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娱乐圈]》 1、第 1 章 “就你,也配?” 女人抱臂站在大银幕前面,投影机的白光洒在她身上,给稠丽的五官蒙上一层圣洁的光。 几乎像是有了神性。 可惜这张嘴里吐出的话和此人的外表格格不入。 “你这张脸,再去整个十次八次,也不配站在我旁边。”卫笈勾唇,目光在旁边那人脸上扫了一圈,带着明显的不屑一顾。 “你!”男人被这句话刺到,却当着摄像头的面说不出反击的话。 他没想到面前这人敢在直播里拆他场子。 卫笈看着男人气到扭曲还憋着的脸,笑了。 这男人刚刚居然问她,他是不是她的理想型? 且不说这男的一看就心思不正,明里暗里对自己动手动脚,光他这张脸就已经被卫笈排除在选择之外。 动了这么多刀子,丑得别具一格。 “你对自己的认知过于不明确,”卫笈善意提醒,“泰迪最起码还能称得上可爱,人形泰迪就只有恶心。”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 节目是录不下去了,卫笈直接离场,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反正她糊,糊得不能再糊了。 这一幕全被直播了出去。 弹幕上全是: 【这人是谁啊,还有大牌的脾气?仗糊行凶。不过有一说一,虽然她说话不好听,但是这张脸无可挑剔】 【笑死我了人形泰迪哈哈哈哈哈哈,卫姐会骂,多骂点!】 【卫笈怎么还没被封杀!!我家哥哥来扶贫还得被这女人嘲讽,气死我了给脸不要脸!!】 【张凯粉丝别急,你家哥哥明显是自己觍着脸上去的,那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活该被骂】 …… 主办方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赶紧拉人救场,卫笈经纪人刘青左一个抱歉右一个对不起,头都快低到胸口上。 等到刘青低头哈腰装完孙子出来,就看见自家那不省心的艺人裹着大衣站在车旁,无所谓地刷着手机。 天冷,卫笈的手指指节通红。 “姑奶奶,”刘青一脸无奈,“您发脾气好歹注意着点场合啊。” 卫笈看了眼刘青,“刘哥,你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 卫笈这人,之前对着陌生人基本都是一张臭脸,进了圈子之后只学会了点表面功夫,装模作样扯个笑脸还行,要是真让她和人曲意逢迎,那才是出了蹊跷。 但她对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比如刘青,还是十分收敛脾性的。 “这次搞砸了,对不起啊哥。”卫笈毫无诚意地道歉。 刘青也知道她这个性子,叹了一口气,开了车门让人上车。 “也不怪你,谁能想到那个张凯在直播场合里还敢搞幺蛾子。” 卫笈拢了拢衣服,看着后视镜里的刘青,“圈子里都知道这男的人品不行,以往的活动上还很会端着。” 这次估摸着是觉得她糊,没人捧,所以胆子大了,就动手动脚,没想到碰到了硬茬。 刘青听出了卫笈的言外之意,没说什么。 “这件事闹大的话,以后工作就更难接了。” 卫笈耸肩,“我不介意。” 刘青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刘哥,”卫笈品出点其他意味,“是公司那边说什么了吗?” 刘青:“公司说,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 “刚刚那个直播?” 刘青点头。 公司是想靠这场直播让卫笈露面,吸点颜粉,没想到卫笈又得罪了人。 卫笈皱眉,“公司那边解约吗?” 刘青摇头。 卫笈懂了,是雪藏。 毕竟解约还要付违约金。 卫笈当初凭借不俗的气质和过人的样貌被星探一眼看上,后被扒皮公司坑蒙拐骗签了合同,期限为十年,明年到期,愣是从青葱大学生混到了不懂圆滑的社畜。 好在垃圾公司当初为了签下她,承诺了每月基础工资,不至于让现在的卫笈喝西北风。 “到那时候,你有什么安排?” 卫笈知道刘青问的是解约。 “走一步看一步吧。”卫笈说。 大不了回老家找份工作。 “要是哪天你改变看法了……” 刘青话没说完,卫笈就开口打断,“不会的。” “我就算捡垃圾,也看不上老男人旁边的床位。” 刘青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笈笑笑,“圈子里一些默认的规矩不适合我的,哥。” 刘青不说话了。 他想,要是卫笈的脾气能稍微少点棱角,嘴巴甜一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毕竟卫笈长得真的拔尖。 是圈子里少有的,美艳和遗世感共存的样貌。 明明稠丽,偏偏孤高。 当初他从别的经纪人手里抢下这个漂亮姑娘,就是想着手里能出一个红的。 手下其他艺人都中规中矩,就卫笈一个颜色鲜明,要不是还想赌一把,刘青早就把重点放在其他几人身上了,好歹还能赚钱。 现在公司也对卫笈下了通牒,就算刘青还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之后我会去带其他人,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刘青想抽烟,顾忌到卫笈,还是忍了,只是手在口袋上摩挲。 卫笈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行的,这几年麻烦您了。” 刘青苦笑,“确实麻烦。” 烂摊子就收拾了一堆。 卫笈也笑了,笑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明晰。 窗外刮着寒风,全被扑在车窗上,声音被淹没,零星几片叶子被车轮卷起,复又湮灭于泥地。 今年冬天大概会很冷。 刘青把人送到家就走了,卫笈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抽空看了眼微博,发现自己的名字在热搜上。 #卫笈耍大牌# 七点流量最大的时候上热搜,还是明显的黑热搜,一看就是张凯那边买的。 不过热度很低,估计都没什么人知道卫笈是谁。 她点进去,看见热度最高的一条微博: 【不懂就问,卫笈是谁?】 卫笈忍了忍,没有拿大号点赞,而是退出来,在热搜榜截了个屏。 难得有热度,还是白送的,截屏留念。 她截屏完打算给图片其他词条加上马赛克,糊到最上面那条的时候手指一顿。 #贺情订婚# 贺情,三金影后,洁身自好零绯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为人低调作品优质,业内风评极佳。 卫笈脑子里过完一溜儿影后的光辉事迹,下了个定义: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颇有些遗憾地想,为什么美女要选择英年早婚,啊不是,英年订婚。 但总之和她无关。 电梯到了楼层,车厢门开,卫笈走出去,寻思着这里的房子是公司的,她还得找一处地儿以后住。 进门后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电话就响了,是公司那边打来的。 卫笈没接。 电话自动挂断,那边又打了过来。 卫笈敛眸,默念一遍平心静气后,按了接通。 “王总。”女声蒙在围巾里,有些含糊。 “小卫啊,听说你这次又说错话了?”王总的声音一出来,卫笈刚刚默念的平心静气立马进化成阴阳怪气。 “没有啊王总,”卫笈笑了,“哪句话说错了,您能具体说说吗?您要是想说人形泰迪那句,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带把儿的生物大多数都这样,尤其是男人,没办法,基本盘嘛。” 王总被这夹枪带棒的地图炮轰得有些懵。 以前卫笈还会稍微顾着上下层的情面,说话不会这么带刺,现在她得知自己要被雪藏这件事,直接摆烂,想说什么说什么。 大不了解约。 “你这孩子,说话这么……”王总还惦记着女人,想给人个台阶,结果这份“好意”被卫笈直接拒绝。 “我不是孩子了王总,”卫笈觉得恶心,这狗男人想了她九年没吃到嘴,真特么耐心,“再过几年三十岁,能当你孙子妈了。” 王总一哽,“你……” 房内空调吹着暖风,卫笈围着围巾有些热,便开了外放把手机扔沙发上,摘了围巾,“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说完也不等王总说话,直接挂断。 这下在公司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卫笈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冰箱里拿出一只橙子,开始徒手剥。 电话再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卫笈擦了擦手,接通。 “请问是卫小姐吗?” “您是哪位?” …… * 冬夜的火锅店人很多,卫笈仗着人糊,直接把刘青约到了这儿,辛辣味浸了一身,刺激得人胃口大开。 刘青也知道卫笈之后没什么出镜的机会,所以没拦着自家艺人这么不健康饮食,只是习惯性叮嘱:“回去记得多喝热水,别长痘。” 卫笈点了一桌子肉,无所谓点头,“哥,你看看有什么要吃的?” 刘青摇头,“你这么晚喊我出来,不应该只是请我吃火锅吧。” 卫笈轻笑,“确实。” “说吧,”刘青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有什么事。” 卫笈看着刘青仰头喝茶,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齐明山导演请我去给他电影当主角。” “噗——!”刘青一口老水喷出来。 好在他转了个头,热茶全喷到包厢地上。 “你说谁?”刘青擦嘴。 “齐明山。”卫笈挑眉。 刘青不相信。 齐明山,是他俩上赶着找上门觍着脸贴上去要个小配角都巴不上的人,这种人能主动来找卫笈,打死刘青他也不信。 “就不久前接到的电话,还有一份邮件。” 卫笈把邮件发给刘青,等刘青看完后菜已经上齐。 辣锅滚着热油,卫笈烫了几片牛肉,漫不经心地吃着。 刘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卫笈没骗她。 “为什么齐导要来找你?” 卫笈咽下嘴里的肉,“这还得谢谢张凯,那边说是看到了我的热搜视频片段,觉得我和女主适配度很高,就让我去演。” “不是面试?” “不是,”卫笈说,“直接定下我是主角。” 刘青咂舌。 他是知道齐明山挑人全看眼缘和剧本,但是没想到随意成这个样子,面儿都没见到就直接定了。 他问:“那还有谁出演?” 卫笈一顿。 刘青以为卫笈也不知道,就想换个问题,结果听见: “贺情。” “谁?”刘青以为自己聋了。 “贺情。”卫笈重复了一遍。 刘青隔着雾蒙蒙的火锅水汽,声音有些抖,“卫笈啊,你别唬你哥。” “没骗你,我也很震惊。”卫笈低眸,喝了口水。 全然不见震惊样儿。 “贺情给你作配?”刘青不可置信,手指捏着杯子,指节用力。 卫笈摇头。 “那就是友情出演啊,”刘青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吓死我了。” “不是的,她……”卫笈犹豫了一下,又像是在斟酌措辞。 刘青看她。 卫笈皱眉,“她……好像是演我的爱人。”《 》 2、第 2 章 卫笈这几天都在看剧本。 她演的是一个七十年代的舞蹈演员,叫闵姝,容貌艳丽,生性张狂心高气傲,但渴爱。 这是卫笈能总结出来的很浅薄的点。 齐明山的剧本不会差,也正因如此,卫笈觉得有些许吃力。 她之前只演过偶像剧,还是十分末流的那种,影片也都是青春疼痛文学类型。公司不是没给过好资源,只不过卫笈压不住,演技跟不上,更别说情商了。 卫笈现在看这剧本,就像是新手村还没过的菜鸡要拿着坑坑洼洼的刀去砍大boss,总结成四个字:自不量力。 她估摸着,等齐明山见识到自己的演技,就会后悔这么草率定下她。 在开机之前还有个剧本围读,到时候演员全部到位,大家几斤几两全都会被摊在明面上,卫笈肯定,最拉胯的那位绝对会是自己。 尤其是在贺情的对比下,一些差距会被无限放大。 刘青向公司说了这件事,公司分配过来几个助理以示重视,还给卫笈报了舞蹈班,但也没报多大希望。 齐明山只是随性,但不是瞎子,卫笈要能捱过围读会,那真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半个月后,围读会。 卫笈提前半小时到场,房间里已经有了几位演员,几人客套打完招呼就没了话说,坐在座位上等着几个大人物出场。 编剧在卫笈后几分钟到,进门就热切地打了个招呼。 沈知晓带着明媚的笑:“剧本都看了吧?” 众人笑着点头回应。 卫笈有些诧异。 这位浑身阳光正气的大哥居然能写出来这么悲的剧本? 果然人不可貌相。 剧本的基调确实是悲怆的,夹杂着暧昧刺激和身不由己,像是在钢丝上起舞。 沈知晓看见卫笈,主动找话题:“是卫笈吧?感觉剧本怎么样?” 卫笈没想到自己会被搭话,磕绊了一下才回答:“很好,看完之后有些拧巴和难受。” 这措辞,卫笈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听着就很没文化。 沈知晓倒是没在意,还笑了两声,“难受就好。” 卫笈怀疑他有什么be虐人的癖好。 后面进来的人都率先和沈知晓打招呼,之后副导进来,沈知晓开始和副导聊剧本,两人时不时回应下主创,一套套社交流程走下来就只剩五分钟,齐明山和贺情还没到。 “老齐也真是的,老卡着点。”沈知晓嘀咕。 “他去接小贺了。”副导说。 贺情曾出演过齐明山多部影片,二人算是旧识。 卫笈闻言有些紧张,但面上不显,只是剧本的边角都被捏出了手印。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男人进来,四五十岁的样貌,手上还拎着袋子。 “来了啊。”沈知晓招呼。 卫笈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拏的样子。 高瘦,颧骨高耸,头发茂密且长,掺着白,全都扎在脑后。 齐明山点头,把门开大点,让身后的人进来。 那人是贺情。 女人气质冷清,带着疏离,哪怕脸上挂着友好的笑,也稀释不掉那份距离感。 卫笈心里一紧。 贺情先跟编剧和副导简单叙旧,随后对着其他主创笑笑,微微鞠躬,这才在导演身边坐下。 齐明山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只木盒,打开,是一支木质发簪。 “卫笈,”齐明山望着她,“坐到贺情旁边。” 卫笈来得早,位置是随便坐的,和贺情隔着几个座。 她起身走到卫笈旁边的座位,先是道:“贺前辈好。” 贺情笑着回应:“你好。” 卫笈坐下,看着齐明山。 齐明山也在看她,目光浑浊且犀利,像是剖开皮肉探清内里,让人不是很舒服。 卫笈不甚明显地皱眉。 齐明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贺情,“小贺。” 说着就把盒子推过来。 贺情拿起发簪,无奈一笑,“这就开始了?” 齐明山点头,“你们准备一下。” 卫笈不明所以。 她不清楚齐明山的风格,自然也不像贺情这么了解他。 贺情微微侧头,靠近卫笈,小声问:“剧本看全了吗?” 卫笈点头。 她闻到了贺情身上的味道,浅淡缭绕,闻不出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导演是想让我们走一下戏,初见的那场戏。”贺情语气平静,“初见的时候,宋词摘了闵姝的发簪。” 贺情饰演的是宋词,一位有钱少爷。 这位少爷出国受了点洋人思想,便蓄了一把长发,做事也很开放,说好听点叫做好看得雌雄莫辨会说话,说难听点就是不男不女,满嘴油腔滑调。 卫笈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准确来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她那三流演技多少有些拿不出手。 齐明山已经低头开始翻剧本,旁边的编剧托着腮,抽出一张白纸写着什么,偶尔侧头和齐明山说话。 “紧张?”贺情看出了卫笈的不自然。 卫笈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的低声交谈湮没在稍显嘈杂的背景音中。 “不用紧张的,”贺情安慰,“齐明山看中了你来演闵姝,就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卫笈看着贺情的眼。 贺情没解释,只是说:“有时候,你比你想象得要更加有潜力,你就是戏中人也未可知。” 卫笈疑惑,但也没多问。 因为贺情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后,开始给她挽发。 女人的动作温柔,梳拢起卫笈的一捧发,手指绕缠,另一只手拿过木簪,很快就把卫笈的一头乌发盘起。 “发质很好。”贺情说。 卫笈耳根有些红,她没想到贺情会给自己盘发。 贺情把一绺碎发别在卫笈耳后,顺进发间。 “这段剧情在十二页,你梳理一下。” 卫笈深呼吸,逼着自己把内容往脑子里塞,但是身旁的人存在感太强,她注意力多少有些被分散。 几分钟后,齐明山出声:“准备好了吗?” 贺情没出声,而是看向卫笈。 卫笈抿唇,轻轻点头。 此时的圆桌就是剧本中的八仙桌,身旁的人也不再是影后贺情,而是一个慕名来访的阔少爷。 贺情理了理衣服,就当是宋词穿着挺括的西装,眉眼含笑,看着绅士,开口却是:“姝姝。” 过分轻佻。 卫笈立马接上,轻笑一声:“瞧着像是个正经人,说出来的话倒是带着腌臜味。” 她上挑的眼尾含情,斜斜瞥了贺情一眼。 贺情没有生气,这位风流少爷对着美人儿有着别样的耐心。 “话不能这么说,”贺情碾了碾手指,目光落在卫笈脑后的发簪上,“我这么腌臜的人,要是叫了姝姝,那也是带着香味的。” 女人支着下巴,眉眼温柔,说出来的话是闵姝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 但是这种话卫笈听得多了,没什么反应,接下来的台词和神情也有些照本宣科。 本该被哄得心里开花的闵姝落到卫笈身上,就少了点鲜活味。 “宋大少……”卫笈的话被打断。 “停。”齐明山说。 卫笈闻言闭嘴,坐好后局促地望着齐明山。 在一些严肃的人面前,卫笈那点张扬样儿都会收敛很多,齐明山看着卫笈微微收紧的两腮,低声问:“紧张?” 卫笈没点头也没摇头。 “把你自己代入闵姝,”齐明山敲了敲桌子,“忘记你在娱乐圈的风花雪月。” 卫笈很想说,自己没什么风花雪月,来找自己的大多是单纯的皮肉生意,只不过她都拒之门外,算是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 但她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放开点,”齐明山见她不言语,便和缓了语气,“就像那个视频里那样。” 卫笈知道他说的是热搜里她骂张凯的视频。 “知道了。”卫笈抿唇,压力更甚。 这时贺情轻笑,“那个视频我也看见了。” 卫笈一愣。 贺情冷清的眼眸含着笑,倒像是料峭的冬湖泛起涟漪:“我们姝姝很会说话。” 沈知晓在卫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捧哏:“那是,要真是吃了瘪,还叫闵姝吗?” “我就是喜欢姝姝这一点。”贺情望着卫笈,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 “姝姝。”贺情叫她的名字。 卫笈会意,拍开贺情的手,自然接下去:“瞧着像是个正经人,说出来的话倒是带着腌臜味。” 贺情一顿,没生气:“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么腌臜的人,要是叫了姝姝,那也是带着香味的。” 卫笈被哄得开心了,挑眉望着贺情:“宋大少今儿特地来夸我的?” 贺情摇头:“就算是想做别的事,也得看看姝姝肯不肯。” “比如?” “比如……”贺情微微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卫笈,伸手落在女人的发簪上,随后轻轻一抽。 “比如,美人添香,帐暖春深。” 卫笈一捧乌发散开,有几绺落在贺情腕上。 “宋词,”卫笈脸上没了笑,只伸出一根手指抵开女人,“嫖有嫖的地方,我这个废了的破跳舞的,着实入不了您的眼。” 贺情不置可否,微微倾身,这是一个压迫的姿势。 “都是卖肉,姝姝就比别人高贵不成?” 周遭寂静。 剧本里是有这句台词的,所以没人出声打断。 卫笈深呼吸,随后给了贺情一巴掌。《 》 3、第 3 章 没有想象中的巴掌声传来。 是借位。 齐明山喊停。 卫笈收回手,心跳有些快。 这可是贺情啊!她刚刚差点打了贺情! 虽说她不是贺情的粉丝,但圈里是个人都会对贺情产生或多或少的仰慕,卫笈也不例外。 指尖残存着微末的触感,还有一丝缭绕的淡香,卫笈抿唇,脑子短暂空白,下意识正面对贺情,语气诚恳:“冒犯贺老师了。” 贺情笑笑:“没事的。” 齐明山看着二人,锁着眉,“还是放不开。” 卫笈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对不起齐导。” 她知道自己距离被扫地出门还差齐明山的一句话,结果这位大拏上下嘴皮一碰,来了句:“下周进组,这段时间你调整下。” 卫笈一怔。 齐明山还在说:“其实闵姝对着宋词确实是放不开的,这种放不开是内化,你表现得太浅显了。” “正常正常,”沈知晓搭腔,“小卫面对贺情难免紧张,多处处就好了。” 齐明山看着卫笈局促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贺情在齐明山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敛眸听着,身上那份因走戏而消散的疏离感又聚拢起来,让卫笈有一种错觉。 贺情对她的善意,是基于宋词对闵姝之上的。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贺情抬头,对上卫笈的目光,眼眸微弯。 但是一言不发。 卫笈觉得,这位贺大影后,看着春风拂面,实则冬雪料峭,不像是个好接近的。 在这样的人面前,她还真放不开,更何况贺情还有诸多光环加身。 围读会还算顺利,后面沈知晓听了卫笈对于角色的理解,露出招牌八颗牙微笑,看得卫笈瘆得慌。 沈知晓说:“没事,等你走进戏里了,你就懂了。” 卫笈只能点头。 会议结束,主创拍了张合照,贺情站在导演身边,再就是卫笈,两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十分恪守礼分。 进组前的日子,刘青都在陪着其他艺人跑东跑西,卫笈落了清净,这段时间泡在电影和剧本里,还算轻松。 她把贺情演过的电影都看了好几遍,抱着学习的态度,最后快把自己学成贺情的死忠粉了。 温度一天天下降,有下雪的征兆,剧组在寒风中开工,没有开机仪式。 毕竟国内禁止这种题材。 当天落雪。 水泥路上盖上一层厚绒,雪盖到脚面,拍不了人多的戏,齐明山望着大雪抽了一根烟,不知道想了什么,浑身罩着低气压,最后拍板改了计划。 今天只拍贺情和卫笈的戏份。 这场戏是室内戏,大雪为幕布,外寒内热,房间里是浓烈的情。 卫笈完全没准备。 贺情听了齐明山的话,扫了眼剧本,表示知道了。 “没准备人体颜料,画的部分之后补,今天就拍宋词和闵姝的亲密戏,卫笈去改下妆造,”齐明山吩咐着,微微一顿,“这场戏我会清场,需要给你们准备点酒吗?” “我不用。”贺情说。 卫笈也跟着摇头。 “行,半小时后开拍。” 卫笈任由妆造老师收拾,眼睛盯着剧本。 这里是中段剧情,两人基本捅破了窗户纸,掉进荷尔蒙的旋涡。 宋词善画,便找来颜料,在闵姝身上作画,画笔从脚腕滑到腰际再到脸上,最后在眼尾落下一点朱红。 妆造师用眼线液笔在卫笈的眼尾点上一点,又把卫笈身上的衣服扯开点,退后一步上下看了看,最后真挚赞美:“卫老师是真好看啊!” 卫笈笑笑,心已经提了起来。 她看向贺情。 贺情的打扮很简单,长发打薄收束脑后,眉眼被描绘得英气,身上穿着格子衬衫,罩一件棉衣。 看起来对被打乱的拍摄计划没有任何想法。 齐明山坐在窗口的显示屏后面,问了句:“行了吗?” 卫笈点头,随后依照剧本要求坐到床上。 贺情脱了外套,欺身而上。 “先走下戏。”她说。 卫笈抬眼望着她,犹豫了一下,生疏地抓住贺情的衣领。 贺情凑近,呼吸洒在卫笈的脸上,“姝姝很美。” 卫笈眼神飘散,被笼在浅淡的香味下,依照剧本扬着脖颈,呼吸急促。 贺情落下稀稀落落的啄吻,轻到没什么感觉。 隔着布料,卫笈感觉自己的腿上有只手在游走,不落实处,激起麻痒。 她抖了一下。 贺情的动作一顿,嘴唇附到卫笈的耳旁,“别紧张。” 这句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卫笈知道这是贺情在让自己放松。 她启唇,呼气吸气,环上贺情的脖颈。 那只作乱的手滑到了后背,按着脊骨。 贺情吻了上去,浅淡的唇落在卫笈的嘴角。 卫笈浑身一僵。 贺情揉着卫笈的肩头,分散身下人过于紧绷的神经。 这段剧情没有详细描写,剧本上只大致交代了动作,剩下的节奏要靠演员自己发挥。 贺情显然知道怎么带着卫笈往下走,她把卫笈按在床上,动作若有似无,隔着一层布料点绘她的画布,而卫笈只能被带着,僵硬得像个假人。 “停。”齐明山沉声。 贺情闻言抽身,面上冷静,帮着卫笈把衣领理好,然后披上外套,坐在床边。 “还好吗?”她问。 卫笈肤色透着粉,没有回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自己演艺生涯的第一次亲密戏献给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女人。 她得缓缓。 齐明山走过来,对贺情说:“情绪可以。” 他转身面对卫笈,眉头又皱起来:“太僵硬了,还有些死板。” 美则美矣,灵动不足。 卫笈道歉。 齐明山:“这场戏不难,你现在达不到表现派,那就尽可能让自己下沉到角色当中。” “刚刚只是走戏,你再想想,等会儿正式开拍的时候,你就把自己当做闵姝。” 卫笈知道自己不是个表现派,之前那些网剧电影都是糊弄过去,勉强称得上方法派的末流。 现在齐明山让自己下沉入角色,这就有些靠近体验派别。 卫笈觉得,面对贺情,自己做不到。 齐明山说完就走了,好像要给卫笈一点消化的时间。 小屋里开着地暖,窗户半遮半掩,零星雪花飘进来,冷冽化作几滴水,蒸腾在空气中,带来湿意,稠哒哒的。 “放不开?”贺情调整坐姿,正对着卫笈。 卫笈垂眸,点头。 她还有点不敢看贺情的眼。 刚刚走戏的时候,贺情那双眸子盛满了柔情蜜意,太摄人了。 “之前没有拍过亲密戏吗?” 卫笈诚实摇头。 贺情挑了下眉。 “你知道闵姝在刚刚的场景里,会做什么吗?” 卫笈想着自己给闵姝做的人物小传,说:“大概是会享受吧。” 毕竟闵姝这人,张扬热烈,一生都在追寻爱意。 宋词对她而言,就是那一份触之可及的爱的具象,她会很喜欢和宋词亲热。 “可能还会有些患得患失。”卫笈补充。 宋词的风流史,闵姝曾听闻过,这样一个风流浪子能在自己身边驻足多久,她不知道。 贺情点头。 “所以闵姝还是会紧张的。” 卫笈终于看她。 “不要这么看着我,”贺情浅笑,“这些都得你自己想。” 卫笈耳尖通红。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目光一定带着颤巍巍的求教。 “你是我的情人,你动心了,名不正言不顺,”贺情整理自己的碎发,面上有些凉薄,“可是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会甘心吗?” 卫笈下意识答:“不会。” 贺情笑了。 “老齐不说怎么演,就是想让你自由发挥,你是他选中的人,相信自己。” 卫笈拢了拢衣服,像是在思索。 “如果还是不可以的话,老齐那边有酒,可以喝点。”贺情提议。 说完就起身离开,留下空间给卫笈一人。 卫笈坐在床上,周身还带着残留的热意,松垮的领口耷拉,脑子有些绕。 把自己当成闵姝。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闵姝那份热烈的感情对她而言很陌生。 她泄了一口气,心跳还有些不规律。 一部分是担心自己演不好的惶恐,一部分是因为贺情的吻。 齐明山是和贺情一起回来的,两人一个走到显示屏后面,一个走向床边,手上还端着一杯酒。 贺情:“喝吗?” 卫笈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贺情笑笑,自己抿了一口,侧身把酒杯放在床头,问:“现在就来拍一条,行不行?” 齐明山不打断她们的对话。 卫笈把情绪从头到尾理一遍,有些怵,却还是说:“可以。” 又说:“耽误贺老师时间了。” 贺情用手把碎发梳到脑后,“今天只有这一场,不耽误。” 她给导演打了个手势。 齐明山收到贺情的信号,开机。 贺情按住卫笈的肩,欺身而上,领口被身下人抓住,二人呼吸交缠,一句低喃从唇齿间溢出:“姝姝好美。” 酒香麻痹神经。 卫笈扬起脖子,流畅的线条拉伸,在旖旎的房间情.动。 贺情落下一个又一个吻,那些蜻蜓点水在此时都化成了烙印。 卫笈呼吸突然乱了。 为什么和走戏不一样? 不等她细想,最直接的感触占据大脑,从一个接着一个的吻中得以窥见身上人的爱意。 宋词是爱闵姝的。 卫笈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双臂不由自主地绕上贺情的脖颈。 腿.上的触感鲜明,游走落实到每一寸肌肤,肆意大胆,卫笈有些痒,又有些恍惚,这似乎打破了自己对贺情的一些看法。 这种疏离客套的人,好像真对她动了感情似的。 短暂走神间,一个吻贴上来。 这次不是落在唇角,而是目的明确地撬开卫笈的唇舌,在她恍惚之际掠夺她的呼吸,侵占她的全部。 把酒气渡过来。 卫笈慌了,她下意识推开贺情,有些无助。 齐明山没有叫停。 贺情垂着眼,望着卫笈被吻到殷红的唇,说:“姝姝,别紧张。” 卫笈呼吸急促,不敢看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齐明山不喊停。 贺情伸手,揉着卫笈的肩头,带着安抚,“别怕。” 等卫笈冷静一些后,贺情慢慢凑近,细密的吻先是落在侧脸,慢慢走到唇角复又印在唇上,边吻着,边呢喃,“别怕。” 卫笈不知所措,只能任由贺情带着自己往下走,脑子空白,眼睫轻颤。 “停一下。”齐明山出声。 贺情停下动作,起身理了理衣服,带走纠缠时的热气,让卫笈觉得有些冷。 她问:“是后面没接上?” 语气平缓得仿佛刚刚那个情.动的人不是她。 卫笈愣怔,意识到贺情这个人,大概是很分得清戏里戏外的,不像自己,导演都叫停了还恍惚着。 “前面我也不是很满意,”齐明山说,“不过比之前好了点。” 卫笈知道问题出在她身上。 “剧本里有个动作设计,是闵姝昂首,”齐明山点了点桌子,“一个天鹅般傲气的人,为什么会对宋词展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卫笈斟酌,“我觉得是示弱。” 齐明山不置可否。 贺情站在一旁,端着酒杯,晃荡酒液。 周围沉默下来,缭绕地暧昧蓦地被吹散,窗外雪扑簌。 卫笈打破寂静,望着导演,也像是对自己说:“我喜欢宋词,也患得患失,宋词要吻我,我不会拒绝,我甚至是高兴的。” 她用着贺情给她的那一份悸动代入闵姝,想象自己爱上了贺情的宋词。 “高兴的情绪之下,是空荡荡。” 最后三个字落下来,卫笈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她想到贺情刚刚抽身时的冷淡,好像两人从来没亲近过。 “我不想她走,”卫笈敛眸,“我想留住她。” “我扬起脖颈,是专门给她看的,”说到这里,她推翻了刚刚的结论,“我不是为了示弱,我是引颈就戮,我想用生命绑住她。” “更像是祭献。” 窗外的风大了些许,卷进来醒目的白,落在地毯上,洇湿了一片。 贺情放下了酒杯,和齐明山一起看着坐在床上的人。 “再来一条。”齐明山说。《 》 4、第 4 章 祭献。 这两个字晃晃悠悠,落到卫笈身上,套上一层枷锁。 贺情单腿跪在自己面前,在吻她的锁骨。 下沉情绪。 缭绕的氛围里有清浅的呼吸。 “姝姝。”她听见贺情叫她。 卫笈应声,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抬手理了理贺情的碎发,环住她的脖颈,将人拉下。 目光细细描绘那人的眉眼,面上浮起绯色,她说:“宋词。” 她想要贺情吻她。 眼神相接,贺情埋首于卫笈的颈窝,而后者则是引颈,像是要把自己献上去。 贺情咬了一口身下人的耳垂,啄吻移到嘴角,随后盖住卫笈的呼吸。 齐明山清了场,这次他自己也出去了,现在的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以及围着床的摄像机。 床帏上面架高一台,乌黑的摄像头冰冷地对上卫笈情动的眼,冷漠看着荒诞的一切。 窗外的雪景白茫茫,溜进来的冷气全都被热汽融化。 情至深处,卫笈感觉到贺情的手从腰际向下滑,抖了下,难抑制地哼了一声。 摄像头拍不到这里,她知道贺情其实没碰到她,这只是闵姝的反应。 贺情察觉到她的不安,用亲吻安抚。 卫笈抱贺情抱得更紧了些。 * 齐明山让人进来,助理递给卫笈肥大的外套。 卫笈把整个人蒙起来,让脸降温。 她从拉链的缝隙里偷看贺情,看见她整个人穿着完好,衣领之上的皮肤瓷白,脸色更红。 大家一起拍的戏,为什么面前这人就这么体面。 察觉到目光,贺情侧头,看见把自己裹成一团卫笈,有些诧异,又有些想笑,“这是怎么了?” 新来的助理小果帮着自家艺人解释:“应该是有些冷。” 卫笈闷不吭声。 贺情伸手,把拉链拉下来一点,“别闷着。” 卫笈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眼,声音很低:“谢谢贺老师。” 贺情摆摆手,随即起身去和齐明山沟通什么。 卫笈看着贺情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掺着酒味。 这是贺情渡过来的。 之前开机的时候,贺情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开始就靠近卫笈,而是闲聊似的:“你是怎么想到祭献这个词的?” 当时卫笈还有些紧张,闻言,像回答老师提问似的道:“总觉得闵姝这个人,把爱当做终生信仰的人,是会把自己献祭的。” 贺情轻笑:“这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卫笈说:“所以最后没有什么好下场。” 实话,听着不太好受。 贺情脸上的笑意淡了,“不是好下场么。” 卫笈想到最后的那场大雪,没说话。 贺情也不再多言,脱了外套扔在地上,“开始吧。” 卫笈呼出一口气,想象自己是闵姝。 这一想象,一代入,就陷进了贺情演绎的温柔。 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小果递来一杯热茶。 “姐,要不要喝点?” 卫笈摇头,“帮我把手机拿来。” 解开锁屏,只有爸妈发来的问候,卫笈一一回复,然后关机。 心烦意乱。 这场戏结束就没了事情,卫笈收拾收拾回到酒店继续啃剧本,晚饭的时候刘青赶了过来。 “辛苦了。”刘青说。 “刘哥你这是特地抽时间来的?”卫笈递过去一杯水。 “小康在这里录节目,没事来看看,”刘青灌了一口热水,“这地方真冷。” “什么节目?” “横店风光。”近期热度挺高的。 “录几期?”卫笈翻着剧本,随口一问。 “还有一期,”刘青说,“到时候结束了一起吃顿饭。” “行。”卫笈还没退圈,有些人际关系还得维持。 刘青看着卫笈有些颓靡的气势,问:“是拍摄不顺利吗?” 卫笈犹豫了下,摇头,又点头。 “算不上。” 今天能提前收工,大部分功劳是在贺情身上的。 自己没有拖后腿完全是因为贺情能带着她入戏。 “那就行了,”刘青说,“虽然这部影片在国内上映不了,但是你能搭上齐明山的人脉关系,以后也会吃到很多好处。” “不容易的。”齐明山的性格,古怪严苛,卫笈敬而远之。 “收敛点你的性子,只要人不犯你,你就好好对别人,最后没有大鱼大肉也能喝到肉汤。”刘青像个七老八十的大爷一样念叨,看卫笈就像看不省心的孩子。 卫笈闻言,想说,自己快被磨得没脾气了,就因为今天这一场亲密戏。 和贺情搭戏,说不紧张那全是假的。 那可是贺情啊。 也正因为她是贺情,她抱着自己,吻自己,说情话,眼神烫人,灼烧理智,拉人沉沦,到头来抽身最快的也是她,完全公事公办。 卫笈完全被带着走,清醒且糊涂,又冷又热。 果然影后不是谁都能当的。 卫笈有些郁闷。 刘青看着面前这人突然蔫了,以为卫笈是不想听自己念叨,他估摸这孩子压力也大,也就不聊这个话题,说了一些别的事。 扯了半小时,卫笈把人送走,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是贺情。 贺情站在一处迎风口,接打电话,顺着风飘过来烟味。 卫笈本想要过去打招呼,蓦地脚步一顿。 她看见贺情微皱着眉,指尖捻着一根烟。 烟头的火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一丝丝往上烧,刚积了点烟灰就落下来。 这么过去十分冒昧且不合时宜,卫笈脚步换了个方向,就当没看见,谁知道贺情突然把电话挂了,转身面对这个方向。 这下四目相对,更加尴尬。 卫笈有些不知所措。 贺情倒是没什么表情,按灭了烟往这边走。 “贺老师。”卫笈说。 贺情:“出去了?” 卫笈:“送下经纪人。” “没带伞?”贺情的目光在卫笈有些湿的衣服上扫了扫,“回去喝点热水,别感冒。” 很普通的对话,但是卫笈品出了别的意味。 贺情心情不好,可能和那通电话有关。 不过卫笈没有多问,这几句带有疏离的对话让卫笈意识到二人之间的关系还远得很。 她们一起坐电梯上楼,贺情偶尔问问话,卫笈回答,很浅薄的前后辈关系,完全看不出这俩人几小时前还躺在一张床上。 “早点休息。”贺情说。 卫笈应声。 第二天雪停了,但是贺情没来片场。 “她家里有点事,下午回来,早上先拍你的戏份。”齐明山说。 卫笈猜测贺情是和她分开之后就离开了酒店。 上午要拍的是闵姝和赵兴国的旧情旧怨。 赵兴国一介商人,总觉得钱权有了,就该附庸风雅,某日进了戏台班子见了闵姝跳舞,便一发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闵姝知晓这人喜欢的是根正苗红会跳舞的美人儿,不是她,几次言语讽刺下把人激走,倒是没想到这老男人越得不到越想要,在闵姝再也跳不了舞之后还想把人收成二房。 这次拍的就是闵姝拿酒瓶子砸赵兴国的戏份。 饰演赵兴国的是张林峰老先生。 卫笈出了妆,见着老前辈,先是躬身问好,再就是为接下来的戏开始道歉。 她算是知道了,整个剧组就她咖位最低。 张林峰摆手:“这有什么的,拍戏嘛,要是这么讲究,那我接下来碰你拽你,不也得道个歉?那到时候咱俩人得对着头鞠躬致歉。” 说着,自己乐呵呵笑了。 卫笈讪讪。 第一条果不其然拍废了。 还是老问题,卫笈放不开。 张林峰不能理解,裹了裹大袄,指着酒瓶子说:“一抬手一抡的事,小丫头怎么这么墨迹。” 齐明山习惯了张林峰的大大咧咧,也知道卫笈的顾忌,就说:“有个什么伤的,你要不要小卫负责?” 张林峰:“这说的什么话!真要受伤了也是工伤,你个导演得负最大的责任!” 齐明山点头,问卫笈:“听见了吗?” 卫笈点头,放松了些。 第二次拍摄。 居室里,赵兴国推过去一块金子打的项链,俗里俗气,邀功似的:“你要是跟了我,这些东西你喜欢,我都买来送你。” 闵姝点了胭脂的唇殷红,笑起来嘴角锋利,看着有些咄咄逼人,“你有这钱,不如拿去找医生治治脑子,不然这拒绝的话说了三四五六遍都听不懂,大脑应该是有不小的问题。” 赵兴国知道闵姝的性子烈,嘴毒,也没生气,凑过去点想摸闵姝的手,被闵姝躲开。 “我知道你是不想当小,”赵兴国说,“但是我保证,我对你肯定比对那个老女人好!” 闵姝咬了下后槽牙,面上还挂着笑,就是有些不善,嘴里蹦出一个字:“哦?” “真的!”赵兴国做出发誓的动作。 “举个例子听听。”闵姝垂眸,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酒瓶上,指挥着,“给我倒点酒。” 赵兴国立马照办,满上一杯酒,把酒瓶放在闵姝脚边方便她拿取,“你要是给我生了个儿子,那我的家产肯定都落在他头上,保你娘俩儿衣食无忧。” “儿子?”闵姝抿了口酒,捡起酒瓶,满上。 “对对!”赵兴国还在说,畅享儿孙满堂美人在怀的场面,笑得愈发下流,心思落到身旁人的脖颈上,觉得手痒脚痒。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突然被兜头浇了一脑门的酒,眼睛被辣到睁不开,脑袋一疼,酒瓶子的碎裂声压住了闷响。 “去你的儿子!”闵姝说着,“下作东西,我就是手脚全断了去捡垃圾,也轮不到你这狗东西来献殷勤!” 赵兴国还在哎呦哎呦叫着,嘴里念着杀人了杀人了。 闵姝喝了点酒,行事不顾忌,抬脚就往男人身上踹,踹了好几下犹不解气,搬起椅子往赵兴国身上砸。 齐明山站在显示屏后面,有些愣怔。 表演没什么问题,就是他觉得卫笈是在拿人撒气。 算了,问题不大,演得没问题就行,至于张林峰……死不了。 在卫笈还想补上几脚的时候齐明山叫停,她立马半跪在地上把张林峰扶起来,一边扶一边道歉,仿佛刚刚踢人骂人的不是她。 “对不起啊张老师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实在是抱歉……” 张林峰伸手止住卫笈的连珠炮。 “人不大,狠劲不小,”他捂着头,“我得找老齐要点精神补偿费。” 齐明山听见这句话,没理,对着卫笈说:“这条可以。” 卫笈松了口气。 她拍的时候想到了自己遇到的一些奇葩,一阵恶寒,所以揍赵兴国多少带了点真情实感。 “继续保持。”齐明山说。 卫笈点头。 看来带了点自己本色的闵姝,确实是符合齐明山的标准的。 接下来还要补拍些镜头,拍摄很顺利,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卫笈想着下午的戏份,又想到贺情。 不知道贺老师家里有什么事,和昨晚那通电话有没有关系。 她坐在门口,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念出来。 “什么?”一道声音传来。 卫笈一顿,抬眼,就看见贺情穿着黑色羽绒服,手塞在口袋里,站在自己面前。 贺情挑眉,“小卫刚刚是在想我?”《 》 5、第 5 章 卫笈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情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抬脚往里走,还叮嘱一句:“门口冷,坐里面来。” 卫笈哦了一声,默默端着饭盒往里走。 好尴尬啊。 卫笈知道贺情问“想”是单纯想到她这个人,没别的意思,但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下午拍了二人初见的情节,张林峰没走,坐在齐明山旁边看着两人在场中对戏,满脸兴味。 他看着卫笈的头发披散开,慢悠悠问:“你从哪里找来的丫头?” 齐明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随口答:“偶然看见,就找来了。” “那这也太偶然了。” “是啊,”齐明山望着显示器里笑得张扬的卫笈,浑浊的眸子晃动,“算算时间,那人也走了三十年了。” 张林峰不说话了,慢慢灌了一口热茶。 那边的卫笈乌发披散,有些凌乱,眼神不善地望着贺情。 “宋词。” 抬手落下。 * 卫笈面对贺情还是有些紧张,好在这点紧张不影响拍戏进程,走了几天通告后她熟悉了剧组的节奏,也试着在日常生活中代入闵姝。 她不是个天赋派,也听得进意见,齐明山让她走体验派她就会去尝试。 横店的天气微微转暖,大概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升温,卫笈进了化妆间,脱了羽绒服开始上妆。 几位主创公用一间化妆间,贺情闭眼小憩,众人轻手轻脚,没发出多少动静。 今天拍的是宋词带闵姝去会所,意在折辱。 有人推门而入。 “曹老师。”工作人员轻声说。 卫笈移去目光,发现来人是曹宁乐,一个不温不火的女演员,没什么绯闻也没什么黑料,被网友称为剧红人不红的典型。 贺情睁开眼。 曹宁乐先去和贺情问好,贺情回应得不咸不淡。 她又去和卫笈打了招呼,客套完就坐下上妆。 看着温和有礼。 卫笈没怎么在意,她调整状态找感觉,眼睫不自觉眨动。 一根眼睫毛掉进眼里。 卫笈:“……” 她眨眼,还想揉,顾忌着妆容没动,眼眶蓄了些生理性眼泪。 “能帮我吹一下眼吗?”卫笈向化妆师求助。 声音不大,但挺突兀。 贺情看过来。 化妆师姐姐把睫毛弄出来,还吹了吹,“可以了吗?” 卫笈道谢:“谢谢。” 眼尾还有泪花。 贺情递过来一张纸。 卫笈顺着那张纸往上看,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贺老师。” “没事。”贺情笑。 曹宁乐看了眼贺情,在贺情抬头之前收回目光。 贺情坐回座位拿起剧本,冷冷清清。 舞厅布景很复古,色调是暗的,卫笈套着一件棉衫,坐在旁边看副导指挥群演走位,时不时和助理小果说话。 贺情站在齐明山旁边,“你找的曹宁乐?” 围读时有些人没来,贺情不知道曹宁乐也会出演。 齐明山听她语气:“有过节?” “算不上。”贺情说。 齐明山有些诧异,贺情很少和人有什么冲突,她性子淡,一般事情看看也就过去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膈应。”贺情解释。 齐明山没多问,“原来的演员轧戏,我把人请走了,曹宁乐是沈知晓找来顶上的。” “嗯。”贺情看着场中站在卫笈旁边的曹宁乐,神色冷淡。 迎春会所坐落在西郊路的正中央,临近傍晚,来往的车辆上折射出霓虹灯的光亮,一辆红旗大张旗鼓地刹在门口,车上下来的人拉开后车门,语气轻佻:“姝姝,到了。” 闵姝看着宋词,搭上她伸过来的手臂,跟着人走进去,嘴上冷嘲:“宋大少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她说完,又觉得跌份儿,索性闭嘴。 宋词闻言也不生气,“及时行乐罢了。” 闵姝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就被这人拐来了,当时宋词激她,说带她去看跳舞的,谁想到是迎春会所。 她听了宋词这句话,少言的心思被丢在脑后,又开口刺人:“及时行乐,命比纸薄。” 宋词停下脚步,侧头望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会所招待把二人带去房间,地上铺着羊毛毯,刚进门,铺面就是暖香,几个穿着风情的女人跪坐在一处,一见着人了就娇声道:“宋少爷。” 尾音拐到天上去。 闵姝没想到宋词专门找了这种唱歌跳舞的来折辱自己,一时间只想甩脸色走人,又被拦腰拉回。 闵姝扬手,被握住手腕。 “只看跳舞,不干别的,”宋词轻笑,“姝姝在想什么呢?” 闵姝挣开她的手,“龌龊。” 一个女人起身,给二人倒了温酒。 镜头落在这个女人——也就是曹宁乐饰演的廖英身上。 “卡!” 贺情松开环住卫笈腰的手,接过助理递来的羽绒服,后者去齐明山那边看自己在镜头里的表现,等着导演发落。 这条不难,一条过,从会所招待接二人进门到上楼这段会有很多空镜,扫过衣着华贵的群演,纸醉金迷。 “下面是个长镜头,”齐明山说,“你们准备。” 曹宁乐走到卫笈边上,搭话:“小卫老师会跳舞吗?” 剧本后段有回忆章,卫笈得亲自上阵跳舞。 卫笈没想到曹宁乐会问她,面上带着客套的笑:“齐导请了舞蹈老师,已经学了半个月。” 曹宁乐笑眯着眼,说了句不相干的:“你这个表情很像贺情。” 卫笈一怔。 这段时间拍戏,两人相处时间很多,卫笈会观察贺情的表情来学习,还会再把贺情的影片找出来观摩,偶尔会不自觉模仿贺情的神态。 “大概是你想提升演技,恰巧贺情这个教科书式演员就在眼前,所以受到了影响,”曹宁乐笑容大了些,“这种状态最好不要带到戏里,闵姝可不是这样的人。” 卫笈感觉不舒服,哪句话都不舒服,可这些话又是实话。 曹宁乐言语间很了解贺情的态度让卫笈有些微妙的不爽。 言语无法反驳,卫笈索性先闭嘴,侧过头看曹宁乐的眼,眼神下滑,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又落回到面前人的眼上,像是看什么无机质,随后轻笑一声,挑了下眉。 “您看我现在还像贺情吗?” 挺不礼貌的,不过卫笈乐意。 齐明山那边喊就位。 临走前,卫笈扔下一句话:“齐导选的我,我什么样儿,闵姝就什么样儿。” 轮得到你教? —— 侧上方有个固定摄像头,拍的是小舞池的场景,闵姝看着这番画面,有些不屑:“群魔乱舞。” 廖英妆容素雅,不像其他人那样浓妆艳抹,嗓子好,身姿含蓄,宋词伸手一指:“那这个呢?” 闵姝瞧了一眼:“也就能进你们男人的眼。” 宋词笑了,支着下颌:“总比跳不了的好。” 闵姝知道这人在记恨之前那一巴掌,故意揭她伤疤,她吃不了口头上的亏,“你耍嘴皮子能好到哪儿去?” “姝姝真是不记亏,”宋词喝了一口酒,斜睨她,“最起码能把你哄到这地方看人跳舞,不是吗?” 闵姝也喝了点酒,闻言嗤笑:“你是占了姓宋的好处,像你这种纨绔垃圾,没本家护着早就被野狗吃了。” 宋词笑:“姝姝说话好伤人。” “伤狗。” 这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闵姝有些醉了没意识到,宋词则是截住话头,不再多言。 宋词敛眸,指腹摩挲酒杯,余光中的闵姝撑着脑袋,乌黑的发全散在脑后,让她想起来之前拔了那根发簪的场面。 真是稠丽至极。 闵姝对宋词的余光打量浑然不觉,她垂着眼,目光落在地毯上。 她们其实跳得挺好的,曲儿也好听,是闵姝看不得这场面。 断肢的人往往需要时间来消化,来适应身体健全的人在自己面前奔跑。 这还是她伤了身后第一次出了自己那间破屋子。 她微微抬头,把这群人的身姿收入眼底,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评,仿佛自己还在歌舞剧院,在教新来的女娃规范姿势。 一曲终了,廖英下场,其他人接着下一曲。 “阿英。”宋词叫。 闵姝看她,随口嘲讽:“贵人知己多。” 廖英替宋词倒上酒,“宋少爷今儿是特地带新欢来的?” 没等宋词否认,闵姝先开口:“带新欢是为了寻欢作乐,带我是为了羞辱,阿英小姐,你看走眼了。” 宋词轻咳一声,廖英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宋词出国的见闻。 闵姝听二人闲聊,心里窝着一把火。 哪哪儿都烦人,而这种找罪受的现状得益于这位闲的没事干的宋大少爷。 她重重放下酒杯。 宋词看她,脸上带着醉态。 这人就算是醉了热了,穿的还是严严实实,扣子扣到最上面,与风流传闻有些偏差。 闵姝:“我想走了。” “想走就走,告诉我做什么?”宋词倚着桌子,“姝姝是在邀请我和你回去吗?” 闵姝的腿脚不宜长走,更何况是宋词带她来的,她以为这人最起码会送她回去。 显然这浪荡子更喜欢廖英这种体贴人的。 闵姝起身就走。 关门声震得人耳疼。 廖英问:“宋少爷不追吗?” 宋词没说话,灌了一口酒,劲儿冲得人头脑发懵,有些东西借着酒劲跑出来。 “外套拿给我。”《 》 6、第 6 章 “卡!” 几人又拍了几条。 卫笈觉得这场景的门都快被她摔坏了。 今天的工作结束,卫笈去卸妆,到了化妆间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贺老师走了吗?”她问化妆师。 化妆师摇头:“我也不清楚。” 卫笈抬眼看向窗外停车的地方,没看见贺情的保姆车。 应该是走了。 后面几天都是外景,齐明山想趁着天暖和的时候把一些戏份全拍了。 卫笈没多少外景,没通告的日子也来剧组观摩,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贺情和曹宁乐对戏,看得格外认真。 就是这地方漏风,她裹着大件羽绒服,贴了一层暖宝宝才勉强苟活。 沈知晓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子风尘仆仆味儿。 “盯这么紧,怕贺情移情别恋啊?” 卫笈先是被吓一跳,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笑了下:“贺老师会不会移情别恋,不都是沈编剧一句话的事。” 沈知晓看着相比一开始放松了不少的卫笈,咧嘴笑:“那不会,我这人讲武德,不干这种缺德事。” 卫笈从后面抽出一块小板凳给沈知晓,让他坐下,接着说:“那谢谢沈大哥了。” 她看着男人眼下的乌青,递了杯茶过去。 这大哥就套个马甲,也不嫌冻。 沈知晓笑眯眯坐下,喝口茶,“小事小事。” 随后话锋陡然一转:“贺情这几天状态怎么样?” 卫笈被这一出问得有些懵,想了下:“和之前一样。” 又补充一句,语气十分之客观:“稳定发挥。” 沈知晓缓了口气。 他从老齐那儿知道贺情和曹宁乐有过节,立马卷起铺盖来了剧组,路上撞上暴风雪预警,被困在当地旅馆好几天。 卫笈看他神情,想问什么,又觉得不该多嘴,索性看向场中。 廖英的戏份不多,但刻画立体,演起来也有难度,之前那个艺人就是因为这个角色出镜少难度高不划算而产生了轧戏的念头。 居然会有人敢在齐明山的剧组轧戏。 卫笈慢悠悠喝了一口热水,觉得此人脑袋有坑。 顶上来的曹宁乐驾驭得很好,此刻正眉目含春地望向贺情,嘴上念着宋少爷。 说着,手搭上了贺情的领口。 贺情穿着藏青色衬衫,衬得人瓷白,干净利落,曹宁乐穿着旗袍站在她旁边,看着还挺般配。 卫笈灌了一口热水。 有点烫嗓子。 下一秒,贺情把人推开,婉言拒绝美人的投怀送抱。 就算嘴上说的是拒绝的话,那语气也是含情的。 这宋词和贺情差别也太大了,卫笈想。 沈知晓开口:“今天是她的最后一场戏吧?” 卫笈知道他问的是谁,点头。 齐明山那边喊卡,沈知晓起身过去,卫笈窝在她的小板凳上不想动。 接下来补拍了几条不同的角度,卫笈中途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小板凳上多了个垫子。 还是会加热的。 今天的拍摄结束,齐明山让人送了小蛋糕过来,算是庆祝曹宁乐杀青。 卫笈被分了块蛋糕,吃了几口,抬眼就看见曹宁乐亲手把蛋糕端给贺情。 贺情没接。 众人收拾东西,卫笈问了工作人员垫子是谁的,没人知道,她就让小果收着。 临走前去了趟卫生间。 水龙头出的冰水冻手,卫笈手背青紫,搓了好几下才回暖。 出了洗手间,右转是一个茶馆建筑的□□,那里可以接热水。 有谈话声传来。 卫笈的脚步一顿。 “没想到贺老师有未婚夫了。” 是曹宁乐的声音。 没人应她,她又说:“当初的事很抱歉,现在看来确实是我看错了。” 贺情的声音很冷:“你是在抱歉还是在惋惜。” 卫笈从来没听过贺情用这种语气说话,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影后一直是温和的,偶尔会露出淡漠的一隅,而这句话则是带着漫不经心的强势,以及警告。 曹宁乐轻笑:“都有,看你怎么理解了。” 贺情:“我不需要管你怎么想。” 事实的确如此,当初曹宁乐追她的时候,她随便一声招呼就让这人掉了几个咖位。 贺情想到之前的事,眉心皱起。 不是没人追求过她,这些人大多知难而退,只有一个曹宁乐,上来第一句就是:“你也是个变态,对吗?” “喜欢女人的女人,不是变态是什么?” “我们两个变态应该抱团取暖。” 贺情不想搭理她,直接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显然曹宁乐没听进去,言语骚扰快进化成行为骚扰,贺情嫌烦,打了个电话,让这位不知好歹的追求者陷入几年的雪藏。 算是一个小教训。 “没想到贺老师会接这个剧本,”曹宁乐依旧是笑着的,“是因为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贺情觉得自己在这里耽误的两分钟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她也没想到接个水都能撞见这人。 “卫笈也很漂亮。”曹宁乐突然说。 场外无意听墙角的某人突然被提到,心跳突然加速。 卫笈挪了挪脚步,还是没动。 “别打她主意。”贺情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曹宁乐把这句话还回去。 “因为她不是个变态。”贺情接好水,冷眼看着曹宁乐。 她没有卸妆,眉眼被描绘得凌厉,垂眼看人有种威慑感。 贺情说完,不想多呆,抬腿往外走。 卫笈听到脚步声,一时间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 后堂吹过来的风都快把她吹成人棍了。 贺情出来就看见卫笈。 “贺……贺老师好。”干巴巴的,还有点心虚。 贺情面上没什么情绪,倒显得冷淡,“来接水?” 卫笈点头。 曹宁乐也走出来,打招呼:“小卫老师。” 贺情看她。 曹宁乐绕过贺情朝卫笈走,“小卫老师听见什么了吗?” 卫笈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眼睫扇动,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进退维谷。 当初和公司那群老油条对刚都没这么怵的。 贺情开口:“我们回去。” 有人解围,卫笈立马点头,跟在贺情后面。 曹宁乐没跟上来。 卫笈回头看了一眼,对上曹宁乐的目光,只见后者脸上挂着笑,嘴唇翕动。 她说:“卫笈,你是变态吗?” “别看她,”贺情突然出声,脚步顿了一下和卫笈并肩,语气柔和了点,“也别听她说什么。” 卫笈点头。 贺情把手上的水杯递过来。 卫笈接过,有些愣怔。 “你不是来打水的?”贺情笑笑。 卫笈在贺情面前就像个哑巴,话少得可怜,就算她能在沈知晓面前开玩笑,能和齐明山讨论情节点,也做不到在贺情面前放松。 第一场戏的后劲儿太大了,卫笈总觉得自己得缓个半年才能在这位“爱人”面前不慌。 她这时候也憋不出什么话。 毕竟她偷听人说话,理亏。 “水杯是新的,”贺情说,“要是不舒服可以不来片场的。” 态度上还是之前那个温和的贺前辈。 卫笈突然反应过来,“那块垫子也是贺老师……” 贺情弯眼,凌厉感淡化,语调随意,“突然想起来车上有备用,就让助理拿来了。” 卫笈顿了一下,“是这样啊……” “怎么了吗?”贺情问。 卫笈摇头:“没事。” 贺情看着卫笈冻紫的手被水杯捂暖,“生理期就不要碰冷水了。” 卫笈猛地抬头。 贺情看她,语气带笑:“人都蔫了。” 她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掌心是一块巧克力。 “甜的。” 卫笈接过。 两人说着走到了片场,贺情被沈知晓拉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至少气氛不错,卫笈看了会儿,心有些抖。 手里的白水像是咖啡,一口下去,心慌得很。 卫笈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心想,那块垫子还挂着全新的商标没拆。 这巧克力也太甜了。《 》 7、第 7 章 “这场戏你们放松点。”齐明山说。 卫笈知道这句话主要是说给她听的。 宋词出门追上闵姝,把人送回家,在门口争执。 卫笈想了下场景,呼出一口气。 “别紧张。”贺情轻声说。 卫笈点头。 沈知晓的剧本都没什么台词,碰上齐明山这样的氛围派算是一拍即合,压力倒是全给了演员。 踢踏的脚步声在蜿蜒的楼道里回响,有些不规律,来人似乎很急,带着一股沉闷的不悦。 闵姝不想理后面的人,忍着脚疼快步走回去,到了门口翻找钥匙,被宋词抓住手腕。 “闵姝。”宋词的声音带着酒气。 闵姝甩手,没挣开,侧身看向宋词:“放手,我要找钥匙。” 宋词看她,慢慢松手,随后按了按眉心。 闵姝找出钥匙,插孔的时候急了点没对准,钥匙串叮当响。 “你生气了。”宋词说。 闵姝笑了,不想看她:“我哪敢生气啊宋少爷。” 宋词解开领口的一粒扣子散热,想到了什么,手一顿,又扣上。 她道歉:“对不起。” 闵姝把钥匙插进锁扣,推开门进去,反手关上,却被抵住。 宋词的手握住了门沿。 细长的指节,很秀气,看起来就招桃花。 闵姝垂眸,狠狠推门,门外的宋词倒吸一口冷气,手松了点,却还是没退出去。 “滚啊。”闵姝说。 宋词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话:“你生气了。” “你有病吧,”闵姝拉开门,眉眼间的不悦更甚,“你难道不就是想让我生气吗?” 宋词那只被夹伤的手垂落在身侧,没说话。 闵姝再次把门关上。 齐明山喊了卡。 卫笈赶紧开门和贺情道歉。 贺情揉了揉手背,说没事。 又拍了两条,就算门沿上垫了海绵,贺情的手背也有些肿,卫笈让小果找冰袋想要送过去,发现贺情的助理已经准备好了。 “对不起啊贺老师。”卫笈深一个浅一个地鞠躬。 贺情看着她这诚惶诚恐的样子,浅笑,又有些客套,“没事的,只是工作。” “下场你准备好了吗?”贺情岔开话题。 卫笈犹豫一下,“大概吧。” “那就好好拍戏吧。”贺情拍了拍卫笈的肩,往齐明山的方向走。 卫笈看着她背影,抿唇。 天杀的,果然还是好紧张。 下场戏是闵姝听见门口的响动出门查看,才发现宋词一直站在门口。 顶上的钨丝灯还在尽职尽责地亮着,昏黄的光打在宋词身后,眉眼掩在暗中,直到闵姝开门,房里小灯的光亮透出几丝,才能发现这人满眼的红血丝。 “你怎么还在?”闵姝皱眉。 宋词没说话,往前走一步进门,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闵姝推她:“出去!” “对不起。” 三个字落下,好像今晚听不到闵姝的原谅,她就不走了似的。 “呵,”闵姝提高了声量,“装模作样给谁看的。” 宋词伸手抓住她手腕。 闵姝挣扎:“放开!” 这时楼道一间房门传来一道声音:“吵吵什么睡不睡了!” 闵姝动作一顿。 宋词顺势进来带上了门,松开了闵姝的手腕。 房内进了风,闵姝回身披上衣服往门口走:“你不走我走。” 宋词站在门口拦住她。 闵姝避开她拉门栓,被人握住了手。 她一拳砸在宋词的肩膀,发了狠劲。 话语倒是很平静,没有之前那股子气:“你让开。” 宋词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闵姝没反应过来,有些愣怔,身上人的寒气往她脖子里钻,冷得她一哆嗦。 只听见宋词声音含糊:“我好冷。” “又不是我逼你站在外面。”闵姝推她。 宋词有些站不稳,顺着闵姝的力道撞在墙上,咳了一声。 闵姝不看她,径自拉开门出去又被拽住。 “外面很冷。”宋词的手从闵姝身侧伸出,推上门,整个人挂在闵姝身上。 “我马上就走,”她说,“就是太冷了,我想暖和一下。” “我马上就走。”宋词又重复了一遍。 闵姝没动,任由这人靠着自己。 她知道宋词喝了酒,也知道这人在仗着酒劲胡搅蛮缠,但是就是生不起更大的火气。 这天太冷了,谁都不想折腾。 气氛沉寂下来。 宋词闭眼,下巴窝在闵姝肩上,呼吸间是浓重的酒气。 “宋词,”闵姝轻声说,“你别招我。” 宋词抬眼。 闵姝挣动,脱离宋词的怀抱,转身看向后者的眼,“你该走了。” 宋词没动。 她就这么立身,欲语还休。 闵姝去开门。 身后传来动静,闵姝被按在门上,门栓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宋词环住闵姝的腰,隔开冰冷坚硬的门栓。 宋词低头凑近,闵姝侧开脸,又被掰正。 一个吻落在唇角。 闵姝……卫笈猛地推开贺情。 “卡!”齐明山喊。 “情绪太平淡了,”沈知晓冒出来,“这是你们第一次亲热,闵姝反应太平淡了。” 男人摇头。 卫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第一场戏,耳尖微红。 贺情喝了口热水,站在旁边听着。 “在贺情要亲你之前你就得反抗啊小卫,你怎么表现得跟个小媳妇一样,贺情又不会吃了你!” 卫笈不敢反驳,因为她余光瞥见贺情笑了。 再来一条,还是没过,卫笈有些挫败。 沈知晓拉上齐明山出去,带走了一批工作人员,说是要让卫笈沉浸式体验一下,贺情没走,坐在房内的凳子上,身上披了件羽绒服。 “过来喝杯热水。”贺情说。 卫笈坐在贺情对面捧着水杯,抿了几口。 “曹宁乐找过你吗?”贺情突然问。 卫笈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又诚恳地补充一句:“那天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对不起!” “没事,”贺情笑笑。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影响,周围也没有闲杂人等,卫笈觉得气氛很平宁,就好像今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你有不能喜欢的人吗?”贺情突然开口。 卫笈第一反应是这问题很越界,不像贺情会问出口的,很快反应过来,贺情这是在让她尝试带入闵姝。 “我没有,”卫笈说,“可能这就是我演不好的原因。” “你让我不要招你,你心动了。”贺情说。 卫笈点头,“但是我不敢喜欢。” 说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深究。 “为什么呢?”贺情眯眼。 卫笈这时候才注意到贺情的神态动作变了,她不像是个在教导后辈的前辈,而是切切实实的宋词。 “你不敢喜欢我吗?” 卫笈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敢喜欢我,就推开我。” 贺情语气含笑,一双眼风流,望着卫笈的时候带着暧昧。 “你不要怕,我不会吃了你。” 沈知晓的话被她拿来用,卫笈望着她的眼睛,心有些沉。 贺情这人,分寸把握得很好,太好了,好到卫笈总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也就在她是宋词的时候,才会破开一点束缚,沾点鲜活气。 就比如现在,冷冷清清的人染上暧昧的颜色,卫笈看着,一边理智,一边沉沦。 “知道了。”卫笈说。 * “宋词,”闵姝轻声说,手搭上宋词的额头,撩开一缕发,“你别招我。” 宋词抬眼。 闵姝脱离宋词的怀抱,转身看向后者的眼,“你该走了。” 宋词没动。 她身上只有一件呢子大衣,进屋半天也没暖和多少。 闵姝去开门。 身后传来动静,宋词上前把闵姝按在门上,后者的腰抵住门栓。 宋词环住闵姝的腰。 闵姝推她,推不动,叫了声:“宋词!” 宋词握住闵姝的手腕:“不要吵到邻里。” “你给我滚。”闵姝深呼吸。 “姝姝。” 宋词置若罔闻。 她低头凑近,闵姝侧开脸,又被宋词掰正。 闵姝一口咬在宋词的手指上,发了狠。 宋词一愣。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卫笈自己加的,不如说是卫笈毫无准备的临场发挥。 她真的很想咬宋词,贺情演的宋词。 贺情吃痛:“姝姝。” 卫笈不松口。 贺情把人抱紧了点,指尖轻动,碰到了卫笈的舌头。 卫笈立马松口把人推开。 “滚。”她说。 贺情碾了碾指尖,抬手,轻轻吻了吻。 齐明山终于喊停。 “有些过了。”齐明山皱眉。 “但也不是不能用。”贺情接话。 沈知晓也拧着眉,确实过火。 卫笈站在原地没动,听他们交谈。 她无所谓这条能不能过了,刚刚贺情那个动作比原定的接吻要更让人心悸,她的眼神落在贺情身上,心如擂鼓。 没人告诉她拍戏还要随身备着速效救心丸啊! “再补拍一条。”齐明山盖棺。 卫笈这次没咬贺情,任由贺情与自己呼吸交缠。 一个吻落在唇角。 但是没有那人轻吻自己指尖来得深刻。 收工后,卫笈心绪还是繁杂的,没等她心思平定下来就接到了刘青的电话。 “这周末晚上出来吃顿饭啊。” 之前约好了康三木录完节目就一起吃饭,后来她剧组事情多就推了,刘青表示理解,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由头。 “和谁?” “小康来这边补录横店风光的特辑,你要是有空就来。” 卫笈看了眼通告,应了下来,“到时候发我地址就行。” 之前已经推了一次,再推辞就不太好了。 挂断电话后,卫笈把自己窝在羽绒服里自闭,直到小果喊她她才出去,结果出门就撞见贺情。 “贺老师还没走?” 贺情进来,笑着说:“我落了个东西回来拿,你先走吧。” 说完就走进门。 贺情在这儿,卫笈也不好多留,拢着羽绒服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房内很安静。 贺情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敛眸,快要和周遭融为一体,随后什么也没拿,起身离开。《 》 8、第 8 章 周末卫笈戏份少,她提前和导演打过招呼就离了片场,刘青正好没事,就顺路过来把人捎上。 “拍得怎么样啊?”刘青问。 卫笈:“还行,跟着沈编剧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 刘青也就一问,估摸着卫笈学到的也就是那些演技啊剧情什么的,没成想后者却是沉默两秒,然后认真答了一句话: “学会了更高级的骂人方式。” 刘青:“?” 卫笈:“有场戏卡了好几次,齐导看不下去了叫停,沈编过来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刘青从后视镜看她。 “他从来没遇见过对演艺圈这么没有威胁感的艺人。” “哈哈哈哈哈哈!”刘青笑出了声。 卫笈跟着笑,随后眼神移向窗外。 她记得沈知晓这句话说完,贺情也被逗笑了,可能是看她太羞赧,才止住笑清清嗓子来宽慰。 到了横店一家火锅店门口,刘青把卫笈放下去找停车位,卫笈看见狮子墩旁边站着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的小男生,就招了招手:“三木。” 康三木听见声音,抬头从帽檐下露出一双眼:“卫姐。” 卫笈走过去:“好久不见啊。” 和卫笈毫无遮掩不同,康三木裹得严实,毕竟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热度比卫笈高了好几个水平。 全是妈粉姐姐粉。 康三木还在读书,出活动的时间也少,但最近赶上寒假,他跑了几个综艺,公司时不时再买个热搜,被认出来的概率还挺大。 刘青当时第一押的就是卫笈,几年后签了康三木,就第二押了他。刘经纪人觉得这俩人命里带火,也就很上心。 “综艺录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哥哥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康三木一笑,一口白牙,看着就单纯,还有点蠢。 “刘哥说姐你在这里拍戏。” “对啊。” “什么戏啊?” 齐明山拍戏这件事没官宣,也就圈里一些人知道,刘青没告诉康三木,估计是觉得没必要。 卫笈想了下:“来客。” 她当时读完剧本后再回过头来咂摸着名字,总觉得虚得慌。 “来客?是来了客人的意思吗?” “嗯。”卫笈没多说。 “哦,”康三木又问,“和谁演的啊?” 卫笈和小孩子处着,话就会多一点,还会有些恶趣味:“你女神。” 康三木:“?” 他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贺影后?!” 卫笈:“嗯哼。” “!”康三木激动了:“姐你能帮我要一份签名吗!” 卫笈:“你先高考完,考好了就给你要签名。” “那得好久!到时候你接触不到贺影后了怎么办?” 康三木话说的直接,他以为卫笈就是去混个配角,也不会和贺情有过多交集。 “我先要来,看你成绩再决定给不给你。” 康三木蔫了。 刘青这时候过来:“说什么呢?” “小康想要贺情老师的签名,我说等他高考完。” 刘青乐了:“那这得好等了。” 俩成年人挺乐呵,就一苦逼高中生拉着张脸。 吃饭的时候康三木讲了综艺发生的趣事,还说有个咖位比他高好多的前辈很看好他,一张小脸跟开花似的,刘青捧哏,卫笈吃饭,十分和谐。 中间康三木去卫生间,刘青说:“你和三木多处处,这孩子以后肯定有作为。” 卫笈不置可否:“到那时候我也退圈了。” “这可不一定,”刘青放下筷子,“齐导这部戏拍完,不出意外的话,会有公司接手签你。” “不替老东家挽留一下我啊?”卫笈挑眉。 “我们公司你还能呆?巴不得你赶紧走呢,尤其是知道这部电影不在国内上映之后,那是对你一点情分都没了。” “缘分尽了。”卫笈评价。 刘青点头。 他还觉得公司目光有些短浅了,这部电影就算不在国内播放,但这可是齐明山的电影,人脉可比一部电影含金量高。 可能就是没缘分了吧。 “估计公司被你坑怕了。”刘青笑了笑。 “没用的公司。” 卫笈丝毫不觉得自己能有多麻烦,习惯性骂了句公司后就截住了这个话头。 刘青:“到时候你水涨船高了,别忘了捞一把老大哥。” “得了吧哥,”卫笈笑,“我就剩这张脸了,真混到什么水平,那是没什么可能的。” 刘青也不说了,说多了显得势利,他给卫笈倒了杯大麦茶:“最近拍戏,别上火。” 康三木突然进来,一脸兴冲冲:“卫姐!我看到我女神了!” 卫笈:“?” 刘青随口一问:“你女神谁啊?” “贺情贺影后!” 康三木搓着手进来,坐到椅子上还抖腿,一张青涩脸通红:“果然近看更美丽,女神果然是女神,这颜值这气质,我小时候她长这样,现在我快成年了她还长这样。” 卫笈:“你女神听见这话大概不会开心。” 康三木立马闭嘴。 刘青问:“你就看见她一个人?” 康三木摇头:“旁边还有人,我都不认识。” 人家的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快吃完了要走的时候刘青才对着卫笈说:“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了吧。”卫笈穿好外套,“没到那个关系。” 康三木顶着一双狗狗眼凑过来:“真的不去打个招呼吗?” 卫笈一顿。 康三木:“孩子这辈子就一个愿望,和女神说上一句话。” 卫笈冷漠转身:“别浪费你姐这来之不易的同事情。” 康三木:“嘤。” 他们在二楼,出了包厢门拐弯,正对的207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手里握着震动的手机。 贺情抬眼,一愣。 “小卫?” 卫笈也没想到会这么和贺情撞上,一时间有些尴尬,尤其是对面的贺情看起来气场很低心情不好。 她说:“贺老师。” “来吃饭?” 卫笈啊了一声。 贺情客套地对刘青笑了下,然后对上明显热情的康同学,稍微点了下头,就问卫笈:“要走了是吗?” “对的,刚吃完,听三木说看见贺老师了,怕打扰,所以就没来打个招呼。”卫笈有些局促。 “三木是这孩子吗?”贺情把还在震动的手机放进口袋。 卫笈下意识抬了下手指了指:“……电话。” “没事,”贺情笑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卫笈只能嗯一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见着气氛要冷下去,刚刚提起来的话头被无人在意的正主本人捡了起来——康三木举手:“我就是三木!” 自打再见到贺情,康三木就十分激动,后面听见女神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更上头了,一时间也忘了前后辈身份和差的老远的关系,一张嘴把其他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自己身上。 “挺活泼的。”贺情笑容更大。 卫笈则是尴尬到想把这倒霉孩子的头打爆。 康三木还想说什么,被刘青拉了一把才堪堪住嘴。 “贺老师忙吧,我们先走了。”卫笈说。 贺情点了点头:“开车回去吗?” “经纪人送我,贺老师再见。” 等到了楼下,卫笈这一巴掌终于落到了康三木的脑门上:“傻不傻!” 康三木捂着头。 他也后知后觉自己犯傻了,内心十分后悔:“我在女神心里的形象崩塌了!” 刘青乐了:“本来也没形象。” 康三木更委屈了。 刘青去把车开过来,两人站在石狮子旁边,卫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给康三木:“净口的。” 康三木瘪着嘴接过来,把糖含嘴里:“姐,虽然你说你和贺影后就是同事,但是我感觉她对你挺好的,不像那种很生疏的关系,你看女神看见你都不接电话了!” “糖都堵不住你那张漏风的嘴,”卫笈懒得理他,“你给你大脑做医美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的康同学更委屈了。 贺情不接电话,很明显是不想接,遇见他们只是个由头而已。 至于关系不生疏,那是因为贺情和她对了这么多场戏,是个人都不会太生疏,但也不亲密,这戏一杀青,谁还能和谁有关系呢。 卫笈还在想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一看,是贺情。 “拍戏的时候,你东西落在了我衣服口袋,当时你已经走了,刚好现在给你。”女人披着黑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眉眼冷清,就这么撞进了卫笈眼底。 “是你的手套。”贺情补充了一句。 闵姝穿着宋词披的衣服,估计是走戏的时候卫笈把手套塞进了外套口袋。 卫笈还有些愣怔,直到手套被递到自己面前了才反应过来道谢。 “没事,天冷,别冻着。”贺情笑了笑。 “还是麻烦贺老师了。”卫笈舔了舔唇。 贺情看她,两秒后伸出手按了按卫笈的脑袋。 卫笈一动不敢动。 贺情说:“马马虎虎的。”《 》 9、第 9 章 旁边的康三木嘴都快合不上了。 贺情:“我上去了。” 卫笈愣愣:“好。” 等人走了,康三木啊了好几声,才哆哆嗦嗦抬起手指了指贺情离开的方向:“我女神这么平易近人吗?” 卫笈手里握着手套,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康三木这一问打了个岔,有些烦他,也懒得多说:“滚。” 隔天。 “暖气足吗?”齐明山问。 卫笈穿着短袖捧着剧本点头。 她扫了几眼贺情。 贺情穿着格子衬衫,袖口卷起,手上拿着一只毛笔。 这场戏拍的是宋词在闵姝身上作画,是她俩第一次亲密戏的前情。 卫笈又回想起那场戏,她把眼神从贺情身上移开,转而去看剧本,心思有点乱。 贺情坐到了自己身边。 “先从脚腕开始画,会有腰部特写,最后在眼尾点颗痣。” 流程是这样,卫笈问:“贺老师学过画画吗?” 贺情摇头:“学过一点书法,老齐说可以画字。” 齐明山清了场。 闵姝穿着单薄的衣裤,宽宽松松,稍稍靠近宋词:“这就是那个颜料吗?” 宋词停笔,侧头,目光落到闵姝殷红的唇上,停顿两秒,随后看向她的眼:“对,我父亲托人从国外带来的,颜色很艳。” 闵姝伸手点了一点,按在了宋词脸上,随即手被握住,后者笑了声,“别闹。” “可以画在人身上,姝姝要不要试试。” 闵姝:“不要,还得洗。” “我帮你洗掉,”宋词一手拿着笔,一手握住闵姝的手腕,“你好白。” 闵姝被她看得臊得慌:“你写你的书去。” 说完就退回到桌旁的卧床上,还没坐好,脚腕就被人抓住。 “别动。” 宋词提笔落在闵姝的脚腕上,写下端端正正一个“宋”字。 闵姝看见这个字,笑了:“盖标呢?” “嗯,”宋词看她,“盖了标就是我的了。” 闵姝另一只脚轻踹了一下宋词。 宋词手不停,细软的笔尖划过外踝,一直到小腿肚,笔走龙蛇,写的是闵姝的名字。 见闵姝看不懂,她解释:“草书,是你的名字。” 宋词把闵姝的裤腿挽到膝盖,布料很滑,顺着大腿落下去,她抬眼看了下,又立马垂眼。 闵姝还在看她脚腕上的字,夸得十分真心实意:“好漂亮的字。” 她弓着身子,胸口衣服有些低,宋词不敢抬头,就侧身蘸墨:“你冷不冷?” 闵姝下意识回答:“不怎么冷。” 她们现在在宋词的一个住处,暖气很足,确实不冷。 宋词不说话了,只微微抬手,盖在了闵姝的膝盖上。 闵姝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衣着有些不齐,但是也没别的动作,只是问:“还要写吗?” 带了些暗示意味。 宋词撩起眼皮深深看了闵姝一眼,后者没有躲闪,两人对视三秒,宋词先移开目光,语气有些乱:“我去拿布帮你擦掉。” 起身的一瞬,小指被人勾住。 “帮我画个花吧。” 闵姝拉着宋词的手:“画在腰上。” — “我听说过纹身很疼,当时要进剧院,也不能去,就在一师傅店里看了会儿,有个大汉进去,被刀割得鬼嚎,从此也就没了纹身的念头。” 闵姝仰躺在床上,看着宋词:“当时就想要给自己画朵花,可惜没那个手艺,花裙子穿了不少,但是没一朵是开在自己身上的。” 宋词摩挲着闵姝的腰:“这朵是。” 闵姝有些痒,她不敢躲闪,怕笔歪了,就伸手按住宋词的手,声音带笑:“别摸,好痒。” 宋词掌心下是温热的皮肤,多少让人心神不宁,她回身蘸墨,又问:“小图案不疼,你现在想去纹身吗?” 闵姝摇头:“没那个心气了。” 以前什么都想试试,现在能安于现状就是最好的,可是有个变数突然闯了进来,还让人下不去狠心推开。 宋词画最后一片花瓣。 “宋词。” 宋词抬头。 “画完了吗?” “快了。” 闵姝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宋词的手:“好看吗?” 宋词一愣。 闵姝静静等她回答。 宋词眼神落在闵姝腰间的花朵上,又滑到这人的眉眼处,看着闵姝半搭着眼皮,神色缱绻,心头便一动。 她抬手,在闵姝的眼尾点下一颗朱红色的痣。 “很好看。”宋词说。 * 贺情把卸妆油递了过来。 卫笈道了声谢,然后开始擦腰上的颜料。 脚腕突然被人握在了手里,她抬头,看见是贺情在帮自己卸颜料。 贺情挑眉笑笑,难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好帮你洗的。” 宋词说的,贺情做的。 卫笈啊了一声,脸有些红,为了让气氛不尴尬,就随便扯了个话题:“贺老师写字很好看。” 贺情:“那这个字给你留着?” 卫笈:“啊?” 贺情笑了:“开玩笑的。” 卫笈跟着笑笑,突然想起来康三木那小子想要签名那事,就顺势提出来:“那贺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贺情换了一张卸妆巾,闻言手一停,顺手就把拍戏用的笔拿了过来:“签在哪儿?” 周围没有纸,助理们也都没过来,在卫笈想着签在戏服上导演会不会把自己丢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贺情问:“手腕可以吗?” 说完,就拉过卫笈的手。 卫笈压根没法儿拒绝,这时候也不好解释不是她要签名。 她只能说:“可以的。” 贺情垂眸,在卫笈手腕上写下两个字。 卫笈看着这两个字,语气带笑:“今晚回去不洗手了。” “掉了可以找我补。”贺情说。 卫笈被这好态度弄得一愣,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谢谢贺老师了。” 贺情摆了摆手。 这场戏拍完,今天就没卫笈什么事了,她把衣服穿好,和导演说一声就走了。 她得赶去上舞蹈课,后面有场戏得她亲身上阵跳舞。 贺情留在片场和齐明山看录像。 “这里,”齐明山用笔点了点液晶屏,“你眼神太直白了。” 是开头宋词盯着闵姝嘴唇的画面。 贺情:“这里本来就该直白,宋词喜欢闵姝。” 齐明山看她:“我还以为你是在看卫笈。” “你人老了,眼神不好。” 齐明山哼笑:“你怎么对这个丫头这么上心?” “上心吗?” “算吧,之前和你合作也没看你对谁这么……”齐明山快速皱了下眉,吐出一个词,“……温柔。” “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看见小辈就想照顾。”贺情没什么表情。 “再大能比我大?”齐明山望着贺情,“但是你也不小,肯定也干不出混淆戏里戏外这种糊涂事。” 贺情短促笑了下。 “说真的,我们剧组可不兴剧组夫妻这种事啊。” 语气里带了点警示意味。 “你老糊涂了,你忘了我订婚了?”贺情语气淡淡。 齐明山掏出烟盒磕出一根烟,没点,就夹在手里:“也就狗仔听风就是雨,闹得沸沸扬扬的你那儿也没官宣,这我不信。” “真的,”贺情要了根烟,“就是还没订,快了,这部戏结束就出国订婚,明年结婚。” 屋子里暖气足,吹得人脑袋发懵。 齐明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摸出一个打火机,擦了火,先是递给贺情,等贺情点着烟后才说:“你认真的?” 贺情没说话。 齐明山狠狠吸了口烟:“看不出来啊。” “你回家那次,还有时不时打来的电话,为的都是这件事?” 贺情点头:“事情很多,我不想处理,就拖着。” “我拍戏耽误你了。”齐明山笑笑。 “就当是躲一会儿。”贺情轻轻咬了下烟嘴,浅色的唇微张,吐出一口浅淡的烟。 沈知晓突然推门进来,目光锁定冒烟的两人,眉头一紧:“你俩搁这儿修仙呢?” 齐明山:“怎么了?” 沈知晓:“今天没事了,喊你去喝酒,去不去?” 他又问:“小贺来吗?” 贺情摇了摇头。 齐明山:“我去。” 沈知晓点了下头,关上门走了。 空气被开门关门带来的一阵风吹动,齐明山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一口烟随着话语断断续续往外冒。 他看着贺情:“我也拍过不少戏,看过不少演员,哪些人是代入角色演出来爱,哪些人是真动心了,多少也能看出来点。” 贺情抬眼看他。 “不过这两者没什么区别,两人一分开,出了戏,也就谈不上爱不爱了。”齐明山磕了磕烟灰。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齐明山:“我嘴闲的。” 贺情轻笑一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 贺情垂眼:“我就是看小卫单纯,就多照顾了点,没别的心思,你别防狼似的。” 齐明山:“我可没。” 两人不说话了,都在默默想着事。 贺情开口:“你去吧,别让沈知晓等久了,马上又要念叨你。” 齐明山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碾灭:“走了。” 贺情点头。 房间只剩她一个人,贺情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浮现不久前给卫笈签字的画面,眉头一皱。 冲动了。 贺情起身,把烟掐灭,开了窗户通风。 她看着外面皑皑雪地,想,齐明山真是多虑了。 她怎么会动心。《 》 10、第 10 章 “这是第几次课啊?”舞蹈老师那尺子拍了拍卫笈抬起的手,“手放低点。” “后天还有一次课就结束了。” 舞蹈老师:“那你这还得多练。” 卫笈绷着肩,点了点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气,蓦地下腰旋身,指尖擦过地板,脖颈扬出一道弧,核心收力,起身时正对上舞伴。 舞伴鼓了鼓掌:“好腰!” 舞蹈老师也满意点头。 “时间到了,你们自己练练,我先走了。” 和舞蹈老师告别后,卫笈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套上,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舞伴张立问:“不练了吗?” 卫笈:“我先去吃点东西,回来再练。” 张立:“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张立是专业的舞蹈演员,用齐明山的话来说就是请专门的人过来托底的,能力高事少。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卫笈给小果发消息,让她今天不用来接她了,她得多练习练习。 吃完了饭,张立带着卫笈过了一遍舞,纠正了几个不太严谨的动作,到点了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别练到太晚啊,晚上夜路不安全。”张立叮嘱。 练舞的地方不在横店,离酒店也远,卫笈不想麻烦助理,仗着人糊经常自己打车回去,这地儿晚上车少,要是真走迟了还不一定有车。 “得嘞。”卫笈应声。 张立走后,卫笈对着镜子自己一人过了一遍舞,然后照着张立说的盘动作。 公司在之前给她报过班,美其名曰没有演技好歹得有点特长,结果练了两月就停了,后来卫笈空闲的时候也会自己找点舞蹈视频来看,拆解动作跟着跳,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 所以她现在倒也不觉得累,心情平和得很。 外面天黑沉,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雪。 贺情洗完澡出来坐在酒店床上处理事情,正要把几个邀约全推了时房门被敲响。 她过去开门,是沈知晓。 “给你块茶饼,从老齐手底下骗来的,”沈知晓眨眨眼,“你可别告诉他。” 贺情挑眉,接过袋子:“你是怎么骗的?” “我说下个剧本年前肯定写完。” 贺情:“他信了?” “三杯酒下肚,我就说我明天把剧本给他他都信!” 沈知晓扬了扬手里剩下的袋子:“我还留了一块给小卫。” 卫笈房门就在贺情旁边,沈知晓走两步敲门,没人应。 “休息了?这还早啊。” 沈知晓给人发了个消息,很快就收到回复。 他对着一直站在房门口没回去的贺情说:“哦,在练舞,还没回来。” “练舞?”贺情皱眉。 “对,下周有场舞戏。” “今晚不是有大雪吗?” 沈知晓:“她助理应该在,不用担心。” 他把给卫笈的茶袋递给贺情:“等明天你给小卫吧,我先回去了。” 和沈知晓分开后,贺情回屋后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手机上方弹出暴雪黄色预警,她点开这条消息,看了几分钟,又退出。 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贺情接通。 “妈妈。” 贺永隽温温柔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小情,休息了吗?” “还没有呢妈妈,马上就休息了。” “好,明天降温,你多穿点衣服呀。” 贺永隽是南方人,说话慢声慢气,语调总是柔和。 “妈妈你也注意保暖。” 贺永隽笑笑:“最近有没有和方城联系呀?” 贺情抿唇:“联系了。” “你最近在剧组拍戏,方城也不好去找你,他事情也多,你们两个多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你方叔叔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杀青,说是让小方来接你呢。” “不用了,剧组不方便外人来,我杀青的时候还有人要拍戏呢。” 贺永隽诶了一声。 贺情看着窗外慢慢飘落的雪花,稀稀疏疏的,也没有兴致找个话头。 方城和她基本没什么联系,两人对感情这事都没什么看法,她是没感觉,方城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婚姻是锦上添花。 当初两人见了面,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先试试吧,双方家长都看着呢。 这个男人大概也察觉到贺情的冷淡,倒也没太多顾虑,直接说:“订婚也只是形式,不一定结婚,真结婚了,你要是没想法我也不会有,我们可以互不干涉,到时候离婚也行。” 贺情当时说了好。 她也算是给她妈妈一个交代。 贺永隽得知自己女儿松了口,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大概是心情松快了,病情也好了不少,没过多久就出院,只是还没好好和贺情聊聊,贺情就进组了。 难说她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贺永隽。 “你拍的是什么戏啊?”贺永隽问。 “是民国戏。” “有吻戏吗?” 贺永隽有些保守,她知道自家女儿的职业特殊性,能理解两个人因为拍戏而亲密接触,但是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膈应。 贺情顿了下,说:“有。” 然后,像是故意似的,又说:“还有床戏。” 贺永隽沉默了。 好一会儿,温温柔柔的女声又响起:“你们拍这种戏,会不会尴尬呀?” 贺情想到卫笈在自己身下红着脸,眼底有水光,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场景,蓦地轻笑了一声:“她会吧。” “人家男生尴尬什么,你当心吃亏。” 贺情没有去纠正贺永隽的话,只是说:“我不会吃亏的。” “我看那些电视剧,有很多演员会因戏生情呢,你可不要这样。” 贺情垂眸:“不会的妈妈,你放心吧。” 贺永隽:“妈妈不是让你不要去喜欢别人,妈妈只是担心。” 贺情不说话了。 贺永隽:“我知道你对方城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感情这个东西都是相处出来的,日久生情,更何况婚姻里不只是有感情,还要看两人是不是门当户对的。” 窗外雪变大了,大片雪花敲在窗户上,卷起的絮又落下。 贺情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地面,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又看了眼时间。 贺永隽大概也觉察出女儿对这事不想多谈,叹了口气:“小情,你会觉得妈妈在逼你吗?” 贺情沉默了一下,说:“妈妈,你该休息了。” “你在怪妈妈。” 贺情:“我不怪你的。” 她回身坐到床上,余光瞥见茶几上的茶袋子,微微抿唇。 “妈妈不说了,小情你早点休息,今晚雪大,你多喝点热水。” 贺永隽把电话挂了。 贺情坐到沙发上,从茶袋旁边的包里翻出一盒烟。 女士香烟,薄荷味,细烟管。 是方城某次撞见她抽烟送她的。 贺情把烟盒扔在旁边,翻出了自己之前随便买的一盒烟。 她没有烟瘾,也不怎么抽,只有心烦的时候会来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等着烟自己烧完。 贺情擦火点了一根。 软皮沙发把她整个人包进去,屋里暖气足,贺情穿了件宽松的衬衫,领口开了两粒扣,锁骨露在外面,长发遮住侧颜,往日冷淡的眉眼多了几分躁意。 一根烟烧完。 雪好像又大了。 贺情觉得有点闷,走到窗户前面开窗透口气,冷风铺面,夹着了雪味的风闯进屋内,冲淡了烟味。 贺情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等雪花在掌心融化后,她关上窗拿起手机。 “睡了吗?没睡上楼,把车钥匙带给我。” — 舞蹈室开着暖气,卫笈穿着一件白卫衣也不冷,舞蹈音乐在空旷的房间的打着旋,一个大节拍猛地落下,音乐引来短暂的哑声,卫笈不敢松气,等音乐再次响起,她迅速下腰旋身,在极快的一个拍子里起身,核心拉着膝盖离地,像是有外力控着她,将她整个人托起。 像是失魂落魄的偶人。 肌肉记忆带动身体向下舞动,音乐逐渐和缓,卫笈也慢慢松了口气,动作逐渐柔和。 最后的谢幕,卫笈看向镜子,正准备弯腰的时候,余光看见舞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站在那儿。 卫笈:“!” 弯腰的动作硬生生被她扭成了向后转,她看着来人,一时间有些磕绊:“贺……贺老师?” 贺情进来关上门。 她站在这儿好几分钟了,敲门的声音被舞曲掩盖,于是擅自开了门进来,入目就是卫笈扬手,露出雪白细韧的腰肢。 贺情就这么站在原地看完一支舞,目光在卫笈绷紧的指尖上停留了好久。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贺情说。 卫笈看着贺情濡湿的肩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贺情顺着卫笈的目光,拍了拍肩:“雪化了。” “外面雪很大吗?” 贺情点头。 她问:“你还要练多久?” 卫笈一愣,心头一动,然后答:“刚刚就是整体跳了一遍,可能还得再练一会儿。” 贺情点头:“那我等你。” 卫笈眼睫颤了颤,她直视贺情的眼神,试探问:“贺老师是来接我的吗?” 贺情顿了一下。 卫笈垂眼:“贺老师不用等我,马上雪下大了不好走,我到时候打车就好。” “这里没什么车过来,”贺情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椅子上,“你练吧。” 她没有回答卫笈的问题,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卫笈笑了一声:“好。” 这首曲子叫《来客》,齐明山找人编曲编舞,相当于电影的主题曲,也是卫笈在影片中要跳的舞。 她需要表达出的感情基调就是悲。 贺情坐在椅子上看卫笈。 卫笈的身体很美,之前拍那些戏的时候贺情就深有体会,这一优势在宽松的卫衣下并不明显,贺情目光追随着卫笈的指尖,滑到腕骨,再到笔直的腿上。 一舞终了,卫笈呼吸有些急促,她转身看向贺情:“贺老师,好看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贺情面前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贺情愣了下,然后笑笑:“好看。” 卫笈又从头播放音乐,她在跳,贺情在看,空气里除了流淌的音乐,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贺情察觉到了这丝暧昧。 等卫笈跳完,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得开心:“这次很顺,没有磕绊。” 贺情:“那还要跳吗?” 卫笈摇头:“不了,不早了,明早还有戏。” 贺情把卫笈的衣服递过去。 卫笈接过衣服,正要道谢,就看见贺情的衣领翘了个边,下意识就伸手帮忙整理。 贺情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避开。 就像之前的一场戏,闵姝帮宋词整理衣领,并索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浅,卫笈却总是演不好,因为一些莫名的心悸,只有完全放下自己演员的身份,她才能走进贺情编织的笼。 而现在,她们目光相接,短暂地和角色相重合。 直到手背碰到贺情的脸,卫笈才如梦初醒,赶紧收回手,有些无措:“……冒犯贺老师了。” 贺情也像是刚回神:“……没事。” “贺老师一个人开车来的吗?” 贺情点头。 卫笈哦了一声,耳尖有些红,她穿好衣服,关了暖气,然后走到贺情旁边。 两人出了门,骤降的温度激得卫笈缩了缩脖子。 卫笈双手捂着嘴,不让冷风吹进来,随即开口:“贺老师为什么要来接我?” 刚刚那一幕似乎让贺情的心情沉了下来,她微微侧身看身旁人:“你觉得呢。” 卫笈没想到贺情会这么回答,这个问题被抛到她这边,卫笈下意识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却又觉得自己想法很幼稚,几个字在脑子里润色了好几遍才慢吞吞说出来:“是关心吗?” 贺情嗯了一声。 “前辈对后辈那种吗?” 贺情又嗯了一声。 卫笈咬了下唇,又问:“就只有这样吗?” 贺情停下脚步。 卫笈跟着停下。 贺情不着痕迹地拉开半步距离,她收敛了笑意,还是平常的语气:“就只有这样。” 听见这个回答,卫笈抿唇,然后把手放进衣服口袋,笑了下:“贺老师你真好。” 贺情:“为什么这么说?” 卫笈扯了扯嘴角:“影后关心一个透明后辈,在大雪夜独自一人开车来接后辈,还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圈里人说的没错,贺影后真的是个好人。” 贺情微微皱眉。 卫笈笑着看她:“你说是吗,贺老师。” 贺情想,可能自己的行为给了卫笈错觉,所以也让这个后辈胆子大了起来。 “卫笈。” 卫笈:“嗯?” 贺情想说什么,看见卫笈的假笑又闭上了嘴,她叹了口气,拿出车钥匙。 “不要说了,雪大了,我们回酒店。”《 》 11、第 11 章 卫笈坐在副驾驶上闭眼装睡,贺情调高了点空调温度,一路沉默。 其实卫笈是有点后悔说出那些话的,名不正言不顺,全凭自己那点胡思乱想,不仅显得自己冲动,还很冒犯人。 她不知道贺情会怎么想自己。 到了酒店下车,回房间的路上两人也没有交流,卫笈偷偷看了几眼贺情,发现她表情很平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也不是很平淡。 比如在房门口分别的时候,贺影后连一句客套的“早点休息”都不说了。 卫笈想,她把人惹生气了。 隔天拍戏,剧组来了个大咖,是位德高望重的演员,人六十多岁的年纪也没什么出山的念头,还是靠齐明山卖面子才请过来的。 卫笈看见琴邓林的时候人都懵了。 这可是她小时候在央视春晚见过的琴老,是位出了名的艺术家! 和自己搭戏的居然是这种地位的老前辈,卫笈真觉得自己烧了高香。 琴邓林演的是卫笈的邻居,一位慈眉善目的奶奶,齐明山照顾琴老时间,把她老人家的通告都集中在了这几天。 第一场戏先拍的是贺情和琴老。 卫笈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眼神落在贺情身上,看着她和琴老谈笑风生,一时有些出神。 沈知晓蹿了过来:“小卫啊,茶饼拿到了吗?” 卫笈这才想起来今早出门,门把上挂了个茶袋,感情这是沈编剧送来的。 “拿到了,谢谢沈编。” 沈知晓搬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不用谢,反正是从老齐那儿顺来的。” 卫笈:“……” “也不知道老齐哪儿来的本事把琴老给请出山了,”沈知晓掏出一把瓜子,“等老人家杀青了,他得凑个酒席送人。” “这些老辈演员不是不喜欢闹腾吗?” “琴老不一样,她老人家六七十了还身体倍儿棒,以前去那些大导演电影里客串杀青了,都得办个热闹的杀青宴,每次都点最贵的酒,”沈知晓啧啧两声,“老齐这次又要大出血。” 卫笈静静听他说,目光倒是没怎么离开贺情。 贺情此刻和琴邓林走戏,宋词一身风流被她收敛了七成,她目送着琴老转身回屋,直到导演喊卡才松懈下有些绷紧的身子。 琴邓林从隔壁房间出来,笑眯眯的:“小贺有些紧张啊。” 贺情:“难免的,毕竟面对的是琴女士。” 琴邓林被哄得心花怒放,拉着贺情的手开始聊了起来。 齐明山看了下刚刚的效果,喊了声:“准备一下!” 正式开拍时,片场是不允许有人说话的,卫笈看着场中,手里抱着热水杯,在想找个什么时机向贺情道歉。 这条过了,下条卫笈要上场。 卫笈走向场中,躬身向琴老打招呼,琴老喜欢好看的人,对着卫笈也很和蔼,夸了她好几句漂亮的娃娃。 卫笈被夸得有些羞赧。 打板声响。 闵姝拎着袋子上楼,她脚有些不方便,走得也就很慢,袋子沉,布条子勒得手疼。 邻居奶奶正好要下楼。 奶奶:“小闵回来了啊,刚巧有人找你,看着像是个当官的,你认识这号人不?” 闵姝脚步一停。 邻居奶奶还在说:“他还向我打听你嘞!” 闵姝猜到奶奶嘴里说的这人是宋词。 之前因为迎春会所的那事,闵姝相当于把话挑明了,她不知道醉酒的宋词听没听懂,只记得宋词吻了她,却又在那之后整整一月没来找她。 真就符合这人风流的名号。 闵姝也就当被狗咬了。 没想到宋词又找来了,还向邻居打探闵姝。 闵姝看邻居奶奶要下楼,侧身放下袋子,扶着奶奶的小臂把人送下去,问:“奶奶,你是怎么回答的啊?” “我看他也不像个坏人,就知道什么说什么嘞,”奶奶突然哎呀一声,“我是不是不该说的啊?” 闵姝连忙道:“没事的奶奶。” 和邻居奶奶分开后,闵姝提着袋子回家,这才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没锁门,此刻门虚掩着,里面还有微弱的响动。 闵姝推开门。 入目就是宋词拿着自己的一张手帕轻闻,她听见门开回身,冷淡的眸子在看见闵姝的那一刻变得柔和。 “姝姝。” 周遭安静,只有宋词的眼神如有实质,一寸寸地将闵姝包裹。 — 卫笈套上自己的羽绒服,她坐在椅子上等着这条的结果,过了的话今天就没什么事了。 贺情站在齐明山旁边看显示屏。 两人喊卡之后也没什么交流,这里人多,卫笈找不到机会和贺情说话。 齐明山突然招呼卫笈过去。 她起身往那个方向走,卫笈能感觉到贺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但不敢回望过去。 刚到齐明山身边,卫笈就听见贺情说:“那我先走了。” 卫笈闻言抬头,只看见贺情的背影。 她轻轻啧了一声。 齐明山不知道她俩的事:“今天状态不错,一条过,继续保持。” “好的齐导。” “还有件事,琴老杀青后有杀青宴,你把时间腾出来,主演尽量都到场。” 卫笈应下后就去换衣服,一路上没什么人,她推开化妆间的门,迎面撞上要离开的贺情。 贺情看见她也是一愣,随即客套笑笑:“老齐交代完了?” 卫笈看她的神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贺情也不在意卫笈没有回答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卫笈站在门口挡住了路,贺情停在她两步之外,说:“小卫,你让一下路。” 卫笈只是看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 手机铃声打破僵持的气氛。 卫笈看了眼手机,是小果。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啧了一声,侧开身让出路。 贺情从她身边经过,一句话都没留下。 卫笈看着贺情离开,接通小果的电话。 “姐你在哪儿?” “你去保姆车等我就行。” 电话挂断,卫笈拎着手机坐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脸色沉沉的自己,皱了下眉。 还道什么歉啊,很明显贺情这是躲自己呢。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琴邓林的戏,卫笈和贺情顺着老人家的时间,难得她俩在同一个场景中,贺情也只是拍完戏就走人,基本不会多逗留。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这是贺情一贯的风格,只是卫笈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前的贺情还会关照她一点,多说几句话。 卫笈不知道贺情在躲她什么。 那晚她说错了话,也自觉自己自作多情,贺情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厌恶,可现在就只是这么不明不白地避着卫笈,态度模糊。 卫笈读不懂,也不敢读懂。 那点隐晦的猜想好像又要萌芽。 琴老最后一场戏,是和贺情的对手戏,宋词最后一次来到闵姝居住的地方,穿的是女装,粉妆淡抹,邻居奶奶没认出来这是之前找闵姝的男人,就说:“你找小闵啊,她说她要去嫁人,不知道现在去哪儿了。” 最后的镜头落在宋词失神的面上。 这条过,齐明山带头鼓掌,剧组里掌声渐响,卫笈站在人群外看着琴老身边的贺情,猝不及防和她视线相接,转瞬错开。 卫笈停下了拍手。 杀青宴订在一个酒楼,齐明山包了一层,剧组里人都来了,场务小姐姐看卫笈不往主桌走,还好心拉着她到那一桌,说:“主演都坐这儿。” 卫笈道了声谢。 位置基本坐满了,大家默契地空出贺情旁边的位置,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卫笈在贺情身边坐下。 琴老在和齐明山商业互夸,夸完了就开始扯演艺圈的未来种种,其他人吃的吃喝的喝,有沈知晓在场活络气氛,众人都挺放得开。 卫笈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点果汁就停了筷子。 琴老突然起身:“大家一起喝一杯!” 众人笑着举着酒杯朝向琴老,卫笈也端起了一杯白酒,在琴老一口闷的时候跟着灌了几口,被辣得激出点眼泪。 白酒太呛人了。 一口酒下肚,返上来的劲儿倒是挺舒服,卫笈又拿过酒杯兀自喝了几口,还挺自在。 这里的酒杯是那种小玻璃杯,几口酒就没了,卫笈扫了眼桌面,伸手把白酒拿到了自己面前。 “小卫还挺能喝啊!”沈知晓叭叭。 卫笈笑了声:“和沈编没得比。” 沈知晓诶诶两声,给自己满上一杯,对着卫笈说:“来!喝!” 卫笈没推辞,一口就干了,沈知晓后她一步,喝完了才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啊小卫,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 卫笈摆手。 刚刚灌猛了,呛到嗓子眼,现在开口估计得咳嗽。 贺情把白酒拿到了她那边。 卫笈看过去。 贺情对上卫笈一双含着水汽的眼,微微皱眉:“少喝点酒。” 卫笈只是看她。 贺情垂眸:“这里人多,喝醉了不太好。” 卫笈笑了,咳了一声,伸手把酒瓶拿过来:“贺老师很有经验?” 贺情没回答,卫笈也不追着问,她自顾自抿酒,支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饭桌上,琴老在灌沈知晓,齐明山在旁边添油加火,一个个大咖都没了架子,卫笈很喜欢现在的氛围。 酒瓶子空了一半。 贺情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卫笈,别喝了。”《 》 12、第 12 章 “嗯?”卫笈撩起眼皮,手上还端着玻璃杯,嘴唇抵在杯壁上。 她现在有点头昏,贺情刚刚说的话她没听清。 卫笈看见贺情朝自己伸手。 贺情的手很好看,修长匀亭,指甲修剪齐整,每次拍戏的时候这双手都会落在自己的肩上,腰上,亦或是拉着自己的手。 卫笈笑了下,拿酒杯轻轻撞了下贺情的指尖。 贺情一顿。 “贺老师要和我干杯吗?为什么不端着酒。” 贺情看向卫笈的眼,那双眼里是纯然的疑惑,还带着些微亲昵。 她微微皱眉,收回手端起酒杯,犹豫一下,还是轻轻和卫笈的酒杯碰了一下。 卫笈轻笑一声,收回手又灌了自己一口。 贺情看她,还是放下了酒杯。 “少喝一点。” 卫笈挑了下眉:“贺老师这是在管我?” “那边说什么小话呢?”沈知晓喊了一句,“小贺你别欺负人家小卫啊!” “哪儿能啊?”卫笈乐了,“贺老师脾气这么好一人!” 齐明山也喝多了,闻言笑了:“她脾气好?什么脾气好,也就是懒得发脾气而已。” 沈知晓:“说得对!” 卫笈瞥了贺情一眼,就看见她浅笑着望着这一切,也不说话。 那种距离感又逸散出来,就像是当初围读会上那样。 她突然有些不悦。 “贺老师。”卫笈出声。 贺情转头:“怎么了?” “刚刚碰杯,你没有喝,我再敬你一杯。” 有几道目光聚过来。 贺情犹豫一下,还是举起了酒杯:“我不太会喝酒。” 卫笈:“那我喝。” 说完,就把半杯白酒全灌进了嗓子。 她很少出席酒局,零星一点经验也是小时候跟着老爸学的,所以卫笈喝酒很有那种北方人的豪爽劲儿,敬完酒还杯口倒扣晃了晃,以示喝干净了。 “贺老师随意。” 说完就望着贺情,一点也不像让人随意的样子。 贺情叹了口气,抿了口酒,只有一个感受,很辣。 看见贺情终于遂了自己的愿,卫笈笑了,她给自己满上,心不在焉地呷着。 有个演员看贺情给了卫笈面子,寻思着他也能在这位影后面前混个眼熟,就从位置上起身,端着慢慢一杯酒走到贺情身边:“贺老师。” 听见有人叫她,贺情抬头,发现自己叫不出这人的名儿。 “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这人就把满满一杯酒全喝了个干净,也学着卫笈的话说:“您随意。” 贺情也还真就随意了。 “心意领了,不过我不太会喝酒。” 她拿了一杯果汁,微微抬手,示意自己喝这个。 那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卫笈在她身后笑出了声,随后掩饰似的轻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 贺情喝完一杯果汁,那演员也站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了位置。 “怎么喝果汁?贺老师是不是不尊重人?” 卫笈斜了斜身子,手指搭在贺情刚刚放下的杯子上,“还有,贺老师拿错了,这杯是我的。” 贺情闻言一怔,抬眼发现自己确实拿错了杯子。 “抱歉。”她说。 卫笈摇了摇头:“没事,亲都亲过了。” 贺情听见这多少有些不过脑的话,声音有些淡:“卫笈,你喝多了。” 大概是酒精催人胆,卫笈装作听不出来贺情的意思:“啊?我说错了吗?” 贺情不说话了。 卫笈挑了下眉,她看着贺情冷淡的侧颜,眼神迷离,打量人打量得毫无顾忌。 贺情任由她看了会儿,随后侧了下脸,似乎有些无奈:“还看?” 卫笈反应慢半拍,啊了一声:“抱歉。” 就是这句抱歉十分不走心,两字蹦出来后卫笈依旧看美色看得我行我素,直到齐明山对大家说了点什么才挪开视线。 她坐直了身子,又摸了一瓶酒出来给自己倒满。 手刚抬起来半分,手腕就被人挡住,满溢的酒液一晃荡就洒了人一手。 卫笈看着贺情被洇湿的袖口,有点懵。 “再喝的话,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头疼。” 卫笈听见这句话没什么反应,眼神依旧落在贺情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上,声音被酒精浸得有些哑:“你衣服湿了。” 贺情不在意地收回手,抽了几张纸巾。 卫笈直皱眉,然后晃晃悠悠站起来:“不行,你得去换下衣服。” 那边的沈知晓看见卫笈起身,喊:“怎么了这是?” 卫笈不理他,贺情只能代答:“酒不小心撒手上了。” “没事吧?” “没事。”贺情笑笑。 “有事。”卫笈盯着贺情,冷不丁蹦出这两个字。 贺情一愣。 “袖口湿了,会很难受,穿外套也不方便。” 卫笈咳了一声,头有点昏沉,目光倒是一差不差地锁在坐着的贺情身上。 “我车上有衣服,去换一下。” 卫笈确实是有点醉了,所以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带着一些勉强人的意味,尤其是她俩之间有着明显的前后辈差距。 沈知晓哦了一下:“那是得换下衣服!” 今儿做主的是琴邓林,沈知晓附和完了还拐了一句琴老:“琴大美女同意不?” 琴老也点头,笑了好几声,还打趣了一句:“去换吧,别把我们小闵给心疼坏了!” 沈知晓笑出了鸭叫。 气氛活络起来,卫笈脸上也没什么笑意,贺情轻叹一口气,话都到这儿了只能跟着人起身往外走。 贺情:“穿你衣服不太好,我车上有备用的衣物。” 卫笈脚步一顿:“哦。” 她喝多了,身子有些不稳,但还能走,神志也不算一团浆糊,贺情也就没有扶她。 就在贺情担心卫笈下台阶会不会摔倒的时候,卫笈突然蹦出来一句:“那衣服是新的,我没穿过。” “嗯?”贺情有些疑惑。 随后反应过来卫笈这是在回答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贺情失笑:“知道了。” 卫笈抿了下唇,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贺情说:“我的车比较近。” 话没说完,卫笈还是听懂了,便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 贺情轻笑一声,抬手扶住了卫笈的手臂:“慢点儿,这里是楼梯。” 几节台阶走完了,贺情也松开了手,卫笈那点闷闷的气性也在这几步里散了,她低头看了看贺情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蓦地笑了一下。 贺情:“怎么了?” 卫笈笑眯着眼抬头,手背轻轻碰了碰贺情的手背:“你看。” 贺情看向两人的手。 “我们俩个人的手都很软。” “嗯?” “都是女人的手。” 贺情不太懂这句话,于是抬头看向卫笈。 卫笈不看她,目光的落点在空无一物的水泥上,嘴上好像换了个话题似的:“闵姝和宋词多般配啊,就连性别都一样。” 贺情脚步停了一下,又恍若无事地跟上。 卫笈没有等到贺情应声,也没想着贺情会应声,她有些懊恼自己说这些话,下意识快走几步,脚步踉跄一下,被身后人扶住肩。 清浅的香味混着酒味,贺情声音无波无澜:“慢点。” 卫笈站直身子拉开距离,她揉了揉额头,笑得有些勉强:“谢谢贺老师。” 贺情微微皱眉。 到了车上,卫笈侧开一步:“我在外面等贺老师换好衣服。” 贺情拉开保姆车的门:“你不冷吗?” 她指了指卫笈冻到发红的指节:“上来吧,暖和一点。” — 贺情把车载空调打开了,暖风混着机器运转的声音扑在卫笈身上。 后排的人在换衣服。 卫笈坐在前面,头靠在靠枕上闭目,身后的窸窸窣窣声不断传进耳中。 冷是会让人清醒的,就像刚刚走在路上,冷风一打,卫笈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就能理出一个线头——不要越界。 但是现在很热。 空调温度有些高,熏得酒精直往脑门上窜,大脑昏沉得要命,卫笈肩很酸,太阳穴也很疼,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道声音响起:“卫笈。” 卫笈皱眉,下意识想追寻这个声音。 “卫笈。”贺情又叫了一声。 她在车里没有穿外套,衬衫领口松垮着,因为弯腰前倾的动作露出一片锁骨。 卫笈睁开眼,入目就是贺情的下巴和脖颈。 “困了吗?回去睡,车上会冷。” 卫笈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伸出一只手,指尖落在了贺情的脖颈上。 贺情身子一僵。 “你为什么没有喉结?”卫笈呼出一口酒气,神色懒散。 贺情闻言皱眉。 “嗯?你怎么不回答?”卫笈咳了一声,撩起眼皮看向贺情的眼,手不老实地往上滑。 贺情抓住那只手。 卫笈动作一停。 “卫笈。” “怎么了?” 贺情压着声音:“你在看谁?” 她很熟悉卫笈现在的这个神情,这是闵姝见到宋词会露出的表情。 想到这儿,贺情觉得有些麻烦,她向来不喜欢麻烦。 卫笈听到贺情的问话,又咳了一声,目光垂了下来。 她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贺老师。” 贺情松开卫笈的手。 “你喝多了。” 卫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抱歉。” 贺情:“你抬起头。” 卫笈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那人。 “你不是新进这个圈子的,但是履历上还算个新人,所以这种事情很正常,但这不能混淆太过。” 卫笈嗯了一声。 贺情声音是有点冷的,她就像和卫笈并不熟悉似的,平淡地说着这些话。 卫笈突然有些委屈,她很少感到委屈,就连之前贺情故意冷着她,她也只是有些心烦,心烦的背后是什么她一直没去深想。 起初以为是乍然心动后,对方的疏离让她有了落差,现在听见贺情这些话,她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这些虚浮的。 这终究不是真的,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冒了头,贺情是有订婚的。 不是没去深想,是不敢。 当一切落到实处,如露如电。 她和贺情对视,越看越难受,眼皮一垂,泪就落了下来。 “对不起,”卫笈慌忙擦掉了泪,“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卫笈也说不出来了,空气好像很稀薄进不到肺,眼泪咸涩,比酒还难喝。 贺情看着突然别开脸的卫笈,心尖抽疼了一瞬。 “对不起,贺老师……” 贺情的手心还残留着卫笈的余温。 “只是……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自暴自弃似的说完这句话,哭腔就再也掩不住,卫笈能做到最体面的方式就是不让人看见自己脸。 贺情指尖蜷缩一下,她静静地等着卫笈平复心情,车内很安静,贺情闭了下眼,等前座的呼吸缓和不少后,她叹了口气。 空调还在尽职尽责地制造白噪音。 贺情就像个善解人意的长辈,开口给这场不该出现的闹剧画上了一个句号:“卫笈,回去吧。”《 》 13、第 13 章 横店的雪挺大的,刘青本着人道主义来给卫笈送了一盒姜片,他撬开门的时候卫笈正在看剧本。 “最近戏份紧张?” 卫笈给人倒了一杯茶:“为什么这么说?” 刘青:“你脸色不太好,压力太大了?” 卫笈把茶推到刘青面前,随口一应:“还行。” 刘青点了点头,他把姜片递过去:“暖身的,别多喝,会上火。” “好。” 刘青咂摸着这一个字,越咂摸越不对味,他看着这姑奶奶一副丢了魂的样儿,眉头一皱,直接问:“以前没看过你为了工作的事憔悴成这样儿,也没听过你有什么感情上的苗头……” 他越说越疑惑:“遇到那种强迫人的你也不会是这么个状态,卫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卫笈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刘青嗯了声。 “哦,”卫笈揉了下额头,“最近拍戏压力有点大,没怎么睡好。” “你们什么时候杀青?” 卫笈想了下:“年前一个星期左右。” “那快了,还有不到一个月。” 卫笈点头。 “今年过年也没什么工作,你回去好好陪陪家人,等这部电影放出来,你就要忙起来了。” “要跑宣传?” “齐导的电影一般不跑宣,是我这边有几个合作方找来,点名找你,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赌一把你以后借着这部电影风生水起,趁着你现在还算便宜把合作给签了。” 卫笈笑了下:“那挺好。” 刘青看卫笈兴致缺缺,也不多说:“你注意身体,别拍戏拍垮了,公司的年终会我帮你推了。” “谢谢刘哥。” 卫笈把人送出门,刘青站在门口叮嘱几句关照的话,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撞上了隔壁门开。 贺情出来的时候气氛安静了一瞬。 卫笈垂了下眼,“贺老师。” 贺情浅笑一下:“你们聊。” 说完就进了电梯。 刘青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等贺情下去了接着说:“康三木说杀青了想来接你,啧,这孩子估计就是奔着他女神来的。” “来就来吧,反正大概率也见不到面。”卫笈语气淡淡。 刘青点头:“说的也是,行了,我走了,有事说啊。” 把人送走,卫笈进门拿起剧本,又看了下通告,数了数自己还要和贺情对多少戏份。 还挺多,重头戏都没拍。 难捱。 活了二十几年的卫某人头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难捱。 她拿起手机打算分散下注意力,就看见有个人发了条朋友圈——“归国,喝酒,速来扣1”。 这倒提醒了卫笈,好像每个失恋的人都会走这一趴,醉个酒然后把这些苦全顺着酒气倒出来,酒醒了这事也就过去了,都得向前看。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卫笈确实不想在酒店呆着了。 这几天拍戏也老是被卡,她得发泄一下情绪。 卫笈点开这人聊天框,直接一个电话过去。 对面的人接的很快:“哎呦喂,让我看看是哪个大美女给我打的电话,这不是卫笈吗?我的妈呀她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得看看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 卫笈被逗乐了:“别贫了。” 时渠:“怎么会是贫嘴呢,我可是发自真心!” 卫笈:“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告诉我?” 时渠娇里娇气地哼哼:“我们卫卫这么忙,我哪里敢打扰哦。” “别逼我抽你。” “嘤。” 时渠也不闹了:“嗐,前天突然回国,我自己都有点懵,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找了个小的,就为这点事把我叫回来,神经病一样。” 卫笈:“你爸?” “对,找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他丫的半边身子进了土的人哪来的精力玩这些花花的,长得丑玩得花,也不嫌丢脸。” 卫笈笑了下。 “不骂那个傻逼了,卫卫你在拍戏不?要是没事出来和我喝个酒,咱俩都多久没见了。” 卫笈:“你给个地址。” “你现在在哪儿呢,发我,我找你附近的。” “我在横店呢。” “横店?拍戏吗?那我得找个私密性好点的,不能让咱卫卫出什么负面新闻,”时渠大喇喇地就开始搜索,然后随口一问,“你和谁拍的啊?” 卫笈停顿几秒,然后说:“贺情。” “嗯?”时渠一愣,“嗯嗯?!!” 卫笈把手机拿远了点。 果不其然,那边开始嚎叫:“贺情?!是我想的那个贺情吗???我的妈耶卫卫你是不是要发达了呜呜,苟富贵勿相忘然后就是能不能请你帮我朝美女姐姐要个签名,我馋她身子……啊不是,我敬仰她的演技很久了!!” 卫笈:“打住。” 时渠激动得直哼哼。 “先定地方,然后劳驾时小姐接一下我,等会儿喝酒了没法开车。” 时渠:“好的!我去接你能偶遇贺情吗?” 卫笈呵呵:“不能。” 时渠:“嘤。” — “对,年前杀青,你不用来接我,订婚的日期不急着定下来,杀青后那几天我们再聊,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贺情嘴上说着不方便,人倒是很清闲,她站在酒店辟出来的一片吸烟区,指尖的烟往上烧,一节烟灰挂在前头,要掉不掉。 “嗯,这事不急,伯父伯母那边我相信你能应付。” 贺情说着,磕了下手,把烟灰抖进烟灰缸。 “没事就挂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贺情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神飘到窗外,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卫笈。 卫笈裹着她那件常穿的黑色羽绒服,正在往一个方向走,一辆玛莎拉蒂就停在哪儿,像是专门在等她。 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然后小跑几步扑进了卫笈怀里,因着冲劲儿,卫笈还抱着人绕了半圈。 女人个子矮,下巴刚好垫在卫笈肩上,两人看起来有些腻歪。 贺情把烟头按在烟灰缸上。 手机那边的方城喂了几声:“还在听吗?” 贺情垂眼:“在的,刚刚信号不好。” 方城:“那这件事就这样,到时候联系。” 贺情嗯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 她抬眼,看见卫笈揉了一把那个女人的头,然后两人就上了车。 玛莎拉蒂带人离开了贺情的视线。 贺情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神色冷淡。 她伸手进口袋摸烟盒,一丝火星划过,烟头烧起来,明灭的微光毫不起眼。 自打进组就没抽过一口烟的贺情抬手,咬住了烟蒂。 — “快快快,和本小姐讲讲你和贺影后拍的什么电影?能拿奖不?你要是飞黄腾达了不能忘了我啊!” 卫笈指了指路:“你先好好开车,我怕你一激动猛踩油门然后我俩双双投胎。” 时渠:“啧,人与人之间没有一点信任。” 卫笈:“对,主要是我不信你。” 时渠:“……” 等时大小姐终于四平八稳地把车停到了酒吧门口,卫笈这才松了口气。 注意到卫笈松口气的时渠:“……” 两人进去,被领到一个卡座,酒被端上来,卫笈扫了眼:“深水炸弹,你这是要玩命啊?” 时渠摆手:“难得见面,玩点刺激的。” 卫笈哦了一声,转手就把装着伏特加的杯子丢进了啤酒里:“你玩,我看你能捱到第几杯。” 时渠:“……卫卫,你一点都不可爱。” 卫笈浅笑一下表示认可。 时渠突然凑近:“行了,现在安全了,快点告诉我你和贺情演的是什么,我就不信有什么能让我激动到踩油门。” 卫笈扫了她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就民国戏。” “真的?”时渠狐疑。 “真的。” 卫笈信誓旦旦,下一秒就端起刚刚她自己扔的深水炸弹往嘴里灌。 “我草!”时渠拦了一下,没拦住,“你还真喝啊,我就点着玩的!” 卫笈眼眶瞬间被辣红了。 “你好歹慢点啊,给人个心理准备,玩突击啊这是。” 卫笈没理她,垂着眼缓神,脑袋嗡嗡的。 时渠打量着卫笈:“卫卫。” 卫笈抬头。 “我记得你大学时候不喜欢喝酒来着。” 卫笈依旧看她,看她能憋出什么屁话。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时渠端起一杯酒晃悠,“像我国外一朋友,她失恋的时候是这么灌自己的。” 卫笈移开眼神。 时渠:“!” 时渠:“草,我就激你一下,你他妈这么心虚了?你丫不会真失恋了吧?!” 卫笈咳了一声:“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有。” 时渠猛地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卫笈垂眸,又给自己调了一杯。 时渠:“你还来啊?” 卫笈笑了下:“小时同学,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第一次带了脑子。” 时渠:“?” 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我草?!”《 》 14、第 14 章 酒吧是个清吧,音乐舒缓灯光暧昧,相邻卡座之间还有绿植挡着视线,私密性很好。 时渠就这么看着卫笈一杯一杯灌自己,什么话也不说,她也不敢问。 等卫笈举起第五杯的时候,时渠伸出手:“行了啊卫卫!再喝胃就穿了,到时候本小姐还得陪你去医院。” 卫笈把手上这杯喝了,随后放下杯子:“哪儿有这么严重。” 时渠:“严不严重先不论,我们先来说说这件事。” 她食指一伸,点了点卫笈。 卫笈哦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时渠:“别装。” “你要是不想说也行,”时渠看卫笈还没有什么喝醉的迹象,一时间放下了心,“等你好了,姐们给你介绍几个调理调理心情。” 卫笈:“别搞。” 时渠:“到时候给你发照片,你看看哪个合眼缘,都是优质单身汉,信我不亏!” 卫笈哦了一声,随即起身。 时渠:“你去哪儿?” “洗把脸。” 时渠:“能走不?” 卫笈点头,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沙发上。 时渠:“……” 卫笈似乎还有点懵,她想起身,胳膊支起来,发现使不上力,手一松就从沙发背上滑下,打到了旁边的招财树。 时渠一言难尽地看着半瘫的卫笈,啧啧两声。 “你看看你这个狼狈样儿。” 卫笈仰起头,叹了口气:“喝多了。” 时渠凑到她跟前:“喝醉了没,你明天还拍戏吗?” 酒劲儿后知后觉返上来,脑子开始变得浆糊,卫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没事。” “那就行,”时渠没见过卫笈喝酒,自然也没见过卫笈喝醉的样子,见这人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就踢了一下她的小腿,“还行啊卫卫,酒后形象管理得很好。” 卫笈眯着眼一言不发。 时渠想给自己倒个酒,意识到两人都喝了就没人开车了,也不能叫代驾,于是颇有些不爽地放下酒瓶:“等会儿,我出来是为了什么?给卫某人当司机?” 卫笈装聋。 时渠捏了一把卫笈的脸:“别装死。” 卫笈把她手拍开,张嘴就是酒气,一句话七七八八往外蹦:“我可,咳,雇不起这么事儿逼的司机。” 时渠:“……” 时渠:“酒后吐真言是吧?” 卫笈乐了。 时渠冷笑一声:“我要录下你现在的样子,等你以后结婚,在你结婚典礼上循环播放!” 时渠说着就掏出手机:“来,看看我们卫卫。” 卫笈扫了眼镜头。 “尊敬的卫笈小姐,不懂就问,你为什么喝成这样儿?” 卫笈也还算配合:“失恋了。” 时渠接着问:“敢问那位能让我们大美女失恋的男人是瞎了眼还是羊尾?” 卫笈反应了两秒,摇了摇头。 时渠没懂这个摇头的意思,自顾自说:“都不是?我悟了,他是个gay。” 卫笈被逗笑了:“不是。” 时渠不理解了:“那他有什么毛病?” 卫笈:“你一开始就说错了。” 时渠:“啥?” 卫笈:“不是个男人。” 时渠:“?” 时渠:“嗯嗯嗯?!” 卫笈也没想瞒着:“别惊讶,手机端稳了,摔了我不赔。” 时渠看着这位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女人,过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我草。” 她问:“那这视频是不是不可能在你婚礼上循环播放了?” 说完她自己纠正自己:“不对,可以结婚,就是没结婚证。” 卫笈:“……” 时渠还在沉思着什么,卫笈出声打断:“这边建议你住脑。” 时渠抬头,十分严肃地抛出一个问题:“姐们这里确实也有几个大美女,姬得很明显,到时候我介绍给你,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时大小姐为卫某人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卫笈嘴唇开合几下。 时渠凑近:“你要说什么?” 卫笈:“滚。” 时渠:“……” — 到点散场,时渠把卫笈弄上车,后者到了车上就闭眼,时渠怕她冷,就把空调温度调高,估摸着是热气把酒精全熏上来了,卫笈本来还算清醒的神志直接变得一塌糊涂,到了酒店时渠把她叫醒的时候这人眼神里全是迷茫。 时渠心里一咯噔。 “酒店有生活助理吗?” 卫笈摇头。 时渠:“那完了,我今晚得回去,你怎么办?” 卫笈:“睡觉。” “有醒酒的东西吗你这儿,”时渠认命地架着卫笈,“你要是噶酒店了我会不会坐牢?” 卫笈:“我好困。” 时渠:“还听得懂人话吗?” 卫笈迷茫抬眼:“啊?” 时渠:“……”我真是欠的。 她决定等卫笈杀青了宰她一顿饭。 “几楼啊卫卫?”时渠架着人,小身板一步一踉跄,万分艰难地往电梯挪。 卫笈迷迷糊糊,哼出来一个字:“五。” 时渠一边走一边后悔,早知道拦着点卫笈让她少喝点了。 电梯上行,车厢门开,前面站着一个人。 时渠看过去,愣住了。 我焯!贺情!活的贺情! 贺情披着外套站在走廊里,闻声先是扫了眼时渠,很娇俏的一个女生,看着就讨人喜欢。 她开口:“是小卫的朋友吗?” 时渠没想到贺情会主动和她搭话,反应了几秒才说:“是!你好!” 贺情笑了笑:“你好。” 卫笈突然哼哼。 时渠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也意识到面前这人是卫笈的同组前辈,卫笈这副样子出现在前辈面前总归是不好的,就说:“卫卫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贺情:“你今晚要留下来照顾?” 时渠:“啊?” 这时候卫笈抬起了头:“还没到吗大小姐?我好困。” 时渠心说你才是大小姐,赶紧闭嘴吧。 贺情看向卫笈。 卫笈的羽绒服拉链没拉好,里面的毛衣很薄,看着就冷,而卫笈面上是红的,尤其是嘴唇,很艳。 她的眼神很轻,就想是无意间的一瞥。 时渠心累,于是掐了一把卫笈的腰,想让她看看她俩面前是谁。 很显然卫笈的脑电波和时渠不同频,她感受到时渠的动作,张嘴就是:“你完了。” 时渠:“……” 不,是你完了。 她尴尬地看向贺情:“贺老师,我把卫卫带回房间。” 贺情点头,侧身让她们走。 她看着时渠从卫笈的口袋拿出房卡刷开了门,两人进去,房门关上。 贺情在走廊站了几分钟,垂眸,手伸进口袋摸到了烟盒。 她看了眼时间,往电梯走。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 时渠探出一个脑袋,手上握着手机,“老不死atm”备注的号码正在疯狂摇人。 “那个,贺老师……”《 》 15、第 15 章 贺情把水烧开,倒出来放凉,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转头就看见卫笈把盖在身上的毛毯给扔开了。 贺情走过去再给人盖上。 房间里空调刚开,现在还有些冷,卫笈羽绒服被蹭掉了一半,不盖着毯子会受凉。 “热。”卫笈皱眉。 她闭着眼,面上酡红,皱眉嘀咕着什么,贺情听不太清。 看她老老实实躺在沙发上不动了,贺情把水端过来,往里面兑了一点蜂蜜。 等水温合适了,贺情轻声道:“卫笈。” 卫笈哼了一声。 “把这杯水喝了。” 卫笈半睁开眼,意识模糊不清:“什么?” “蜂蜜水。” 卫笈哦了一声,她以为这人是时渠,伸手接过水杯:“有点烫。” 一般这时候,时渠就会阴阳怪气她事儿逼,但是预想中的调侃没有传来,而是一个略带疑问的声音:“还烫吗?” 卫笈一愣。 贺情把水杯拿过来握在手心试了试温度:“那等会儿喝。” 卫笈抬眼,目光从正对着自己的手往上滑,接触到贺情那张脸的时候一时间有些卡壳,半晌才憋出一句:“喝多了吧。” 贺情:“嗯?” 卫笈看着贺情,有点分不清这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还是贺情本人站在自己面前。 自打上次那件事,贺情格外避着她,两人独处的时间基本不存在,卫笈不太相信贺情会出现在自己房间。 所以这是什么,美梦? 她想起身,手刚撑着靠背就软了下去,四肢就像是刚安上的一样七零八落,胳膊还压到了自己散着的头发。 多少有些狼狈。 贺情看她想站起来,就问:“要拿什么东西吗?” 卫笈一顿,默默躺回去:“没有。” 贺情又感受了下水温,把蜂蜜水递过去:“现在试试烫不烫?” 卫笈眼皮很重,但心有点轻,连带着胆子大了不少,声音也有些飘:“是贺情吗?” 她从来没有叫过贺情的名字,从来都是贺老师贺影后,在意识到自己心思不对之后就更不敢念出这两个字了,就好像一些心思会随着某些话落下而成谶。 贺情听到卫笈这个语气,一时愣怔。 她第一次从卫笈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贺情。”卫笈又叫了一句。 贺情站在沙发前,低头看她,也不说话。 卫笈笑起来:“贺情。” 她攀着沙发背坐起身,朝着贺情伸手。 贺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避开。 卫笈碰到了贺情的手,很轻地拉了一下。 坐在沙发上的人低着头,乌黑的发如瀑披散,几绺发丝蜿蜒进衣领,还有些碎发盖在眼上,贺情看不见卫笈的神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贺情。”卫笈就像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似的,不断重复着。 房内很安静,气氛却不凝滞,贺情垂眸,轻轻动了下手。 卫笈猛地收紧手指不让贺情挣开。 贺情笑了:“你要做什么?” 卫笈抬头,她的眼眶是红的,眼里有亮光:“你要干嘛?” 没想到被反问了,贺情弯腰和卫笈平视:“你喝醉了。” 卫笈点头:“我知道,你不要说。” 贺情挑了下眉:“我说什么了?” “你不要说那些,你喝多了,你喝醉了,还有什么好像我很不懂事的话,我不喜欢听。”卫笈皱眉,还有点委屈。 贺情一顿。 卫笈看她,突然伸手环住了贺情的脖颈把人拉近,温热的吐气全喷洒在后者的耳垂:“你也不要生气,不要避着我。” “贺情,我好喜欢你啊。” 贺情侧脸埋在卫笈的发丝间,听着她说这些话,想说什么又止住。 她知道卫笈喝醉了有些不认事,现在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卫笈有任何改变,对现状也不会有好处,索性闭嘴。 可卫笈偏偏讨厌贺情这种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卫笈双手按住贺情的肩把人按到沙发上,自己撑着身子跪直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情:“你说话啊。” 贺情随着醉鬼的动作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语气有些无奈:“说什么。” “不知道,”卫笈摇头,晃得头晕,缓了好一阵才说,“我就想听你说话。” 贺情叹了口气:“你该休息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能陪着卫笈在这儿胡闹也算得上难得一见,她自己也很惊讶。 好像自打进了这个剧组,自己耐性就好了不少。 贺情看着春风拂面,实则冷得很,这也是卫笈为什么会对这人的关照那么上头。 谁能不爱偏袒和例外。 卫笈听见这句话,哦了一声:“对,休息。” 说着整个人往贺情腿上一坐,拿了蜂蜜水就要喝。 贺情被这一下搞得有些发懵,反应过来时卫笈已经喝上水了。 对于这明显逾矩的姿势,贺情还不能乱动,一动,这水就得洒两人一身。 贺情盯着卫笈,第一次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气笑了:“好喝吗?” 卫笈咽下最后一口,眸子亮晶晶的:“好喝,你要吗?但是我喝完了。” 贺情不要,但她也懒得和醉鬼说,就指了指旁边:“可以下去了。” 卫笈看了看贺情的手指,又看了看贺情,混沌的大脑在思索什么,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你生气了。” 贺情没否认。 确实有点生气,她其实不太适应被人这么对待。 卫笈:“但是水已经没了。” 贺情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卫笈在说什么。 卫笈以为自己没留一口给她,所以她生气了。 贺情刚腾的一口气突然就泄了。 “我没有生气,你先下……” 话音未落,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就覆了过来,那双艳色的唇落在自己嘴角,然后摸索着吻上来。 丝丝蜂蜜水的甜味从舌尖蔓延。 贺情身子僵住。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戏外接吻,是卫笈主动。 贺情在那抹甜味传到舌根时猛地把人推开。 卫笈眼神很迷离,似乎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视线的唯一落点就是贺情的唇。 “干嘛推开我,又不是没亲过,第一次还是你亲我的。” 贺情不知道怎么和醉鬼解释那只是拍戏,只能顺着卫笈的逻辑说:“我现在尝过蜂蜜水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卫笈哦了一声:“好喝吗?” 贺情一时语塞。 卫笈抬手,拇指按在贺情嘴角:“你为什么不让我亲。” 说完,又吻下来,带着生涩的胡搅蛮缠,胳膊也环在了贺情的脖颈上,逼着贺情昂首。 贺情双手绕过卫笈的腰,把人拉下来。 唇齿分离的时候卫笈咬了下贺情的嘴唇,固执得像个小孩。 她人坐在贺情腿上,手放在贺情肩上,眼神直勾勾盯着贺情,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眼前人似的。 活了二十几年,自以为算得上成熟的女人两次栽倒在酒精上。 第一次被拒绝,第二次直接强吻,说不上哪次会让卫笈更后悔,但后者显然让一向冷静的贺情也乱了思绪。 两人喘着气,胸口起伏,勾缠的发丝暧昧,独属于女生的那种香味侵占了这方寸之地,交错的眼神传递着一些隐晦的信息。 贺情闭了闭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卫笈还盯着贺情,眼神从眉眼滑到下颌,闻言反应了一会儿,说:“你不让我亲。” 听见这句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贺情又气笑了。 她和醉鬼说什么。 “休息吧卫笈,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贺情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这个局面,下意识想离开。 见这人还不下去,贺情揽住对方的腰想把人抱起来,手刚放上去就被拍开。 “痒。”卫笈皱眉。 卫笈腰确实敏感,贺情知道,拍戏的时候注意到的,之后每次接触都只是虚虚碰着。 贺情无奈:“那你自己去睡觉。” 卫笈磨蹭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窝在了贺情旁边的位置。 贺情揉了揉额角,把头发全都顺到身后,起身的时候听见卫笈说:“你不高兴了。” 贺情看她。 卫笈伸手抓住贺情的手指,见贺情没躲开,就笑了,恃宠而骄似的攀上整个手掌,直至十指相扣。 “不要不高兴。” 贺情叹了口气,呼气里还带着酒香,声音也低:“没有不高兴。” 卫笈得寸进尺:“那你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贺情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局面,也不想面对醉了的卫笈。 某人喝醉时说的话做的事都很难预料,也很没有边界,神奇的是,贺情对此说不上讨厌,心里的排斥大多出于一种崩塌感。 就像自己给自己筑就的一道道防线在层层崩塌。 而基于这些防线之上的为人处世计较逻辑也慢慢模糊,仅限于在卫笈身上模糊。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大概就是,哪怕卫笈已经踩着贺情的底线,做了很多逾矩的事,贺情也没有想过对卫笈冷下脸,说些重话。 更别说其他更过分的手段了。 卫笈摇了摇手:“可以吗?” 贺情沉默站着,眼神晦涩,低垂的目光落在满脸期待的卫笈身上,后者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贺情抿了下唇,随后弯腰,在卫笈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 16、第 16 章 “卫笈!”这是齐明山叫的第三声,声音大了不少,场内不少人都在往这儿看。 当事人则是毫无所觉地拿着剧本发呆。 小果赶紧把水杯拧紧跑了过来,在一动不动的卫笈眼前晃了晃。 卫笈抬头。 小果:“姐,导演在叫你!” 卫笈:“!” 卫笈猛地从小马扎上站起来,起得猛了一阵眼花,但也不敢耽搁,一边点头一边往齐明山那儿跑。 齐明山身边站着贺情。 卫笈还没站稳,就看见贺情和齐明山说了点什么,随后转身就走了。 齐明山:“是不是没休息好?今晚又是个大夜戏,能行吗?” 卫笈把目光从贺情的背影上收回,点了点头。 后面齐明山又说了点小细节,卫笈一一记下。 “老张。”齐明山抬了下手。 卫笈跟着看过去。 张林峰一边解围巾一边乐呵呵说:“没迟到吧。” 齐明山:“没。” 他又转身和卫笈说:“等会儿你和老张走一下戏,叫沈知晓过来看看,他指导指导。” “好的。”卫笈看张林峰和齐明山还有话说,就十分自觉地让出地方,扫了一圈场内,自觉现在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就慢吞吞地回到位置上。 小果把刚刚接好的热水递过来:“感觉姐你状态有点不好,要不要眯一会儿。” 卫笈摇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她只是睡眠质量不好,做梦了,挺累。 身上还有宿醉的疲惫,疲惫中夹杂着些许兴奋,可能是模糊昳丽的梦境带来的感官刺激还没消退,卫笈至今还记得温软的唇的味道。 好大的春梦。 手机响了。 “喂。” “姑奶奶你终于接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挂了!”时渠的嗓门很有穿透力,站在旁边的小果都听见了时大小姐的破音。 卫笈啊了一声,十分敷衍,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卫笈在时渠不间断的叭叭声中终于开了金口:“我刚清醒就来剧组了,没看消息。”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七点,起来时头昏脑涨,看见手机上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也没精力回复,洗漱好了快八点,趟赶趟儿地到了剧组开始做妆造。 “让你喝那么多,头疼不?” “还行,现在手脚有点发虚。” “可辛苦死我了,本来本小姐从出生到现在干的最重的活就是背个包逛街,现在变成扛个醉鬼上楼。” “虽然我不太记得了,但必须得谢谢我们小时同志了。” 卫笈说的真心实意,这语气哄得时渠心满意足,忍不住哼哼一声:“知道我的好了吧。” 时渠照顾得确实好,卫笈还记得自己一觉睡醒保温壶里还有温热的水,水杯旁边还有一罐蜂蜜,自己的外套也被妥帖地叠在一旁,手脸都被擦洗过。 看来出国几年,时大小姐照顾人的能力蹭蹭往上涨。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想到泡蜂蜜水啊小时渠,你从哪里搞来的蜂蜜?外卖吗?”卫笈闲聊一样掰扯,等着时渠拿蜂蜜水的事邀功。 “什么蜂蜜?” 卫笈:“?” “哦对了,昨晚我……”时渠大致猜到是怎么来的蜂蜜了,刚想解释,就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在叫卫笈。 卫笈应声后对时渠说:“场务在叫我,回聊啊。” 时渠还想挽救一下这个误会,嘴巴一张一合,对面就只剩电话挂断的忙音。 时渠:“……” 问题应该不大。 嗯,不大。 — 张林峰拿着剧本,说着说着就把手虚虚搭在卫笈身上,“得罪了得罪了。” “对,”沈知晓在一旁捻着一根草,用草芯子点了点卫笈,“小卫到时候反抗激烈点,别顾忌这把老骨头。” 张林峰:“嘿!” 卫笈浅笑着,难得没搭腔。 顺着沈知晓说的节奏走了一遍戏,为了避免妆造花了他们也没什么大动作,倒是轻轻巧巧的,卫笈也不大在意。 贺情走过来。 沈知晓看见了她,挥了挥手:“串吗?” 贺情摆了摆手,意思就是不串这个戏,临场发挥。 这场戏里,宋词和闵姝之间只需要表达一种情绪,确实不用什么指导。 镜头语言一半靠演员一半靠后期,贺情对这种戏份很游刃有余,确实不用特地走一遍,但是卫笈总觉得这是在躲她。 无所谓,贺情躲她多少天了,她不在乎。 卫笈这么想着,转手就拿出手机和时渠吐槽,吐槽也很简单,就两个数字:“74” 时渠:“?” 卫笈:“1” 时渠:“6” 远在酒店的时大小姐不知道卫姑奶奶在发什么癫,挑着最重要的事说:“你还记得多少昨晚的事?” 卫笈:“怎么了?” 她看着聊天栏上面的正在输入中突然断了,而对面没有发消息过来,便打了个问号过去。 时渠依旧没回复。 酒店那头,一个女人抽走了时渠手里的手机,也没看界面直接摁熄,语调不急不缓:“出来睡还勾着别的人?” 时渠被这话刺到,瞬间把卫笈的事忘到脑后,张嘴就和女人对呛,然后被吻住消了音。 酒店的卷帘自动合上,帘摆扫过瓷砖,又扫过椅子腿,坐在椅子上的卫笈等不到时渠回复,百无聊赖地扯了把窗帘,又继续看剧本。 贺情站在远处,视线落点不明晰,只是在卫笈抬头的时候自然地垂下眼,让助理把水杯递过来。 助理把保温杯拧开,里面是白水,她颇有些局促地说:“蜂蜜我没有找到,可能是丢在b组了,等明天白天我去找一下。” 贺情:“没事,再买一瓶就行。” “好的姐。” 齐明山那边开始叫人。 贺情看着卫笈起身,脚步有些虚,晃了下才站稳。 她跟卫笈后面往场中走,有临时想起自己现在不用进去,便堪堪止住脚步停在补光板旁边。 地上很多电线,卫笈走得很小心,她现在手脚虚浮,头有点晕,万一摔着了得出丑。 场务在补光板后面问一个搬道具的临时工:“五十五块地板坏了一块我让你收起来,现在后仓一块地板都没有,是不是铺场景了?” 临时工面红耳赤说不出反驳的话。 场务急得团团转,万一出意外齐明山肯定会找到他头上,到时候事儿肯定少不了。 他指挥临时工去数场景里搭了几块板,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坏地板只是被忘在哪个角落了,而不是搭在了地上。 贺情冷眼旁观着这些小事,耷拉着眼皮扫过地板,目光不自觉落在慢悠悠往场中走的人身上。 场景是架起来的,到场中得先走个小台阶。 卫笈穿过层层电线安全到达小台阶,总算放心下来,抬脚就往地板上踩,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吱哑一声响。 卫笈:“?” 她看了眼四周,又低头看脚底,倒也没什么异常,于是继续往里走。 演员就位后action。 门栓传来响动,闵姝从床上惊醒,睁眼看见一个壮大的男人闯进了自己房间,她伸手摸枕头底下的刀,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见是赵兴国这个暴发户。 说好听点赵兴国叫地主,说难听点就是个继承了死了的老子钱的酒囊饭袋,整天嚯嚯那些金啊银啊的招人嫌,说真本事那是半点没有。 闵姝看清了人也就不害怕了,张嘴就骂:“什么脏东西瞎了眼了跑到你姑奶奶的地方!叫一嗓子就是巡警的地方你也来造孽!” 赵兴国拖着步子挪到闵姝面前,扑面而来的酒气洒了闵姝一身:“你行行好,今儿就别骂我了。” 闵姝厌恶皱眉,绕过赵兴国拉开了钨丝灯,昏黄的灯光照亮这一隅,也让她看清这男人眼底的欲望。 赵兴国站在床前看着闵姝,眼神落在雪白的丝质睡衣上,吞了吞口水,问:“这衣服谁给你买的?勾上的哪个阔少大爷?” 闵姝翻了个白眼:“滚,别在这里发疯。” 赵兴国被闵姝的神情刺到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甩脸子,也就捧了几天这个女人,她就敢甩脸色,那后面不得上天? 赵兴国混沌的脑子自圆其说,觉得要给闵姝点颜色,再展示展示自己的威风。 想着就朝着闵姝压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给你脸了婊子,真把自己当什么头牌人物了,万人骑的东西……” 闵姝没料想这个发展,她一个女子自然抵不过壮硕的赵兴国,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扯开,男人就这么压上来,熏人的酒气混着油味,直让她作呕。 闵姝挣开被赵兴国压着的手臂,拐个角度伸向枕头,堪堪摸到菜刀的柄就被赵兴国一把提起摔到了地上,震得吱哑一阵响。 镜头跟着演员走,场外的贺情皱了下眉。 沈知晓看见贺情神态,便低声说:“这种台词难过审,好在我们不送内地。” 贺情摇头:“台词正常,声音不正常。” 沈知晓:“什么声音?” 他看向场中—— 赵兴国啐了一声:“臭娘们!” 闵姝往后退,摸到了椅子腿,起身就把椅子摔在赵兴国头上,砸出一个血坑:“狗东西我报警了!!!” 赵兴国先是被吓了一下,然后恶狠狠地骂:“你——!” 这句台词还没说完,脚底的地板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哑声,张林峰半条腿瞬间没入地底,翘起的板子连带着卫笈也横摔在地上,额角磕在了桌角上。 齐明山瞬间从屏幕后面站起身,沈知晓也立马往前走。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开始吵嚷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突发状况的贺情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大毛巾,动作迅速地把没缓过神的卫笈包起来。 小果跑过来,手足无措。 贺情没把人让给小果,只是低声安抚着卫笈:“没事。” 沈知晓已经在招呼随组的救护医疗。 卫笈耳膜上像是蒙了层雾,所有声音都影影绰绰听不真切,过多的人让本就不明亮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但是身后的温暖很真实也很熟悉,她摸索着握住来人的手腕,声音很轻:“贺老师?” 许久才得到回应:“我在。” 卫笈笑笑:“这是这几天来我们第一次在戏外说话。” 沈知晓的大嗓门传来:“卫笈还行吗?要不要去医院!” 卫笈没来得及回应,整个人就被其他人接手,贺情的温暖消退,厚重的大毛巾也没有温度。 她抬眼看向贺情,贺情却是垂眼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想让贺情陪着她,没说出口的话也随着交错的视线湮灭。 卫笈又感受到了如同杀青宴那晚的无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