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读档攻略主公》 第1章 第 1 章 长安廷尉府大牢深处,阴冷偏僻的单人牢房。 潮湿的稻草堆上,陆鸢伏趴在上面,后背衣衫破碎,皮开肉绽,凝固的血迹混着污秽,在微弱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她已无知无觉地趴伏了一整天。 天光将启未启,牢狱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寒意里。 陆鸢被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拽回意识,眼皮沉重地掀开。 “嘶——!” 一口凉气猛地呛入肺腑,瞬间驱散了所有残余的混沌。 尖锐的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皮肉直刺骨髓,让她彻底清醒。 她仍保持着俯趴的姿势,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这方囚笼,石壁渗着水痕,地面湿滑泥泞,唯一的光源是壁上那盏奄奄一息的油灯。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霉腐与排泄物混合的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填满每一寸空间。 彻骨的疼痛和刺鼻的气味都在宣告一个事实——这不是梦。 陆鸢闭上眼,深深吸气,试图压下喉头的腥甜。颍川陆鸢短暂的二十载的记忆碎片,才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她的意识。 被构陷、被捕、公堂上那不容分辩的指控、廷尉冷酷的判决、还有那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杖刑…… 前因后果,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再次睁眼,冰冷的栅栏和身下散发着霉味的稻草无情地印证着现实。 “穿越……竟是真的……不过人家穿越不是穿越成太子就是千金小姐,为何到我这就直接入狱上公堂?” 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此身也叫陆鸢,出身颍川一寒门,甚至其才情风评隐约有几分郭奉孝的影子。 她沉醉三国史,熟稔那个时代的风云诡谲,也曾幻想过若身处其中……可这开局,未免太过凶险!记忆中那“小说”的开篇,绝非这般绝境。 方才衙内突醒时,脑子还有一时的混沌,想方设法得到这被陷害的罪证。 而谁想得到占据这具残破躯壳的,已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女孩的灵魂。 陆鸢,历史系研究生,主修三国历史,对算无遗策的郭嘉心驰神往。 她不仅钻研史料,更热衷于在虚拟和现实中扮演那个时代的风流人物。 就在今晨,她还兴致勃勃地装扮妥当,准备参加一场三国主题的漫展,在系上那枚作为配饰的古玉时,指尖一滑…… “啪嗒!”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犹在耳畔,紧接着便是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再睁眼,便是这廷尉府逼迫画押,自己如何分辨也无用,以及一个含冤惨死的原主留下的不太清楚的话语,好在现在记忆全部归拢了。 “……行吧,至少名字未变。”她苦中作乐地想。 融合记忆的过程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阵阵抽搐。 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信息冲击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现在的她必须接受,也必须活下去。 此世之陆鸢的才名与处境,确实与她前世倾慕的郭嘉有几分相似,这本是她曾向往的“剧本”。然而现实冰冷刺骨——身陷囹圄,重伤濒死,冤屈如山。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背臀的伤处,带来钻心的疼。陆鸢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试图观察四周。 这廷尉府大牢规模不小,左右望去,相邻的几间牢房竟都空空如也。 她心中瞬间了然:“这是怕我与旁人串供……刻意隔离了。” 臀腿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坐起或站立。她只能颓然趴回脏污的稻草上,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根枯草。 冰冷的绝望如同牢狱的湿气,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眼下,有二条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远超原主的缜密思维剖析这死局。 第一条路,硬抗,寄希望于远在颍川的伯父。 伯父虽只是区区一县之令,官职卑微,但终究是官身,属于士族阶层的最低门槛。 他得知侄女蒙冤下狱,必不会坐视不理,定会设法周旋或派人前来。然而,此路渺茫。 伯父能量有限,远水难救近火;廷尉府敢如此构陷,背后势力恐非小小县令能撼动;最致命的是——她这残破之躯,再经一次如昨日般的酷刑,必死无疑!**凡胎,承受力终有极限。 第二条路寻找让她认罪漏洞。 昨日公堂上,那位夏廷尉冰冷的话语再次回响:“画押认罪,可免皮肉之苦,留你全尸。” 还有她提出的漏洞之处…… 想及此她的指尖猛地掐断了那根稻草。 “呸!”她无声地在心中啐了一口,还认罪,认你奶奶的,简直比窦娥还冤。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认罪?那便是将自己和家族钉死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之日!可…… 若不认,这血肉之躯又能扛多久?每一寸疼痛都在提醒她生命的脆弱。 “进退皆死……”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让她窒息。 这精心编织的罗网,已然将她逼到了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她深陷于绝望的泥沼中,艰难梳理着渺茫生机时,牢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碰撞声。 天光似乎又亮了一些,牢狱的交接班开始了,她立刻闭上眼,放缓呼吸,将脸埋进稻草,极力伪装成昏睡未醒的模样。 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他的牢门前。 片刻沉寂后,一个刻意放得柔和、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中年男声响起: “陆姑娘?陆鸢姑娘?”伴随着铁栅栏被轻轻叩响的声响。 陆鸢屏住呼吸,眼皮纹丝不动,却能感觉到那人正透过栅栏缝隙打量自己。 “看来是真昏过去了。“脚步声退后了些,“司空大人,您看这...“ “放在那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陆鸢心跳骤停,这声音她从未听过,却在记忆深处激起涟漪。 脚步声渐近,一股清冽的松木香压过了牢房的腐臭。陆鸢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扫过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 “伤得这么重...“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夏安好大的胆子。“ 陆鸢再也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缝。透过凌乱发丝的间隙,看见一双官靴停在牢门前,腰间悬着的剑穗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司...司空?“这称呼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原主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魏长风,大安司空,看不惯董唤,与他不对付,此人还爱才,只要有才无论男女皆可都他处效力。 “醒了?“那人俯身,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映入眼帘,剑眉下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还好吗?“ 陆鸢艰难地点头,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看见魏长风身后站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警惕地环顾四周——想必就是记忆中的守宫令方昱。 “能说话就好。“魏长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先服下这个。“ 冰凉的药液滑入喉咙,陆渊顿时觉得背上的灼痛减轻了几分。 她这才注意到魏长风大氅下露出半截明黄绢帛,竟是圣旨的一角。 “恒山密报已验明真伪。“魏长风声音压得极低,“你送出的布防图救了三千将士。董唤恼羞成怒,才构陷于你。“ 陆鸢瞳孔微缩。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布防图,但原主的记忆碎片里确实闪过染血的竹简。两种记忆的断层让她太阳穴突突的跳。 “能走吗?“魏长风伸手要扶。 就在此刻,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廷尉大人到——!“ 刺眼的火把光如潮水般涌来。夏安带着衙役堵住通道,脸色铁青:“魏司空夜闯廷尉大牢,是要造反吗?“ 魏长风不动声色地将苏昀护在身后:“奉陛下口谕,提审要犯。“ “口谕?“夏安冷笑,“可有圣旨?“ 空气骤然凝固。陆鸢看见方昱的手悄悄按上了剑柄,而魏长风袖中闪过寒光,是匕首!这个认知让陆鸢浑身紧绷。 史书上的记载在脑海中闪现:魏长风性烈,曾为一名谋士当庭斩杀廷尉... “司空不可!“陆鸢突然抓住魏长风的手腕,“董唤正等着您抗旨的把柄!“ 这句话让魏长风身形一顿。夏安趁机高喊:“来人!魏长风意图劫狱,给本官拿下!“ 混乱中,陆渊被一股大力拽到身后。 她看见魏长风拔剑荡开长矛,方昱则护着他急退。突然,一个绿裙侍女从阴影中闪出,手中银光直刺魏长风后心。 “小心!“陆鸢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推开魏长风。冰冷的锐器刺入肋下,他看见侍女袖口绣着的“安“字纹样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安...初存...“她吐着血沫倒下,耳边响起魏长风的吼声。最后的意识里,看见侍女嘴角诡异的微笑,和夏安突然惨白的脸。 【第一次循环终结死亡原因:阴谋被害】 刺眼的白光炸开。 陆鸢猛地睁开眼睛。 第2章 第 2 章 还未等陆鸢有所反应,只觉得自己身上剧痛无比,尤其是肋下。 “嘶,靠。” 陆鸢疼的龇牙咧嘴,整个人也随即清醒过来。 冷汗将身上单薄的囚衣浸透,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现在只能趴在稻草上,先是看了一眼这座阴暗潮湿,而且只有微弱灯光的牢房。 一股难闻的霉味,充斥整个牢房。 陆鸢一愣,这里…… 一些记忆在她脑海之中一一闪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她的意识。 被构陷、被捕、公堂上那不容分辩的指控、廷尉冷酷的判决、还有那几乎将她灵魂撕裂的杖刑……前因后果,清晰无比。 再次睁眼,冰冷的栅栏和身下散发着霉味的稻草无情地印证着现实。 陆鸢猛地扭头,动作牵动身上伤口,疼的她闷哼一声,瞪大眼睛盯着对面的墙壁。 〖六度轮回天意难改〗 那殷红如血的字迹再次出现,一闪而逝。 “真…不是做梦。” 感受着自己身上清晰无比的疼痛,陆陆鸢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原来她不仅仅是穿越,而且还陷入循环,趴在稻草上,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又确定自己还在这个牢房里,没有做梦之后,轻叹一声,小声嘀咕起来。 “穿越就穿越吧,怎么还赠送无限流循环套餐…” “又是这不妙的处境,该如何是好…” 身上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坐起或站立,只能颓然趴在稻草堆。 冰冷的绝望如同牢狱的湿气,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眼下,还是只有二条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远超原主的缜密思维剖析这死局。 身上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坐起或站立。只能颓然趴回脏污的稻草上,捻起一根枯草,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眼下,还是二条路……” 第一条路,等待,寄希望于司空魏长风。 那个名字在心底浮现的瞬间,一股混杂着依赖与苦涩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魏长风,当朝司空,手握重兵,在朝中素有威望,更是她陆渊追随效忠的主公,亦是她…最信任的人。以魏长风的性情和能力,得知她蒙冤入狱,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上次循环的片段:魏长风那双总是沉稳锐利的眼眸,在看到她受刑后的惨状时,瞬间充血,写满了滔天的怒火和…痛惜,遇险之时也是将她护在身后…… 不行!陆鸢狠狠掐自己一下。不能这么软弱,董唤那老贼就等着司空来!上次的失败,那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吗? 司空强行闯狱救人,会正中董唤下怀,没准儿还和上次一样救不成,又授人以柄,被扣上“包庇通敌”的罪名,自身难保……绝不能再让将军于危难之中。 那么就剩第二条路……自证清白。 只不过这条路困难重重,陆鸢的指尖猛地掐那根稻草,这条路就算再困难也要走下去,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不再连累司空。 就在陆鸢思考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鸢一惊,以为是魏长风来救自己,不对,脚步声不像当大门被缓缓打开,几个,伸懒腰打哈欠的狱卒,迈步走进了牢房,开始与昨天值夜班的几个狱卒交接班。 不是他。 陆鸢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涌上了一股更深的失落。闭上眼,将脸埋进稻草,继续装晕。 没过多久,狱卒们交接班完毕,一股肉香味,直往陆渊鼻子里钻,她装作没有闻到,继续闭目装晕。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 “陆姑娘,陆姑娘。” 一个廷尉府的狱卒,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饭盒,蹲在陆渊的牢房门口,脸上带着笑意。 “陆姑娘,有人给您送饭来了,您趁热吃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饭盒打开,露出了饭盒里的一整只烧鸡。 “有人要毒死我!” 这是陆鸢的第一反应。 此时此刻,刚刚还冷静分析的陆渊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一次紧闭双眼,只装做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陆鸢觉得,这个时候董唤是想要让她去死的。 毕竟这一次恒山战役是重中之重,况且董唤一直与魏长风不对付,自己可是魏长风最看重的谋士,要是以通敌罪被处死,那么魏长风肯定也会受牵连,不认没关系,他们干脆就来“畏罪自杀”这一套,当真卑鄙。 因此这个时候,即便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好好吃过饭的陆渊,面对近在咫尺的烧鸡,也只能紧紧闭眼,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但是尴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咕…” 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什么油水,闻到烧鸡的味道之后,陆渊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蹲在牢房门口的还是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狱卒,差役本来喊不动陆鸢,他还觉得人已经睡了。 听到这声咕噜声之后,这个狱卒对着牢房里的陆鸢笑了笑,开口道:“陆姑娘,这是方大人托人给您带的吃食,不会有人害您的。” 陆鸢见装不下去了,只得睁开眼睛,她先是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狱卒,这个差役还是第一次循环那人,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烧鸡,下意识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个差役口中的“方大人”,她是认得的。 确切的说,原来那个陆鸢是认识的。 方昱现任大安守宫令,董唤把持朝政之时,他便投靠于魏长风,也是魏长风得力之人。 不仅如此,方昱与陆鸢还与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甚好,陆鸢也是方昱举荐给魏长风的。 听到方大人这三个字,陆鸢看了看摆在眼前的这只烤鸡,微微低眉:“这位大哥,你能联系到方大人吗?” 这个时候,她身陷囹圄,即便循环了一次,有了点应对的经验,但是关在牢里出不去,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施为。 这个时候,必须要先见到外面的人,才有可能通过这个人对时局产生影响。 这个方昱,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方昱,出身颍川大族方家,父亲祖父都是有名的大儒,朝廷数次征辟他父亲出仕为官,都被方父拒绝,只安心在颍川书院治学。 当初魏长风选择和方昱联盟,也是看重方家这个世家大族,再加上颍川书院这么多年出了不少官员,方昱在朝中也是有人脉的,他在许都的地位不一般,只要拉他入局事情就简单的多,董唤也会有所忌惮,绝对不会像上次一般。 这个狱卒看了看陆鸢然后微微摇头,开口道:“陆姑娘,方大人现在就在外面,这份烧鸡是他亲自送来的,但是廷尉大人不许任何人进来探望,因此才让小人给您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陆鸢心中一沉。 看来,廷尉的人是想把这件事先坐死,等罪名统统定下来之后,到时候就算自己反口,也没有机会了。 陆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 良久之后,她看了看放在这里面前的烧鸡,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狱卒,微微叹了口气:“差大哥,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吃,这只烧鸡就送给你下酒罢。” 这个狱卒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对陆鸢低头拱了拱手,眉开眼笑的端起烧鸡,准备拿到一边去大快朵颐,他刚刚转身,牢房里的陆渊便开口说话了。 “差大哥,你吃这烧鸡,可不能白吃。” 这个狱卒回头,看了看形容有些狼狈的陆鸢,伸手挠了挠头,开口道:“陆姑娘,你需要什么东西,小人尽量给你弄,但是想要见人是万万不成的,廷尉大人亲自交代的,不许你见任何人。” 陆鸢微微摇头,低声道:“差大哥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难做。” 他对着这个狱卒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等到狱卒靠近之后,陆鸢便低声道:“差大哥,你在这里吃这只鸡,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方大人送来的。” “就算没有人问,你闲来无事也提上一嘴,最好让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廷尉府,成不成?” 狱卒眼珠子转了转,把烧鸡放回了牢房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一声,低声道:“陆姑娘,小人虽然低微,但也知道一些利害,你的案子牵扯太大,一只烧鸡可不能让小人跟你扯上干系。” 陆鸢微微低眉,开口道:“我自然知晓定不会让大哥白帮,大哥只管去找方昱,差大哥只要帮我,我便给你写一张纸条,你将纸条给方昱,他就会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见狱卒犹豫不决,陆鸢又道:“你只是传个话,这件事无论如何扯不到你身上,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再另有重谢,如何?” 狱卒看了看陆鸢,然后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给公子找笔墨。” 陆鸢微微摇头,低声道:“差大哥,晚一些罢,现在大白天的,说不定有廷尉的人在盯着,今天廷尉应该不会提审我,等到晚上你来寻我,我再给你写条子。” “要是让廷尉发现了,你免不了要担干系。” 狱卒连连点头,对着陆鸢竖起了一个拇指。 “还是姑娘这种读书人心细…” 说完这句话,这个狱卒转身捧着烧鸡,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等到狱卒离开,陆鸢才重新回到了自己铺草上趴了下来,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稻草,一边小声嘀咕。 “但愿…颍川方家的名头,能让那个夏安有所顾忌,但愿司空…” 一想到魏长风,一幕幕记忆就在她脑海闪过。 魏长风对原主的关怀,还有首次循环他不顾自身安危来相救…… 第3章 第 3 章 让廷尉府的人得知自己与方昱的关系,再有方昱还来给自己送吃食,让他们知晓方昱关注此案,那么廷尉府的人多少应该会顾忌一些,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 不过仅仅如此,很显然是不够的。 如果是方昱本人来过问这个案子,或许能让那些人老老实实的按照国法来审,只一个送吃食,根本不可能让那些人就此停手,也不可能让他们因此,将矛头对准真正的通敌之人。 因此,陆鸢想要破局,仅仅做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在公堂上被打到昏厥过去,身上受了不轻的伤,今天廷尉便没有再提审陆临渊,浑身是伤的他这才得以休息了一天。 这一天里,狱卒先后送了两次饭进来,陆鸢犹豫一下,硬是一口都没有去吃。 万一有毒…… 她现在可以笃定,董唤以及真正通敌之人,一定是想让他死的。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非常饿了,但是为了不至于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狱中,陆渊还是咬牙硬撑着,实在是撑不住的时候,便闭上眼睛睡一觉,慢慢捱过这一天时间。 半梦半醒的时候,陆鸢隐约听见了有人在自己牢房门口谈话,大概的内容是询问自己的情况,听口气应该是廷尉府的人,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仍旧闭目装睡。 就这样,在苦苦熬了一个白天之后,陆鸢终于等到了晚上,等到了狱卒们换班的时候。 临换班之前,那个吃了陆鸢烧鸡的狱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了一根破毛笔,以及一张黄褐色的草纸,小心翼翼的塞进了陆临渊的牢房。 牢房里不见天日,再加上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里面已经点起了蜡烛,陆鸢渊接过这根秃笔,在一旁的盛了点墨水的小碟子里蘸了蘸,然后再这张纸上写上了几个字。 “劳烦昱兄到渊住处取十两银钱,给这位差大哥…” 陆鸢书写的过程中,这个差役一直在旁边观望,见他写了“十两”,他愣了愣,然后半蹲在牢房门口,轻声道:“陆姑娘,咱们先前说好的是五两银子,你写错了。” “我没有写错。” 陆鸢抬头,看了这个狱卒一眼,有些干裂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周二。” “周大哥。” 陆鸢微微低眉,缓缓说道:“周大哥,牢里的饭食我吃不惯,我想在这张纸的背面给方昱带个话,让他给我送一些饭食过来,成不成?” “周大哥若是答应,这多出来的五两钱,便是我送给大哥喝酒的钱。” 这个姓周的官差愣了愣,然后看向陆鸢,低声道:“陆姑娘,你莫要让我担干系……” 廷尉府官差这个差事,虽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每个月的月钱也不是很多,但是却是个还不错的肥差。 毕竟牢里关着的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几个三亲六故,想要进来探望,或者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难免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尤其是廷尉府这种重要之地,这些亲故出手都不会太吝啬,因此倒是一个很好的养家差事。 所以,这个姓周的官差并不想因为这点蝇头小利,丢了自己的饭碗。 “周大哥放心,这纸条方昱阅后即焚,你可以在现场亲自看着他烧毁,无论如何,绝不会牵连到你。” “那…” 周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好,你写罢。”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去,不再盯着陆鸢。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显,意思就是你随便写,我不管了。 陆鸢心中一喜,翻开这张黄纸的背面,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提笔写字。 很快,她把想写的内容写在了纸上,递给了这个姓周的狱卒,低声道:“周大哥,方昱的住处你知道吧?” 周二伸手接过写张草纸,微笑道:“陆姑娘放心,方大人的府上谁人不知?” “那就好。” 陆鸢微微拱手:“多谢周大哥。” “是我要谢姑娘才对。” 周二笑道:“小人一年的例钱,也没有十两,多谢姑娘厚赐。” 他说完这句话,夜班来换班的几个官差已经到了,周二与其他几个笑着打了声招呼,他拉着其中一个熟识的夜班狱卒,指着陆鸢所在的牢房说几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下值了。 而那个跟他说话过的差役,则是迈步走了过来,来到了陆鸢牢房门口,看了他一眼,然后半蹲在牢房门口,小声说道:“陆姑娘,周哥刚才让我照看照看你,我就在旁边,夜里有什么动静,你就招呼我。” 这个狱卒看起来,比那个姓周的狱卒年轻不少,应该是前者带出来的。 陆鸢趴在稻草上,因为饥饿,说话已经有些有气无力。 “多谢……” 彼时,已经入夜,城门缓缓关闭。 夜,彻底深了。长安城的喧嚣被厚重的城门隔绝在外。 廷尉府的差役周二揣着那张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草纸,一路脚步匆匆,心跳如鼓。他穿街过巷,直奔城北那座门楣显赫的方府。 “砰砰砰!”叩门声急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 门房老仆拉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带着审视。 “在下廷尉府差役周二!”周二喘着粗气,不等对方询问便急急道,“受陆鸢陆姑娘所托,有要事面呈方大人!十万火急!” “陆姑娘?!”老仆脸色一变,他对那个从小看到大的陆家姑娘自然关切,立刻侧身,“快请进!”他不敢耽搁,直接将周二引向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方昱正眉头紧锁,对着烛火出神,显然也正为陆鸢之事忧心如焚。方夫人安静地陪在一旁,眉宇间亦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周二进了门,顾不上行礼,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卷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草纸,双手奉上:“方大人,这是陆姑娘托小人转交的。” 方昱猛地起身,几乎是抢过那纸卷。 他先展开正面,扫了一眼那关于银钱的字句,目光微凝。随即,他翻到背面,当看清那几行力透纸背、字字泣血的求救时,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纸张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夫人!”方昱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转头对妻子道,“快!取十五两银子来,给这位差官!” 方夫人没有多问,立刻从内室取来银子,沉甸甸的一包,交到周二手中。 周二看着手中明显超出约定的银两,又看看方昱夫妇脸上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感激,一时有些无措:“方大人,夫人,这…陆姑娘说十两就够了……” 方昱深深看了周二一眼,那目光带着沉重的托付:“陆鸢身陷囹圄,我一时难以探视。这几日,她在里面的安危饮食,少不得要劳烦周差官费心照拂一二了。” 周二心头一热,捏紧了那包银子。 方昱夫妇的真诚和这份额外的“照拂费”,让他先前那点算计显得格外小气。 他挺直了背,对着方昱郑重地抱拳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江湖气:“方大人放心!陆姑娘的事,小人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负大人所托!” 说完,周二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他甚至忘了提醒方昱烧掉那至关重要的纸条——此刻,那纸条仿佛成了某种信物,连接着狱中之人与这份沉甸甸的托付。 周二也不耽搁,说完就告辞离去。 因为方昱又多给他五两钱,再加上感念他们的朋友情深,他甚至没有要求方昱焚毁那张纸条,就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寒风。方昱立刻回到灯下,再次急切地展开那张草纸,目光灼灼地盯向背面那几行关乎生死的字迹: …眼下鸢身陷囹圄,望昱兄相救!若要证明鸢清白,笔迹乃重中之重!请昱兄务必速寻书法大家杨枫先生,请他鉴定那封通敌书信笔迹真伪!此乃救命之关键!杨枫,许昌人士,为人刚正不阿,于书法一道造诣精深,名望卓著… 方昱的目光死死锁在“笔迹”、“杨枫”、“救命之关键”几个字上,连日来的焦灼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巨大的希望和决心瞬间涌遍全身!自从陆鸢入狱,他四处奔走碰壁,而魏长风将军却被董唤已陛下召见为由带进宫,鞭长莫及。如今,这黑暗中递来的纸条,如同指路明灯!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夫人,”方昱的声音斩钉截铁,“备车!我要立刻去见杨枫先生!” 方夫人看着丈夫眼中燃起的火焰,既欣慰又忧虑:“夫君,天色已晚,城门早已落锁!不如等明日一早……” “等不得!”方昱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几日我踏破廷尉府门槛也见不到她一面,只能干着急!如今她拼死送出这线生机,我这个做兄长的,岂能再耽搁分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带着一丝沉重,“司空远在长安,陛下面前事务繁杂。她的生死,此刻就系于这鉴定之上!我们必须抢在那些人再次动手之前!” 他顿了顿,看向她,眼神恳切:“夫人,去把那卷蔡邕的字帖取来,再…多备些银子。” 方夫人轻叹一声,眼中含着心疼与理解:“那蔡邕的真迹…你费了多少心思才寻到,一直视若珍宝,如今却要……” “身外之物罢了!”方昱毫不犹豫地接过夫人递来的锦盒和沉甸甸的银袋,紧紧攥在手中,“眼下,没有什么比临渊的性命更重要!” 言毕,方昱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衣袂带起的风,卷动了书案上昏黄的烛火。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抵达紧闭的城门时,只有冰冷的铁壁和昏昏欲睡的守城兵卒。 方昱跳下车,疾步上前。他强压着心头的焦躁,与守门的差役低声交涉。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紧锁的眉头,怀中那卷珍贵的字帖和沉甸甸的银子,此刻都成了叩开这扇求生之门的筹码。 几番言语,暗中递过那分量不轻的银袋。几个差役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睡意朦胧的脸上终于松动。 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死寂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厚重的城门,终于被缓缓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第4章 第 4 章 夜色如墨,一个三十岁的差役,沉声道:“方大人,擅开城门干系重大,大人坐马车出城太过显眼,放您一人已是极限,马车必须折返。” 方昱沉默半晌,无奈应允,回头吩咐车夫驾车回府,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而他自己则侧身挤过那道狭窄的门缝。 城外,冷月高悬。 方昱孤身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城外那座隐于山间的书院。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急促的脚步敲打着寂静的荒野,每一步都踩在悬着的心尖上。 终于望见书院紧闭的大门,已是月到中天。方昱气喘如牛,抬手用力拍打门环,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门房一张睡眼惺忪、写满不耐的脸:“谁啊?大半夜的!” “找杨先生。” ”方昱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烦请通传,就说……” 打住!”门房不耐地打断,嗤笑一声,“我家先生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深更半夜,先生早歇下了!想见?明早递名帖排队去!” “来不及了。” 方昱干脆利落,袖中滑出几块碎银,稳稳落入对方掌心,声音沉凝,“事关重大!就说方昱求见!” 门房掂了掂那点分量,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行吧,我跑一趟。但先生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方昱二话不说,撩起袍角就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上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先生若不见,我便在此等到天明。” 门房摇头叹气,嘀咕着“何苦”,转身硬着头皮去敲那扇深院的门。方昱独坐阶前,一声长叹揉碎了月色。 几天了……司空被急召入宫,前脚刚走,后脚廷尉府就如狼似虎地扑来,以“安初存奸细”的罪名将陆鸢锁走! 方昱心知肚明,这是调虎离山,是冲着要陆鸢的命去的!他想不通,陆鸢不过一介白身,只是司空倚重的谋士,董唤那老贼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就为断将军臂膀? 这些天,他四处奔走,求遍同僚,皆是徒劳。 几次三番想闯廷尉府探视,都被冰冷的刀戟挡回,连陆鸢一面都未能见上。 直到今日,那封从森森牢狱里辗转递出的密信,才让他抓住了一丝微光。 只要证明那所谓“通敌密信”上的笔迹非陆鸢亲笔……就有希望!就能洗刷冤屈,甚至……能把困在宫中的司空也拉出来! 想到这里,方昱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身后沉寂的书院。 夜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寒,他一个劲儿默念,杨先生……但愿您真如陆鸢所言,是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您……救救他! 心乱如麻之际,一个醇厚却带着夜露般凉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方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方昱浑身一激灵,猛地站起转身。只见一位身着简素单衣的老年文士,在门房提着的微弱灯笼光下静静伫立,正是杨枫。 他神色平静,目光却仿佛能穿透夜色。 方昱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恳切:“晚辈方昱,拜见杨先生!先生乃书法大家,晚辈此刻身陷一桩笔迹疑案,生死攸关,非先生援手不可!恳请先生……” “可是因陆鸢通敌一案?”杨枫直接道破。 方昱点头,“正是。” 杨枫却微微摇头,语气疏淡:“老夫无官无职,不过一介山野教书匠,人既已入廷尉府,自有国法公断,廷尉府……自有其考量。” 若真由廷尉府‘公断’,陆鸢必死无疑!”方昱声音陡然拔高,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枯黄的草纸,双手奉上,“先生请看!此乃陆鸢在牢中以血泪所书!恒山案内情尽在此!此刻能救她的,唯有先生您了!” 杨枫的目光落在递来的草纸上。 他接过,就着门房手中摇晃的灯火看去。 纸上的字迹虽显仓促,却筋骨铮然,当他的视线扫过纸上的内容,尤其在“董唤”二字上微微一顿时,眉头深深锁起。 他抬眼,复杂地看了方昱一眼,最终低叹一声:“方大人,夜寒风重,门口不便。请随老夫……书房叙话。” 方昱心头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狂喜涌上,声音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多谢先生!” 杨枫不再多言,转身引路。方昱紧随其后,穿过幽静的回廊,踏入一间弥漫着墨香的书房。烛光摇曳,映照着满壁书卷。 杨枫在书案后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方大人,坐。” 方昱拱手:“晚辈站着就好。” 杨枫也不勉强,将那张承载着血泪的草纸轻轻摊在书案上,借着明亮的烛光,又细细看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牢狱的阴冷和冤屈的呐喊。他抬起头,目光如古井深潭:“方公子,仅凭此一面之词……恐难服众。” 方昱早有预料,立刻反驳,字字铿锵:“先生!陆鸢绝无可能通敌!廷尉府仅凭五个来历不明之人的指控便草草定罪,岂不蹊跷?这分明是处心积虑要取他性命!”他上前一步,紧盯着杨枫,“廷尉府为何一口咬定密信是陆鸢所写?为何不请先生这般大家去鉴别笔迹?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 杨枫沉默着,目光再次落回草纸,最终定格在“董唤”二字上。一声沉重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发出:“董唤……” 方昱挺直脊梁,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锐利:“先生……莫非也忌惮那董唤的滔天权势? 杨枫闻言,忽然朗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几分傲然与苍凉:“老夫身处书院,只问诗书,不触大安律法,何惧于人?要惧的……是你们啊!” 方昱一怔:“我们?” 杨枫捋了捋胡须,眼神深邃:“老夫虽远离庙堂,却也并非聋哑,如今朝中,董唤一手遮天,与魏司空势同水火,陆鸢与你,皆是魏司空心腹,你身后尚有颍川方家为倚仗,董唤或有所顾忌,可陆鸢……” 他话锋一顿,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枯黄的草纸上,语气恢复了平静,“夜已深,罢了,明日老夫随你走一趟廷尉府,老夫……自当尽己所能,辨明字迹真伪,还他一个清白。” 方昱如蒙大赦,深深一揖到底:“晚辈……叩谢先生大恩!” 杨枫微微摆手,神色间并无轻松:“方大人不必言谢。老夫人微言轻,此行结果……难料。”他随即吩咐,“子时已过,我让人为方大人安排客房歇息。” 方昱再次郑重道谢。 待仆役引着方昱离去,书房的烛火却并未熄灭。杨枫独自坐在案前,重新点亮了一盏灯。 年过半百,被惊醒后便再难入眠,更何况……今夜这纸上承载的,是足以搅动长安风云的血腥漩涡。 他枯坐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名字上——陆鸢,董唤。 --- 翌日,廷尉府。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威严的朱漆大门外。 杨枫与方昱先后下车。老仆上前,恭敬地向守门小吏递上杨枫的名帖。 此刻,廷尉夏安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凝重。 夏安正与心腹廷尉监邓节密议。 陆鸢的硬骨头让他们焦头烂额,董唤那边催命的压力一日紧过一日。 邓节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人,事到如今,只能行此下策了!供词卑职已令人拟好……” 他呈上一张写满字的纸,“只要逼他画了押,此案便是铁案!届时魏长风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都抓不住咱们半分把柄!” 夏安接过那张伪造的供状,手指微微发抖。 他逐字看去,脸色变幻不定,两撇精心修剪的胡子都在颤动。脸上的肥肉哆嗦着,显露出内心的极度挣扎。 “伪造供状……这可是不赦之罪啊!”他声音发干,“更何况我是廷尉,这清誉名声……” “大人!”邓节急了,几乎要跺脚,“都火烧眉毛了,您还顾惜那点虚名?那可是董唤!如今这朝堂上下,他说一,谁敢道二?耽误了他的事,那咱们还有命在?况且您自带走陆鸢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 就在夏安握着那纸供状,冷汗涔涔,犹豫不决之际,书房外传来小吏清晰的禀报声: “禀廷尉!杨枫先生来访,此刻正在正堂等候!” 夏安猛地抬头,一脸错愕:“杨枫?他不在书院著书立说,跑这廷尉府来作甚?” 邓节却是脸色骤变,失声道:“坏了!杨枫乃当世书法大家!他此时登门……必是为了陆鸢的案子而来!来者不善啊!” “你是说……他是来搅局的?”夏安心头一沉。 杨枫虽无官职,但其大儒身份、清流声望以及在朝野故旧门生,分量极重。 论资历辈分,更是他们的前辈。他亲自登门,夏安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见。 夏安强作镇定,将手中那张烫手的供状一把塞给邓伦,声音发紧:“快!收好!绝不能让外人看见!”他掏出帕子,用力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深吸一口气,“走,去会会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