑袋。 “你说什么?” 安非脸红脖子粗:“你打我……” “是,我打你。我对你的纵容还不够吗?先不说安安跟景一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你是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呵,姐姐?她当我是姐姐吗?”安非记得小时候,她跟安安的关系很好的,突然就有一天,安安不再叫她姐姐了,也不愿意跟她说话了。她总怕被自己的妹妹讨厌,所以小心翼翼的对待安安,到最后居然是这种结局。 安非冷冷发笑,“只怕她的心里没有我这个姐姐吧。” 安安所需要的东西在第三天才正式买齐全,唐太太和卓琳帮了大忙,三个人满心欢喜的布置简约的房间,最后是很满意的。 新电脑安好后,安安隐藏地址,发了一封邮件到安非的邮箱。 大概内容是交代自己现在人是安全的,希望家人不要太担心。安安拒绝接受国内的邮件,至于安非在回复中有说到什么安安没有看见。 跟学校预约的时间是一周后,安安有足够的时间熟悉这座城。 卓琳没课的时候也会带着安安出门,习惯性走在前面一面告诉安安:“在这里要学会主动跟同学们交流,这里的人倒是不错的,你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可以直说,大家不会为难你。”卓琳是真担心安安不适应美国的交际氛围。 其实留学圈跟美国本地人还是有很深一层的鸿沟的,只是其实大部分人都算友好,不过就是文化差异上平时注意的同时,不要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就还好。 安安小心谨慎的把卓琳说的都记在了心里,她知道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同了,要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去适应环境。 熟悉街道,汽车,计程车,车站等地方,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从这儿到旧金山不远,从旧金山到加州也不过一个小时车程,安安听到卓琳介绍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向左。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其实安安有想过同向左有别的发展的。 转念想到时候,安安会觉得很嘲讽,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其实自己和向左也不过是路人甲乙的关系。 安安不安的摇头,心底嘀咕:“安安啊,你不可以把这个孩子设想为你不幸的根源。” 给自己打气,安安打算暂时忘记孩子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却是瞒不过作为医生的唐家夫妇的。 晚上回到唐家,唐太太脸色阴沉的单独叫了安安去房间,卓琳蹦蹦跳跳的要跟来又被唐先生给制止了。 夫妇两的举动让安安心里一紧,知道事情肯定不妙。 果然唐太太说:“安安,我希望你能给我们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是不愿意坏人的。” 此时的唐太太脸上没有了平日来的温和,她一脸严肃的坐在木椅上,让安安坐在床脚边,两个人面对面,像是拷问。 有很多国内妇女会为了孩子得到一个美国公民的身份,使劲手段留在美国偷偷生孩子,这样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一不小心被发现,不仅仅是安安要被遣送回国,就连收留她的唐家夫妇也会冠上信用质疑的罪名。 唐太太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能接受一个孕妇在自己家里的事情,语气比较坚定:“安安,我想你得搬出去了。” 安安理解唐太太的难处,可是她一时之间也很手足无措。 “唐太太,可以听我解释吗?” 唐太太看她,耸肩:“但是你怀孕是事实。”她不能留一目的不纯,怀有身孕的人在家里。 安安叹气,她没想到原以为马上就会好起来的生活如此的个艰难。 “你的东西,我会帮你打包。你现在怀孕了不宜操劳,至于房子的事情,安安,我得请你的原谅,我没有办法帮到你。” “好吧。麻烦你了,唐太太。还有,对不起。”安安抚摸着肚子,纵然有各种理由来说清楚这件事情,可是安安知道自己没办法去打扰一个家庭的持续,这家人需要留在美国。 安安是个可怜的孩子,从一开始唐太太就这样认为。 别人出国来这里,大包小包的,吃的用的父母总是操心着。就用卓琳来说,一周家里的电话总会被卓琳丫头霸占两个小时,都是跟家人通话来着。可是安安呢,从来不提及她的父母。 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就怀着身孕的女孩,只身来到美国。这样的事情确实让人值得同情,可是她也有自己家庭和生活。 安安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环境的恶意。 唐家人不坏,自私是人之常情,安安理解,可是对于接下来的茫然她突然间开始恐惧了,自己真的有信心只身一人剩下这个孩子?留在美国? 谈话一结束卓琳就凑上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连她也感觉到不好的预感。 安安扯着嘴角苦涩的笑:“卓琳,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 安安低头,语气难过:“我可能要搬出去了,我不能住在这里。” 卓琳整个人都懵了,却是没有继续追问原因的,更加没有为安安做什么所谓打抱不平的举动去质问唐夫妇。 那天晚上安安睡得很晚,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缓和不下来,她的心里是凉的,因为害怕接下来要面临的遭遇,还浑身发抖着。 第二天一大早安安去找了唐夫人,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准备着早餐,见到安安像是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安安坐下,吃早餐。 “今天安安是要去找房子吧?”唐太太突然提到,饭桌上的氛围瞬间就跌倒谷底了。 安安嘴巴里还咀嚼着,动了动嘴,把东西吞下了肚子。 “嗯。” 唐太太递了名片:“这是诊所一位客人的电话,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安安接过电话道了声谢。 唐家的小姑娘问为什么安安姐姐不住在家里,没想到女儿会关心这个才到家里住了几天的姑娘,唐太太干笑着望望大家,发现卓琳也盯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安安姐姐有些不方便,所以打算搬出去。你快吃早餐。” 小姑娘看了看安安,视线扫到安安的肚子上,安安一怔,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肚子的位置上,好像这样就能遮住什么一样。 安安的耳根子红了,冲着小姑娘瑟瑟的笑,不说话。 从头到尾唐先生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唐先生交代安安有空的时候让他把个脉,怀孕初期胚胎不太稳固,需要好好的调理。 安安明白,唐家人想通过这些途径来弥补自己。 如果不接受,恐怕他们也难以消除心中的负担。“唐先生,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 思前想后,安安才难为情的开口。 “你说。” “我想请求你们能给我两天时间吗,我要搬出去的话,可能会需要这两天……” 被安安这样一说,唐先生倒是脸一红,大概是觉得尴尬吧。连连摇手点头,“好,快出门吧。时间很晚了。” 经过唐先生这么一出,原本一无所知的卓琳似乎知道了点什么,两个人在车上的时候卓琳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安安的肚子。 安安起初是满尴尬的,总是下意识的要掩饰什么。 卓琳看安安不太想说,她也不再问什么。 唐太太介绍的房东住在加州大道附近一栋老公寓,公寓外长着蔓藤,蜿蜒在生锈的铁门上,这栋公寓很安静,人烟很稀少。不过让安安最满意的是,小道走出去就是大道。 “位置倒是不错,就是环境不太好,还有,这一条长道上时不时会有些醉汉,可能不太好。” 还没走进去,卓琳就想拉着安安离开了。 安安看了眼手里的名片,还是选择了走进去。 接待的是年约五十的发福老太太,老太太手里还夹着烟,快速的讲着英语,一副轻蔑的神情:“租多久?每个月按时交房,水电自付,我讨厌吵闹,你们必须在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老太太讲了一长窜,安安大概听懂了前面几句话的意思。 后面还是卓琳解释,才知道老太太是说她的房间里任何的东西都很值钱,又指出各种要求,比如不能在房间里唱歌,不能听音乐等等。 卓琳抬头望了望房间里被雨水浸湿的角落,厨房里满处跑的蟑螂,解释的同时埋头用中文在安安耳边冷笑:“这样的房子,她还当个宝。” “不租了,不租给你们这些狡猾的黄皮肤人……”老太太突然跳脚,扔了烟头就赶人。 安安第一次遇到性格如此暴躁,还如此不讲理的外国佬,也分明听到老太太鄙视自己的血统,从前就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安安头一次面对心里还是不太高兴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相对安安,卓琳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张口就是流利的美式英语对骂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两千年前有我们的时候还你们白皮肤!” 其实老太太没什么恶意,只是性格古怪了点,要求多了点。但是卓琳大概是受够了这类的种族歧视,对此情绪很大。 租房子的事情,也就只能就这么作罢了。 只是安安觉得不太好跟唐太太交代,毕竟这个房东是他们介绍的,房子租不成可能会让他们有想法。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她那房子那么烂,房东还那么古怪。我告诉你安安,你在美国示弱,就表示你会被欺负。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白种人,最喜欢狭隘的挑民族主义的刺。” 卓琳一番话其实说的也不算是全对,在美国好的人是占据大部分的,可面对血统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对其他血统看轻的意思,别说美国人了。但是安安也知道,卓琳说的对,无论是不是在美国,示弱就是好欺负。 在卓琳的建议下,安安打算去跟那一圈的留学学生打听下,电话是卓琳挨个挨个打过去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总会帮点忙的,无奈大家手里也没什么资源,事情就难办了。有人提议安安可以直接再找之前那家中介公司,可是他们那里知道?这事情明显是安安不对,来之前,她并没有坦白交代自己怀孕的事情,现在这样,正规点的民居怎么敢收孕妇? 卓琳最后大概也想到了安安的难处,伸着脑袋问安安:“我有个地方,就是我以前住的那地方,不过有点不好的就是,同住的女孩子……私生活有点混乱,房东嘴脸也很恶心。” 安安一口答应,后来才知道卓琳说的很笼统,其实同住的姑娘人不坏,喜气洋洋的乌克兰人,却染着一头的金发,见了本人,也毫不避讳的说了下自己的工作性质。 房子是两室的,留给安安的房子大点,还有一个老久的书柜,乌克兰妞的房间里倒还干净整洁,除开衣柜就是一张精致的大水床。 “我工作的时间是晚上10到凌晨左右,这段时间,希望你待在房间最好不要出声。”这是姑娘提出来的唯一要求。安安这才明白,那姑娘那是什么私生活混乱,压根就是做那种□□交易生意的。 卓琳尴尬的看了看安安,作势要拉安安走,安安的为难也只是一瞬间,她还是决定了要留下来。她难以想象,如果再找不到房子,唐太太是不是就要撕破脸将她的行李扔出去了。 乌克兰妞一脸讪讪,也由着他们去商量,不多做解释。 “安安你真的打算住在这里?” 安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房间,房子还算整洁。“我就住这里吧。”转过头,连说带比划的跟乌克兰妞一阵比划,大概意思是,她要住下来,两个什么时候一道去找房东,然后安安也保证过不会打搅她的工作。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把这个事情定了下来。 安安打算搬家的时候终于就这么落实了,唐太太听说了此事脸色好转,那天晚上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并且嘱咐安安定下来后,要跟他们常常来往,平日里也在诊所多走动,撇开别的不谈,他们两口子还是很喜欢安安这个姑娘的,不骄不躁,文文静静的。 安安客套的点头,见到唐家小女儿,丽娜正望着自己,夹了一块翅膀给她:“丽娜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也可以来找我哦。” 丽娜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没吭声。 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的也其乐融融。 第13章 故人 这次搬家的事情总算是顺利了,虽然房东太太在看人的时候眼色不太好,但好在听说是斯坦福的学生也就勉强接受了,叫了保证金,这才开始着手搬家。 卓琳很热情,大概想到自己也是托付能住到华人家庭,到最后反倒是安安搬出去了心理有那么一点点不好过,房子整理好后才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记告诉安安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找自己。 安安点头着应允,目送大家离开。 乌克兰姑娘一晚上很晚才回来,按照约定,安安十点之前就上床睡觉了,半夜醒来的时候偶然有听见隔壁房间有细微的声音,贴着墙壁听了听,果然是一系列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到凌晨的时候,隔壁的声音有增无减,嘎吱嘎吱的声音吵得人睡不着。 安安就这样坐到了早上。 听见房门的响动,确定乌克兰姑娘的恩客走了后,安安才外出做早餐,来这之前她跟卓琳个打听了这附近的中国超市,东西倒是不少,就是价格贵了点,但是相比在外面吃,还是节约了一笔钱。美国的外餐,不是小数目,倒是买别的东西,相对国内来说满便宜的。 安安做了两份,那乌克兰姑娘送走了客人又到头继续去睡觉了,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安安习惯性的也做了她那一份,吃完后也只是放在桌子上,不去打扰对方。 今天是报道的日子。 安安把自己整理了一番,独自出发。 错过耶鲁的时候,安安就已经决心放下法律了。虽说法学也是斯坦福重要学系中一员,但是安安在来美国之前就决心要彻底改变自己,放弃从前的枷锁,在选择专业的时候,她选了从未接触过的SIEPR,不是GSB,之前卓琳原本有意邀请她在GSB的,据说卓琳有相熟的BOSS可以介绍,但是安安没有皆有这个帮助。 斯坦福有四大经济学,经济系(Department of Economics)、经济政策研究所(SIEPR)、商学院(GSB)和胡佛所(Hoover Institution)。 严格来说,其实SIEPR同GSB有着本质上的相同,同为经济学,同在landau大楼,就连教授都是交叉方式。 安安的BOSS就是GSB的一位知名教授。 要说为什么安安选择SIEPR,其实还是有不同之处的,顾名思义,经济政策所,侧重于政策研究,如果说经济系是一座象牙塔的话,那么SIEPR的定位则是对其政策的影响力。这样一个影响力的平台,能把相对分散的研究力量组织起来。同时,学院派的研究和政策研究有着截然不同的定位。经济系侧重的是理论研究,经济系的教授可以说基本都是在象牙塔内,他们的论文充斥着复杂的数学模型,需要发表在各自领域一流的学术刊物上。而经济政策研究,则是实打实干着的,能影响经济税收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安安就心动了,她需要一个忘记过去,能吸引自己重新爬起来的东西,学经济,赚自己的钱,成功。这是她的选择,不依附家族,唯一能快速崛起的途径。 最初的时候安安并没有把成功看的那么重,只是觉得这个专业于现在的她来说,有鼓动性,也需要者很大的努力性。 安安不怕吃苦,只怕学不到东西。 好在,大家族的模式不管你是从商还是从政,跟经济是落不下关系的,安世教育中从来都有这一项,只是深浅不知罢了。 教授看起来很和蔼,名叫肖克·罗斯,一位蓄着黑胡子,带着金丝边眼睛,看起来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欧洲男人。他笑称安安,“AN,你可以叫我BOSS,像是他们一样。也或者,你可以叫我罗斯” 罗斯,泰坦里克号里面女主的姓氏,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而他们指那些教授手下带的研究生,博士生。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而已,就消除了安安连日来的紧张。安安心想,老手果然是强大的。 “我看过你在耶鲁大学的面试母带,我觉得你很有能力,很不错。对经济纠纷案也很在行,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来经济政策所?” 安安不知道景一是如何帮她入学的,但是看起来这个教授并不太讨厌她,安安彻底放松了心情。 她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是对经济政策感兴趣,感觉不像是经济系那么笼统,另一个原因是,我需要学它。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比法律重要?” 安安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停顿了下,她又说:“如果说法律是我的本职,那么现在我做的决定,就是由心而发,它是我的未来。” 罗斯教授笑着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些问题,教授的心很宽广,很善于宽容别人。安安起初在讲诉专业性单词时,总是磕磕巴巴,罗斯也耐心的听着,并不着急,一次一句等安安手清楚后他才耐心的回答。 敲定了课程,安安先去LANDAU大楼逛了一圈,后来因为接到陌生电话安安的兴致勃勃才终于被打断。 电话是景一打来的,安安换了手机,没想到还能接到景一的电话。 景一简单扼要的说,“我现在在离你四百米处的铜像下,十秒钟后你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安安不明所以的挂了电话,抬头看,果然远处有一个挺立的身影。 景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安气喘嘘嘘的跑到景一面前,很是诧异:“你怎么……” 景一脸色不怎么好看,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他如何不生气?电话突然打不通了,地址也是错误的,不好在,这个女人一定不知道,他能她进斯坦福,就必定有各种渠道知道她的消息。除非!她不要在这个学校里呆着。 “电话?地址?”景一不回答她,冷笑着,“你要给我一个什么样解释?” 安安原本就没打算解释的,起初她也还好奇景一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回过头想想又觉得这个事情太简单了,景一既然有能力让她进来,必然有很都渠道。 “你需要我怎么解释?”安安想了想,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景一肯定都还是会生气的,索性问他想要听什么? 景一听了这话气的可不轻,闷闷的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出不来下不去! “就捡好听的讲。” 安安想,那行。“我搬家了,换手机了。” “你……”景一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这么个东西气死了,你说她是什么东西?说好听的不会啊?说一些有的没的。 景一翻白眼,转身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安安还站在原地不动:“走啊,大小姐,难道要我请你?” 安安不情愿的跟上。 问景一这是要去那里,他也不说,只是意味深长的回头上下打量了下安安,看得安安正个人发毛,她不怕别的,就怕景一知道点什么。 显然景一没把安安这副怂样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心虚。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非要见她,在景一看来,老爷子要见的人怎么轮也轮不上安安的,以前无论自己怎么胡闹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爷子长居国外就是有心也管不了,想必如今是自己大动干戈的把安安弄来了美国,才得到老爷子的注意。 景一在心里做了计较,越想越觉得便宜安安这个丫头。 以前也没见老太爷要召见啊? 车子是景一亲自开的,安安选择后座的位置,又遭到景一的白眼:“我是你司机吗?” 安安曾经看过一篇报道,副驾驶的位置是最危险的,为了自身和肚子的孩子着想,安安便兀自选择了后面的位置。 知道景一这是拿自己撒气呢,安安不动声色的抬眼看景一,并不下车换位置。 景一其实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只是气不过罢了,没有真的为难安安,景一没有交代安安到底要去那里,可是时间越久安安就越觉得不对劲,车程整个就快两小时了,安安一个孕妇窝在车子里面闷闷的,心里不太好受,乘着景一不注意偷偷从包里翻出陈皮糖喂进嘴里。 待到糖都化掉后,心里好受些才悠悠的开口问景一:“我们这是要去旧金山吗?” 景一哼唧了一声,就没有再吭声。 老爷子常年久居在旧金山市郊,那地方人烟稀少,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他回头看了眼安安,将车子停在了附近的超市:“下车去买点换洗的东西,今天晚上应该回不了帕罗奥多。” 安安心里不快,他凭什么连说也不说就把自己带到旧金山来?当即脸上就摆出了脸色,瞪着眼睛看景一,动也不动。 景一气恼的扒了扒头发,“你要不买也可以,反正今天晚上你回不去,自然也不会有人送你回去,你不如识相点?” 见安安依旧不动,景一思考了会又说:“老爷子要见你,行,权当我现在问你意见,你见还是不见?”看景一的架势,其实大有一番你见还是不见都必须得听自己的意思,安安眨巴了下眼睛,景家的老爷子怎么会突然要见自己? “景……为什么?”安安原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要叫这个掌握着景式这个国际大财团的掌舵人为什么。 景一冷哼,“鬼知道他怎么想。”发动了车子,又说“你不买我就走了。” 安安迟疑了下,既然不是景一自己的主意她也就放心了,“你等我一下,” “十分钟。” 安安想骂人,可是不得不点头,转头往超市里跑了去,买了便宜的洗漱用品,又偷偷塞了点吃食在包里。 回来的时候景一眉头依然邹着,上了山,温度越渐低了下去,安安觉得挺冷的,双手双脚都缩在了一团去。 车子开进了一道林间小道,隔着不远就能看到景家财大气粗的大铁门,门是自动开的,又经过了一条较长的绿荫道车子才开进停车库。 是三层高的别墅,院子里有绿萍还有喷泉,一楼有个大大的游泳池,时不时会看到有穿着简单衣服的人搭理着卫生。 安安是知道景一家的财势的,但是没想到一个老爷子居住的地方也能如此的豪华庞大,她吸了口气,开始为自己担心。 老爷子见自己倒地何用以? 其实这是大家族的规则,往深了想倒是能想明白的,景一是这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可恨的是这个家伙有能力是真的,桀骜不驯也是真的,这个家伙太能惹事了,三天老头上新闻头条是家常便饭,如今又如此大动干戈的把一个女人弄到美国来。 老爷子是想借着安安,杀杀景一的锐气呢。 想通了这一点安安大概明白,自己一个弱女子其实在人家眼里也算不上什么的,也不必把自己真当一回事,所以只要规规矩矩把今天挨过去就完事儿。 景老爷子虽然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了不少,可那器宇轩昂是遮掩不了的,依稀还是能看到往日挺拔的影子。见到老爷子后安安才惊觉,景一很像他,浑身上下充满着贵气。 到的时候,景老爷子正在享用美食,安安是真饿了,见到老爷子动作优雅的切着牛排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老爷子不动声色,倒是一旁捧着红酒的管家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加位置和餐具。 景一一反常态,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爷爷。”又说:“人我带来了。” 老头子嗯了一声,抬头看安安,神情和悦“坐下,先吃东西。” 整好赶上饭点,安安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切牛排,但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动作幅度很小,小心翼翼的。 老爷子似乎也还算满意,吃好了后,用餐巾抹了把嘴巴,起身对安安说了句:“你,跟我去书房。” 没想到老爷子是要单独召见安安,安安和景一都傻眼了,可老爷子人已经转身上了楼,安安只好快步跟上。 进了书房,管家关了门退出去。 安安思量了下,想起管家叫老爷,也跟着叫了一声:“景老爷,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景老爷子隔着书桌看安安,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 “安家的小女儿?” 安安点头,这个安家的女儿老爷子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景一这次居然做的如此过分,以往他同安非的事情也就是当年轻人不懂事揭过去了,牵扯到两姐妹还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景一安排你来斯坦福上学?” “是的,”安安想了下又说:“是我委托景一帮忙的。” 老爷子点头,“你们之间的那些荒唐事我也就不追究了,看起来你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我叫你来,不过是想见见你,景一没有为女人这么大动干戈过。” 看来,安安能到斯坦福读书,不仅仅是托了景一的福,想必景一是动用了老爷子的关系网才会引来这一出的。 安安退了退步子,“老爷子误会了,我跟景一的关系,很浅显。只是我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便委托了他。景一的仗义,我很感激。” 为此,老爷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突然提到:“你们安家的人,学法律挺不错的,你倒是个例外。” 安安没明白老爷子想表达什么意思,并没有接茬。 老爷子又说了一会小时候在安家拜访的事情,说明了两家在于情于理上的一些复杂关系,大度表明自己并不反对小年轻的感情事,不过嘛,最重要的是,家族名声,不得败坏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 安安明白了,最后才是重点,老爷子算计人的时候不带脸色,轻轻松松把安安说得赶紧的跟景一撇清关系。 知道自家老爷子手腕的景一在谈话期间,并没有好过,他也很担忧。至于是担心老爷子动气还是担心安安多一点,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自己的错,大张旗鼓的登报,挑拨两姐妹的关系,同时也让景家和安家接下梁子,老爷子不能不管。 说到底,安家也是这些上流家族中的一员,不管它家底比不上景家也好还是怎么的,但凡是能在这个圈子里说上话的,景家都不会轻易得罪。 第14章 副卡 景一等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安安才从书房出来。没问老爷子说了什么,景一命人带安安去客房休息,自己则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这天晚上他们爷孙两个说了什么安安不知道,可能是坐车的时间有点长,安安从书房出来后整个人都很萎靡,肚子一阵阵的痛。 “小姐,你没事吧?”见安安额头冒汗,佣人忍不住上前拉了拉安安的手臂。 安安摆了摆手,“我没事,你能给了些止疼的药吗?” 佣人见安安痛的腰都直不起来,赶紧点头,“稍等一会” 佣人一走,安安整个人跌坐在床边,胸内是排山倒海的酸楚,胃里一阵阵的抽搐,安安咬着牙关爬起来往洗手间,抱着马桶就猛的一阵干呕,晚上吃的东西本来也不多,现在胃里空空如也。安安觉得很难受,用力的拍了拍胸口的位置,缓了缓口气才算是顺过气来。 摸着嘴巴想要爬起来,回头却意外见到景一靠在洗手间的门边。 景一摇晃着手里的止痛药,挑眉看安安,“你不舒服?” 安安从地上爬起来,“可能坐车时间太长了,我没关系,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景老爷的书房吗? “听说你不舒服,我过来看看。”景一将药盒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可是我看你吐的很厉害,你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安安一愣,随即笑了笑,“你觉得我应该瞒着你什么?” 景一耸肩,嘀咕:“谁知道。” 药递给了安安,回身坐在房间的床上,景一似乎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打算,双手撑着床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安安迟疑了下,还是走过去,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景一身侧。 景一瞥了她一眼,“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 “景老爷很担心你。” “ 呵,你在说笑话吗?他担心我?” 不理景一的嘲讽,安安想了想,斟酌了下说:“明天我自己回帕罗奥多,应该用不着麻烦景……先生了。” 其实这就是她的意思?两个人过了明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景一倒是没想到安安会这样说,说起来他其实也没想跟安安有什么牵连,可是这一连的事情发生后,景一下意识的就没把安安当陌生人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应该会牵引着他们的。 去找安安的路上,景一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对安安的感觉,说讨厌不讨厌,说喜欢还差点。安安这么想要摆脱自己倒是景一没想到的。 “如果我不呢?” 安安一愣,“为什么?” “我乐意。” “……”安安不想说什么了。 冷场了半分钟,景一突然从钱包里拿出来一张黑色卡递给安安:“没有上限。” 那是一张无限度的附属卡,安安并没有接卡,“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景一嘲讽的笑了笑,“既然你不开价,那只好我自己出价了。” 安安了然的点头,景一这是拿钱砸她。安安不知道景一这个人的人生是如何黑暗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感觉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他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所以一而再的用钱来羞辱安安。 安安不说话,不接卡。 景一脸上的笑容还在,将卡放在床上,转身走了出去。 临走前还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在门口等你。” 景一这个人你越说想要,他就越不愿意给你。反过来,你不想要,他却偏要强加给你。 安安倒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的了解景一,视线落在那张银行卡上,眼角轻轻跳了跳,叹口气还是讲卡收了起来。 第二天安安还要紧着去学校,所以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景一还没有起来,安安问了佣人附近的车站,见到外面天色还未全亮,管家提议让司机送安安到车站,所以景一八点下楼的时候得知安安已经离开的事情时,景一的脸色尤其难看,发了好一通脾气,早饭也不吃了。 老爷子在饭桌上,撇眼看着,并没有阻止景一发脾气。 景一见老爷子这副样子越加气恼,硬声问:“老头子,你昨天跟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老爷子抬头睨他,“美国这边的公司,你下午抽个空过去看看。” 话说完,老爷子连看也没看一眼景一,起身走了,佣人赶紧过来扶着。景一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机就给安安拨了过去,对方是一阵的机械的女声。 “该死的!”景一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拿起西装想要去找安安,才突然想起来安安搬家了,自己现在并不知道她的住处。 如果他想知道,应该不难。 景一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个该死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让他生气! 想到这里景一顺了顺气,对身边的司机说道:“去公司。” 司机应声,赶紧准备着离开。 景一这次要在美国呆上两星期,除了来见老爷子以外,主要公司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所以连着两个星期景一没有再出现在安安面前。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刚刚亮。安安见大乌克兰姑娘的房门紧闭着,想是恩客并没有走,安安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踏进了浴室,刚要进去猛然听见有水声,隔着莲子隐隐约约见到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安安惊叫一声,那个男人猛然拉开链子,见到安安也是一愣,随即便一把捂住了安安的嘴巴。 “不要出声!”是纯正的美式强调,但是男人却是一脸的亚洲面孔。 “唔……”安安被捂住嘴巴,出不了声,制的瞪大眼睛看眼前的男人。只见男人黝黑的胸膛处,有一条细长的血痕,和着水滴浸染了整片胸口。 见到安安老实,那个男人总算放开了她:“警告你,不要叫。” 安安点头,怯怯的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看,慢悠悠的取下浴巾将下半身围住。安安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被这个男人捂住嘴巴的时候,低着自己下半身的是什么玩意。 心下一惊,张了张嘴没有叫出声音来。 “日本人?”男人擦拭着湿头发,斜睨安安,问道。 安安摇头,“我是中国人。” 男人愣了愣,脸上随即染上厌恶,一口的中文:“你是爱伦的谁?” 爱伦是乌克兰姑娘的名字,明显眼前的男人跟那姑娘有关系,再看那鄙夷的眼神和不屑个口气令安安感觉到不满,眼前的男人明显把自己也想成妓女了。 安安昂起头,回瞪男人,“我跟爱伦有过约定,她的客人是不能随意进出浴室的,先生,麻烦你先离开。” 男人可不管安安,依旧吹着口哨,在镜子面前往脸上涂抹着什么:“那爱伦有没有说过我是什么人?” 安安才不想管这个男人是什么人,整要张口叫他滚出去,房门突然有钥匙转动的声音,爱伦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 安安见到她,立马走过去,质问:“爱伦,别忘记我们的交易,我不喜欢你的客人打扰到我的生活。” 指着男人,安安明显在气头上。她不介意爱伦做这种工作,但是如果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安安还是不愿意妥协的。 哪知道原本一脸倦意的爱伦在看见男人后,理都没有理会安安,惊喜的叫着:“恩,你怎么来了?”然后高兴冲过去打算要抱男人。 男人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爱伦的拥抱,闪到客厅,路过安安的时候扯着嘴角笑,看安安的眼神说不清的鄙夷。 安安咬牙切齿,但是脸上仍旧是淡淡的。 “我昨天晚上出了点事,路过这里的时候见到没有人就自己过来用了下房间。”男人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把这房间的主人当一回事,一边说的同时一边拿起沙发上的衬衣穿上。 “刚来就要走吗?” 男人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爱伦:“晚上我让人过来接你。” 听他这样说,爱伦一脸惊喜的点头,满心欢喜的伸手过去帮男人穿外套,但是男人并没有让她碰到自己,扣上锁骨处最后一粒扣子,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临走之前,还看了安安一眼,那一眼看的安安毛骨悚然。 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来,安安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爱伦也并没有回来,而这个男人是擅自闯入民宅。 想到这里,安安拿起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喂,请问是警察局……”话还没说完,爱伦一把打开安安拿着电话的手,怒目相视:“你做什么?” 安安避开她的手,“我打电话报警,有人私闯民宅。” “住手!”安安的电话被抢走了,爱伦恶狠狠的:“恩是这房子的主人。” “就算他是房东,我也没有义务任由他想来就来!” 爱伦一声冷笑,电话扔到安安脸上:“那行,你打电话,你猜警察会搭理你?还是会息事宁人?恩的身份不简单,如果你不想在美国待下去的话……” “你……” “我累了,你自便。”爱伦一副不再跟安安说话的态度,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又出来。“对了,感谢你的早餐。” 安安一时气阉,爱伦说的没错,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个男人并不简单,就单凭他胸口上那条伤口,安安也知道自己不能得罪。更何况,自己的身份现目前不宜引起警察的关注的。 可是……她不想把自己和孩子处于这样的危险环境之中,她得想办法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安安又是一阵的头疼,眼看去学校的时间快到了,她又不得不放弃思考这件事情,抓紧时间梳洗一番,赶着出了门。 第15章 生活 没去上课的时候安安觉得自己的英语水平还不错,可是上了一堂课后她又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其实自己的英语烂到极点了,整堂课下来她除了几个单词听懂了以外,别的一概不懂。 安安很是忧愁,作为前辈的卓琳很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吧,我们每个人刚来这个陌生的环境时,也遭遇了你这样的事情。教授在上面讲课快,你又跟不上,很怕自己会落下很多东西。其实不用太担心,这点挫折很快就能过去的,最重要的是你肯下苦功夫。” 安安担忧的其实并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她还不懂得经济学的专用名词什么的。 听了她的担忧,卓琳可是非常豪迈的将自己的大辞典贡献了出来:“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院系,但是学习这东西都是相通的,半年时间这本书能看完吧?” 安安感激的接过书,那是一本厚厚的海量词典,她甚至觉得如果搬起这个去砸人是不是会死人? “这书挺贵的,你要好好的保管啊。” 卓琳的家境并不富裕,来这里留学机会已经挖空了家里的积蓄,所以卓琳的生活费之类的东西都是靠自己在中餐馆里做服务生赚来的,安安知道卓琳有多么宝贵这本书,想着她居然还借给了自己,心里一阵感激。 “谢谢你,卓琳,我会尽快看完还给你的。” “没事儿,我们都生在外面,身边没个朋友亲戚的,大家要互相互助。”别看卓琳这样,其实有一部分的留学并不合群的,比如有一类家境优越,他们不是很愿意跟一群穷大学生呆在一块。当然这是有原因的,有一部分都是怀有好意的,见惯了不少穷学生为了省吃俭用买个名牌包的举动后,就大失所望了。 听说卓琳兼职的事情,安安突然想到自己的积蓄其实并不多,几年的学费交下来根本所剩无几,她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孩子。 想到孩子安安又是一阵头疼,近来她常常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一头脑热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现在还会是这种境遇吗? 安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因为她怕自己后悔。 安安请求卓琳介绍自己兼职的工作,卓琳其实很犹豫,工作倒是有,就是由点辛苦,加上安安怀着孩子,再看安安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打小没做过什么重活,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安安,我觉得你现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先熟悉这里的授课方式,抓紧学业跟上来,别的事情你暂时别想,再说,你这个孩子……”卓琳迟疑了下,见到安安并没有什么异常才说:“孩子一个多月了吧,再过三四个月你的行动就会不太方便,赚钱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不能委屈孩子。” 安安想了想,觉得卓琳说的在理,暂时就放弃了要去兼职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学业跟上去。 听了卓琳的话后,安安越发的勤奋了。 每日下课后都会先翻着词典,用回忆去翻译老师说的话。在过半小时后去附近的中国超市买点蔬菜瓜果之类的,她自己做饭,味道不咋样,但是还算能吃。拿着在中国超市买了的食谱,依葫芦画瓢的有样学样。 记得第一次做饭的时候,盐放多了,那段饭难吃到一定程度了,安安还是咽了下去。 她知道,这一切就像是自己的选择一样,都是自讨苦吃,她能吃苦的。 今天晚上打算做西红柿炒鸡蛋,很简单的菜样。 饭菜上桌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安安留意了下时间,这个时间还很早,爱伦在周末的一定不会这么早回来,迟疑了好一会儿,直到拍门声越来越大,她才小心翼翼拉开了条门缝。 门外站着的男人,头戴着鸭舌帽,遮住了额头,再往下看,身材精壮均匀,个头起码有一米八几。 男人眯着眼睛低头看安安探出的半个脑袋,一副嫌弃的模样,鼻子高高翘着好像在嘲讽一样。 这样的表情模样,安安怎么会不记得。 上次那个私闯民宅的家伙! 安安在认出男人那一刹那就决定,这一次绝对不让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进去,虽然他很可能是这里的房东,可是她交了钱的,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安安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男人一手就按住了她低着的脑袋顶。 稍微一用力,安安就疼得直叫唤。 “放手,你这个男人!”原谅她不会骂人,最凶的话也就是你这个男人了!安安觉得脑袋上一阵压力。 男人却不管她,声音冷的出奇:“看你眼珠子转的,是想把我赶走?” 安安一愣,倒是没猜出来这个男人眼睛这么利,咬唇反驳着:“我没有!就算你是房东,可是我交了房租,这个房子现在的主人就是我……” “我可以随时把钱退给你。” 意思是,让她搬出去? 安安整个傻眼了,那里还有什么反驳的话敢说出口。加上自己整个脑袋被男人拧着,都快抵着他的胸口了,着实有些不舒服。 安安只好叹着气示弱:“对不起,我的错,这位先生,您能先放开我吗,我给你让道。” 男人为安安的识时务很是满意,翘着嘴角松开按着脑袋的大掌。 进到屋子里男人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整个房间,房间的摆设基本没大变化,但是明显比上一次干净整洁得多。客厅里还插了一束看起来很不错的花束,大朵的向日葵,让这间小小的房子顿时增加了点色彩。靠窗户边,白色的窗帘因为风大呼呼的飘着的,窗户下摆着棕褐色的画架,板子上的还有未来得及完成的画,正是桌子上的向日葵。 说实话,这幅画画的一般般,至少在男人的眼中是这样的。 男人只稍停留了一会会就转头问从厨房里拿着水杯出来的女人:“那是你画的。” 安安也知道自己的画技拙劣,淡淡的应了一声。把热茶放到男人手边。 男人并不接,双手交叉着,像是王一般等着人来伺候。 安安觉得这人也真够装大爷的,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一个黑面神,安安干脆不理会他,只说:“先生如果是找爱伦的话,她可能要等到凌晨才会回来。” 男人对安安的表现一开始就非常的不满意,时不时夹枪带棒的,从鼻子里哼了哼,并没有在说话。 他来这里的事情原本也是找爱伦的,对这个女孩子……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问安安:“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没想到男人会突然问自己,思考了会她才小心翼翼的说:“安安。” “an?”男人将这个名字放在嘴边念了念,很久没有在说话了,于是安安打算跟他告辞,进房间去。 男人并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只是看着安安抬着画架子让自己的房间挪。然后就听见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男人眉头皱起来,她就那么怕自己? 掏出手机给爱伦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男人有些烦躁的挂了电话。 整个房子里突然就安静的出奇,明明还有一个人在,却有一种太过宁静的感觉,这种感觉真不好。 男人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果然有见到这房子里多了一个人的痕迹,半人高的老旧冰箱里有啤酒还有剩下的饭菜,卖相看起来不咋样,男人想到安安那副没画完的向日葵,卖相也一般,但是看得出来很用心。 想到这里男人又很无趣的在沙发上坐下,期间没有出过房门,直到天都快黑了,安安抹黑出来,如果不是听到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安安还以为这个男人已经走了呢。走到门边把灯拧开,看到男人好像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双眼眯着,长睫毛盖住了整个眼帘。 匆匆收了电话,男人抬头不解的看安安。 一分钟左右,才想来自己这身处的位置。 刚要说话,肚子却响起一阵尴尬而诡异的声响,那咕噜一声的生理反应,安安愣了下,随即便笑了,指着男人尴尬的脸问:“你饿了?要吃东西吗?” 安安同这个男人之间也因为这尴尬的声响而逐渐变得和谐起来。 找了下冰箱里的剩菜,已经不够两个人的分量了,出去买菜,她又觉得不太放心,想了想还是做了两碗地道的鸡蛋面,上面铺了一层西红柿,男人好像不怎么爱吃西红柿,全程到尾始终皱着眉头。挑挑拣拣的模样,把西红柿拨开,然后吸溜着吃面。 安安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把碗伸了过去。“我吃西红柿,给我把。” 男人怪异的看了安安一眼,毫不客气的将葱花西红柿之类的东西全部拨到安安的碗里,一时之间,安安的整个碗都填的满满的。 安安的脸小,埋头吃面的时候就跟她整张脸要埋进去一样。 男人三下五除二吃完,还意犹未尽,可是明显对面这个小气鬼就没有准备第二份,男人有些不甘的盯着安安,安安倒是心安理得的吃的很欢乐。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这个男人真贪心! 第16章 女友 男人见自己的怨念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安安的心情,干脆放下筷子做冥想状态,视线扑捉到垫在碗下面的报纸。 是今日的华尔街日报,头条标题是“默克集团华人老板不了解美国” 美国是高唱英雄梦想主义的国家,这样说未免把帽子扣得很大。 单看着标题并不觉的什么,再看内容,无非是介绍了这次的默克集团的人事经济危机,前些日子默克集团因为一次大型收购案,受到美国公民舆论的压力,公司的某些高层,甚至是二把手也临时倒戈,由因此引发了一场集体离职风波。结合这类的事情,美国媒体明显表达了对华人老板的鄙视。 安安也看过这篇报道,当初买报纸就是因为看到默克的消息。或许是因为卓琳把这个尚恩说的太过神话了,所以她很感兴趣的看完了全篇内容。 在她看来,这件事其实对尚恩本人的影响并不大。一个经历过如此多重磨难而矗立在顶端的男人,他应该是有很强大的魄力处理这类危机的。 读完报纸后,安安又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这段期间看太多关于经济方面的案例,一有这类的事情安安就尤其敏感,还在报纸周围密密麻麻的写了一窜小字,对这件事的分析,写着写着就偏向法律理论,可见她的发感触角还是很敏感的。 男人盯着那一排排的小字,看的很认真。 大概是安安有一些字迹比较潦草,看的相当的费力。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还能看下去。 安安并没有把男人的举动放在心里,而是催促着他把碗递给自己,要去整理下厨房。 男人递了碗给安安,安安接着碗,他却不放手。 另一只手指着报纸上的字迹:“这些是你写的?” 安安不置可否的点头,“是的。先生,您能先放手吗?我清理完厨房后还要去温习功课。” 男人不理会她,凝眉问:“你是学生?” 安安叹气:“先生,您到底放不放手?” 男人这才放开了手,安安一时不查,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谁想男人突然松手,她整个人倒退两步,差点摔倒。 安安有些气愤,正要开口指责,男人已经拿起了报纸仔细阅读了起来。算了,安安知道自己可没有能力跟这个奇怪的男人抗衡。 “AN.” 客厅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叫唤声,很自然的叫着安安的名字。安安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又听见那个男人又叫了两声。 安安只好回过头,看见男人在沙发上,正抬头看着自己。 安安心里犯着嘀咕,还是取下了胶皮手套,走到客厅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似乎很气馁。“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我可不是您的佣人。” 男人吞咽了下口水,“我能喝杯水吗?” 果然桌子上的那杯水已经喝完了,好吧。安安起身给男人倒水,又听到男人问:“你是那间学校的学生?” 安安背对着他,回答:“我想这个问题我没必要回答您,先生。” 男人也不追问,接过了水。 “先生,您没有别的事了吧……” “坐下。”男人打断安安的话,命令的口吻。“你翻白眼的时候,真的不好看。”男人自顾自。 指着报纸上某团黑色小字的位置。 仔细看,才能看的清楚。那字写着“梦想=利益” 他努努嘴巴,示意报纸上写的:“那些背叛者就是高唱着梦想,引发舆论危机。” 安安耸肩,“美国人就是这样。”她认同这个问题。这是美国人的通病。“美国人有华丽的英雄梦想主义,他们想象着自己是伟大的,拯救着世界。你看电影吗?每一部美国电影,我都能猜得到结局。”提到这个安安也不由的笑了。 男人似乎也被安安的笑容感染到,不在黑面神。 “大家都提议华人老板跟随美国人的脚步,走在同一条道路上。默克的危机如果也要这样处理,应该很能得人心?” 安安却笑了,她并不打算跟这个陌生的神秘男人讨论这样的经济问题。但是这个男人说的很有意思,好像,他就能决策默克的下一个决定。 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从第一次见他安安就这么认为着。 看他满身的伤痕,还不苟言笑的神情,安安总以为他是□□的。 可是男人给她的感觉又不是这样的,这个男人身上赋予一种书生没有的冷硬特质,但是也无可避免掉他曾也是自己这类人中的一员。 有一种法则叫同类人。 同类人对同类总是宽容的,安安也不介意跟这个男人好好的谈谈。 如果不幸,他是什么伟大的人,那她也觉得很理所当然了。 “你认为呢?”男人见到安安想的出神,又问了一句。 “我认为尚恩·默克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遵循美国人的法则,今日的成功并不足以引发舆论危机。” “哦?”男人兴趣很浓的样子,“说说看。” 安安摊手,一副似笑未笑的样子。“先生,您未免好奇心太重了。” 男人偏头,不置可否。 “好吧。”安安双手撑着大腿,一副要大谈特谈的架势:“可能您会觉得我世俗,可是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梦想同等于利益,在一些人,成功过得到过利益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彻大悟,一定没有人愿意割舍掉已经得到的东西。而这次默克集团的集体叛逃,无非就是一次利益角逐。那些离开的人,引用梦想,煽动舆论。群众有自由发言的权利,他们可以不用为自己发表的内容买单,你认为他们在意?其实不然,这个世界上,谁真的在意谁?不过就是一时情绪在那,被先发制人的那群人,占据了先机,他们才能发表自己的英雄主义。” 男人点头,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女人世俗。 “这件事态的归根结底是收购美国老牌公司soya,以至于可能会捣毁这个品牌,他们认为默克在抹灭自己的曾经。” SOYA是美国最古老的IT产业品牌,面世长达半个世纪。算是一起特大型的收购案,就好比吉利收购沃尔沃,也曾引发了一起热议。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做什么,先生,我不是尚恩·默克,我没办法替他做决定。并且,我认为,尚恩先生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定论,我可以保证,他一定不担心,舆论事件并不是坏事,他有自己的决定。” 男人笑了笑,耸肩。 “你说的没错。” 安安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有些渴了,拿着桌上的水杯咕噜灌了两口。见到男人如鹰般得眼盯着自己,才想起什么一般,尴尬的放下水杯。 安安使劲盯着男人看了看,见到男人神情不变,大手指母和食指转动着左右小指上的尾戒。她盯得久了,男人也不在意,神情淡淡的问她:“怎么?” 安安靠近男人,“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尚恩先生可能在等这场舆论危机吵到翻天地覆,然后反击。免费的广告,谁不乐意。” 男人点头。 安安笑了,小孩子一样开心:“尚恩先生,我说的没错吧?您下一步,是不是要彻底反击那群叛逃者,给他们按上一个利益者的罪名,然后自己以救世者的身份,保留SOYA的原品牌,接纳原公司的员工,交还决策权。而您,只是作为幕后BOSS而已。得人心,又能赚钱,打响了默克同SOYA的名牌。” 听到安安叫自己的名字,男人似乎是愣了下。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小姑娘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无可厚非,这个女孩有一种了解事情本身而又不会妄下定论的特质,如果不是非常肯定,她一定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 想到这里,尚恩眯着眼睛,深邃了起来。 这个安安前半截的话是在试探自己,而后半截在剖侧他的内心。谁都不愿意被人这样去段策,即便是他。 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是很可怕的,潜意识里面,尚恩很怕这样的人出现在身边。这样让没有安全感,好在眼前的女人,只是个女人而已。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在意,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可怕。 安安觉得这个被卓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男人以前一定吃过女人的亏,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面很复杂,充斥着厌恶,欣赏,鄙视,在意以及恐惧。 他怕被人看穿,安安也同样。所以她是能理解尚恩的,但是她不能理解那份恐惧如何会出现在这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眼睛里。 待到安安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尚恩的神色里面再也没有别的质地了。 好快的思维。 安安忍不住夸奖这个男人,她没注意到,就连自己也开始一点点的在认同这个男人,从她得知他的身份那一刻,内心里有一种隐隐骚动的因子,示意着愉悦。 没有人讨厌聪明的人,看来真的是这样。 中国·四九城 向左和景加正式交往了。 景加前往纽约前半个月,把向左叫了出来,两个人打算按照长辈的意愿深入的谈一谈,家族联姻是这个世界最和谐的事情,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状况事情差不多就会这样定了。 再说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了,也一把岁数了,再出去锻炼几年回来也该到结婚的年纪了。 原本向左没什么打算的,无奈景加在首次会晤的时候已经将事情挑明。 半下午,两个人约好了在咖啡厅。 景加笑眯眯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很直接了当:“向左,你讨厌我吗?” 向左倒是没想到景加会突然这样问,连日来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恍如隔世一般。他有些纳闷的问:“怎么会这样问?” 向左属于家教良好的哪一类大家族里的少爷公子,对所有人差不多都同一种表情,温和的笑,疏远礼貌客气。 景加眯着眼睛看向左,她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少年,原来曾经跟安安走的那么近过。 “我感觉你好像对我跟大家一样,客气礼貌疏远。”她停顿了下一,又说:“上次我们说清楚各自的目标时,我原来以为我们就走到那个位置上已经是尽头了,我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和你走到一起。” 景加说的诚恳,真心真意。 向左为景加难得少女心性低头笑了笑,“你跟他们不同,你是我女朋友。”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意味着什么,景加女王居然很难得的红了脸,太阳下山了,一轮红色夕阳落了下来,光落在她的脸上格外的好看。 向左心上蓦的一疼,他快速的低下了头。 虽然他们的关系是因为长辈而走到一起的,但是景加对这个配对结果相当的满意,只是向左的态度忽明忽暗,让她有点难以捉摸。马上要出国了,就要分隔两地,她没有自信自己能坚持下去,一开始的时候她在说服自己向左不过是家族认可的人,他们没有实质的感情,分开的四年里,谁也不会太在意对方。 可是短短相处一两个月,她已经开始在意向左起来。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谈话,景加从小过得如鱼得水,她不太允许自己身边有不确定因素出现。 向左其实明白景加的顾虑,他也考虑到了,所以可以答应给她这么个承诺。 吃了晚饭向左绅士的送景加回景宅,车子停在门口半天没见到人下来,景加主动探过身体在向左的唇上咬了一口,向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很快松开了唇,双手抱住了向左的脖子。 在向左耳边低低的说着话:“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向左,这几天我们别见面了。” 向左原本尴尬在空中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背上,温顺的抚了抚。 他点头,“嗯。” 画面和谐,感情充沛。以外人的视角看,嫣然就是一幅情人之间呢喃的情话缠绵的画面。 但偏偏有人不识时务,车子喇叭按得滴滴作响。 景加小姐脾气上来了,透过后视镜看到是景一的骚包车,灯光闪烁着,示意他们两赶紧让路,大少爷要进去了。景加不满的碎了一口,“该死的景一这个家伙!”继而推开向左下了车。 向左理了理衣服,正打算开车离开。 谁知道景一瞪着着急了,竟然从侧面超车,与他并排而立。 向左诧异回头看景一,景一的脸色很难看,看着自己的眼里怨毒,就像是他是他出轨的老婆,向左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景一仍然盯着自己,只是那怨毒的眼神突然变成了鄙视,嫌恶。 向左心下跳了跳,他突然明白景一是什么意思。捏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他不着痕迹的咬着下嘴唇,因为习惯了隐藏所有的情绪,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双手一转,打着方向盘将车开了出去。 身后是景加挥着手的身影,向左撇开了眼,努力让自己笑着面对,但是笑容扯开的时候才发现那么疼痛。 景加走后没过多久,两个人交往的事情就连远在美国的一些人都知道了。 其实他们这个圈子并不大,一传二,不过多久就传开了。谢安身为向左唯一最好的朋友,表示了对此事的关系,此时的他已经正式入学,成为一个挣扎在国外的莘莘学子,他自然要表达下自己感受,前面的时候向左还能愉快的和他聊天,应付着。 说到越后面,谢安说偏题了。 “听说你跟景加在一起了,是两家长辈的意思?”其实家族联姻也是要讲究套路的,谢安以前倒是没想过景加和向左真的能走到一块,而起,他其实心里有另外认可的人。 向左是他的朋友,他自然觉得向左其实跟另外一个人比较相配的。 向左并没有否认,简单的发了一个“嗯”字过去。 谢安在看短短那几个英文字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说来这个事情也不是他能管的,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走的时候,见你们两个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其实家族联姻这回事看你怎么想,向左,要是不愿意其实可以说出来的……” “我愿意的。” 向左很快就反驳了谢安。 这倒是令谢安愣了愣,马上又回:“那安安呢?” 这个问题就像是炸弹,在问出的一瞬间,碰的一声响,然后就是一片的宁静。向左安静了,望着电脑屏幕上安安的名字,他的手下意识的在键盘上敲字,可是敲了两下才发现,话不成话。 然后他又删除,重写。 他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跟她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是我给了你们什么错觉吗?我认识她,不过几个月,你们以为我们能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吗?” 这一连串的反驳外加撇清让向左自己都意想不到。 说起来,他其实挺气愤的。 景一那鄙视的眼神,谢安的追问。都像是要在他心上划上一刀,两刀。凭什么,大家都以为自己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谢安也好像较真了。 他想起那个少女逞强的笑,向左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向左没来由的让谢安一阵恼怒:“不是你给了什么错觉!而是你确实那么做了,你对她跟任何人都不同,不能怪我们乱想,向左,你不能不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最残忍。就是你对她的好,稍重即使,你阴晴不定的撇开她,你想过安安的感受吗?” 想过安安的感受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向左,但是他良好的风度让他没有发作。 他只是一字一句的写:“不要把我跟她画上等号,我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我对她好是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女孩。” “说到底,她只是不匹配你们向家的媳妇标准。” 谢安一语道破。 向左打字的手突然就僵硬了,他开始反思自己,他觉得谢安说到自己的痛楚了,他不是没有动过心,他曾经有意无意的给安安做了选择题,可是她最终选择了孩子,她明明知道留着那个孩子,她就会失去太多的资格。有时候包括爱情。 其实,说到底,向左没有说错。 他跟她之间并没有太过深厚的交情,所以才会撇清得那么彻底。 谢安不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向左的说辞是正确的,因为不够深,所以才不会痛,才会连开始都没有就放弃了。 谢安试图说些什么话来缓和气氛。 于是他问他,什么时候的飞机,过来后一些事宜。 “后天的飞机。”其余的事情,他根本不用担心,有家族的人帮忙打理,他可以一心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生活离安安太遥远了,远到已经牵扯不进了。 向左关了电脑后,突然就觉得难过了。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跟那个叫安安的女孩子相隔太远了,或许他知道她去了耶鲁大学,也或许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即便是站在他面前,他们可能都会没有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