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你说句真话行不》 第1章 颜聿,你丫跑什么 颜聿拖着身子从晶圆厂出来,北京冬夜的冷风拍在脸上。凌晨三点,胡小松的消息还在手机屏上亮着。他裹紧旧大衣,没舍得叫滴滴——那会儿快车是火了,可加班费得省着花。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空旷的街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酒吧的喧嚣声老远传来,像隔了层雾。他费力扒开门口挤着的人堆,五颜六色的射灯晃得他眯眼。等踉跄着站到卡座前,眼睛才他妈适应光线——沙发上坐着的哪是胡小松,那张脸,他化成灰里都认得。 颜聿心一沉,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住,拽得他一个趔趄。 “颜聿,你丫跑什么啊?”许多一使劲把他狠狠拖进怀里,捏着他下巴掰过脸,看清的瞬间却愣了,“操……怎么瘦成这德行了?”硌手,脸上灰败得没一点活气儿。 “不知道是你。”颜聿吸口气,目光钉死在远处闹哄哄的人群,可余光里的许多还像以前那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颜聿,别他妈忘了你和你妈欠我妈一条人命!”吼完,许多自己也僵了。 他本是想问这几年怎么混成这鬼样:乌青的下眼睑,略微凹陷的面颊,连那双曾经亮得能映星星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滩死水似的疲惫。 “许多,我他妈什么也不欠你了。”颜聿终于看向他,许多还是比他高半个头,“要不,这条命你也拿去?” 累,他现在要是碰见胡小松,可真恨不得扒了皮抽一顿,给他找了这么尊大佛。 他猛地甩开许多的手,头也不回往外挤。 颜聿没想到许多追出来了。 胡同里冷得更邪乎,许多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打着旋儿,“颜聿,我不是那意思……我送你。”他挠着头抬眼皮瞅着颜聿,语气带着点懊恼的别扭。 “不用——” 颜聿想拒,人已经被不由分说塞进一辆路虎里。车里一股子烟味,“来一根?” 颜聿摇头,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他不想看许多,可许多这人,跟灯泡似的,扎眼。他索性侧过头打量——还是那张英俊得嚣张的脸,轮廓更硬了,眉宇间淬着点被时间磨出来的戾气。 “那年老头儿送我出的国,”许多打破沉默,声音闷在引擎声里,“放假回来找过你,榕城屁大点地儿,你们娘三能他妈躲哪去?邪了门了。后来在美国又耗了三年,倒腾点投资……胡小松说你在北京搞设备,我就回来了。” 他一点点诉说着这些年的动向,可颜聿懒得听,颜聿见他扭头,便闭上了眼。 “颜聿,这五年……你他妈死哪去了?”见颜聿不吭声,许多指关节敲着方向盘追问。 “三婆没了。”颜聿声音平得像条死线,眼风扫过许多僵住的脸。 “什么时候?” “三年前。”颜聿彻底把脸转向窗外。15年北京的冬夜,路灯下飘着细碎的雪沫子,冷得无情无义。 许多喉咙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 车子停在亦庄边缘那片破败的筒子楼下。颜聿忽然扯出个没温度的笑,推门下车时回头:“许多,别装,你就是想干我,对吧?” 许多瞳孔猛地一缩,攥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记忆里那个清冷孤高的颜聿,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想干他吗?废话!分开这一千七百多天,许多没一刻不想。恨过,后来只想见他,再后来,那些压着的火全他妈烧成了欲。 “你说什么?”许多嗓子发紧。 “许多,你是不是想干我?”颜聿倚着掉漆的门框,嘴角挂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许多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将近五年,一千七百天,他熬得快疯了,就想颜聿身上那点味儿。可这王八蛋,一句人话没有,张嘴就捅刀子? “操!”许多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刺耳地嚎了一嗓子,“想!老子他妈天天想!” 颜聿不明白他吼什么,只是拉开门,丢下一句:“那进来。”头也不回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许多心口堵得慌,还是跟了进去。颜聿只开了盏小灯,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这间顶天三十平、墙皮发霉的小屋。许多换了鞋,颜聿已经脱了外套,拎着件旧T恤就往厕所走。 “你眼睛…现在怎么样?”许多没头没脑蹦出一句,人堵在厕所门口。 “就那样。”颜聿见他杵那儿,索性也不关门了。 他交叉着手抓住衣摆往上掀,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后腰那道狰狞的疤刺进许多眼里。许多一步跨进去,指腹按上那凸起的疤痕,身前那光溜脊梁明显一颤。 “哪弄的?” “你管着么。”颜聿拧开花洒,水流哗啦冲下疲惫。 许多火噌就上来了,在他这儿,只有他能动颜聿,“谁弄的?颜聿!我他妈问你谁弄的?!”他不管不顾地掰着人前后看,好在没别的伤,就是人看着蔫了许多,脸却依旧好看。 “许多,你他妈烦不烦?”颜聿不想提那段被人捏在手里的日子,恶心。 “我烦?我就想知道这五年你他妈跟了谁!” “什么叫跟了谁?”颜聿眼神冷下去,忽然笑了,“对,跟我妈一个样儿,行了吧?澳门有个骆老板,心善,很照顾我。” “你他妈有没有心?!”许多眼珠子通红,眼前的颜聿早没了过去的傲气,看他的眼神像看二愣子。许多没忍住,回身一拳狠狠砸在瓷砖墙上,“操!” 颜聿没理他,仰头冲着水,水流溅湿了许多那件一看就很贵的夹克。 颜聿正抹着沐浴露,水声里突然混进拉链响和衣服落地声,接着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按在冰凉的瓷砖墙上,“许多!你他妈有病?!” 许多体格比他大一圈,颜聿动弹不得。许多那玩意儿硬邦邦地抵着他,“颜聿,你他妈告诉我,这儿还有谁来过?嗯?几个了?” 颜聿嗤笑一声,许多这少爷脾气,占有欲强得吓人,什么都得贴个标签。他偏不顺意,故意说:“数不清。” “你他妈骗我是不是?”许多压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日日夜夜想见的人,就给他听这个? “我也有需求。”轻飘飘六个字,彻底崩断了许多脑子里那根弦。他怒吼着,吼得难听极了。颜聿趁他发疯,起身擦干,淡淡丢下一句:“不上就滚。” 他径直走进卧室,人直挺挺砸进那张旧床垫里。 他卷起被子,紧闭着眼。他最知道怎么戳许多的肺管子。外面没声了。 他是真越来越像许多了,从前他什么时候都不爱说脏话。 就在他昏沉欲睡时,被人一把拽起来。是许多,颜聿眉头微微蹙起:“还不走?” “我要↑你!颜聿!我他妈说我要↑你!”许多不可能放手,他熬了这些年,这人倒好,欢欢喜喜找了新姘头,“我倒要看看你他妈学了什么花样。” 许多沉着脸,抽了个枕头垫在颜聿腰下。 “油,床头柜抽屉。”颜聿累得眼皮都掀不开,12小时大班,骨头都散了。 “操!北京也有相好给你备着?”许多眼睛又红了。 “数不清。”颜聿懒得应付。本来想找胡小松喝两杯解乏,没成想撞上许多这尊瘟神。 “那你今晚就给我好好数!数不清别想停!” “行。”颜聿打定主意要耍他。 颜聿以为他放狠话,没成想几年不见,许多更他妈能熬了。 颜聿很久没做,疼,但咬着牙一声不吭。许多更怒,动作发狠。折腾半天,许多忽然像明白了什么,咬着颜聿耳朵,手按着他尾椎骨:“你他妈唬我呢?紧成这样,骗老子是吧?” 颜聿懒懒掀了下眼皮。在许多看来这就是认了,他动作刚缓下来点,角落里不知谁的手机响了,不是许多的。半夜三更,许多看见颜聿眼神飘了下,脸立刻沉了。 他抄起颜聿的腿弯把人抱起来按在墙上,这姿势进得更深。手机还在催命似的响。许多耳朵尖,抵着颜聿,伸长胳膊从颜聿挂在墙上的外套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着一个字——“今”。 “这他妈又谁啊!?” 颜聿被他吼得耳朵发颤,偏头去看,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儿,“给我!” 许多脸黑得能滴墨,一手死死按着颜聿,大腿顶开他腿根,另一手直接划了接听。 “阿聿,抱歉这么晚打扰,”骆今城的声音带着点哑传出来,“你在听吗?” “骆哥,现在不方便。”颜聿忍着身后的冲撞,伸手去抢。许多胳膊一扬,颜聿心道坏了。 “你个王八蛋也知道打扰?你就是颜聿那姘头?”许多吼得震天响。 “你是?”那头骆今城被吼声震得把手机拿远了点。 许多见他没否认,气得猛地往里一顶,颜聿疼得倒抽冷气。 “老子是他新姘头!”许多吼完,扬手就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你砸我手机干什么?!”颜聿看着地上裂成蛛网的屏幕。许多胸口剧烈起伏,他一把抽身出来,把颜聿翻转过来,手臂横压在他锁骨上,眼红得像要滴血:“你他妈真找了别人?!操!” 颜聿觉得他大惊小怪,忽然想到什么,低笑着问:“怎么,许大少难不成为我守身如玉了?” 许多被戳中,嘴上不认:“放屁!老子嫌脏!我碰过的东西别人再碰,恶心!” 颜聿眼底那点笑意瞬间散了。他沉默几秒,声音冷硬:“滚出去。” “你说什么?!” 颜聿卯足了劲,许多也就比他高小半头,被推得退了两步。颜聿转身进了卧室,“砰”一声甩上门。 想解释的话此刻也说不出口,许多盯着地上湿漉漉的破衣服,低骂一句,掏出自己手机拨号。没多久,楼下传来车声,有人送了新衣服和新手机上来。 他把新手机搁在掉漆的饭桌上,穿上外套走了。 “许哥,猫这儿呢?我绕两圈才找着。”胡同口,金子凑上来。 许多勾勾手指,金子麻利递烟点火。许多狠狠吸了一口,瞟向颜聿那层楼,黑黢黢的。他心里堵得发慌。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当年的破事他早撂开了,这儿嘴怎么就那么欠呢? 许多:[可怜]我刚回来,你就不会问问我这些年咋样,过得好不好吗! 聿子:懒得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颜聿,你丫跑什么 第2章 颜聿,别气了,我说错话了 颜聿还是拖着身子清理干净了才睡,他没空琢磨姓许的为什么回来,回来想干嘛。 许多没走,就窝在那辆新路虎里。 把金子发来的资料翻了个遍:骆今诚,澳门□□大鳄,手还伸进会展、地产、跨境贸易。 颜聿定是穷途末路了,才上了姓骆的贼船,妈的! 想到这儿,许多手机“啪”地甩上中控台。要不是当年那破事儿,至于闹成这样嘛! 仔细琢磨,其实赖不着颜聿,可当年太年轻,憋了这么多年火,眼瞅着个间接“凶手”在跟前,他当时真是气疯了。 他妈,颜聿他妈,他爸,都他妈不是东西。 五岁那年,他妈白禾成天在家灌酒。好不容易听说许松年要回来,那天扯着他捯饬了半天,娘儿俩高高兴兴回家等着。 嘿,门一开,许松年后头跟着个漂亮女人,手里还牵着个小崽子。白禾当场就疯了,话没说半句,抄家伙就砸。许多在楼梯口瞅着那娘俩,活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女人没多留,很快走了。 许松年撂下“离婚”俩字儿,也走了。白禾在家,瞅见许多,那眼神跟看罪人没区别,把他关屋里,一会儿打骂,一会儿抱着他哭嚎,有时候干脆不给饭吃。后来饿了整整三天,他再睁眼,白禾已经裹上白布了,佣人把他抱在怀里,说他可怜。 后来去了南方念书。 高一刚踏进榕城1高高三1班门,他眼珠子就钉在墙角窗边那小子身上了。那白生生的脖子露在校服领子外头,扣子系得严丝合缝,头都没抬。 直到他自我介绍:“我叫许多,许多钱的许多。”颜聿才抬眼——许多眼睛又是一亮,一张男生的骨相,套了层女生的皮相,好看得紧,瞅着还有点……眼熟。 再后来……妈的,都是命!那女人叫颜岚,颜聿他妈。 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五年前那事儿,水深着呢。 眼下,他就想弄明白:颜聿跟骆今诚到底什么关系?这小子这些年遭了啥罪?这北京城里,颜聿还有几个旧相好?他这会儿心里跟猫抓似的,火烧火燎! 烟头扔了一地。 雪停了会儿,天透出灰蒙蒙的白。 再睁眼,道上已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许多发动车子,提上东西折回去。 筒子楼门卫老头也起了。“大爷,早啊您!”许多堆着笑。 “诶,早!您这是——”老头瞧他面生。 “咳,三楼东头那户的朋友,怕他一人儿在家出事儿,一天一夜没动静儿。劳您驾,钥匙借我瞅瞅?”许多瞎话张嘴就来,脸上笑得倍儿真诚,加上他那张人见人爱的脸,顺手把提着的热乎包子递过去,“刚出炉的,您尝尝?” “哎哟,这多不合适……”老头笑着接了,“那是得看看去,人可别真出岔子。”老头哗啦哗啦翻着那串大钥匙,摸出一把带锈的递给许多,“喏,下来捎给我就成。” “得嘞!谢了您嘞大爷!”许多提着东西上了楼。 天光瓦亮了,楼道里还是昏昏暗暗。 许多知道颜聿铁定没醒,瞧昨儿那德行,夜里再折腾,真能交代了。 熟门熟路似的开了锁。 颜聿门口还有双拖鞋。许多瞥了一眼,想到不知哪个野男人穿过的,膈应,没换。 屋里还算利索。那小破厨房锅碗瓢盆齐全,可啥调料瓶儿都空着落灰,纯摆设。 许多放下东西,眼珠子在屋里扫了一圈,想找点可疑的蛛丝马迹,屁都没有。听胡小松说颜聿今年九月才蹿到北京。 拧开卧室门,颜聿还缩在被窝里,一小截白腿肚子露在外头。 许多挪不动步了——你说颜聿这人怎么长的? 真他娘的是个妖精! 许多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扯过被子给他捂严实了。眼风扫过窗前那张窄条桌,玻璃板底下压着张照片。 俩人,穿校服。一个是颜聿,另一个皮肤黑黑的,呲着大白牙——颜棕昊。这表兄弟俩,比亲的还瓷实,眼前不禁浮现起颜棕昊那护犊子劲儿…… 其实照片原本是仨人。颜聿右边那半个肩膀被裁掉了,就剩一只手搭他肩上——那是他许多的手。 “操!”许多低声骂了句,回头看了看颜聿,“小心眼儿!还记恨呢?”他摸出钱包,夹层里有张完整的。 心里又一阵堵得慌,这屋里没丁点他的念想。自己要不回来,颜聿怕是真把他丢到九霄云外了。 他凑到床边,猫着腰看颜聿埋被窝里的半张脸,瘦得脱了相。没忍住,手指头蹭过他眉毛、脸颊。睫毛颤了一下。 许多赶紧缩回手,把照片塞回原处,抬腕子看表,退了出去。 嗓子眼发痒,想抽烟,可颜聿不乐意闻,他也没点。提着新买的牙刷毛巾钻进卫生间,“真他丫冷。”,许多赶紧抹了把脸。 许多瘫在旧布沙发上刷手机,想了想,戳胡小松:“松子,颜棕昊哪去了?” “许哥,你不知道?!”胡小松秒回。 许多眉头一挑,什么意思?他该知道什么? 没等他问,胡小松又发:“许哥,这事儿别问我了,这忙着,先下了。” 许多心里咯噔一下,真跟他有关系?颜棕昊那家伙要在,能让颜聿混成这熊样—— 许多猛地坐直了,昨儿颜聿说三婆走了……那颜棕昊该不会也…… 不可能!许多使劲摇头,想把那念头甩出去,心却咚咚狂跳,喘不上气儿。 当年出事后,他一睁眼就在北京了。过了一个月,许松年直接把他踹美国去了。那时候他恨,断了所有联系,谁也不乐意见。 越想越不对,胡小松不说,他又发消息让金子找姜柏南,那小子应该混得开,好找。 难受啊,他想大吼两句,却只能硬生生憋着。他在屋里转磨,一会儿扒门缝瞅颜聿,一会儿杵窗边看雪地脚印,一会儿又把自己摔进那小沙发,两条长腿憋屈地支棱着。 许多不敢深想,更不敢问颜聿。手机一扔,瞧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钻进了卧室对面那小破厨房。 瓶瓶罐罐摆好,许多开始洗菜做饭,尽量轻手轻脚。 他不知道颜聿刚熬完六天十二小时的班,累成死狗,打雷都未必醒。 许大厨忙活开了,动作倒是麻利。脱了外套,就一件高领黑毛衣绷在身上,肌肉线条撑得利利索索。 太阳爬起来了,光刚好能透进颜聿这扇窗。想来也是,成天钻工厂不见天日,回家再摸黑,这人活着还有啥劲。 颜聿是被香味儿勾活的。 他扭脸从门缝往外瞅,影影绰绰个人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颜聿把脸闷回被子里。他知道,许多想要什么,总有千方百计拿到,比如他家的钥匙。 许多盖上锅盖焖最后一道菜,火也调小了。他实在绷不住了,快两点了,颜聿还他妈睡! 颜聿听见他撂铲子的动静,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身子跟散了架似的,不是不想起,是真没劲儿。脚步声近了,被子“唰”地给掀开,凉风嗖地灌进来,激得他一哆嗦。 “起床,颜聿!”许多嗓门带着火,“再挺尸人都成腊肉干了!” 目光扫过他,就一件松垮垮的四角裤,白花花一片晃眼,真他妈勾人。许多心里骂了句,又把被子胡乱扔回他身上,掰过颜聿脑袋,见他勉强抬了眼皮看着自己,许多倒是有点不自在地解释:“楼下大爷那儿拿了钥匙。起来,吃点东西。” 颜聿眼皮子又要往下掉,没吭声。 “还气昨儿那话?”许多想起自己嘴欠,恨不得再抽俩嘴巴,“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我就是——” “吃醋”俩字在喉咙里打滚,吐不出来,忒跌份儿。 “嗯。” 颜聿闷闷应了声,嗓子有点哑,“累,起不动。” “操!真他妈欠你的!”许多认命,扯过被子盖住他那截白得晃眼的肩膀,转身拉开那破衣柜门,吱呀响。他翻了件厚实打底衫和棉裤出来,把人从被窝里薅起来,手脚麻利地往上套。颜聿脑袋跟霜打似的耷拉着,脑子浆糊一团,也知道许多在干嘛,嘴角扯了下,没笑出声。 可惜许“妈子”正专心对付他那头乱毛,没瞧见。许多扒拉两下,又伸手探探他额头,凉的,没烧。 “齐活儿没?”许多拍他后脑勺,“麻溜起,我瞅瞅锅里的鸡别糊了。” 许多刚迈脚到门口,身后“砰”一声响。扭头一看,颜聿又倒回床上了,跟滩泥似的。 “嘿!颜聿!”许多气乐了,“腿折了还是拿我当小太监使唤呢?” 颜聿闭着眼装死。许多心里打鼓,怕他张嘴就是“不乐意干滚蛋”,赶紧把话咽回去,折返床边,一使劲儿把人拖起来,半架半抱弄到卫生间。他把人抵在洗手池和自己中间,拧了把湿毛巾,直接糊颜聿脸上。 “嘶——”冰凉的水汽激得颜聿一激灵,彻底醒了。他抬眼,从镜子里瞪着后头箍着自己的许多,总算抬手抓过毛巾,“我自己来。” “嗬!还知道醒呢?”许多松开手,退开一步,“我还琢磨着给您来个全套伺候得了。” 许多转身钻出卫生间。颜聿吸了吸鼻子,厨房飘来的香味儿直往肺里钻,浓郁得有点不真实。他抹了把脸,有点愣神——许多?这大少爷,居然真会做饭了,闻着倒也还不赖。 哈哈哈哈,咱就是说爷们要脸,冷脸洗内裤这事儿做不到,咱是骂骂咧咧憋着气做饭给老婆吃[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俺聿聿子值得,许多这是你应得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颜聿,别气了,我说错话了 第3章 说你想我 许多把最后一道菜——酱爆鸡丁端上那张小木桌时,颜聿已经慢吞吞地挪到了桌边坐下。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热气腾腾,看着是花了心思的:清炒菜心脆嫩,西红柿鸡蛋色泽诱人,酱爆鸡丁酱香浓郁,还有一小锅冬瓜薏米老鸭汤。 颜聿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瞟了一眼许多,这做法是榕城特色。 “愣什么神?”许多筷子往他跟前一撂,盛了碗汤推过去,自己也坐下,“尝尝。” 颜聿没动,就看着他。许多让他看得发毛:“有话直说,甭这样看我!” “勺子。” “艹,我真欠你的!”许多骂骂咧咧推开椅子,翻箱倒柜。颜聿记不清有没有买过勺子,上回开火还是胡小松来看他。 颜聿端起碗,一勺飘着油星的汤下去。他垂着眼,没吭声,味道是苦涩的,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眶泛起的红。 “还成不?”许多想说这是他记了多年的配方,在颜聿家学的。 “嗯。” 颜聿吃得极少,动作也慢,眼皮半垂,没力气似的,又像压根没把对面人和这桌菜放心上。 许多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窝火,但强压着,自顾自地扒拉饭,开始絮叨:“操,你是不知道,刚出去那会儿,差点饿死。汉堡薯条,操,这丫是人吃的玩意儿?吃俩月,看什么都像土豆条,眼都绿了。没办法啊,逼着自己学呗,打电话问家里阿姨,切菜切掉半拉指甲盖儿的事儿都他妈干过……” 他从切手说到买错料,从烟雾报警器响到被房东骂,半真半假,眼神却总往颜聿那儿溜。 颜聿只是安静地吃,偶尔夹点近前的菜,嘴角纹丝不动。 许多越说越没劲,你看看,人家理你不?真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心底冒出的念头别他打回去,他就乐意贴了还。 反正当年也是这样撬开颜聿的嘴,他倒要看颜聿能演到什么时候。 他其实想问问颜聿这些年怎么过的,那疤怎么来的,三婆和颜棕昊到底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瞅着颜聿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和眼底的倦怠,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怕。怕那答案是他承受不起的,怕再捅出个血窟窿,颜聿直接给他轰出去。 这顿饭吃得极其沉闷。许多的独角戏唱得口干舌燥,一腔憋屈无处发泄,只能恶狠狠地嚼着饭粒,仿佛那饭粒是某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就在这时,“嗡嗡嗡——”一阵沉闷的震动声打破了僵局。声音来自那个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旧手机。 许多眼皮一跳,视线立刻锁了过去。颜聿也放下了筷子,起身去拿。 “操,又他妈谁啊?”许多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和警惕。 颜聿没理他,手指在破裂的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屏幕亮了,来电显示那个刺眼的“今”字顽强地从裂缝里透出来。但屏幕似乎被摔得太狠,触控失灵,颜聿按了几次,都没法接听。 “啧。”颜聿皱眉,终于不满地看向罪魁祸首。 “我咋知道破玩意儿这么不经摔,”许多嘴快地啐了一口,但紧接着想起是自己昨晚的杰作,后半截话噎在了嗓子里。 他讪讪地起身,快步走到沙发边,掏出昨晚金子送来的崭新手机盒子,走回来“啪”地一声放在颜聿面前的桌子上。 “赔你的!”许多语气硬邦邦的,“iPhone 6S plus,最新款,玫瑰金,昨儿半夜才拿到的货,还没捂热乎呢。” 颜聿目光扫过那盒子,没动,也没说话。 许多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那股无名火又拱了上来,感觉自己特像个傻逼,尾巴摇山天了,人家也不理。他一把抓过颜聿的破手机,动作粗鲁地抠出SIM卡,又拆开新手机的包装,三下五除二把卡塞进去,开机。 新手机的启动画面刚结束,还没来得及看见桌面,那个锲而不舍的“今”字又跳了出来,伴随着更清晰的铃声。 许多的脸瞬间就黑了,把手机往颜聿面前一推:“喏,骆今诚是吧?接啊!”他抱着胳膊,语气酸溜溜的,“放心,我不动,我倒要听听你俩有啥体己话不能当我面儿说。” 颜聿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你爱听不听。他拿起新手机,没去卧室,就当着许多的面划开了接听键,甚至还开了免提。 “喂。”颜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语调带着一种独特的腔调,慵懒又带着点说不出的韵律感,像是习惯性的上扬尾音里混了点别的东西,普通话标准,但咬字有些特别,正是骆今诚,“总算通了。昨晚……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阿聿阿聿”,听听,叫的多亲热?许多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颜聿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丝不寻常的表情。 “骆哥,我没事。”颜聿的语气没什么波澜,“有什么急事?” “你没事就好,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骆今诚的语调轻松下来,随即,像是随口一问,“阿聿,你……还考虑回澳门吗?这边,总归方便些。” 许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拳头在桌子底下攥紧了。 什么叫回澳门?合着他不在那几年,颜聿有了第二故乡? 颜聿沉默了两秒,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竖着耳朵、一脸紧张的许多,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故意慢悠悠地说:“骆哥,我在这边挺好。”他顿了一下,清晰地补充,“北京,挺安稳的。” 许多刚想松口气,骆今诚的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语气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那就好。对了阿聿,昨晚……那个声音很冲的人……” 许多屏住呼吸,眼睛瞪圆了,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他太想知道颜聿会怎么形容自己!是旧情人?冤家?还是…… 颜聿又停顿了一下,这次他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许多,那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和挑衅。他对着话筒,清晰而平静地说:“不相干的人。昨天回来晚了点,在路边……遇到个醉鬼,纠缠了一下。” “醉鬼?!”他昨晚连酒都没喝! 许多脑子里“嗡”地一声,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他“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指着颜聿,脸憋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骂人。 可颜聿看向的目光确实没有半点情分,是了,他凭什么身份质问颜聿?他还有什么资格? 他现在对颜聿来说,可不就是个“不相干”甚至惹人厌烦的存在吗?他昨晚的行为,也确实像个失控的醉鬼…… 这个认知让他又憋屈又愤怒,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只能狠狠瞪着颜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气得肝疼! 电话那头骆今诚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许多气得头晕眼花,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看到颜聿对着手机点了点头,回了句:“嗯,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好半天,许多才憋出一句:“我好歹给你做了顿饭,怎么不相干呢?” “嗯,结账。” 许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昨夜两人才干了一发,他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行,你真行啊,颜聿我真他妈,啊——!”许多用力踢了一脚凳子,踹得乱飞,扯着外套大步摔门出去。 看他怒气冲冲的背影, 颜聿也放下了筷子,他其实就想听许多说句真话,想知道许多是不是想他了,是不是真的心里还有他。 可许多是个怂包,他也是个别扭的人。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减少羁绊。 颜聿把那碗汤喝到底,其实是甘甜的,一滴泪从眼眶滑落,他颤抖着手抹去,他还得出去一趟。 取了银行卡,颜聿又拿起那件有些灰霾的大衣。 许多跟了颜聿一路,他不是没脾气,只是他不想因为这点气性又错过了。 天冷,拐了几条街,颜聿终于进了银行。 看着卡上的余额骤减,他才舒了口气。 低头拿着许多给的新手机,他拨通号码。 “诶小聿啊,今天休息不?” “嗯哥,缓一天,”颜聿抬头看着街边的行人,有个身影根本藏不住,“钱汇过去了。” “小聿,我这腿真不碍事了,你留着花。”颜棕昊有些无奈,颜聿和他毁了前程,颜聿没能上完大学,他也没能继续跑步,可是他没觉着谁有错,他们是兄弟,说来说去还是他爸害了小姑。 一个赌徒,逼着妹妹退了学,走上了不归路,才有了后来那些事,谁能想到天地这么小,偏偏撞上了许多。 “哥,天冷,你那腿得多照料着。”颜聿不敢乱花,颜聿拼了命地想要弥补,尽管是非早已算不清。 “小聿,今年回来不?”颜棕昊盯着墙上那张照片,三婆坐着,兄弟俩一左一右。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小情侣会甜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说你想我 第4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颜聿挂了电话,指尖冰得发麻。街角那个傻大个儿还杵着呢。他揣起手机,缩着脖子沿街沿走,北风毫不留情地拍打着脸。 刚拐弯,冤家路窄,撞上厂长符海亮,正搓着手从个热乎小馆子出来。 “哟!颜聿!”符海亮眼尖,几步过来,蒲扇大巴掌拍他肩,“巧了不是!整两口?暖和暖和!” 颜聿肩胛骨一疼,面上没动:“亮哥。” “走走走,正好!”符海亮不由分说,把他拽进旁边一家烟气蒸腾的小酒馆。 二两二锅头下肚,符海亮嗓门敞亮了:“咋样,还顶得住不?累是累点儿,可国家现在卯着劲儿推半导体,风口浪尖啊兄弟!厂里就数你技术顶硬,脑子活泛,将来……”他压低声,带着兴奋劲儿,“咱们这条线,前途大着哩!” 颜聿默默听着,点头。老天爷也算开了回眼,当年流落广东,又在澳门碰上骆今诚,半工半读混了个夜校文凭,歪打正着进了这行。骆今诚问过他要不要转去做更“光鲜”的地产,他摇头。不懂那些弯弯绕,他就喜欢干这个,累人,没空想那些七七八八,钱也实在。 符海亮唾沫横飞,畅想着车间轰鸣、财源滚滚。颜聿小口啜着酒,眼风扫过门口。那个裹着厚夹克的身影,在门玻璃外头晃第三回了。头回装模作样看菜单,二回跟服务员“问路”,这回干脆“不小心”踢飞了门口堆的空啤酒瓶。 “哗啦——”一片脆响。 符海亮皱眉头看过去:“啧,这谁啊?喝高了?” 颜聿眼皮都没撩,还能是谁。 许多一脸“懊丧”推门进来,对着惊扰的食客和服务员连连作揖:“对不住对不住!脚滑!” 眼神“慌乱”一扫,精准落颜聿这桌,脸上瞬间堆满“惊喜”:“哟嗬!颜聿?!真是你啊!刚外头瞅着像,叫你两声儿都不带搭理的!” 颜聿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抬眼。许多这戏,真他妈炉火纯青。 “有事?” 符海亮瞅瞅颜聿,又瞅瞅一脸“热乎”凑上来的许多:“……认识?” 许多立马挤进两人中间那点缝儿,一屁股墩儿坐下,带着风,笑容晃眼:“认识!太认识了!老——朋友了!” 他径自抄起桌上没用过的空杯,自斟一杯,对着符海亮一举,“这位大哥是?刚才真是惊着您了,我自罚!”说完“滋溜”一口闷了。 符海亮看他爽快,脸又讨喜,听说是颜聿老友,脸上那点不快散了:“哦,小事儿,都是朋友。我叫符海亮,他厂长。” “哟!符厂长,失敬失敬,”许多撂下杯子,赶紧伸手跟符海亮用力一握,“我说呢,颜聿这能耐,跟的厂长肯定也是人物!”话头一转,“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 “山西的,来北京好些年了。”符海亮乐呵呵的,眼前这小子穿着不菲,人也热络,多条人脉多条路。 许多顺势接上,天南海北一通侃。符海亮也健谈,从山西老醋聊到京城房价,就是不深问许多底细。颜聿冷眼瞧着,许多插科打诨,符海亮也乐得应和,场面倒没冷。酒又添了一轮。 颜聿起身:“解个手。” 他一离开,桌上话题已经变了。 “……颜聿这小子,来厂里没俩月,上手是真快!”符海亮正比划着,脸上带点红,“机器上那点事儿,比他早来半年的都摸得透!难得的有钻劲儿!” 许多端着酒杯,手指摩挲着杯沿,装作不经意:“是个人才。谁给您介绍的?眼光够毒。” 符海亮嘿嘿一笑:“嘿,一个老朋友牵的线。” 许多眼皮一抬,嘴角扯出点笑影儿:“骆老板?” 符海亮一愣:“哟,你也认识骆老板?” 他是真想知道颜聿拿什么和姓骆的交易了,他仔仔细细想了一番,要这两人真勾搭了,姓骆的能放颜聿走?能让颜聿过成这副德行? 许多皮笑肉不笑,呷了口酒:“嗐,都是朋友。”他顿了顿,眼神往颜聿回来的方向瞟了眼,压低点声,“这小子……现在咋样?我看他挺……省?” 符海亮摆摆手,叹口气:“人是真能干,我也没亏待他,工资给得比老技工都高。可……啧,日子过得紧巴,瞧着是真难。估摸着,也有自个儿的难处吧。”他摇摇头,没再多说。 许多闷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颜聿已经坐回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 三人又扯了会儿闲篇,符海亮兴致高,许多也陪着喝。颜聿看了看表,站起身:“亮哥,明儿还上班,我先走了。” 许多立马跟着站起来,舌头有点打卷儿,脸上泛着酒红:“对对对!我们、我们也该走了!您慢喝,这顿算我的!”他动作利索,掏出钱包,爽快结了账。 出了门,冷风一激,许多打了个哆嗦,脸上红得更明显。颜聿裹紧大衣,头也不回地走。 许多踉跄着追上去:“哎!颜聿!” 颜聿脚步没停:“跟着干什么?” 许多咧嘴笑,带着酒气:“你不是说……要给我结账吗?我、我寻思着呢——”他故意拖长调子。 颜聿脚步一顿,回头瞥他一眼,真伸手掏兜。摸了半天,只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二十块钱,递过去。 许多瞅着那张票子,乐了:“不够啊!” 颜聿斜睨他一眼,收回手,把钱塞回兜里,声音冷淡:“爱要不要。” 他转身就走,不再理会。细碎的雪花又飘了下来,踩起来有种绵密的感觉。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闷响。颜聿脚步没停,他知道许多那点酒量,这点儿根本不算事。 走出十来米,身后一点动静没有。颜聿咬咬牙,暗骂一句,还是回了头。许多就那么四仰八叉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像个大号垃圾袋。 颜聿走过去,抬脚不轻不重踢了踢他小腿:“许多,起来,别他妈装死!” 许多毫无反应,这是今天颜聿第四次骂他。 颜聿皱着眉,转身又要走。走出十米开外,再回头,人还躺着,雪花都快盖住脸了。 “操!”颜聿低骂一声,狠狠啐了口唾沫,终究还是折返回去。 他弯腰,费力地把许多沉重的身子拽起来,架到自己肩上。许多的脑袋耷拉在他颈窝,冰凉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沾着的雪碴子化开,冰得颜聿一哆嗦。 许多闭着眼,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湿冷的鼻息喷在颜聿脖子上。颜聿皱着眉,架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许多像是缓过点劲儿,脸在他颈窝蹭了蹭,把那些化开的冰水全蹭他皮肤上。 颜聿刚要发作,却听见许多含混的、带着酒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耳朵问: “颜聿……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俺们这个聿子和许多[摊手]你两真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第5章 许多,你喜欢我,跟我试试 颜聿嗤地笑了,许多呼出的热气扑在他颈窝,把那点寒气都吹散了。他没接茬,胳膊肘顶开许多,“醒了就自己走。” 许多哪是讲理的主儿?撒泼打滚的祖宗。他反倒压得更实,胳膊箍紧颜聿肩膀,把人死死勒怀里。 街上人来人往,俩大老爷们儿,颜聿臊得慌。他真后悔,就该让这混蛋躺雪地里冻挺了,等雪盖严实,省得挖坑埋。 “嗯?喜不喜欢?”许多埋着头,鼻尖蹭着他颈侧薄薄的皮肤。 那点冰凉触感,瞬间把颜聿拽回五年前。许多当时眼里的恨意烧得他无处安放,让他滚,这辈子别在眼前晃荡。 忘?颜聿忘不了。一千多个日夜,许多骂他“恶心”的话,他反反复复嚼碎了咽下去,硌得生疼。 许多啊许多,真他妈是许多烦恼许多忧愁堆出来的孽障,自己倒活得理直气壮。 颜聿沉沉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往前走。 许多没捞着回应,那股疯劲儿又上来了。他猛地一搡,颜聿猝不及防摔在雪地上。天当被,地当床,颜聿闭上眼,脸皮火辣辣地烧。 “颜聿!说句实话能他妈憋死你啊?”许多眼珠子通红,揪着他衣领吼,完全不管周遭投来的目光。 颜聿胸腔起伏,竟是笑了出来。气许多这事儿,他最拿手:“跟你,没话。” “操!”许多一拳砸在颜聿耳边,溅起的雪沫子钻进耳朵眼儿,冰凉刺骨。颜聿皱着眉,看清了那张脸上的怒气,却自动滤掉那底下翻涌的东西,目光描摹着许多的轮廓。 这张脸,搁人堆里也扎眼,帅得板板正正,带着股硬朗劲。 “行,老子早晚撬开你这张嘴!起开!”许多自个儿先爬起来,把颜聿晾在雪地里。 颜聿忽然觉得躺着挺好。形形色色的脚从旁边过,看不清脸,挺好。 “丫找抽,又装死?”许多看他眼神飘着,怕真摔坏了,伸手去拽,“走不动言语!别硬撑,爷背你。” 颜聿瞧着许多蹲在面前,鼻尖冻得通红,脸颊也红扑扑,倒有几分……新鲜。他没再拧巴,点了头:“嗯。” “颜聿,你丫真够自私的,使唤老子倒是一点不客气。”许多背着他,脖子后头贴着颜聿冰凉的脸。 颜聿听着他絮叨。使唤?明明是他自己贴上来。 许多嘴里没停,脚下的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完。 “诶,这事儿你也甭怨胡小松。就一瞎猫,撞上我这死耗子。要不我他妈上哪儿打听你去?”许多喘着粗气,一扭头——嘿,颜聿这祖宗又睡过去了。 他把人往上颠了颠。颜聿看着瘦,可182的架子,骨头沉甸甸的。 睡着好。许多想,睡着了,那张嘴就不往外蹦气死人的话。 门卫大爷瞅见他背着颜聿回来,一拍大腿:“嚯!闹半天是他啊!你这朋友,够意思!”许多咧嘴笑笑,心里头那点滋味儿,却怎么也不是味儿。 总算进屋。桌上碗筷还摊着,许多瞪了眼肩上死沉的人,把人撂床上,扒了外套鞋子。忙活完,认命似的出去收拾碗筷。 他瞥了眼燃气表,指针可怜巴巴地戳着。怪不得水龙头放不出热水,也就卧室那点暖气还留着活气儿。 好在有小广告。许多摸出张卡片,一个电话过去,事儿办了。 他哪儿也没去,窝在沙发里,脑子里跟一团乱麻较劲。 颜聿是爱他的,许多确定。这人就是个死别扭的性子。 高中那会儿,他俩是榕城一高出了名的双煞,什么题来了,都能杀个平分秋色。 颜聿说不愿离家太远。成,许多跟着报了同一所大学。颜棕昊那体育棒子,就在隔壁体院。 一上大学,颜聿就变了。以前就不爱说话,就算他们仨凑一块儿,他也常是闷葫芦。 打什么时候变的?大概就是撞上那个妖孽季闻风之后。 那天许多照旧在球场挥汗,银杏大道对面就是宿舍楼。 颜聿说没空看他打球。可许多一个三分球出手,弧线划过,正看见季闻风送颜聿回宿舍。 火蹭就上来了,谁不知道新闻部部长季闻风长了张邪气的脸?尤其那双丹凤眼……更要命的是,丫拒了无数女生情书,就因为他好男风。这学校,不是秘密。 颜聿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劲儿,平时能把人冻退三尺。 可许多眼睁睁瞧着,季闻风那手,就搭在颜聿腰上。 球还打个屁! “颜聿!离那孙子远点儿!” “他人挺好。” “好个屁!你知不知道他丫不正常!” “怎么?” “丫喜欢男的!” “知道。” “知道你还……”许多恨铁不成钢,他不能眼见兄弟掉坑里。猛地,一个念头砸过来,他指着颜聿,“你!颜聿,你丫不会也……” 颜聿没吭声,那副平静样儿,什么都说了。 “操!怪不得,怪不得!一高那么多姑娘追你,你丫眼皮都不抬!”许多脑子嗡嗡的,他没法接受,没法理解。 “昊子……知道吗?” “他没必要知道。”颜聿没打算打扰颜棕昊,他的目标,从来也不是别人。 “你丫真行!”许多气得肝疼,“甭管怎么说,离季闻风远点!这厮就不干净,你打听打听,校里校外,圈子里谁没跟他有一腿?” “捕风捉影。”颜聿压根没当回事。许多气得冒烟,心里那点膈应还在翻腾:颜聿什么眼光?怎么看上那种货色? 季闻风对谁都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派头,礼貌周全。就算性向让人说道,论坛上照样有一帮拥趸。 许多最烦这种人。虚伪,装!颜聿就吃这套?许多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这张脸也不差吧? 后来因为季闻风的破事,两人冷了段日子。许多憋屈死了,就为个外人,颜聿要跟他掰? 许多不服,颜聿绕道,他偏堵上去!颜聿找季闻风,他也跟去! 后来,落了那年初雪。许多跟梢颜聿,撞见季闻风抱着个男的,个头比颜聿矮半截。颜聿就傻站着,看了半天。 “走啊!还愣着?早跟你说了丫不是东西,耍你跟玩狗似的,你还上赶着!”许多如释重负,指着那对唾沫星子横飞。 “那你呢?”颜聿一句话,把许多钉在原地。 许多懵了。一扭头,颜聿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正盯着他。“看我干嘛?我又不喜欢男的!”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老子拿你当兄弟!再说了,昊子就你这一个弟弟,我能不替他看紧点?”许多赌咒发誓,自己心跳加速纯属气的!气颜聿拎不清! 他伸手拍掉颜聿头顶的雪,顺手套上帽子,“瞧瞧你,冻死也不知道多穿点?” 一低头,颜聿还那么看着他。许多眼神开始飘。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我。”颜聿这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能吓掉人半条命。 等许多回过神,颜聿已经走了,雪地上就一行脚印。 许多一个人在风里彻底凌乱。宿舍,不敢回。颜聿什么意思,怀疑他? 怎么可能?!他就是习惯了有这么个朋友,习惯了跟朋友一块儿混,习惯了…… 他开始刻意躲着颜聿。可其他人,都不是那个味儿,他抓心挠肺,一闭眼,颜聿那张脸就无限放大——不爱笑,可偶尔一笑,嘴角那对小梨涡甜得齁人。 哎,颜聿要是个姑娘,他当然喜欢。可……是兄弟啊! 于是,一起上课的两人,一个坐最前,一个坐最后。 天天混宿舍的两人,一个早出晚归,一个晚出早归。 谁看不出这俩不对劲了? 加上季闻风还来找颜聿,这下全班全校都知道颜聿喜欢男的了。颜聿更沉默,周围人也躲着他走。 平时和许多玩得好的,也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跟“那种变态”混一块儿“真恶心”。 许多一拳就砸人脸上去了。 事儿闹得难看,流言蜚语转得更凶:说许多喜欢颜聿,颜聿不搭理他。 谁也别想好过。 又熬了半个月,许多快憋炸了。他觉得颜聿傻逼透顶,明知季闻风是个烂人,还往上贴,脸都不要了。 那天颜聿说晚上不回,不用留门。 许多掀了被子就爬起来,他倒要看看,颜聿能蠢到什么地步。 一路跟出去,瞧见颜聿……又他妈不知道跟哪个王八蛋混一块儿,反正不是季闻风。俩人走着走着,眼瞅着奔快捷酒店去了。 “操!颜聿,老子最后管你一次!”许多冲上去,拽着颜聿胳膊就走。 “许多,松手,”颜聿猛地推开他。地滑,两人一起摔进雪窝里,“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颜聿,你他妈还要不要脸?那货看着奔四十了吧?你脑子让门挤了?”许多气得口不择言。 “关你屁事?”颜聿一句话能把许多噎死。 “是!你丫犯贱!老子也他妈犯贱!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图他们什么?嗯?你丫这眼睛不要给捐了成不?” “那你说,什么人能喜欢?”颜聿盯着他,被扯乱的领口下,锁骨那片皮肤磨得通红。许多喉咙发紧。 他一把推开颜聿,胸口起伏,耳朵根烫得要命。 “许多,跟我试试。”颜聿站起身,轻飘飘一句话,像颗炸雷扔在雪地里。 许多猛地回头,像不认识他:“你说什么?” “许多,你喜欢我。至少现在,你不喜欢女的。”颜聿往前一步,揪住他衣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究竟喜欢男的女的?” “你他妈疯了吧颜聿!胡说八道什么!”许多无法承认什么,也拒绝承认什么。可颜聿眼底清清楚楚映着的,只有他许多一个人。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求评论 聿子:能不能说句实话,你喜欢我 许多:(????????)你个老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许多,你喜欢我,跟我试试 第6章 颜聿,你丫就是欠c 颜聿是个十足的疯狗,许多认定了。 别看他平常端着副生人勿近的冷样,骨子里什么都敢豁出去。 那晚颜聿把他逼到墙角,眼神里的疯狂和偏执是他从没见过的:“许多,我没胡说,房开好了,1206。你不来,也有别人来。” “操!颜聿你丫真有病!老子懒得管你,爱他妈找谁找谁!”许多像被火燎了尾巴,转身就走,骂骂咧咧的声音消散在街道,他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多余操这份闲心!颜聿这孙子纯属脑子让驴踢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嘴里塞! 可人走出半条街,冷风一激,脑子里那根弦“啪”地又绷紧了。嘴上嚷嚷喜欢姑娘,可他许多长这么大,别说姑娘,连女生的手都没正经碰过几回,全在爷们儿堆里混。男女那点事儿,他总觉得硌应,像他妈……想到白禾,许多心里那点烦躁更添了层阴翳。也就到了榕城,碰上颜聿这么个闷葫芦…… 操!他猛地刹住脚。颜聿那傻逼玩意儿,不会真他妈随便拉个人就办事儿了吧?听说男同志圈子里乱七八糟的病可不少,那傻逼懂不懂保护自己? 这念头像滚油泼进火堆,“噌”地一下把刚才那点理智全燎没了。许多掉头就往回冲,两条长腿甩开,直奔那破酒店。 1206,1206! 电梯慢得像蜗牛爬,许多等不及,一拳砸在电梯键上,金属壳子被他捶得“噔噔”响。他嘴里发着狠:“颜聿你丫等着,看老子不扒了你皮!” 电梯门“叮”一声刚开条缝,许多就侧身挤了出去,几步冲到1206门口。里头没半点动静。 “操!颜聿!开门!”许多拍着门板,震得走廊嗡嗡响。没反应。他抬脚就要踹——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颜聿站在门后,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就松垮垮裹了件浴袍,领口敞着,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下来,滚进微敞的领口。热气混着他身上那股子干净的皂角味儿扑面而来。 许多那股子压了一路的邪火,“轰”地就顶上了天灵盖。他一把揪住颜聿浴袍前襟,把人狠狠怼在门框上,眼珠子瞪得通红:“你丫真等谁呢啊?是不是傻?是不是吃错药了?嗯?!” 颜聿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后背撞在门框上,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看着许多气急败坏的脸,嘴角竟扯出点笑,那笑里带着点玩味,也带着点凉:“怎么,你要给我上?” 许多脑子一热,嘴比脑子快,吼声震得走廊声控灯都亮了:“操!老子上你才对!”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操!这他妈说的什么玩意儿?! 颜聿眼底那点得意很快滑过,快得像错觉。他盯着许多,声音不高,却像把小锤子敲在许多神经上:“行。别不做数。” 许多噎住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骑虎难下!他妈的,他许多什么时候说过不算数的话?可……他目光扫过颜聿那张脸,刚洗完澡,皮肤透着一层薄红,嘴唇也润,往下是线条流畅的脖颈,再往下……浴袍松垮,隐约能看到清瘦的胸廓和紧窄的腰线,那身板儿看着就…… 许多喉结狠狠滚了一下,赶紧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他松开手,想再劝两句:“颜聿,你听我说,这事儿它……”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打断了许多的话。 颜聿眼神瞬间冷了,瞥了眼门,又看向许多,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不上就滚蛋。我的人来了。” “操你丫的!”许多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了,颜聿这轻飘飘一句,比抽他十个大嘴巴还让他炸,他妈的,真当他是摆设?还敢叫人来?! 许多猛地扭头,冲着门外就吼了一嗓子,声音又狠又戾:“滚蛋!有人了!” 吼完,他一把将颜聿拽进屋里,“砰”地一声巨响甩上门,反手落了锁。动作一气呵成,带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 颜聿被他扯得撞在玄关墙上,后脑勺磕了一下,闷哼一声。许多根本不管,欺身就压了上去,一只手死死攥住颜聿两只不算细弱的手腕,狠狠摁在头顶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掐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许多胸膛剧烈起伏,喷出的热气全砸在颜聿脸上,那双眼睛烧得吓人,恶狠狠地盯着他: “颜聿!你丫是不是欠操啊?嗯?!”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火星子: “老子今天非办了你不可!” 颜聿笑了,笑得两个小梨涡直泛甜,许多被他这一弄反倒懵了,他问:“颜聿,你喜欢我?” “可以么?”颜聿看向他,许多的手连忙松开,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只能转身看着天花板,这叫什么事呢? 老实说,他有一点的庆幸,可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焦灼着,心口堵得慌。 “许多,我喜欢你。”颜聿看着他的背影,许多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是拒绝还是接受?或者是他再想想,颜聿下一句气死人的话又来了,“但是,也不是非喜欢你一个不可——” 妈的,颜聿这丫就是欠! 许多转身拽着他,摁到床上,“你还想喜欢几个?嗯?颜聿,你告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我怎么就,怎么就摸不透你呢?” “那你上不上?不上就出去。”颜聿的眼里你是看不出几分真假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看谁都留情,又好像看谁都淡漠。 “上!!”许多吼着,他妈的,颜聿就是在激他,在勾他。 第一次的探索,两人都有些生疏,特别是许多,他不让颜聿看他,自己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他从没想过,原来这就是性,原来这就是让无数男男女女为之疯狂的东西,那晚他明白了,也明白他妈为什么硬是要在一根绳上吊死,为什么执着于一个烂人。 他彻彻底底败给了颜聿,他无法想象颜聿再和别人在一块的模样,他只想让这个傻B为自己而喘息。 许多想着想着,也累了,就窝在那破沙发上睡着了。 他是被颜聿的咳嗽声叫醒的,天早黑了,颜聿那断断续续的咳嗽一下一下敲击他的神经。 许多爬起身,赶忙走近卧室,他随手按下开关,灯没亮,丫的原来早坏了,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颜聿这人,怎样都能活得下去。 他摸黑着开始手机手电筒,一把扯下颜聿闷住头的被子,伸手探了探,果然发烧了,想到自己被颜聿气到,拉着颜聿折腾半宿,今天又摁着他在雪地里撒泼,许多开始骂自己,你说他怎么这么欠。 还有颜聿,到底怎么活的,这副身体怕是要养养才行。 许多烧了热水,买了药,扒拉着颜聿起身。 “来喝点水,”颜聿脸很烫,在手机灯光下蔫蔫的,像个没人要的布偶,许多给他喂了药,和老妈子似的伺候他一宿。 颜聿是被骨头缝里的酸疼和脑仁的钝痛硌醒的。天旋地转,眼皮沉得慌,他咬着后槽牙撑起身,晕沉沉地摸黑套上那身灰扑扑的工装棉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灰蒙蒙的早晨格外刺耳。 “操……”身旁传来一声烦躁的低咒,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响动,“颜聿,你他妈作死呢,才几点,干嘛去?”许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压不住的火气。 颜聿没回头,手指发僵地系着扣子,嗓子眼干得冒烟:“上班。” “上你大爷的班!”许多“噌”地弹起来,几步跨到卧室门口,一把攥住颜聿胳膊,“烧都没退透,命不要了?瞅瞅你这鬼样,站都站不稳。” 颜聿甩开他的手,力道虚浮,只带起一阵冷风。他没吭声,径直往卫生间走,脚步发飘。 许多堵在门口,真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倔,“我给你请假,你别去了。” 颜聿终于抬眼,目光穿过昏沉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又冷又空:“你闲得慌?” 许多被这一句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刚想骂娘,颜聿已经侧身挤过他,拧开了卫生间的水龙头。许多那股邪火没处撒,憋得胸口疼,抬手就探向颜聿的额头——动作有点粗暴,带着气性。掌心下的皮肤温温的,不像昨晚那么烫手了,但触手一片虚汗的腻湿,人明显还在强弩之末。 “别上了!”许多语气硬邦邦,“请假,听到没?给我躺回去!” 颜聿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珠激得他清醒了一瞬。他抹了把脸,没看许多,声音隔着水汽,闷闷的:“离我远点。” “老子乐意管你?!”许多吼回去,嗓子都劈了,“行,你牛逼,你他妈是铁打的,累不死你丫的!”他气得在狭窄的过道里转了个圈,一脚踢在门框上,“砰”的一声。 颜聿没理他。他低头刷牙,水流划过指缝,忽然顿住——水开始变温热了。他动作停滞了半秒,眼神有一瞬的放空,但这点波动快得像错觉,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副死水般的麻木,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许多喘着粗气瞪着他的背影,看他把湿毛巾胡乱擦过脸和脖子,看他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看得许多心口发慌。 “操!”许多低骂一声,认命似的转回客厅,从一堆药盒里扒拉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又倒了杯温水,一股脑塞进颜聿手里,“吃了,别他妈死半道上!” 颜聿看着掌心的药片和水杯,没拒绝,也没道谢,仰头吞了。 “滚蛋!”许多看着他开门,那股憋屈劲儿又上来了,嘴比脑子快。 “这是我家,你滚。”颜聿脚步没停,拉开门,冬日凌晨的寒气裹着雪味儿猛地灌进来。 “行,我滚,”许多一把扯住他后领,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拽倒,“我滚着送你。” “不用。”颜聿挣开,又回到昨天重逢的样子,“离我远点,许多,我们玩完了。”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聿子的心思你别猜 许多:我彻彻底底败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颜聿,你丫就是欠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