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弄丢凤帝蛋后被迫当妈》 第1章 序章 凤帝要下凡历劫,玉帝特地交代掌命老君要选个风水宝地—— 『好让凤帝涅磐重生时,有东风借他力,更上一层楼。』 掌命老君觉得,他之所以到老眼昏花还能掌司命府的命,是因为有他过人的眼力见儿。 比如在凤帝涅磐这件事上,他一回来,就马上召集所有司命府的副神官开了个动员大会,让他们先放下手中的杂事,郑重地强调要先把这事给办好。 接着,这些副神官们又召集他们的掌案仙使开了个会,先拍了拍老君的马屁,又互相吹捧了一番,最后把紧要事情简短说明了下。再然后,这些掌案又召集了底下的小仙童们开了个会。最后这任务在执事仙童漫长的相互吹捧和欢快推脱中,总算踢给了一个干活卖力的老实人。还没等老实人反应过来,大家就集体表决通过了。 老实人总是低调话不多,所以掌案使和副仙官们对报上来的这位资历有限的小仙童印象的确不深,但是想想既然是众人推举出来的,左右不会错到哪儿去,至少不去反对就不会怪罪到自己身上。 同数千年之后富有仪式感的凡间一般,在一堆堆词藻冒着仙气儿的天庭议事之后,掌命老君总算是把玉帝交代的重要任务给彻底落实了。 可惜凡间这些年的人口数量是越来越多,即使司命府每年都在扩招副官和助手,小仙们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老是修修补补命格簿上的小纰漏,心力交瘁的基层小神仙们总是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会整出个大事件来。 这不,这位007超负荷工作的小糊涂神,加班加到困的不行,在丢蛋的半路上,不知遇到哪个倒霉神仙历劫的滚滚天雷,一不小心吓得松了手。 在天劫闪电劈下的万丈光芒中,凤族之王的涅磐蛋就这样一路叽里咕噜滑了下去,掉在了哪个人间不知处。 掌命老君一听是投胎这种大事给搞错了,对象还是巴不得每轮重生都风光无限的老傲娇,即刻惶惶然不能自持。 掌命老头儿顾不上他平日里最重视的气质拿捏,愁眉苦脸地紧盯着他的宝贝“观尘镜”,眼看帝君马上就要出世了,他甚至没顾得上数落那个巴不得请罪下界去休息会儿的迷糊小神,赶紧派遣刚从西方佛地借来的小仙下界去打探—— 原来,那个接住凤凰蛋的幸运小镇叫作“梁上”,不仅山灵水秀、空气清新,颇有一番意趣,而且地广人稀,就算凡间人口暴增,也没什么人往那迁徙,正好适合凤帝这种喜欢在清净之地静修的大神仙。 而且,人们还给那儿出来的栋梁之才加了特殊的称呼。 比如,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江湖高手,人们管他们叫“梁上君子”。 人们还把那里产出的才子,叫“衣冠禽兽”。 西方小仙思来想去,瞧那梁上镇地域颇广,天大地阔、无拘无束,甚至还专门借用与禽兽有关的尊称来形容那里的人才,怎样也不会委屈了作为禽兽之王的凤帝。 况且,“君子”这样的东方敬语,听起来礼貌又得体,不如就顺从天意,给凤帝他老人家安排一个亮瞎眼的好命格。 这位“略通汉字”的西方小仙拿出命格簿,喜滋滋地本想下笔,却因为起名这种小事犯起难来。 此时恰好一位老僧拿着破碗来化缘,路过梁上镇的一个破庙。西方小仙见状,赶紧现身拉住他,虚心讨教该如何起个万人景仰的好名字。 “万人景仰的好名?” “对,姓王。名字得配得上这样高贵的姓氏。” 老僧本来觉得这人有些毛病,但是看见对方兜里露出一角的甘地瓜,摸了摸自己在唱空城计的肚子,于是开口,要求对方用余粮换个喜庆名儿。 西方小仙摸出兜里的余粮,一瞧,原来是他从西方佛地带来的干粮马铃薯——日头久了,这土豆有点干巴发黑,但是好歹没发芽,应该可以吃吧。 老僧接过小仙犹豫的施舍,一喜之下,含糊吐出“甘地”二字。 又一口咬下去,这“地瓜”竟是苦咸苦咸的,运气真背。 肝火本就燥闷的老僧看着外表有模有样、内里腐烂变质的食物,想起了自己无可奈何的人生,只得把气撒在了工作上。 于是他沾了点灯油,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肝帝”二字,静静地看着一旁欣喜的西方小仙费力学着抄写。 等那老僧走了,西方小仙大笔潇洒一挥,得意地在命格簿上写道: 『凤帝涅槃重生,年少成名。名王肝帝,五岁成梁上君子,十岁成衣冠禽兽。』 于是,咱们生生都要强的傲娇老凤帝就这么连名字带命格一起,被这外来的神仙给坑惨了。 第2章 第1章 瑶池上方缭绕的云雾像被揉散的棉絮,懒洋洋搭在鎏金殿檐上,瞧着檐下仙侍忙得脚不沾地,生出几分看戏的悠闲。 对比之下,池旁的梧桐树倒长得精神许多,老干虬曲,透着一股苍劲,枝头一簇簇火红的梧桐花开得正热闹。 离凤帝玄渊下凡历劫只剩三日,天帝为他在瑶池边特设了饯行宴。 池边的案几早被各式仙果点心堆得满满当当,殿中编钟声铿锵悠扬,笙箫似鸾鸟轻啼,仙乐绕梁回荡不绝。 殿中宾客除了镇守四方的凤族首领,连文昌帝君、衔烛神龙这等久不出世的上神都来了,各个神色凝重——唯有正主玄渊完全不当回事,喝了几壶仙酿便显出真身,醉卧在池边的梧桐木上,睡得格外香甜。 瑶池水倒映着天边的晚霞,绯色金光如梦如幻。池中锦鲤跃出水面,水花溅到凤尾的金羽上,玄渊终于动了动——不是醒了,是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蓬松的羽翅里埋了埋。他的爪子不安分地拨弄着一瓶玉壶,“哐当”一声撞在树干上,洒出的仙酿正好浇在一簇梧桐花上。 梧桐花的甜香混着凤帝浑身清冽的酒气漫延开来,引得前来的宾客纷纷向这边侧目看过来。 “三日后便是九重天劫,帝君竟完全不放在心上?”一位凤族长老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殿中几位大人物,“那可是上古以来最凶险的劫数,稍有不慎,恐怕会神魂俱灭啊!” 没人敢接话。 谁都记得这位凤族帝君当年战功赫赫——九万年前神魔混战,他出生时霞光烧红了整座梧桐山,带着初生神鸟与生俱来的凤火与威压,将九幽翻涌上来的浓重魔气逼退了足足三里;在决战中更是凭一己之力斩杀三名魔族大将,连魔族至尊脊椎化成的骨鞭都被他硬生生折断,为凤族挣下“上古第一战神”的名头。 可再神勇的过去,架得住九万年一次的上古凶劫吗? 他左肩有旧伤——二十年前,为了护住天帝幼子,他硬生生扛下重生魔尊的致命一剑。 随着涅槃之日临近,他越虚弱,伤口处的魔气就愈发猖狂。 此次渡劫,他必须借助天枢的七星阵暂时锁住魔气化为涅槃蛋,之后再派人护送至极东之地的梧桐山,只有那里的凤火根脉,才能支撑他渡过九重天劫的天雷与业火。 正议论间,玄渊忽然抬了抬眼,金瞳半睁,蒙着层醉意。 “怕什么。”他声音含着酒气,却带着股慑人的冷,“该来的,躲不过;欠我的,也该还了。” 话音刚落,他又倒头睡去。 ** 此时一池之隔的司命殿,却是另一番光景。 朱红殿门半敞着,里面翻纸声、算盘声和脚步声错落有致,案上烛火被穿堂风撩得直晃,映得满墙命簿卷轴影影绰绰。殿角计时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衬得殿内更显忙碌。 “听说没?凤帝这次历劫非同小可,紫微大帝前夜观星占卜,说紫微垣旁现了‘噬神’凶兆!”小仙童阿竹正在核对命数,一边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一边偷偷往屏风那头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生怕被里间的掌命老君听见,“我听星汉天宫那边的仙官说,凤帝这次要应的是九万年一次的九霄灭世雷劫,要是扛不过去,那才真应了什么叫‘一去不回’!” “嘘!你不要命啦?”旁边负责誊写命簿的掌案仙使青禾正在蘸墨,脸蛋涨得通红,飞快捂住阿竹的嘴,胖乎乎的手指蹭得她鼻尖都是墨,“这话要是传出去,老君定要罚你整理完九万年前的蛮荒命簿!那些本子被虫蛀得只剩残页,字都认不全,看你还敢不敢八卦!” 躲在书架后整理卷轴的执事仙童乔鹿,耳朵悄悄竖了起来。她刚领了差事,总得弄明白要办的事有多棘手。 别看乔鹿身上鹅黄色的仙童服洗得发白,其实这里属她资历最浅。她刚入司命殿不到三个月,还没过试用期,是个连命簿分类都记不全的小仙童,却忙得脚不沾地,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几日前的议事殿上,老实巴交的她缩在角落当背景板,没成想热热闹闹的大会上,老员工们说着客套话互相推诿,谁都不想背锅,最后这重担就这么水灵灵地落在了她身上——凤帝历劫这等万众瞩目的要事,竟然要托付给她这个临时工来跑腿执行。 “所谓凶兆,或许只是天道对凤族过度强盛的刻意制衡。凤帝此劫,怕是必然躲不过……” 她正想得入神,后颈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乔鹿吓得浑身一僵,手里的卷轴“啪嗒”一声撞在书架上,回头就见掌事的副神官捧着一摞厚厚的命簿站在身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乔鹿!发什么呆?这是近百年的仙籍命簿,赶紧送去天命阁存档,日落前要是回不来,小心除你的仙籍!” 那命簿堆得比乔鹿的脑袋还高,封皮是沉甸甸的玄铁,刚一接手就压得她胳膊直往下沉。顿时她身形有些不稳,踉跄了几步,差点趔趄摔倒。 她抿着唇,想说自己记不清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她向这位副神官提出想休息一会儿,就被指责“做事毛毛躁躁”、“没有耐心”、“还想不想转正啦”——辩解也没用,不如路上再想办法,否则自己又会被指责在找借口推脱,甚至还会因此扣罚本就不多的仙俸。 她垂着眼睫,手指紧紧抠着命簿边缘,只吐出一个字:“是。” 说完就咬着牙,转身往外走去,没半分拖沓。 就这样,乔鹿紧紧抱着比她个子还高的一大摞命簿,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出司命殿,胳膊酸得直发麻,鼻尖沁出层层细汗。 ** 天命阁在水云天的另一头,听说藏着从上古至今的所有命簿,常年被云雾裹着,显得多少有些神秘。 从司命殿到天命阁的路漫长且繁复,比凡界的迷宫还绕。乔鹿上次跟着执教仙官去过一次,只模糊记得要过三道石桥、转七个岔路。 可今日云雾格外浓厚,白茫茫的一大片,引路的玉牌被遮得忽隐忽现,乔鹿很难分辨方向。 “左、左转还是右转来着?”她站在岔路口,气都不敢喘一口,抱着沉沉的命簿,手一直在颤抖,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淌。 左边的回廊飘来淡淡的檀木香气,是旧书柜的味道——她记得上次好像走的是那条路。 这么想着,她抱着命簿,慢慢往左边挪步,脚步沉得很。可越走雾越浓,凝结的水汽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变成了温润的白玉,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飘来的不再是旧书柜的檀木香,反而是带着瑶池仙酿的浓郁酒香,混着蟠桃仙果芬芳的清甜香气。 天命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香甜可口了? 不对劲! “这该死的回廊,怎么长得都一模一样……” 远处池边横着的长廊下挂着一排琉璃宫灯,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动。乔鹿一边嘀咕着,一边费力踮起脚尖眺望远处的宫灯,试图将视线越过眼前的书堆。 “啪哒——” 背后一声桃核落地的脆响,把她吓得踉跄着连退两步。 “哎哟……不好!” 怀里叠成小山高的命簿摇摇欲坠,她没能及时稳住脚步,顿时那些册子一下子冲落下来,“哗啦啦”地像瀑布水流一样滑离臂膀,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她下意识地弯腰想要伸手去捞,一不小心,鞋底踩到地上圆溜溜的桃核,脚下猛地一滑,身子本能地往后一仰,本以为会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听见“咚”的一声,整个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的后脑勺贴在男子宽厚的肩膀上,鼻尖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好熟悉,是刚才的檀木香气! 她转身站稳,抬头就撞见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眼角含着些许抱歉的笑意。对方是个少年模样的男仙,穿着件半旧的月白锦袍,缎面上绣着淡青色云纹,看上去是个小仙官。料子虽不华贵,却衬得他身姿挺拔。 眼前的小仙官也低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乔鹿——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亮晶晶的,眼神清亮却不闪躲。墨发用两根红绳束得紧实,挽成两个利落的发髻,髻边斜插着一根桃枝,枝头上桃花挺立,衬得鹅蛋脸更显清秀。 “在下白沐辰,刚才随手丢的桃核惊扰了仙娥,实在对不住,还望仙娥莫怪。” 白沐辰一只手提着酒壶,臂弯将乔鹿拦腰扶住,免得她再次跌倒,另一只手攥着半颗啃得坑坑洼洼的蟠桃,嘴角还沾着些许桃汁,一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只偷食被抓包的小松鼠。 乔鹿看得有些愣神,脑子里莫名蹦出“可爱”两个字,刚冒头就被她按了回去——瞎想什么呢? 偏这念头跟扎了根似的,越想压下去,越往心尖上冒。第一次和男神仙靠得这么近,心跳突然乱了节奏,此刻她脸颊烫得像贴了块热炭,耳尖还泛着红,心里暗自骂了句“没出息”。 乔鹿本想打声招呼回应他,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莫名带了点呛人的调子:“你走路不看路吗?” “你是谁?”白沐辰也开了口,嘴里噎着果肉,声音还带着点含糊。眼看来者不善,他慌忙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半颗蟠桃往身后藏,飞快地抹了把嘴,试图掩饰嘴角的桃渍,却越抹越花。 乔鹿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差点勾起来的嘴角又被她不动声色压了回去,心里那点憋闷倒散了些,心情松快不少。 想起天界的规矩,乔鹿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冒冒失失的小神仙,省得他真捅出了篓子。 她定了定神,板起小脸故作严肃道:“我是司命府的执事仙童乔鹿,奉命送递命簿。你竟敢在瑶池宴举办期间偷吃蟠桃,就不怕被天兵抓去问罪?” 白沐辰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从容地将酒壶系在腰间,拍了拍衣摆上的果渣碎屑,凑近了些看她。乔鹿这才看清他的眉眼,生得极俊,就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好似什么都没放在眼底一般。 “问罪?”他轻松一跃,跳到边上一根粗壮枝条上斜斜坐着,晃着二郎腿,手里还抛着个啃了一半的蟠桃,眉眼弯弯地瞧着她,“小仙娥,偷闯蟠桃禁林,按天规可是要打回凡间重修的哟!” 这儿是西王母的蟠桃林? 乔鹿有些错愕,侧目向廊外望去,周遭景致骤然铺开——眼前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桃木林,入目皆是上千年的老桃树,合抱粗的枝桠斜斜挑向天际,遮天蔽日的碧叶间,挂满了从拳头到面盆大小不等的蟠桃。 仙桃挂着晶莹剔透的露水,果皮粉白透红,薄得能瞧见里头的蜜色果肉。风一吹,满树泛着金光的果子轻轻晃悠,沙沙作响,像挂了一树的大铃铛。 竟然真的是蟠桃林! 先前只顾着寻路,竟没细看回廊外的景致。 糟了,这地方别说她一个小小的执事仙童,就是上神来了,没西王母的旨意也不敢擅闯。 她往后缩了缩脚,想悄没声息地退回去,忽闻头顶传来“噗嗤”一声笑,声音清脆得像山涧泉水撞石头。 只见那调皮鬼指尖一弹,附近枝头上的一颗青桃“嗖”地一下擦过廊柱,稳稳抛在乔鹿怀里:“你也尝尝看。” 乔鹿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将物证举到眼前,拘谨地将天界条例一股脑儿背出来:“私食仙果,按天规第三卷第七条,该杖责三十,再罚去南天门守三月。” 话没说完,乔鹿鼻尖忽然发痒,竟是那青桃上细密的绒毛蹭到了鼻尖,她连忙用手捂住口鼻,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白沐辰笑得更欢了,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他凑到乔鹿跟前,指尖点了点她掌中的青桃:“这是长了三千年的果子,还没熟呢,酸掉牙。” 说罢,他抬手虚虚一挥,远处一棵仙树枝头立刻坠下一个熟透的蟠桃飞到他手里,果皮滑溜溜的没什么绒毛,颜色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尝尝这个,长了六千年的,保准甜。”他晃了晃手中的蟠桃,直接塞到乔鹿手里,“更远的地方还有长了九千年的果子,不过太过软烂,口感不好,只能拿来酿酒。” 乔鹿视线在那枚温热的蟠桃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同青桃一并还给他。 “怕什么?”白沐辰挑眉,语气裹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指尖在桃皮上随意蹭了蹭,没等对方回应,就“咔嚓”一声咬下大半果肉,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嚼得脆响,又把剩下的桃子递过去,眼尾弯弯带着笑:“总不能,怕我这颗蟠桃有毒吧?” 乔鹿心里又惊又疑:这小仙官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隔空就能摘到六千年的蟠桃,绝非寻常神仙能比。 第3章 第2章 乔鹿明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眼前这位仙官举止实在出格,莫非白沐辰真如自己猜想那样,是看守蟠桃林的仙官——否则他如何敢这般放肆? 乔鹿把袖口拽得更紧了些,喉间有些发紧,声音裹着点没压下去的怯意,倒还是把天规背得一字不差:“若你是蟠桃林值守仙官,私食仙果已是违规,还怂恿旁人同犯,这是玩忽职守加教唆,按天规第三卷第八条,罪加一等,当罚去诛仙台思过一年。” “小仙娥管得真宽。”白沐辰唇角勾着笑,语气倒认真了几分,拍了拍身上的官服,“我虽挂着仙官的名头,却不管这桃林的闲事——”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见乔鹿眸底闪过丝讶异,才笑着补了后半句:“我管隔壁的马厩。” 乔鹿瞪大了眼:“你是弼马温?可是当年齐天大圣当过的那个?” 她素来循规蹈矩,闲时却总爱捧着一本《大圣传》发呆,羡慕他哪怕被压在山下五百年,也没磨掉半分桀骜。要是大圣在司命府当过差,定不会让神官们拿着“新人就要多历练”的幌子欺负人! 她悄悄攥紧了袖角:“那……大圣当年闹过之后,御马监的差事总该好些了吧?” “你想多了。”白沐辰一提到这个就气得直咬牙。 说出来都嫌丢人——当年那猴子闹得惊天动地,他还以为这职位能沾点光,结果呢? 虽然给了个仙官的名号,却没有正儿八经的仙官府邸,夜里他只能蜷在马厩旁的草垛上打盹,枕着天马的响鼻声入眠;除了要伺候的马匹,他连个使唤的小仙童都没有,梳毛、喂草、清理马粪全得自己来;就连在凡间能随便喝到的米酒,在天界想讨一口喝,都得看上级神官的脸色——气得他直骂“这天官当得还不如散仙自在”,天天嚷嚷着要辞官不干。 “我要辞职,他们说人手不够,凤帝历劫前不准离职,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他边说着,边瞥了眼自己手里剩的那半颗蟠桃,委屈巴巴地补充道,“既然不让走,那总得让我吃点好的吧?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乔鹿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了,嘴角刚扬起些弧度,就听见远处传来严厉的呼喝声:“何人敢闯桃林禁地!” “不好,巡值的天兵来了!”冷汗“唰”地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淌。 乔鹿看着满地散落的命簿,急得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拾掇——这些玄铁封皮的册子沉得很,要是就这么在回廊上敞着,就算人跑了,那些巡查的天兵准能顺着册子查到司命府。 没有其他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弯腰去捡,刚俯下身,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道攥住了——是白沐辰。 他探入袖中取了个收纳法宝用的锦囊,“嗖——”的一下,满地狼藉瞬间像被无形的手牵引,尽数钻进袋子里。 白沐辰将鼓胀的锦囊抛给乔鹿:“下次用这个,别傻乎乎的自己搬。” 还没等乔鹿反应过来,白沐辰就拽着她,脚步轻快地绕到桃林侧方,寻了个假山背后的石壁空隙钻进去。 两人刚挤进去,就发现空间小得转不开身,只能紧挨在一起,稍动一下,就会蹭到对方。 “嘘——别出声!” 白沐辰吐纳的温热气息拂过乔鹿的耳垂。他胸口微微起伏,敞开的衣领上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馥郁酒香,混杂着唇瓣上沾着甜桃汁水的清香,勾得人舌尖发颤。 她正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局促地抬手去捋头发。这一动,头上的桃枝差点被她挠得掉下来,幸好及时抓住了。攥着桃枝的手还没有松开,就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你的发簪歪了。”白沐辰握住她的手。 他的指腹微凉,擦过乔鹿的发髻时,还轻轻顿了顿,像是在调整桃枝的位置。乔鹿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睛盯着他垂落的睫毛,连外头天兵脚步声渐渐远了都没察觉。 “好了。”白沐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弯了弯唇角。 这笑意极淡,却让乔鹿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白沐辰身材高挑,修长的手指轻抵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一头黑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落日余晖衬得他白净的脸庞似乎在微微发光——原来神仙可以这么好看。 乔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这浓郁纯净的灵气,分明是高阶上神才有的! 她猛地一惊抬起头来,对上白沐辰含笑的桃花眼。只见他唇瓣微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凑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得帮我个忙,别把我在这儿偷蟠桃的事说出去。” ** 三日后,凤鸣城。 凤族圣殿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阴霾弥漫在凤鸣城的每个角落,似乎要压碎整片大地。闪电宛如天神的利刃,划破漆黑的夜幕。无数光点在黑暗中舞动,令人目眩神迷。 苍茫天地间巨雷滚滚,仿佛整个凤鸣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涅槃仪式轰鸣颤抖。 凤鸣城,坐落于魔界梦魇林和冥界忘川河的狭长交汇处——这里属于冥界、魔界与人界的咽喉要地,分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哨所。 那里本是一片荒芜之地,两侧迥然不同的阴浊灵气相互撞击,炼化成一股至刚至阳的能流,孕育出一条长达数千里的凤族地脉,并赋予这个族群每五百年一次涅槃重生的力量。 这支族裔为护关要已在此驻守数万年。每逢涅槃之际,凤族神女会施法引出地底灵气炼化,开启一条名为“虚空之境”的秘境通道,通往梧桐山内部。族中适龄者需提前入殿闭关,通过这条捷径前往梧桐山中轮回重生,一起化作火凤,灼烧旧羽、淬炼新骨,整个过程需要三日三夜才能完成。 涅槃仪式进行时,集全城之力护持的凤火将敛去灼焰,原本亮如白昼的结界会随之黯淡 ——在这间隙里,冥界的冤魂厉鬼循着结界薄弱处飘游聚集,魔界的魑魅魍魉在深渊暗处磨爪探头,各个蠢蠢欲动,伺机趁防守虚弱时入侵人界。 天界对此早有规制。每逢凤鸣城举行涅槃仪式,雷部便会接到天帝调令,遴选一队精锐天兵天将驰援。这队人马皆是身经百战之辈,身披能挡阴火的玄铁鳞甲,腰悬惊雷鞭,手持淬过天光的鎏金戈,连坐骑都是脚踩祥云的避水金睛兽。他们一到凤鸣城,便会接管结界外围防务,并将圣殿划为禁地,把正殿外三丈之地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半分。 圣殿内,数千名凤族人跪望着高耸祭台上那尊无可挑剔的女子身影,眼神虔诚敬畏。那是庇护这座凤鸣城的凤族神女风吟,她是这片土地最初孕育的兽灵,也是整个凤鸣城至高无上的存在。 "神女大人,请您赐予我们重生吧!" "神女大人,请赐予我们新的生命吧!" "神女大人......" …… 风吟缓缓睁开双眸,明净无波的眸光扫过台下匍匐跪拜的凤族众人,威严肃穆中透着一股淡然,仿佛天地万物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抬手虚空一点,一道灵力化作点点幽蓝色的寒芒,落到四角的祭坛上。烈焰燃起时,凤族祭司们高亢悠扬的吟唱声在圣殿里回荡,一个古老的阵法自地底深处被激活,祭坛的火焰涌出几股冉冉升起的强大能流。 此时,来自地底冥河的阴森灵气,与来自山脉魇林的浑浊灵气激烈交锋,两股强大的气流撞击在一起,整个圣殿都在震动摇晃。 这股力量在集众凤之力聚成的本命之火淬炼下,汇成几股纯阳灵流,灵流相互交织,宛如水流汇聚成漩涡,最终形成一颗闪耀着能量光芒的球体。 "轰!!!" 霎那间,光球中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虚空黑洞,不断向远处延伸。 圣殿里,族民们的身影逐一化为浴火凤凰,翅膀燃烧着熊熊赤焰,有条不紊地向光球内的通道扑去,仿佛是在完成一项神秘的使命,最终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待族民们尽数进入后,祭坛的赤焰渐渐消散。风吟嘴里默念着封境口诀,化形的灼意顺着经脉往上爬,眼看就要化作凤凰冲天而入,与族民一同完成这场涅槃轮回,通道深处突然劈出一条闪电,一道人影倏地一下逆风冲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 乔鹿是被后脑勺的钝痛给疼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心里 “咯噔” 一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 这地方奇怪得很,怕是闯到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了吧? 凤族的涅槃仪式无端被人打断,风吟倨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乔鹿偷偷瞥了眼祭台上的女子,见其眼神锐利,眉宇间寒气逼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这是什么地方呀?”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音,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物。 风吟居高临下盘问道:“这里是凤族的圣殿,你是如何闯进来的?” 神女鎏金长袍的下摆扫过玉阶,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乔鹿见对方没好脸色地向她走过来,混沌的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好半天才勉强揪出些零碎的记忆拼凑起来:“我、我是天界司命府的执事仙童,要去极东之地的梧桐山……把凤帝的涅槃蛋放到山巅上,等九万年一次的九霄灭世雷劫来,然后他才能去轮回转生、下凡历劫。” 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后背隐隐发冷,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我驾云往东飞去,路过梁上镇时,不知是谁在渡劫,有好几道天雷劈下来,我没躲开,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等她终于把能想起的都断断续续说完,才发现手心的冷汗已经把衣袖浸湿了。 风吟盯着她空空的双手,指尖在袖中蜷了下,原本平缓的呼吸顿了顿,语气沉了半截:“你说要护送凤帝的涅槃蛋去梧桐山,蛋呢?” 乔鹿愣了半晌,刚才还乱哄哄的记忆瞬间就像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只剩下一片空白。 带着点发懵的滞涩,目光在空荡荡的殿堂里又寻视了几圈,她才回过神来:“我、我的蛋……” 恍惚间,她突然回想起当时一片混乱,她只顾着躲天雷,吓得手一松,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滑出去了…… 殿外的风灌进来,凉意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连头发丝都在发颤——凤帝的涅槃蛋不见了! 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先通报给司命府呀! 乔鹿慌忙从腰间摸出一枚巴掌大的星纹玉符——那是司命府特制的传讯法器——她用发抖的指尖凝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注入玉符中,生怕灵力不稳,弄坏了玉片上雕刻的符篆。 玉符先是闪过一丝黯淡的白光,随即“嗡”地一声亮了起来,乔鹿赶紧把玉符贴在耳边,急得眼圈通红:“司命府执事仙童乔鹿急报,我在途中遇到天雷袭击,凤帝的涅槃蛋下落不明——” 话还没说完,玉符突然闪了闪,白光瞬间黯淡下去。乔鹿慌了,又接连注入好几缕灵力,可玉符再也没亮起来,只余下玉片冰冷的触感。 乔鹿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怎、怎么回事?传讯符怎么失灵了?” 她捏着毫无动静的玉符,指节泛白。 风吟脸色本就阴沉,见此情形眉头皱得更紧:凤帝的下落关乎凤族传承,他的涅槃蛋若是丢了,后果比仪式中断更严重。 她刚要继续追问,半空的黑洞里突然 “嘭” 地炸出团烟尘。 乔鹿下意识捂住脸,一股焦糊味扑进鼻子,紧接着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东西砸在地上,被汹涌的气流掀得在地面滚了几圈,差点撞到殿中玉阶。 她挪开手时,看见一道人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居然是白沐辰! 只见他眉目冷峻地持剑立于玉阶之上,警惕地东张西望,看起来刚和什么搏斗过,带着疲惫不堪的微愠怒色。 乔鹿发现他的模样比自己刚才更加狼狈,墨发凌乱地散开垂披在肩上,锦袍上残留着灼烧过的焦痕和零星的鸟羽,衣襟处满是褶皱,衣摆略有破损,腰间系着松散的带子,随着起伏的胸膛轻轻晃动。 “乔鹿,你怎么也在这儿?”白沐辰环视四周,脸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第4章 第3章 风吟挑了挑眉,冷声正色道:“此乃凤族圣地,不得放肆。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白沐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焦糊味,啧了声,长剑顺着他的力道滑回鞘中。他顺势往台阶上一坐,姿态随性得像在自家院子,一开口就是连串的抱怨:“谁乐意乱闯啊?小爷我今天渡劫,找了片林子打坐,本来好端端的,突然间窜出群身上着火的鸟——” 他话没说完,见风吟眸色骤然沉了沉,语气里的憋屈又多了几分:“那群鸟没长眼睛,撞得我险些走火入魔,天雷紧跟着就劈下来,差点儿把我跟那群火鸟一块烤成串了!没等我把鸟赶走,上方出现一团刺眼的白光,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炸,把我推进来了……今天真是我的劫数,倒霉透顶了!” 他一口气吐槽完,心情平复了许多,懒洋洋地往背后的殿柱上一靠,指尖勾住剑穗漫不经心地绕圈。 风吟目光扫过白沐辰,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这小子生得一副清冷仙君相,偏生往台阶上一瘫,活像没个坐相的凡间纨绔,把这当成了自家后园的凉亭。这般散漫模样,倒不像是懂规矩的。 听到“梁上镇”和“天雷”,乔鹿心头一震——这经历怎么跟自己的遭遇这么像?该不会那么倒霉,半路刚好撞上他的渡劫天雷吧? 她脑瓜子突然灵光一闪:如果白沐辰当时在她下方,说不定能看到掉下去的涅槃蛋究竟落在何处! 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往前挪了几步,凑到白沐辰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小心翼翼试探道:“我负责去送凤帝的涅槃蛋,和你的遭遇差不多,也是这么进来的。你刚才从林子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 他老人家的涅槃蛋呀?” 怕他没概念,乔鹿赶紧伸出手,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就是这么大,上面有青色的云纹,摸起来暖暖的,还带着点淡淡的金光……” 说完,乔鹿期待地望着他,连耳尖都绷得紧紧的。 白沐辰缠剑穗的手指顿了顿,仔细回想片刻,摇头道:“没看见。” 乔鹿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殿外的风又灌进来,吹得她衣摆晃了晃,浑身的凉意更重了。 她抿了抿泛白的唇瓣,刚要再问些现场遗留的线索,就听见白沐辰自作聪明补充道:“刚才爆炸的东西威力那么大,炸得整座山都在摇晃,该不会就是你丢失的涅槃蛋吧?” 白沐辰这话像一道惊雷,突然劈进乔鹿耳朵里,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 万一、万一凤帝的蛋真的炸了,该怎么办?不仅嘱托的事没办成,涅槃蛋还毁在自己手里,要我几条小命都赔不起啊! “不、不会的!”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清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水汽,眼眶瞬间红了大半,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想要把这可怕的猜测推开。 “凤帝的涅槃蛋能扛住最强的九霄灭世雷劫,怎么会、怎么会轻易爆炸呢?一定是你搞错了!” 乔鹿将视线拐向风吟,希望她给个肯定的眼神,让自己心里踏实些。 风吟低头沉吟不语,雪白的长袍垂在地上,下摆鎏金的凤纹泛着冷光。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虽冷,却让乔鹿莫名松了口气:“她说的有道理。我们凤族的涅槃蛋有凤火和灵力护持,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还没来得及对风吟道声谢,就见她眉宇间的不耐烦浓了几分,连声音都多了些威压:“你们可知,此刻凤族的涅槃仪式仍在进行中,不可随意打扰?” 白沐辰半点没察觉到这股冷意,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脸茫然:“涅槃还要专门举办仪式?我瞧着,倒比天上那只老凤凰还讲究些。” “此地灵气稀薄,每五百年才能聚齐族中力量举办一场祭典,合力开启通往梧桐山的秘境,让族民共赴轮回。”风吟懒得与他计较,耐着性子解释道。 乔鹿闻言一怔,见风吟脸色更难看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回话来平息她的怒火,就见白沐辰突然转向自己,挑眉笑出几分痞气:“小仙娥,要不是我陪你一起进来,你肯定又要羞红了脸,不知该答什么。这算不算顺手替你做了件好事?不用谢我~” 乔鹿只觉得后颈发紧,不知道这货为什么总是和周围气氛格格不入,心想:做好事?你明明是给我造灾啊大哥!要不是你的渡劫天雷,我怎么会丢了蛋,又莫名其妙地误闯进来? 白沐辰见她憋红了脸低头不语,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笑得更欠揍了:“遇上我渡劫,那也是缘分啊~说不定接下来,我还能帮你找到蛋呢?” 乔鹿又羞又恼,不想再理会他。 白沐辰忽然一拍掌心,满脸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我懂了,一定是那群火鸟撞到了我们,才出了差错。要找你的涅槃蛋,不妨就从火鸟开始查吧。” 风吟额角跳得更厉害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摇头解释道:“若你真的撞见那些火凤,那也仅是时空罅隙里的一道虚影。它们与你在不同的时空里,理应不会伤到你。” “按你这么说,你们这事应该与我们毫无瓜葛。可……可我两怎么就被强行拉进这里来了?”白沐辰边说,边抖了抖臂膀,想要把肩头残留的几瓣碎羽甩下去。 他话音刚落,一片光泽如七彩琉璃般的羽瓣在他眼前飘过,边缘还带着未散的焦痕。 白沐辰伸出手接住,掌心触到羽瓣时愣了愣——这羽毛摸起来竟比上好的云锦还顺滑。可仔细端详片刻后,他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颜色花里胡哨,跟个野山鸡似的。” 乔鹿也将脑袋伸过来凑热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碰了碰羽毛边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片碎羽研究了一会儿,好奇地猜测道:“这应该是凤凰羽毛吧?” 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风吟,等她判定发话。 风吟指尖凝出一缕赤焰,轻轻拂过那片碎羽。赤焰触到羽尖时,竟没将其焚毁,反而让羽上的七彩光纹愈发清晰,连尾端的凤纹印记都显露出来——那是凤鸣城的图腾。 她瞳孔骤缩,心中猛地一震,蹙眉看向白沐辰,语气比之前更急了些:“你确定,这羽毛是从撞你的那群鸟身上掉下来的?” “当然,那还有假?”白沐辰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我总不可能在挨雷劈的时候,特意去捉其他鸟儿,只为了拔根羽毛吧?” 他又瞥了眼乔鹿,见她正发呆思索着什么,打趣道:“难不成老凤帝排场那么大,他那颗涅槃蛋还能召来凤族鸟群为他欢送?” 风吟没有理会他,抬头看向光球中央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神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她指尖用神识凝出一缕气线,试探着往通道内部探去。 “奇怪,怎么没感应到火凤的气息?”她眉峰骤然拧紧。 方才族民们化形的火凤进入虚空之境后,本该传来的涅槃共鸣,此刻竟没了动静。 “带我去你们刚才出事的地方。”风吟广袖一拂,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径直向殿外走去。 ** 从凤鸣城往前再赶近百里路,就撞进了梁上镇的人间烟火气里。 梁上镇的名字,是早年镇上老人顺着地形取的——整座镇子窝在两条山脉之间拱起的缓坡上,像被山梁轻轻托着,偏偏就卡在魔界和冥界的口子上,成了俩界想往里闯的拦路石。 梁上镇不大,倒有个名气不小的修仙门派,叫梁戍门。 别的修仙门派只求长生不老、忙着闭关炼丹,梁戍门却要担负起人界安危的重担,起早贪黑地在镇中各地巡逻,一有异动便提着剑冲在最前面,对抗魔界阴煞、阻拦冥灵越界,称得上是人界边境的“守门神”。 白沐辰这次渡劫选的荒山,恰好位于梁戍门管辖的地界。 山风拂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响声。四处雾气弥漫,沾得人衣摆发潮,连脚下的路都快看不清了。 乔鹿脚步匆匆,鞋底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一边赶路,一边还不忘往四处张望,眼睛里满是焦急,生怕错过涅槃蛋的影子。 这涅槃蛋要是被山里的小兽藏起来了,我可怎么交差啊? 乔鹿心里正打着鼓,一片柳絮飘进嘴里,她“噗”地吐出来,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小脸皱成了包子。 “慢些走。”白沐辰眼尾扫过乔鹿绷得紧紧的小脸,声音里裹着点慵懒的笑意,“这山地里藏着暗沟,别又像刚才那样,踩空了还得我捞你。” 乔鹿把注意力转回路前方,她的发梢沾着些雾珠,凉得让她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把胳膊往怀里缩了些,正要继续往山里赶,冷不丁一道寒光闪现,抬头就看见一柄长剑横在眼前。 “不可再往前走!”随着一声沉喝,五道青灰身影从雾里快步走出,为首的弟子拿着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另外四人呈扇形散开,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乔鹿下意识往白沐辰身后缩了缩,眼角余光瞥见他们腰带上别着的青竹令牌——上面刻着“梁戍门”三个字。他们的道袍下摆沾满水渍和泥点,连衣料褶皱里都嵌着新鲜的草屑,显然刚在山里巡视了许久。 白沐辰非但没慌,反倒腰杆一挺,眼皮半抬,双手虚拢作揖,语气拿捏得三分神秘七分笃定:“在下白沐辰,惯走四方观气辨运,人称‘白半仙’。这荒山钟灵毓秀,正是贫道向贵派长老寻来的清修宝地,往日里常在此打坐聚灵。今日带两位好友来此沾沾灵气,赏赏野趣,倒不知这荒山野岭,何时竟成了闲人勿入的私地?” “原、原来是白仙师!”听到是长老旧友,带头弟子紧绷的肩背瞬间垮了半截,握着剑柄的手都松了劲,连忙收剑入鞘,往后退了半步躬身作礼,脸上堆起几分讨好,“方才眼拙,多有冲撞!后山突发异动,风声鹤唳的,还惊了山脚下的村落,我们奉掌门之命前来查探,却半点头绪也无。” “哦?异动?”白沐辰眉梢一挑,眼神扫过几人慌张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瞧你们这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撞上了什么邪祟?贫道观此地气场紊乱,怕不是有阴物作祟,可有查出些蛛丝马迹?” 第5章 第4章 “半个时辰前,我带队在附近巡逻,瞧见一群鸟浑身裹着火星,疯了似的往山顶瀑布飞,”弟子皱着眉回忆,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紧接着就有几道雷电从云里劈下来,还炸出一声巨响,震得山里的巨石滚落了好几大块!山上的烟雾浓得化不开,掌门怕出大事,当即把这儿划为禁区,还派了另一队人往瀑布那边探查。” 他话音刚落,乔鹿就从白沐辰身后探出头,着急地比划着涅槃蛋的模样,急得声音都带了点颤:“那、那你们在山里走的时候,有没看见一颗蛋掉下来?淡金色的,这么大,蛋壳上带着青色云纹,还会发亮,就算在暗处也能看清!” 乔鹿还是对她丢的涅槃蛋念念不忘。 那弟子愣了愣,挠着头想了想:“蛋倒没瞧见……不过鸟群飞过时,我好像瞅见有只没长齐毛的雏鸟从半空摔下来,直直坠进了瀑布底下的深潭里。” 乔鹿听完有些发懵。 我的涅槃蛋才丢了不到一天,怎么就变成雏鸟了?不会这么快就孵出鸟儿来了吧? 一连串古怪的念头在她脑瓜子里撞来撞去,像只乱扑腾的灵雀。 她定了定神,仰着小脸往白沐辰身边凑了凑,伸手轻轻拉住他袖口的一角,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恳求的语气:“白仙君,我们能去看看吗?就去潭边瞧一眼,说不定那雏鸟……就是我的蛋孵出来的呢?” 风吟听到这个荒诞的想法,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揉了揉眉心,抱臂站在一旁,语气冷淡:“就算是寻常蛋,孵出雏鸟也需遵循天地时序,哪有这般随心所欲?你这想法,怕是刚入门的小弟子听了,都会觉得异想天开。” 白沐辰低头看了眼被乔鹿攥得发皱的袖口,又瞧了瞧她满是期盼的模样,嘴角勾出点浅淡的笑意。 他抬眼看向那几名弟子:“既然你们说潭边有异动,那我们便去瞧瞧——也好帮你们看看,那坠进潭里的雏鸟,到底是寻常禽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带头的弟子连忙点头,语气比刚才更恭敬了:“我们正愁没人帮忙探查情况,白仙师肯去,再好不过了。只是潭边的石头滑,仙师和这两位姑娘可得小心些。” ** 众弟子离开后,乔鹿凑上来,戳了戳白沐辰的胳膊:“你真认识梁戍门的长老?” 白沐辰正低头拍着袖角沾的枯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轻描淡写:“不认识。” “啊?”乔鹿眼睛瞪得溜圆,“那你刚才还说这地盘是向人家长老讨来的清修地,说得跟真的似的!” 白沐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语气带着点老江湖的散漫:“出门在外,身份哪能当真?都是临时捏来唬人的幌子,不给自己镀层金,这荒山野岭的,谁肯对你和颜悦色?”说罢还冲乔鹿挤了挤眼。 轰隆的水声裹着湿润的风扑面而来,乔鹿扶着湿滑的崖壁从半山腰往下挪,鞋底踩到腐叶覆盖的水坑,溅起的泥水糊了裤脚。 她抬起头想抱怨两句,却被迎面扑来的湿热浊气呛得猛咳——这哪是山林,分明是口发了霉的大蒸笼。呼吸的空气裹着一股草叶**的腥臭味,肺里像扎了细针一样,咳起来还带着痒意,别提多难受了。 “白沐辰,你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修行?”乔鹿实在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这儿到处都是瘴气,吸进去浑身发沉。山路又陡又滑,我刚才差点踩空摔下去!”说着还指了指自己有点发虚的腿。 “是你自己非要下来的。我平日都在山顶打坐,那里风大,水汽会被吹散,空气可好了。瀑布底水汽重,腐叶在石缝里烂得更快,瘴气自然更浓,还散不了。”白沐辰望着下方更浓的林间雾气,心中有些担忧,“再往前走,瘴气更重,先把解药吃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裹着彩色糖纸的药丸滚了滚,飘出淡淡的草药香气,瞬间盖过了周遭的霉味。 “这糖果是……瘴气的解药?”乔鹿凑上前去,指尖捏起一颗,凑到鼻尖闻了闻,不禁好奇心发作,“可你为什么要用糖纸包着啊?” 白沐辰听到这话,难得没了那股散漫劲儿,眼神飘向远处的云雾,声音也轻柔了些:“小时候我怕苦不肯吃药,大哥就将药丸沾了些糖粉,用彩纸包着,说吃一颗能少生一次病。” 他轻轻拢了拢油纸包,目光在五颜六色的糖纸上打了个转,眼尾挑着点笑意:“后来发现,用糖纸包着,连药都没那么苦了。” 乔鹿听得眼睛一亮,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风吟突然咳了两声,手里的糖果还没拆,脸色依旧冷淡:“再聊下去,我们就要在瘴气里呆到天黑了。” 乔鹿吐了吐舌头,赶紧把糖纸剥开,将解药塞进嘴里。 药丸带着一丝清甜的草药香气,瞬间驱散了嘴里的霉味,连带着爬山的疲惫都少了些。 白沐辰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被逗笑了,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 ** 乔鹿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踩过湿滑的鹅卵石,终于来到了瀑布下方的水潭。 水帘砸在潭边的石块上,碎成千万颗跳脱的珍珠,在日头底下织出一圈七彩的虹。潭沿儿往外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满眼的枝叶交错,把林子缠得严严实实。 想到丢失的涅槃蛋,乔鹿心里头跟揣了团火似的,见着稍大的石块就蹲下来扒拉,怕后边藏着她要找的小祖宗。潭边的泥地上落了几圈深深浅浅的鞋印,愣是没见到半点儿鸟影子。 白沐辰站在一旁抱臂看热闹,调侃道:“要是真孵出鸟儿来,这小家伙总不能往石头缝里钻吧?” 乔鹿没有理会他——在岸上寻不到,她就趴在潭边把脑袋凑得极近,仔细查看水底有没有泛光的影子,鼻尖几乎碰到水,手掌还不放心地拨开阻挡视线的水草——可潭里除了自己晃悠的倒影,压根没有溺水的雏鸟。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潭边的密林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间绿影层层叠叠,只漏出点晃动的灰影,又被雾蒙了看不真切,窸窣声停了又响,叫人心里发毛。 乔鹿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声响,又怕里头突然窜出什么怪物,脚边的石子被踢得滚了半圈,腿肚子莫名发软,可脑袋又忍不住往林子那边张望。 白沐辰看着乔鹿脚尖在软泥上蹭来蹭去的纠结模样,喉间溢出声低笑,抬手拨开身边垂落的柳条,转眼便钻进了密不透风的树林里。 枝叶“簌簌”的响动刚落,不过三五步光景,林子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快些过来!这里有只怪鸟!” 风吟提不起兴致,没半分要动的意思。 乔鹿又惊又喜,循声一路小跑过去。 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那香气不同于寻常草木的清新,反倒带着几分焦糊与甜香交织的古怪味道。 再抬眼,便见一棵形态怪异的枫香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之后又被火烧了一样,长得实在扎眼——它的一侧枝条蔫头耷脑,像被霜打了似的,卷边的黄叶无精打采地垂在耷拉的枯枝上;另一侧更离谱,烧得只剩半截的枝桠绷得笔直,断口处还凝着焦痂,风一吹就簌簌掉黑渣。 显然那焦糊味正是从这儿飘来的。 那怪树捆着一只长相更加古怪的鸟儿,悬在丈许高的半空中。瞧着羽翼未丰,分明是只还没长大的雏儿,它脑袋耷拉着,不知是昏迷了,还是在沉睡。 枫香树约莫是把浑身力气都攒在了几根为数不多的完好枝条上,树枝绕来绕去,把那怪鸟缠得得动弹不得,连爪子都没法伸直。 它的脖子带着山鸡特有的斑驳纹理,背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斑,金红色的长尾羽倒有几分像凤凰,末端的羽瓣是渐变的七彩琉璃色——像山鸡的野朴与凤凰的华贵揉碎了,织成斑斓的锦。 乔鹿拽住白沐辰的衣袖,手指着那只怪鸟,眼底满是惊喜:“你瞧!它的羽毛也是七彩的,和我们之前讨论的那片碎羽是不是一模一样?” 白沐辰“哦”地回应了一声,轻笑道:“怪不得刚才风吟没一下子认出来,估计是个混血儿,在凤族里也不常见到。” 想起那片羽瓣的印记指向凤鸣城,乔鹿推断这小家伙应该不是涅槃蛋孵的崽,而是来自之前冲撞过白沐辰的凤群。 她若有所思道:“估计它撞到你之后头昏眼花,年纪太小体力不支,就掉了下来,身上的凤火还把树点着了,最后挂在了这棵倒霉的枫香树上。” 这只雏鸟既然当时在现场,必然知道涅槃蛋的去向。等它醒过来,可不就能问出些线索来? 乔鹿眼眸倏地泛起亮光。 脚边恰好卧着根半枯的长枝,她看着挺趁手,便弯腰拾起来,想用它挑开捆着雏鸟的枝条。 还没等她解救下被困的鸟儿,脚下的地面突然轻轻颤了颤,像有什么东西在土里翻涌。 乔鹿心里“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枫香树竟动了起来——左侧本就耷拉的枯枝猛地抬了抬,蘸了点树皮上渗出的树脂往烧焦的地方抹,右侧焦黑的断枝像活过来般,“唰”地绷得更紧,捆着雏鸟的枝条也瞬间收紧,勒得小家伙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才还瞧着是棵普通的枯树,怎么眨眼间就跟长了脾气似的?莫非这不是寻常树木,而是吸收了天地灵气长成的精怪? 乔鹿攥着长枝的手往后缩了缩,踮起的脚刚沾地,就听见树干里传出“嗤”的一声笑,听上去是个姑娘的声音,嗓子又尖又细:“喂,你手往哪儿伸呢?你要救这小东西,就得赔我原来的发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