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酒》 第1章 N.过去与现在 2026年,年初二,冬。 西桂的阴冷是潮乎乎的,像刚从河底捞上来的棉絮,缠缠绕绕往骨头缝里钻。 周欢愉裹着米白色厚羽绒服,缩在周家老宅的八仙桌旁,指尖扣着玻璃杯壁——菊花茶早凉透了,琥珀色茶汤沉在杯底,浑浑浊浊的,像极了客厅里黏腻得化不开的催婚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西桂往年也飘过大雪,可每次她回老宅过年都完美错过,今年依旧。 没有雪的南方冬日,湿冷更显刁钻,她往炭火星子噼啪的火盆边凑了凑,鼻尖还是冻得发红,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霜,转瞬消散在暖融融的空气里。 大年初二回外家是祖辈传下的规矩,可奶奶家与外婆家隔了大半个西桂,自驾走高速不堵车都要五个小时。 今儿老宅更是被挤得满满当当,七大姑八大姨全聚齐了,周欢愉的“年度保留节目”也如期上演——从学生时代的“期末考多少分”,顺理成章过渡到“现在做什么工作”,最后稳稳落在她最招架不住的“谈没谈对象”上。 “考试多少分”这道题,她早用实力堵上了众人的嘴。高三那年她状态确实蔫蔫的,从前爱追着长辈讲学校趣事的性子突然沉了下去,课间总趴在桌上翻历史书,话少得像变了个人。 可当那张印着“京北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寄到老宅时,连最挑剔的三姑都闭了嘴,捏着通知书反复看,嘴里念叨着“咱周家出了个金凤凰”。 走师范生这条路是顺理成章的事。 母亲韦思迪是中学语文老师,外婆外公退休前在重点中学教了三十年书;连大姨二姨和姨父们,也都是各学校的骨干——外祖家堪称“教师天团”。 学生时代她跟着长辈的调休同步放假,假期里没少被抓去改作业、批试卷,也算有福有祸:学习上从不用操心,可自由时间也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可大学毕业后从京北回西桂教书的决定,又成了亲戚们的新谈资。 “京北的高材生,最后还不是回这山坳里当孩子王”“黄金年纪不留在大城市闯闯,也不过如此”——这些话像干燥的碎纸片,总在茶余饭后被风卷进她耳朵里。 周欢愉有自己的规划:西桂的历史教研员是她的导师,留在这里能参与古籍整理项目,比在大城市当“螺丝钉”更有意义。可“谈对象”这事,她实在搪塞不过去。 更别说今年项目已经完工了,简历也递回了京北。 过完年就可以回京北实验附属初中教书了。 她今年刚满二十八。 十八岁上大学时被催,还能拿“可怜大学生要考证、要实习”当挡箭牌,听着伯伯婶婶们假装懊恼地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欢愉还是孩子呢!”;现在大学毕业五年,历史老师的工作稳定,评职称的材料都备齐了,“成家立业”的后半截完成了,前半截就成了全家的重点攻坚目标。长辈们不直接明说,可只要有人提头说“谁家姑娘嫁得好”,立刻一呼百应,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欢愉啊,你看这照片,”六姑扒拉着手机屏幕,特意把手机往她眼前凑得更近,屏幕差点戳到鼻尖,“我邻居家的小子,在税务局上班,朝九晚五稳当得很,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过完年见一面?就当认识个朋友。” “六姐儿你表叔人脉广,”表婶剥着橘子,橘瓣的汁水顺着指缝滴在藏青布袖口上,洇出一小片浅黄,“认识不少踏实孩子。你这辈兄弟姐妹里,就你没谈对象了,做大姐的哪能最后一个成家?传出去人家该说咱周家不重视你。” 她是家里这一字辈的老大,下头还有一个亲弟和两个堂弟。 “恋爱自由是没错,可相亲也是机会啊,”姨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手背上的老年斑像撒了把碎芝麻,掌心却暖得烫人,“姨婆上周去市图书馆的相亲角瞅着好几个,都是本科以上学历,有医生有老师,跟你配得上。” 周欢愉对着正在八仙桌旁沏茶的父亲周文春挤眉弄眼,眼尾都快飞起来了,可周父正专注地用茶针拨弄普洱茶饼,茶汤倒得慢悠悠的,压根没接她的求救信号。 她正想找借口说“去给炭火添点柴”,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沉闷的“嘟嘟”声像道从天而降的救命符,震得她心口都松快了些。 “抱歉抱歉,”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吱呀”一声,不着痕迹地挣开姨婆的手,对着围炉的长辈们一一点头,“表姐忆芃到机场了,我去接她。” “去吧去吧,忆芃这丫头也好久没来了。”表叔挥挥手,嗑瓜子的动作没停,壳子落在竹编果盘里,“噼啪”作响。周欢愉逃也似的奔上二楼,直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的羽绒服都被汗浸湿了一小块。 接通微信语音,廖忆芃那边的寒风呼啸声清晰可闻,像有无数小刀子在刮话筒:“怎么这么久才接?我赌五毛,又被长辈催婚了对不对?” “可不是么,再晚一步,三姑都要给我规划明年生几个、孩子叫什么了,太吓人了。”周欢愉把手机搁在书桌上,打开免提就去翻衣柜,“你到机场三号口了?我换件厚衣服就去接你。” “要我说你也上点心,别总逃避,”廖忆芃在那头叹气,气音都被风吹散了些,“我是谈了不合适才分,你这母胎solo都快三十年了,真打算一个人过?” 周欢愉正翻羽绒服的手猛地一顿——她记得表姐四个月前才兴高采烈地说谈了新男友,是做建筑设计的,本以为这次过年能带回家见见。 “又分了?”她的声音都拔高了些。 “带回家是要奔着结婚的,他连我妈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都记不住,能要吗?”廖忆芃理直气壮,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促狭,“说起来,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高一合照上那个,站对角线的帅哥,挺帅啊,怎么不表白?” 衣柜门没控制好,“咔嗒”一声撞在墙面上,震得挂着的毛绒围巾都晃了晃。周欢愉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衣柜门把手,指节泛白。 “别开玩笑了。”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冻住的棉线。 “谁跟你开玩笑?”廖忆芃的声音都提高了,“能抗住学校那种死亡像素相机的脸,多难得啊!你说他当时知不知道,拍照时你压根没看镜头,眼睛一直瞟他那边?” 周欢愉没接话,胡乱抓过一件白色羽绒服套上,踩着咖色马丁鞋就往外走:“我开车了,到机场再聊。” 不等廖忆芃回应,她先按了挂断,这是她鲜少有的不礼貌,只因为那句“合照”像根细针,精准戳中了她藏了十年的心事,针脚密密麻麻地疼。 下楼时,周父正蹲在老SUV旁边给车轮装防滑链,粗糙的手掌搓着链条:“西桂这路潮,容易打滑,慢点开。忆芃那丫头爱买东西,行李肯定重,多搭把手。” “知道了爸。”周欢愉接过还带着父亲体温的车钥匙,发动车子时,车载音响里突然飘出临东的方言老歌,咿呀婉转的调子像根线,瞬间把她的思绪拉回了从前。 她前十七年的人生全在临东扎根:幼儿园的木马、初中的香樟树、高中教学楼前的玉兰花,还有那个总在文科楼楼下“跑步”的少年。直到高三那年爷爷去世,父母要回西桂守着老宅,她才转学到西桂,与那座城市和那个人,彻底断了联系。 西桂机场离老宅四十分钟车程,年初二的高速居然格外顺畅,连隧道都没堵车。 周欢愉握着方向盘,指尖却总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旧疤痕——那是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男孩推搡,撞在石阶上留下的,浅粉色一道,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却成了她心里的一道坎。 从那以后,她就格外怕和异性靠近,哪怕是正常的肢体接触,都会浑身僵硬。 少女时代唯一的例外只有那一个人,之后才渐渐的能跟更多的异性接触。 到机场三号出口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廖忆芃——穿件亮红色大衣,在人群里格外扎眼,正举着手机蹲在柱子旁,鬼鬼祟祟地对着某个方向拍。周欢愉绕到她身后,故意压低声音,用恐怖片里的腔调说:“这位小姐,偷拍别人可是要付版权费的……” “啊!”廖忆芃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手忙脚乱接住后,气急败坏地拍了她胳膊一下,“周欢愉!你想吓死我继承我的西桂特产吗?” “谁让你做亏心事。”周欢愉伸手去拉她脚边的银色行李箱,猛地一拽没拉动,差点闪了腰,“你这里面装了什么?石头还是金砖?” “西桂特产啊,”廖忆芃理直气壮地拍了拍箱子,“桂花糕、腊肠、还有你爱吃的桂城油茶粉,总不能空着手回娘家吧?” 周欢愉抽了抽嘴角。 从沪海飞西桂,在机场服务站买西桂特产带回家,也就她表姐想得出来这种“迷惑操作”。她正想吐槽,廖忆芃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踮起脚,在她耳边说:“我刚才看到个帅哥,气质绝了,特像……” “你的下一任?”周欢愉故意打断她,弯腰去抓行李箱的拉杆,“别告诉我又是‘一见钟情’,上次那个你还说‘非他不嫁’呢。” “不是!是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像浸了温水的大提琴弦被轻轻拨动,尾音带着点刚下飞机的微哑,却精准地撞进周欢愉的耳朵里。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血液像是突然被冻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这个声音,她在无数个梦里听过——高中时是少年清亮的调子,喊她“周欢愉”时带着点笑意;此刻是成熟男人的磁性,却依旧能让她的心跳瞬间失序。 她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件剪裁利落的黑色呢绒大衣,肩宽腰窄的身形格外挺拔,大衣料子垂坠感极好,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冬日的阳光透过机场出口的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左脸苹果肌的位置,一颗小小的黑痣格外清晰,像一滴被时光封存的墨,精准砸进她的眼底。 是陈经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的人声、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广播里的航班提示声都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像要破膛而出。 记忆里的画面汹涌而出,比电影镜头还要清晰。 第2章 P.理发店噩梦 2014年,八月末尾。 暑假逐渐结束,外面的蝉叫也因为燥热的天气逐渐急促,听起来并没有最初进入夏日的那种清爽感,反倒让人越听越烦。 当然烦心事可不这一件,进入八月份的末尾,意味着学生党的梦中情人“暑假”将光速消逝,上了班的人也就还好,本来就没有暑假这一说,年假能有两个星期都是家里的供拜的关公开了光了。 周欢愉并不期待开学,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开学焦虑症。 相反,对于她来说。 上学意味着被学校管,放假意味着被家长管,虽然上班族是没有暑假的,但是她母亲的职业有幸能体验一下学生的作息。 周母韦思迪是做教师的,所以对于周欢愉和周时诚两姐弟的学业管辖十分上心,周欢愉将她母亲这种放了假还不消停的行为称为职业后遗症。 她是很想去学校的,至少一个老师看全班几十个人,她还能喘口气。 可在家里就是一个老师看两个学生了。 这在外面补习机构金牌教师一对二少说下来也要四位数。 很好,她不用花钱就能享受此等优惠服务,周母有职业病,其实管她弟比较严,周欢愉今年十六岁,跟周时诚差五岁,所以她弟现在正是小升初关键时期,周母就是初中教师。 今年九月份开学周欢愉就高一了,其实她对高中生活了充满了期待,初中的时候上课偷摸看小说的时候总是看见里面写的意气风发的青春校园生活。 她也不要求自己能碰到校园小说里面那种少年男主,最起码能遇到一些很好的同学吧,可惜事事不如意。 她现在不想去了。 昨天去了一趟理发店,周欢愉感觉剪完头发的那一刻都不想付钱,而是把店铺给砸了。 这世界上的托尼老师无非就两种: 其一,技术非常过硬比较高傲的。 其二,技术十分差劲但却自信的。 前者就算再高傲,只要把造型弄好,顾客也能捧着;但后者就有点不识好歹了,最烦就是那种私自在约好的造型里面修改,经常加一些“我觉得你适合这个这个”以及“这样剪会更好看”之类的自行创作。 结果不言而喻。 没有人可以笑着从理发店出来,就算是小说男主也不行。 周欢愉心里恶狠狠地想。 一想到昨天那个造型总监还要给她推荐套餐她就来气,到底谁能在理发店里获得自己心仪的发型?反正她不行。 周欢愉跟镜子里面的自己面面相觑,她眉头紧锁,一会捋捋右边的头发,一边试图用发夹装饰一下,无果,她气恼的将手上的皮筋全都丢到洗手台的台面上。 台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卷发棒,排骨梳,大肠发圈等,但是她试了好几回都没办法将这个翘起来的发尾就弄下去。 周欢愉有选择困难症,她开学前一个星期就在纠结要不要剪头发。 她的头发太长了,上了高中就没什么时间打理了,而且老是掉头发,她真的很绝望。 开学第一个星期都是要军训的,和北方不同的是,南方的秋天比夏天还要热,处于沿海地区的临东和西桂,两大悲苦。 回南天和秋老虎。 而新生军训每一次都赶上秋老虎这种最闷热的时候。 因为想着军训在无比炎热的九月,正好觉得这段时间打理头发力不从心的周欢愉毅然决然的去了教师院小区门口的理发店。 他们一家人住在周母工作学校分配的教职工家属院里面,地段不算偏远,划分在学区里面,所以上下学都很方便,而且从小到大特别容易在小区里面碰到学校里面的同学。 “我只是想剪一个清爽看起来很好打理的短发啊,我没有让他给我剪成搞行为艺术的无敌海蜇头啊!”周欢愉烦躁地抓头,镜子里面,她的新发型因为被折磨了,所以原本看起来就很乱的头发现在变得更加炸毛,她一脸怨气,手里还举着手机对镜,在给手机视频通话那头的人展示。 对面的人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捧腹大笑:“不是!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剪的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得罪那个造型总监了哈哈哈嗝……” “你笑的也太过了吧!”周欢愉不满,但是也值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毕竟她也没想到会这个样子,其实刚刚剪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睡了一个晚上这个短发就不听话了。 她没有剪的特别短,周欢愉亲自跟理发师比划了自己想要的长度,她在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比了比,继续说道:“我当时跟他说剪到这个位置的,发尾当时还非常完美收在里面,你知道当时完美的像什么吗?” 她嘟囔:“比晶晶姐的假睫毛贴的还要完美。” 晶晶姐是她们的初中班主任。 手机对面的人愣住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真不行了,太好笑了,尤其是看到你一本正经的样子顶着这个水母头说话,我真的感觉在看喜剧制作人哈哈哈。” “你给我滚,林梦汐。” 周欢愉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给林梦汐吓出汗来,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闹了不闹了,说正经的,那你岂不是去新学校的第一人设全是彻底崩塌了?” 可不是吗,周欢愉在日记本上面写的那些什么高冷学婊,什么阳光甜妹以及什么清冷御姐这些人设全都全军覆没了。 她现在就是一个绝望至极的海蜇头少女,根本想不到自己到时候带着那个丑丑的军绿色军训帽子能丑到什么程度。 肯定惨不忍睹。 多说无益,只能祈祷遇到好人不会嘲笑自己的头发了,周欢愉也不再纠结,剪坏了就是剪坏了,还会长回来的。 一夜安眠,周欢愉从来没有睡的这么舒心过。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肯定有个好心情。 - 九月一号,校大门。 周欢愉要报道的学校是市重点的临东一中,好在林梦汐考试前夕拼了命的给她补习数学,而林梦汐历史不好,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给对方补习,不然可能分数线特别悬。 不是压线就是滑档,还好两个人都特别努力,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这才得偿所愿的考到了一个学校。 周欢愉看着手机上的报道指南,一中的校区比较大,来的时候不赶巧,高速路上还堵车,周父的车都开不进去,父女两只能作罢,把车停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下车走过来。 “阿愉啊,小汐也在一中读书是么?她到学校了吗?” 周欢愉说:“我刚刚给她发消息了,她比我们还堵都还没到呢。” “你们两个在学校要互相帮助知道吗?” 周欢愉点头,周文春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眼底还是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父亲的脸庞,岁月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还是能看出来男人年轻时那股气质。 “真是长成大闺女了,一转眼你就从这么点大,长到爸爸肩膀这里了。”周父从自己的小腿膝关节比划,最后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周欢愉莞尔一笑:“又不是见不到了,晚上我不就回来了吗?”说罢,她拽了拽书包带子,校服裙摆被风微微吹起来,干净的衬衫没有褶皱,虽然剪了发,但是出门的时候扎了两个双马尾。 两个小啾啾有翘起发尾的加成,十六岁的少女看起来也十分活泼俏皮。 “走啦?”她朝父亲挥挥手,周父看了一会出声道:“阿愉,你晚上要不要我开车来接你?” 周欢愉楞了一瞬,父亲将这一瞬间的迟疑尽收眼底,他还想说点什么,周欢愉刚刚那股焦躁的情绪瞬间就不见了。 她拒绝了,说自己可以坐公交车回去。 周父举起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击了个掌。 直到眼前那个娇小的身影逐渐看不清。 不是老花眼的看不清,是实实在在的消失在视野之中。 周父才离开了校门口。 “至理楼5F……5……”周欢愉对照手机上的消息找到了教室,教室里面人不多,找了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把书包放下就准备去接一下林梦汐,周围没有她认识的人,待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刚从后门出来就被老师叫住了,周欢愉知道躲不掉了,礼貌地打招呼。 “老师好。” 女老师穿着正装,看起来很年轻,带着金丝眼镜,并没有给周欢愉带来压迫感,她感觉轻松了许多。 “教材怎么还没人来般啊?同学你赶紧叫你们班几个人来搬哈,合理分工一下,找几个男生一人一沓就拎上来了,女生去数数数量。”女老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几句话信息量不大,但是真的是给周欢愉CUP都要干烧了,她在学校里面谁都不认识啊,回头看了一眼,几乎都是女生在班里面。 对,她不敢跟男生讲话,虽然家里很多弟弟,也经常在家里和周时诚大喊大叫,但她自从初中以后就不愿意跟男生过多接触了。 她只能先打个电话给林梦汐问她到什么地方了,她说在至理楼楼下了,周欢愉决定等等她,等会跟她一起去,不过只有她们两个人人手肯定不够。 她纠结再三还是去跟教室里面另外几个女生去打了招呼。 不过那几个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其中坐在中间的女生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啊,我们等会要去找人,可能晚点再去,不过我们可以帮忙在黑板上写一下,这样说不定等会男生他们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就去帮忙了。” 语气很客气没有什么恶意。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周欢愉觉得有点不舒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欢愉也不勉强,大不了她和林梦汐来回两三趟就好了,反正她们两个在一起就好。 “那就麻烦你们了,你们去忙吧。”周欢愉点点头就走开了,正好这个时候林梦汐已经到了,她生的很好看,长发是天生的自然卷,眼皮内双,却是水灵灵的杏眼。眼神中充满了少女的轻快,她穿着和周欢愉一样的裙子和衬衫,都是一中开学前会提前一星期跟着录取通知书一起寄到家里的校服。 一中的校服是两套,分成运动装和正装。 不运动的时候女生夏天都是穿黑色的百褶短裙配白色衬衫打蝴蝶结,冬天就是连体长裙长袖衬衫。 男生就是白色衬衫打领带黑色西裤,冬天也是长袖衬衫配裤子。 当然还有很多额外的,例如V领的灰色毛衣,西装外套,名牌,这些男女生都是一样的。 运动的时候运动装就是白色T恤,上面有绣一中的校徽。 所以有时候一中还被外面称为贵族学校,其实就是衣服好看而已,教育资源顶尖,但是也是建校时间长,加上学生争气拿下很多荣誉打下来的江山。 林梦汐见到周欢愉就将她抱了个满怀:“想死你了!你一放假就回西桂了,一个暑假都没见到你!” 周欢愉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她拍了拍林梦汐的手臂:“你要勒死我了!” “抱歉抱歉,这不是太想念了嘛。”林梦汐摸了摸周欢愉的小辫子,两边发尾翘起来,头晃晃的还会跟着一起晃。 “其实挺可爱的啊,而且你剪的也不是特别短,就比你选的位置多了那么一点点,你这样一点像财神爷嘿嘿。” 周欢愉不好意思道:“反正很快就会长回来的嘛。” 她现在这个头发的长度就很尴尬,处于不长不短的情况,卡在肩膀上面,也许是因为顺着肩膀的方向所以发尾没办法往里面收,只能往外翘,所以没有披头发,相反,扎起来还能显得没有这么难看。 海蜇头少女就海蜇头少女吧,至少不是爆炸头少女。 “快走吧,一起去拿书。” “她们不去吗?” “我刚刚问过了,她们可能晚点去帮忙,现在有点事情。” “啊……那岂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自己去了?” “没关系啊,晚点会有人来帮忙的嘛。” “那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刚刚那群女生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笑了笑。 “可爱什么啊……土死了……” 咚,听到落体的声音,几人回头看去,只看见两个男生,放了书包,他们选了后门最后一排,前面就是周欢愉和林梦汐的位置。 最靠里的那个男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说,简单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会去干嘛?”外面座位的男生坐在椅子上看看这个高度合不合适。 “想睡觉,昨晚你拉着我打游戏到凌晨三点,今早差点没起来。”陈经年面无表情地控诉道,他去前面找个抹布想擦桌子,长腿一迈,从那几个女生旁边路过。 姣好的面容惹的人脸红,眼皮半抬的时候眼睛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拿着打湿抹布擦着课桌能看见他的手,腕骨明显,手指修长。 陈经年撇了一眼前排的桌子,一层灰在上面,想到刚刚离开教室那个娇小的背影,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前排,顺手把林梦汐和周欢愉的书包拿起来浅浅擦了一下。 擦完就楞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随后收回目光,踹了踹另一个男生的凳子,男生险些摔下去,怒骂:“你做个人行不行?” “晃来晃去很吵,你非要给学校赔一套新的桌椅那算我多管闲事了。“陈经年拿出放在包里的棒球帽扣在头上,又踹了陆霖椅子一下。 “走不走?” 陆霖茫然:“你不是要补觉吗?” “你要在这里待?”陈经年歪头看着他,陆霖搓搓手:“游戏排位时间要到了,我想打两把游戏先,我带耳机,你在这里补觉就好了。” 陈经年看了一眼教室另外一个角落,那些女生看到他往她们那里看,不好意思,又有些羞涩的别开。 “好吵,睡不着,我出去转转。” 陈经年说罢便离开了教室。 第3章 P.教室号乌龙 放教材的地方在体育馆的大厅,高一高二的教材是跟高三备考分开的。 一中很注重教学质量,高三生全部都要强制住校,高一高二可以自行选择,但是一般都是走读,因为进一中的不是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就是学习成绩十分优越的。 高三教室是单独分出来一栋的,叫励耘楼,高三教师办公室也会在这栋楼里面入驻。 为了节约时间,高三的教材直接送到每一个高三教室,而高一新生就要自己去拿了。 高二的学生有了上一年的经验,会去仓库提前借好小推车。 等周欢愉和林梦汐到的时候,高二这边的书几乎快分完了。 两个人很默契的分工,一个人负责数。 一个人按科目分好在管事那里登记完之后用扎带扎好。 这样扎好一沓一沓的好拿,等会要是有人下来的话也方便,虽然有点勒手就是了,但总比直接抱着好。 个人休息了好一会都不见人来,林梦汐心里窝着火,说好的等会会有人来呢? 假的!都是假的! 林梦汐做了一个撸袖子的动作,虽然穿的是短衬衫,但是周欢愉还是觉得她很可爱,她摸了摸林梦汐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要不我们也去借个小推车吧,提不动至少我们可以去等电梯,这样就可以一次性拿完啦。” 她大抵也是清楚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刚刚看到高二的学长学姐们用了推车,想着用个推车她跟林梦汐两个人也能弄的上去。 林梦汐眼睛一亮:“欢欢你真是太聪明了。”她转头在周欢愉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周欢愉羞愤道:“林梦汐!” 但林梦汐早就跑过去高二那边了,还回头给她抛了个飞吻。 ”等我回来!” 周欢愉望着那个轻快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她们运气很好,正好赶上高二那边搬最后一批,林梦汐简单的跟几个学长学姐说明了情况,负责的那个学姐很好说话,捏了捏林梦汐的脸:”当然没有问题啊,回头麻烦学妹去学校仓库帮我们把车子还了就可以。” “谢谢学姐!” 林梦汐做好了外交工作,她激动的朝倚靠在墙边的周欢愉挥了挥手,周欢愉知道她弄好了,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林梦汐带着车来了,车还是其中一个学长推的,三个人把地上清点好的书都一一搬上车去,叠在高二生的课本上。 “学姐说他们几个还要去弄些资料,就让这个学长推着车跟我们一起去。”林梦汐跟周欢愉交代了一下,她偏过头问:“学长姓什么啊?” 男生笑了笑:“陆拾。” 陆拾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很大,长得也高,人也很健谈,饶是让周欢愉这种不擅长跟陌生人交流的人都能听进去几分。 “两位学妹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学生会找我,我在学生会任职。”陆拾推着车带着她们去至理楼的电梯。 电梯在教学楼的楼角处,所以从体育馆过来还有一段路的距离。 而且电梯不是每天都开的,一般是有领导来或者是像开学这样需要搬东西的情况,每个年级的人不会撞到一块才会给学生使用。 当然学生会的有专门的卡,陆拾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张卡片,其中还夹杂了几张大小一样颜色不一的卡,陆拾从里面挑出一张荧光绿的:“这个是电梯卡,学生会的小特权,如果你们有意向可以跟我说。” 两个女孩点点头,林梦汐看到一张淡粉色的问道:”陆学长,这张是什么卡啊?” ”是学校宿舍的洗衣卡,我申请了住校的。” “那这张蓝色的呢?” “是校卡,上面会有你们的班级信息,信息这些学校有定做名牌,不过小卡是在学校图书馆借书啊,实验室借设备或者是器材室借用体育器材用的。一会班主任会给你们发的。” 陆拾和林梦汐两个人一问一答聊了很多,周欢愉在旁边稍微扶着点车,只有他们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会点头示意。 陆拾看了她一眼:“这位学妹是不是比较内向?不太喜欢聊天。” 林梦汐知道周欢愉是什么情况,她想开口帮忙应付一下,周欢愉已经回复了:“不是很会聊天,抱歉。” 不是很会跟陌生人聊天,尤其是男生。 周欢愉心里的小人默默吐舌头。 她微微一笑,但是很快又收回笑容,静静地在旁边走。 陆拾不在意道:“没事,学妹这个头发……” 一开口就踩到雷了,学长你的情商真的在线吗…… 其实他一见到就想问了,但是周欢愉淡淡的,他一开始也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走了这段突然觉得这个学妹真有意思。 看着就是那种很能做人情世故的样子,没想到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性子。 周欢愉微微蹙眉,但是还是回答:“暑假的时候剪了个头发,没剪好。” “没关系,下星期就是你们新生军训了,军训的时候也方便一点。” 他笑着,看着周欢愉的眼睛:“而且,挺可爱的。” 一中的作息安排确实有时候跟特种兵一样。 开学典礼是周日进行的,而新生军训是直接在开学后第一个星期,而且每次都是去基地,这意味着高一新生刚刚进入新校园没待多久就要去外面了。 在基地管理肯定比在校军训还要严格,所以开学典礼每一年都会在这个部分讲话特别久。 周欢愉嘟囔,这个音量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可爱个鬼啊……什么审美……” 陆拾偏过头问:“什么?” 周欢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没事,谢谢学长。” 三个人已经到了电梯口。 不过不是只有他们在,还有一些别的同学,他们刚刚到,电梯门就开了,陆拾顺势跟着排队的人推车进去,等到林梦汐和周欢愉一起进去的时候,电梯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 超重了,周欢愉退出来。 但是电梯还是在响,林梦汐想要退出来,被周欢愉推回去了,她把放在推车上的两沓书拿下来了,电梯不再发出超重的声音了。 林梦汐不愿意让周欢愉自己一个人,但是周欢愉很清楚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你先跟学长上去,等会到了楼上,高二在四楼,学长跟我们不顺路的,你要把书先搬下来,这样在教室那层楼放着,你还可以去班上叫人来拿,我拿这两叠上楼走楼梯到时候跟你们搬书的时间差不多的,不用担心。” 她担心老师已经在班上点名了,她们会迟到。 林梦汐咬咬牙,还是同意了:“好吧,实在不行你给我发信息,我下来接你。” “好。” 电梯门关上了,周欢愉提着着两叠书就转身去走楼梯,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一中的电梯旁边不是常规的楼梯设置,楼梯在电梯的对角线。 也就是说她要继续往前走,还是负重前行。 周欢愉叹了口气,还是出发了。 不过一中校区实在是大,加上班级也多。 教学楼建的很大,最高的楼层有八楼。 她就这样慢慢走,不过还是比较难拿的,所以走一会停一会,还是坚持走到了楼梯下。 一边一沓还是太吃力了,而且勒手。 她停在楼梯口,两只手挪了挪那两沓书,撑着墙壁休息。 周欢愉四周张望,她发现教学楼这边的楼梯很宽,是那种一个班级列队一起下楼都够的宽,而且装的还是落地窗,阳光撒进楼道里面,地上还有窗外枝叶的影子。 喘了两口气,听到身后有人走动,大理石地板摩擦出声音。 她回头看去,就对上了那个人的视线。 男生的短发干净利落,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脖间的黑色领带系的整齐,也许是因为在转角,走路的时候捎了些风,吹动了领带和他的衣袖。 他的眼睛如水,黑色瞳孔一对视像是要将人陷进去。 一男一女在楼梯口对视了几秒,周欢愉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就挪开了目光,身位还往旁边让了让给男生上楼。 “同学,我帮你。” 陈经年开口,他将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手机在手里转了圈放进了口袋。 “不……不用了。”周欢愉埋着头,不再看他。 陈经年淡淡地说:“顺手的事,我也要上楼。”周欢愉余光看了他一眼,陈经年已经走到她面前,将她脚边的两沓书都拎了起来。 周欢愉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讪讪地收回。 顺着他的动作,提重物的时候,能隐约看到少年小臂肌肉干净利落的线条,指骨分明,还能看到青筋。 “还蛮重的。”陈经年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挺瘦的,这怎么提? 听到陈经年说重,周欢愉连忙去拿他左手这边的那沓:“给我拿一沓吧,我可以抱着!谢谢你!” 陈经年手往后挪了挪。没让她够着,周欢愉也只得放弃,挪到楼梯扶手这边,两个人中间有能塞下一个班级的距离。 陈经年问道:“送到哪个教室?” 周欢愉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教室的门牌号,脱口而出:“520。” 陈经年一顿,转过头看她,周欢愉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想要再开口差点咬了舌头。 “我的意思是教室门牌号是这个!五楼所以!”周欢愉感觉整个人都社死了,脖子染了红,陈经年勾唇笑了笑,他掂了掂手里的书:“你别误会,我没多想。” “好巧,我也是。” 周欢愉疑惑:““是什么?” “520。”陈经年说,“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帮自己班级搬书也是我应该做的。” “多多关照,新同学。”他笑的肆意。 周欢愉眨巴眨巴眼睛,不再搭理他,别开脸。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不尴尬的吗? 第4章 P.淋雨的小狗 林梦汐并不知道在楼下发生了什么,她去班里喊人出来搬书后就小跑离开了教室,按照周欢愉说的,在楼梯间等她,但是一直等不到人。 想冲下楼去接她,刚下一层楼就碰到了刚刚在楼下的两个人。 展现在林梦汐面前的就是这幅景象。 周欢愉脸上没有表情,虽然跟这个不认识的男生隔开着距离,却像个小跟班一样默默跟在这个陌生人身后,林梦汐脸色铁青,她快速走过去把周欢愉拉到身后。 她全然不在意拿书的是那个男生,而不是她的好闺蜜。 她只看到周欢愉被迫跟一个陌生的男生待在一起,心里只顾着把他们拉开。 三个人停在楼梯口,林梦汐率先开口:“欢欢你还好吗?” 周欢愉诧异,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等很久了吗?” “是有一会,不算特别久,所以在下面耽搁了吗?”林梦汐准备去接周欢愉带回来的书,结果手伸下去发现两手空空,她的脸色写满了问号,两个人双双对视,周欢愉恍惚了,一拍脑袋:“在下面遇到同学了,他……帮忙拿上来了。” 话说到这里,林梦汐才发现她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面前的这个男生,是开学以来,周欢愉独自接触的第一个男生。 虽然特别不礼貌,林梦汐还是偷偷的上下打量了站在旁边的陈经年。 后者则是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梦汐眼皮抽了抽。 这人……怎么一张……渣男脸?! 此话不假,林梦汐多年以后回忆第一次见到陈经年的场景,她依旧评价他是花花公子。 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深黑色的头发,顺毛,瞳色很深,一双含情眼笑起来眼眶里面仿佛捧了一汪春水,凑近看能看到左脸苹果肌处有一颗黑色小痣,而且不得不承认,林梦汐第一眼见到他确实觉得他长得还可以。 虽然她不会当面承认。 三个人停在楼梯口半天也不走,林梦汐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又一直在陈经年身上游走,看得他浑身发毛。 陈经年忍不住了,率先开了口:“我说,我们还要站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林梦汐马上就要拉着周欢愉走,陈经年就这样跟着,前者轻哼一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他一头雾水,这姑娘他第一次见吧,为什么恶意这么大? 这姑娘也太好笑了吧?跟陆霖一样神经大条?他露出那种名利场上游刃有余的标准绅士微笑,耐着性子说:“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在欺负她吧?” 林梦汐身形一顿,她冷冷地看过去:“借过,我们要回班了。” 她伸手就要去拿陈经年手上的书,但是被挪开了,陈经年笑着说:“我也要回班。” 林梦汐:“哦,那咋了?还要我们护送你回班吗?” 陈经年:“我和你们同班。” 林梦汐:“那你很荣幸了。” 陈经年:…… 他发现跟这个女生交流十分困难,把最后的希望押在周欢愉身上,陈经年的目光穿过林梦汐,直直地看着她,嘴唇微抿,眸子暗了几分,眼皮下垂。 陈经年就这样盯着周欢愉,后者感觉背后发凉,而且感觉越看越委屈。 周欢愉拉了拉林梦汐的衣袖,陈经年就继续看着她,悄悄撇了撇嘴。 她捏了捏林梦汐:“这位同学真的跟我们同班,我们在下面碰到了,他人很好,还帮我搬书呢。”她指了指陈经年一直拎着的书。 林梦汐半信半疑:“真的吗?” 周欢愉点头如捣蒜,生怕她不信。 这人还蛮有绅士风度的,林梦汐也收敛了一些敌意。 确认周欢愉真的没有受委屈,林梦汐才缓缓吐了口气:“那就好欢欢,我还以为你又被欺负了。” 周欢愉拉着她的手莞尔一笑:“怎么会呢?你不是在我身边吗,谁还敢欺负我?” 陈经年轻挑眉梢:“欢欢?” 林梦汐:“别乱叫。”说完她翻了个白眼,陈经年又盯着周欢愉看,眼神更加委屈了,好像打碎花瓶低头认错的小孩。 周欢愉犹豫片刻,想来这样让林梦汐对他恶意这么大真是委屈他了,她只得点点头。 陈经年豁然开朗,林梦汐狠的牙痒痒。 时间很紧张,三个人往班级走去。 和周欢愉想的一样,林梦汐带着书到五楼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在点名了,所以正好让班上其他同学去电梯口搬书进班,但是林梦汐也没想到学校这么变态,电梯和楼梯居然对角线。 简直反人类设计好吗?她要是早就知道肯定不会让周欢愉自己一个人拿着书就过来了。 陈经年走在前面,两个女孩走在他身后。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周欢愉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往黑板看过去。 干净的很,一点写字的痕迹都没有。 周欢愉神情冷了冷,她顺着教室另外一个角落看去,结果那些女生根本没有看她,注意力全都在最先进来的陈经年身上。 结果人家一个眼神都没过去,径直走到了后排自己的座位。 周欢愉有些意外,没想到坐到一块了,虽然是前后桌,班主任在周欢愉和陈经年回来之前就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 三个人刚坐下,陆霖就凑过来跟陈经年讲话:“兄弟你背着我去英雄救美了?” 陈经年看他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嗤笑了一声,没搭理陆霖,耸了耸肩膀,表示他在胡言乱语。 “靠,你这很不够兄弟了。” 陈经年拧了他一把:“我说让你跟我出去转转的时候你自己要在这里玩游戏,而且我只是顺路碰到,人小姑娘这么瘦,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四肢发达?” 陆霖撇了撇嘴,还是给陈经年强加上了“见色忘友”的莫须有罪名,陈经年才懒得理他,让他别在打扰自己,随后从包里拿了一支笔,坐等发书。 一般开学前这种活动都是,男生去搬书,女生发书。 结果他们班倒反天罡,又重又累的活给两个女生干了。 陈经年越想越不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个什么劲。 所以这股怒火莫名延续到了旁边的陆霖上面,他暗骂了一句,声音很小。 坐在他前排的周欢愉微微转头:“怎么了?” 陈经年当然不能说自己刚刚在骂街,带坏小姑娘,他假装打了个喷嚏,蹭了蹭鼻头:“打了个小喷嚏,没事。” 周欢愉点点头,她从书包里面拿了张纸巾往后递,陈经年楞了楞,随后勾唇轻笑,他撑着下巴接过了这张纸,虽然他根本用不到,但是他叠了两半塞进了校服西裤的口袋里面,礼貌道:“谢谢。” 面前的手很小,手腕很细,很白,指骨很漂亮,陈经年鬼使神差地想量量她的手腕,看起来太瘦了。 想到这里面前的手已经收回去了,陈经年也挪开了目光,因为后面传书的时候让他看了个够。 班主任让那边角落的女生来发书,陈经年继续刚刚的动作,又拍了一把陆霖:“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前桌去搬书的时候你没帮忙啊?”他说的是林梦汐。 陆霖捂着自己的脑袋:“这真冤枉啊,我前桌到班上之前我们都不知道要搬书。”他拍了拍前面林梦汐的椅子,想让她做个证明:“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等老师,真不知道要搬书。” 林梦汐点点头,这确实是,她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陆霖还好心问一嘴,一听是搬书,班里几个男生还很懊恼,觉得挺对不起她和周欢愉的,马上动身去般了。 陈经年蹙眉:“没人跟你们说吗?” 陆霖摆摆手:“真没有。” 陈经年余光看到前面的周欢愉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发他书的女生,他对她有点印象。 是……那个说小辫子很土的那位…… 陈经年冷漠的看着她,对方本来也偷摸的撇他一两眼,结果被看的浑身发毛,马上挪开了目光。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陈经年开口问她:“同学你们没有告诉班里其他人要搬书吗?” 女同学被问住了,她们几个确实没有说,但是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她当时答应了周欢愉会转告的,而此时周欢愉在陈经年说完的时候就看了过来。 明明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偏偏看的她后背发凉。 “我不清楚啊……我们有事情去忙了……”她放了书转身就想走。 周欢愉的声音在女同学离开的前一秒传到耳朵里面:“那希望你下次能说到做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本来如果大家一起搬书的话,时间就会很快,早点发完早点开完小班会,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逛一下学校,这话确实不假,班里很快就有别的人议论。 陈经年挑眉,给小姑娘逼急了这是,他就看着她发挥,女同学脸色铁青,剩下的几个人马上过来解围。 “我们就是忙忘了,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吗?”一个留着八字刘海的女生开口道。 周欢愉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不是故意的,是根本没当回事,你们也不用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没有招惹你们。” “我只是建议你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不要言而无信。” 周欢愉拉着林梦汐跟班主任打了报告说要去洗手间,离开了教室,教室里面的气氛十分凝重,班主任开口才打破了僵局。 “干嘛呢后排?赶紧收拾完,我们开个小班会后还要去说一下第一周的安排和第二周的军训。” 她还不忘跟周欢愉交代说早一点回来,后者应了。 出了教室,把里面的声音都隔绝在里面,周欢愉跟林梦汐慢慢地走去洗手间,一路上周欢愉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林梦汐也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周欢愉的手心在冒冷汗,与此同时,周欢愉颤抖的手,那股轻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十分微弱的震感在传到林梦汐手里的时候却是清晰的。 走到五楼的厕所转角,两个人并没有进去,林梦汐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一跨步走到周欢愉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 没关系。 这是初中三年林梦汐对周欢愉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爱社交没关系,不愿意跟男生接触也没关系,跟别人吵架也没关系。 做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周欢愉愿意做,林梦汐就会一直支持她。 其实刚刚她也被周欢愉吓了一大跳,初中三年不是没有合不来的同学,但周欢愉一般是自己藏着掖着,所以受了不少的窝囊气。 她揽着周欢愉的肩膀,轻轻地抱着她。 周欢愉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林梦汐笑着回答:“可不是吗,给我吓一跳。”她摸了摸周欢愉的两个小辫子,“有一说一,你刚刚超级无敌帅的阿!!” 周欢愉打了个响指,对她眨眨眼,刚刚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是吧!我也觉得我刚刚棒的!” 林梦汐像个海豹一样鼓掌:“是超级无敌棒好吗。” 说完两个人都靠着转角的墙壁笑了很久。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终于敢开口表达不满了,以前说什么都不肯出头,就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了,暑假都经历了什么阿?”林梦汐挑眉。 周欢愉摇摇头。 她讲完话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懵的,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就在身后的男同学说完后,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 原来受了委屈,没有做错事是可以说出来的。 “可能是有了些底气吧。”她莞尔一笑,思考了很久才回答上林梦汐的问题。 “不过那个男生居然会管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事不关己的呢,不过你居然能独自跟男生独处超过五分钟,你真的进步了阿!” “你这话说的,那我在家还天天跟我弟在一块呢。”周欢愉笑骂。 “我意思你还不明白阿?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怎么?是那个男生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虽然不熟悉,感觉像交际花,但我不得不承认,长得还不错。”林梦汐揶揄道。 她也不指望周欢愉能说出什么来,正准备回班。 结果没想到周欢愉垂眸,真的有在认真思考。 不带任何别的东西,认真地说:“我觉得他像小狗,还是那种淋了雨的小狗。” 林梦汐:…… 第5章 P.柠檬气泡水 “欸?你听说了吗?我们下周军训要去外面的专门基地呢!而且这次连校长都会跟我们一起去。” 林梦汐亲昵地挽着周欢愉的手臂,指尖轻轻蹭过对方校服的袖口。两人刚在洗手间整理好额前的碎发,便沿着洒满阳光的走廊往教室走。 沿途不时遇见别班的同学,有抱着一摞厚厚的课本、脚步匆匆的,有捧着文件夹往教师办公室送材料的。 周欢愉下意识地把林梦汐往靠墙的一侧拉了拉,自己则稍稍靠外走,目光不自觉地留意着往来的人群,生怕有人不小心撞到身旁的人。 她心里悄悄犯着嘀咕:林梦汐明明今天才刚进校,满打满算还不到六个小时,怎么就把军训的消息摸得这么清楚? 林梦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屏幕亮着,显示的是一个企鹅空间主页,版式却带着几分早期论坛的复古感,界面上还能看到 “盖楼留言” 和 “投稿爆料” 的互动按钮,透着一股热闹的气息。 周欢愉凑近屏幕,定睛一看,主页 ID 是 …… @AAA 临东一中万事通??? 她忍不住嘴角微抽,这才意识到林梦汐不是在开玩笑,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这是……?” “这可是咱们一中的校墙啊!我的天,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连上网啊?我不是早就把校墙的名片推给你了吗?” 林梦汐说着,还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周欢愉连忙解锁手机,打开和林梦汐的聊天记录翻找。 果然在两周前的凌晨两点,备注为【AAAAA 人美心善三水木二夕】的林梦汐发来一条消息:“欢欢,这个是一中的校墙,高中可别再‘村通网’啦,不然会错过好多八卦的!” 她愣了愣,才想起当时太晚,自己没来得及回复;等到第二天,林梦汐又发来一条本地历史博物馆的开馆信息,她一看到 “历史” 两个字就移不开眼,满心都是想去看展览的念头,竟把校墙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梦汐无奈,她早就猜到周欢愉会忽略这条消息。只要一碰到和历史相关的东西,这人就像失了魂似的,连平日里的细心都抛到九霄云外。 她实在拿这个 “历史迷” 没办法,原本挽着手臂的动作瞬间转为 “锁喉”,轻轻用胳膊勒住周欢愉的脖子,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最终,在林梦汐软磨硬泡的 “攻势” 下,周欢愉只好交出手机,让她帮忙加上了校墙的好友。 其实周欢愉不太常用企鹅。 上了高中后,日常联系基本都在微信上;而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大多还留在企鹅列表里,她却没什么主动联系的念头,企鹅也就渐渐被搁置在手机桌面的角落,成了偶尔才会点开的软件。 林梦汐一边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手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看,校墙可有用了,连军训基地的照片都有人发上来了。听说基地里还有室内/射/击馆呢!不过评论区有人说,那些枪都是模型,根本打不出子弹,真是没劲。” 她滑动着屏幕,指尖在界面上轻轻点了点,“还有啊,校长这次跟着去军训,是为了拍学校的宣传片,说是要打造‘文武双全’的校园形象。评论区都在吐槽,说他又要出来作秀了。” 周欢愉凑过去,和她一起看着屏幕。 照片的画质有些模糊,像是用手机远距离拍摄的,但仍能看清画面里是一片开阔的场地,远处立着几栋涂着迷彩图案的建筑,透着几分严肃的气息。 她对军训没什么概念,只觉得 “军训” 两个字听起来就带着紧绷的氛围,忍不住小声问:“军训会不会很辛苦啊?” 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心里也悄悄打鼓。 初中时跑八百米都能让她喘上好半天,现在一想到要站军姿、踢正步,腿就忍不住有些发软。 “肯定辛苦啊!不过我听校墙说,晚上会有篝火晚会呢!” 林梦汐眼睛一亮,语气瞬间轻快起来,“我们可以偷偷带点零食,到时候找个角落,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表演,多惬意啊!”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被教官抓到了。听说这次的教官特别严,是从隔壁军区调过来的,可不好糊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 林梦汐把手机塞回周欢愉手里,压低声音叮嘱:“快把校墙设成特别关注,以后有什么瓜,咱们就能第一时间吃到了。” 周欢愉点点头,刚把手机收好,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来:“…… 军训期间,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纪律,服从教官的安排,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反映。现在大家可以收拾一下东西,熟悉熟悉校园环境,下午两点半在教室集合,一起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两人赶紧轻手轻脚地溜回座位。 周欢愉刚坐下,就感觉后桌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椅背,力道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后桌的男生微微抬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旁边的男生正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好呀!刚才开学报到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认识。我叫陆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周欢愉有些拘谨,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林梦汐见状,适时插话,替她解了围:“你笑得有点傻,还是别笑了,不然更像‘傻白甜’了。” “喂!” 陆霖立刻不满地屈指敲了敲桌子,发出轻轻的 “笃笃” 声,“你一个姑娘家,嘴巴怎么这么毒啊?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吧!” 周欢愉在桌下轻轻晃了晃林梦汐的手,压低声音问:“你跟他…… 认识啊?” 以她对林梦汐的了解,要是不熟,林梦汐绝不会用这种 “损人” 的语气说话,这分明是她和关系要好的损友之间才有的相处模式。 “你刚才搬书上楼的时候,我在班上等你,就跟他认识了。” 林梦汐小幅度地耸了耸肩,没好气道,“他还说要拜我为师打游戏,我没答应。” “主要是他玩得太菜了,我真的教不会。” 周欢愉:…… 原来如此。她实在不懂游戏迷的世界,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游戏,主动拜师学艺。 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的拘谨少了几分,却还是不太敢直接和陆霖搭话,便让林梦汐问问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林梦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轻松,别这么紧张。 接着,林梦汐拉着周欢愉一起转过身,面对着后桌的两个男生。 周欢愉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身体微微有些僵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只听林梦汐主动开口介绍:“介绍一下,周欢愉,我最好的朋友。” 陆霖笑着点点头,眼神明亮:“是‘欢快愉悦’的那个‘欢愉’吗?” 周欢愉连忙点头。 “我是‘雨霖铃’的‘霖’,是不是很好听?” 陆霖说着,还得意地挑了挑眉,露出一颗小小的小虎牙,笑容格外阳光。 周欢愉再次点头。 陆霖一把揽住同桌的肩膀,力道没轻没重,让对方重心不稳地往他身上倒了倒。 同桌略带嫌弃地 “啧” 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不是想给你介绍新同学嘛!” 陆霖笑嘻嘻地说,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嫌弃,“他叫陈经年,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高中,除了初中就没分开过,是不是特别神奇?这就叫‘缘 —— 妙不可言’!” 他特意把 “缘” 字拖得长长的,语气里满是调侃。 陈经年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台:“神经。” 他揉了揉被陆霖抻到的脖子,抬眼时,正好对上转过头来的周欢愉。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周欢愉的瞳色偏浅,像浸在水里的琥珀,眼中像是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亮晶晶的,却又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紧张、审视与试探,像只小心翼翼的小鹿,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警惕。 他抬手给了陆霖后脑勺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警告:“你能不能别这么咋呼?都吓到人家了。” 说完,他撑着下巴,看向周欢愉,语气缓和了些:“你别在意,陆霖从小就这样,神经兮兮的,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话多。” “什么神经兮兮!明明是热情似火!” 陆霖立刻跳脚反驳,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刘姨都说我是家里的‘开心果’!” 他口中的 “刘姨”,是陈经年的母亲刘心裕,厨艺格外了得,陆霖从小就喜欢往陈家跑,找各种借口蹭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八岁那年,非要吃刘姨做的栗子蛋糕,还在陈家客厅里嚷嚷 “吃不到栗子蛋糕就会死”,气得陆父当场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 当然,最后也没真舍得下手,倒是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至今提起这事,刘心裕还会笑着调侃:“陆陆这孩子,就是个小贪吃鬼,比阿年可爱多了。” 毕竟下厨的人,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手艺好呢?而陈经年每次被问起母亲的厨艺,都只淡淡一句 “能吃”,气得刘心裕每次都忍不住吐槽:“真是个没良心的,白养你这么大了。” 林梦汐看着陆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憋笑,肩膀因为抑制不住的笑意而轻轻颤抖。陆霖见状,摆出一副 “看破红尘” 的表情,摊了摊手:“想笑就笑吧,能把你们逗笑,也是我的本事,说明我‘喜剧天赋’高啊!” 陈经年毫不留情地拆台:“是搞笑,不是幽默。你这顶多算‘小丑行为’,跟喜剧天赋没关系。” 林梦汐难得和陈经年站在统一战线,点点头附和:“我觉得也是,你这很有当谐星的潜质,要是去参加喜剧节目,说不定能火。” 陆霖:“……” 你们俩是合伙来欺负我的吧? 在四个人的交谈中,周欢愉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礼貌地点头,或者和林梦汐低声交流几句。 以往和男生相处时,即便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她心里也会感到莫名的不适,神经总是紧绷着,像拉满了的弓弦。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绷,那根始终拉紧的弦,没有了断裂的迹象,反而像古琴遇见了懂它的知音,被轻柔地拂过,漾开淡淡的暖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悄悄改变,好像朝着更开朗、更勇敢的方向。 周欢愉看了身旁的林梦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忽然明白,刚才在走廊上,林梦汐趴在自己肩头,轻声说 “试试看吧,和新同学好好相处,高中生活会很有趣的” 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就试试看吧。 她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或许,高中真的会不一样。 由于四人是最早在班里相识的,又恰好是前后桌,便自然而然地结伴去逛校园,顺便去食堂吃午饭。 一路上,周欢愉总觉得有不少目光落在她们身上,那些目光带着好奇,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拉了拉林梦汐的衣袖,小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林梦汐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摇摇头:“没有啊,很干净,连痘痘都没有,皮肤好得很。” 周欢愉还是有些不安,压低声音:“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尤其是看…… 看我这边。” “看你怎么了?我欢长这么好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吗?你别老否定自己好不好?” 走在后面的陆霖伸了个懒腰,听到她们的对话,刚想伸手拍周欢愉的肩膀,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开了,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陆霖吃痛地 “嘶” 了一声,不满地瞪了陈经年一眼,随即回答周欢愉的问题:“你别多想,他们可能不是在看你,是在看老陈呢!” 他朝着陈经年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他这张脸,就是标准的‘蓝颜祸水’脸,还带着点‘渣男相’,特别招小姑娘喜欢。初中的时候,他就横扫学校的表白墙了。” “我就纳闷了,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真是没天理!” “不过老陈风评一半好一半坏吧,因为他拒绝人特别狠,所以也有人劝不要跟老陈表白,不然会被拒绝的很惨!” 周欢愉露出 “原来如此” 的表情,看向陈经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好奇。 陈经年则忍住了踹陆霖的冲动,只是淡淡地 “骂” 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找块布把你嘴堵上,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外三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阳光下散开,格外清脆。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四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的小卖部。 聊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些口渴,陆霖主动提出请客买水,还拍着胸脯说:“今天我做东,大家随便选,不用跟我客气!” 林梦汐也不跟他客气,拉着周欢愉率先走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人山人海,大多是趁着午休来买东西的学生。 虽然一中的小卖部面积不大,称得上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货架上却不见垃圾食品和碳酸饮料的踪影,只有各种零食、文具和瓶装水,让想喝碳酸饮料的陆霖颇为失望,忍不住吐槽:“这小卖部也太‘健康’了吧,连瓶可乐都没有,没劲!” 饮料区永远是小卖部里人数最多的地方,两个女生逆着人流往前挤,难免有些吃力,好几次都被人不小心撞到。 当周欢愉第三次被人挤到,下意识地小声说着 “对不起” 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沉稳。 “站过来。” 她还牵着林梦汐的手,疑惑地回头,却见林梦汐也往后退了退,站到了她身边。 紧接着,两个男生凭借着身高优势,轻松地挡在了她们前面,隔绝了拥挤的人流。 周欢愉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陈经年就已经从她身旁走过,宽阔的肩背稳稳地挡住了身后涌动的人群,给她留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周欢愉心里那潭原本平静无波的死水,忽然轻轻漾起了一圈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陈经年从她身边经过时,身上的校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衬得他的身形格外利落。 陆霖说得没错,他的长相确实优越,有一双好看的含情眼已经很能抗了。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刺鼻的香水味,而是一种清新的果香,或许是洗衣液的味道 —— 像是刚洗过的柠檬,带着几分清爽,格外好闻。 她站在饮料柜旁,仰着头,想看清上层货架上的饮料,奈何身高不够,只能踮着脚,努力往上张望,模样有些笨拙。 “要拿什么?” 陈经年半靠在柜门上,侧过头问,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些。 周欢愉以为他在和陆霖说话,便没有回应,继续踮着脚张望,目光在各种饮料瓶上扫来扫去。 “周欢愉。” 他又喊了一声,这次特意加重了名字的发音。 被叫到名字的周欢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隔了片刻才小声应声:“在。” 陈经年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耐心。 “我是问你,要拿什么喝?” 周欢愉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随即又迅速移开目光,看向货架,声音轻轻的:“柠檬气泡水,谢谢。” 得到答案后,陈经年轻松地伸出手,从最上层的货架上取下了一瓶柠檬气泡水,递给她,随后说:“一起拿去给陆霖结账吧,他刚才说了要请客。” 易拉罐的表面凝着冰凉的水汽,触碰到指尖时,带来一丝清凉。 周欢愉见他只是通知一声,没有要让她动手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又认真地补了一句:“谢谢。” 下午六点,一中全体师生准时进入学校大礼堂。 至理楼520教室最终上了高一(三)班的牌匾,被安排在礼堂左手边的区域坐下。 一中的校长是个标准的地中海,明显上了些年纪,上台讲话的时候走路都有些吃力,见到校长的时候周欢愉就知道林梦汐又被校墙唬了。 就这还跟训呢?老人家可经不起折腾。 开学典礼的环节比较常规,先总结一下上个学期学校的辉煌实力,然后欢迎学校的新生,最后几个致辞然后展望一下未来。 周欢愉和林梦汐已经找到合适的姿势准备头靠头打瞌睡了,等到新生代表致辞的时候,还没等在后排给她两个望风的陆霖将两个人叫醒,如雷贯耳的掌声已经充斥在整个礼堂。 陆霖掏出手机:“快看,老陈上台了。” 林梦汐抬手鼓了几下掌表示祝贺,她实在是困的没法了,又悄摸地靠在周欢愉肩膀半抬着眼,察觉到靠垫坐直了,林梦汐揉了揉眼睛问:“欢你不睡了吗?” 周欢愉又放松身体,让她靠着更舒服:“我不困了。” 林梦汐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少女浅色瞳孔下映照的那个闪闪发光的身影,不再说话。 第6章 P.电筒荧光笔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烧酒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6章 P.电筒荧光笔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