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杀机》 第1章 学森号舰长李昭炎 学森号恒星级战舰静静悬浮在新琅琊殖民地的同步轨道上。 其庞大的舰身遮蔽了恒星的部分光芒，在下方云雾缭绕的殖民城市投下巨大的阴影。学森号的舰体上覆盖着能吸收雷达波的特殊装甲，舷侧排布着密密麻麻的炮台阵列，而尾部那数十公里宽的曲率引擎喷口，看上去仿佛正连接着遥远的虚空。 一道湛蓝色的流光从黯黑的宇宙中现身，优雅而精准地切入学森号的指定登陆港。 “这里是学森号塔台，‘瑶玑’，识别到你的进场许可。请保持当前航向，速度降至标准节点三。”通讯频道里传来登录指挥员的声音。 “航向确认，速度降至标准节点三。”一道清冷的女声从“瑶玑”中回应。 “收到，瑶玑。引导光束已锁定，请滑行至七号高级泊位。” 引擎轰鸣声中，流线型的船体沿着无形的能量轨道流畅地向前移动。 “接近泊位，接触确认，”指挥员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机械啮合声，“磁力锚固定中……固定完成。泊位压力屏障绿色。瑶玑，你的停泊入港流程已完成，欢迎来到学森号。” “收到，学森号塔台。瑶玑确认锁定，感谢引导。”那道悦耳的女声再次从瑶玑中回应。 瑶玑的引擎逐渐关闭，离子尾迹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光晕。 登陆港的甲板上，港口地勤和工程师们凑近过来围观，人群中不断发出惊呼。 “这就是传说中的‘瑶玑’？！北冥三公主的专属座驾？！” “听说这玩意儿的短程冲刺速度能在军用舰艇里排第一！” “啧，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北冥明珠，这排场……” 议论声中，瑶玑的舱门如同羽翼般无声滑开，白色的悬梯从内部降下。一名年轻的女性军官迈步走下悬梯，踏上了学森号的甲板。 她身着一丝不苟的帝国校级军官常服，冰蓝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肩章上的一颗银星标明她是少校军衔。 她五官精致得仿佛古东方瓷器，她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沉静地扫过全场，被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打起了精神，立正站好。 她正是来自帝国附属国北冥王国的三公主，蓝玥。此时，他正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来迎接的学森号军官。 来人也是少校军衔，看起来约三十岁年纪，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动作标准地向蓝玥敬了个军礼。 “蓝玥少校，欢迎登舰。我是顾铮少校，隶属于本舰舰务司，本次由我负责您的安置工作，”说到这里，顾铮做出标准的引导手势，“我奉舰长命令在此迎候，并将引导您前往舰桥完成报到流程。” 蓝玥对顾铮回以同样标准的军礼：“顾铮少校，非常感谢。烦请带路。” “分内之事，请随我来，”顾铮微微侧身，步伐不快不慢，精确地保持在领先蓝玥半步的位置，“您的随身行李，我司的勤务机器人会妥善转运至您的军官宿舍，请您放心。” 到此顾铮便没再说话，蓝玥跟随他穿行过宽阔的舰内通道，乘坐高速升降平台，最终抵达了学森号战舰的舰桥。 舰桥极为宽阔，环形布局，正前方是巨大的复合观察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新琅琊。窗上叠加着数层全息星图与数据流，下方数十个控制台前，官兵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而在舰桥最高处的指挥席上，坐着的便是本舰的舰长。 那是一位同样年轻的男性军官，肩章上一星一双翼，乃少将军衔。 他黑发红瞳，比帝国内各处流传的全息图像还要俊美，眉宇间的冷酷与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他便是学森号的舰长李昭炎，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 帝国无数年轻军人对这位少将都是敬仰与畏惧并存。 因为他麾下的军官通常晋升神速，但前提是通过他的考验。而他治军极为严苛，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在他手下坚持长久。 此刻，李昭炎正专注地调阅着新琅琊所在星域附近的引力扰动数据，手指在全息影像上时快时慢地划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蓝玥的到来。 蓝玥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在指挥席旁侧立定，抬手敬礼，声音清亮： “报告舰长！北冥国蓝玥，奉命前来报道！” 蓝玥的话音落下，舰桥内似乎安静了一瞬，不少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投向他这位空降的、容貌过于出众，且座驾同样引人瞩目的公主军官。 李昭炎没有回应，依旧沉浸在面前的星图与数据中，仿佛她只是一团擅自到来到底空气。 蓝玥维持着敬礼的姿势，身形挺拔，目光平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尴尬或不适。仿佛对那些已经是看好戏意味的目光恍若未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蓝玥仍然一动不动。 终于，连周围人探究的目光都不耐烦的收回时，李昭炎的眼皮才貌似勉为其难地抬了一下，随即又落回星图： “学森号身处战争前线，不接受只想来镀层金的豌豆公主。趁你那玩具飞船还能启动，现在掉头回你的北冥还来得及。” 说完，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驱赶之意十分明显。 “报告舰长！我会留下！在学森号，我是战士！不是公主！”蓝玥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舰桥，甚至把附近几个专注操作的雷达兵都惊得扭头望了过来。 李昭炎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但他脸上出现的是讽刺的笑意：“哦？那就随你。但我提醒你，战争不是儿戏，学校里的优秀在战场上成不了保命符。” “报告长官，蓝玥明白！”蓝玥再次大声回应，眼神充满斗志，毫不退缩。 李昭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星图上，正式下了逐客令：“下去吧，尽快熟悉你的工作。希望你的实力对得起你刚才的表现。” “是！长官！”蓝玥放下敬礼的手，转身离开了舰桥。 她按照沿路的指引来到军官生活区的一间标准宿舍。行李果然已被运输机器人从瑶玑上转运过来了。 房门滑闭，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蓝玥一进门便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床铺边坐下，面对不远处冰冷的金属门板，她抬起双手，重重捂住了脸。手指下，清冷美丽的脸蛋很快变得滚烫通红。 天知道！她刚才在舰桥上表现得多么镇定，其实心里慌得要命！ 她从小性格就敏感脆弱，确实是个娇弱的豌豆公主。但父王用近乎严酷的训练和殷切的期望，逼得她将这些情绪深深埋藏，把她锤炼为如今这副优秀军官的模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优秀与坚毅都只是她的外壳。所以她将外壳塑造得十分坚硬，让人轻易无法触碰到她柔软的内心。 她在军校测试中成绩斐然，是罕见的指挥、工程、格斗等多方面均衡发展的六边形战士。但她这副柔美可人的相貌，总是为她带来先入为主的偏见和额外的麻烦。 像李昭炎少校这种轻视，她在其他场合早已遇到过多次。 休息片刻，平复好心情后。她站起身开始布置这个临时的家。 她从行李中取出一小盆散发着柔和蓝光的人工培育植物，名为星尘苔，是北冥星的特产，据说能净化空气并舒缓情绪。她将它放在床头柜上。 房间虽然不大，集成化的生活设施却一应俱全，也带有独立卫浴。她简单将衣物和个人物品整理好，让这个标准化的冰冷空间变为了温暖的、独属于他的小天地。 蓝玥的任命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学森号总工程师”。这是她的父母专门为她争取来的工作，她当然不会因为舰长的冷遇而放弃。 她来之前早已利用任职权限仔细阅读过“学森号”的全部公开及部分加密技术资料，对即将面对的工作难度已有心理准备。 很快，一名叫姚公辰的上尉来找他，他是一名资深的动力系统工程师。 姚公辰带着蓝玥来到了位于学森号核心区域的“动力系统部”会议室。部门内的主要技术骨干已齐聚一堂，钢门划开时，蓝玥一眼就看到内部的气氛有些凝重。 “蓝总工，”姚公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挥手调出了全息设计图，“情况是这样的。舰长要求我们对主引擎的能量导管进行升级，要求在不动用船坞、不影响战舰正常战备值班的前提下，将能量传输效率提升两成，同时稳定性不能有任何下降。这是我们初步的方案……” 他展示了团队耗时数周设计的几个方案，但每个方案都被标红了难以解决的技术瓶颈或无法满足的战备要求。 “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条件和时间窗口，实在难以达到舰长设定的目标。”姚公辰焦虑地抓抓头发，他的头顶已开始有地中海的迹象，“我们希望能通过您，向舰长说明实际情况，争取放宽一些指标，或者延长工期。” 几位工程师也纷纷点头，殷切地看着蓝玥。 蓝玥不介意刚就任就被下属推出来当枪使，她静静地听着，紫色的眼眸凝视着桌面上悬浮的立体设计图。她纤细的手指隔空操纵着立体图像的转动，而后挥手调出了几份更深层的底层架构图。 片刻后，她思考完毕，直接滑动打开会议桌上的通话窗口，连接到了舰桥下方的传令兵专属频道。 “这里是总工程师蓝玥，”她对着悬浮在面前的虚拟界面说道，“请求即刻向舰长汇报关于动力系统升级的重要事项。” 接到蓝玥汇报请求的是少尉林荫，她听到蓝玥的请求后略一迟疑。按照常规，非紧急事务需要先经由副舰长协调。但她不是个只按程序工作的二传手，她知晓动力系统升级是舰长最近最关注的技术事务，因此未迟疑多久便给了蓝玥回复。 “收到，蓝总工。请稍候，我立即为您传达。”林少尉回应道，随即她通过内部线路向舰长席位发送了加密通讯请求。 很快，蓝玥面前的通讯界面收到了回复，林荫少尉的声音传来：“舰长命令，准予汇报。” 蓝玥站起身，对姚公辰和几位核心骨干微微颔首：“姚工，你带几个人，随我上舰桥。” 他的果断让在场工程师们面面相觑。对新来的上司，他们原本并不指望她能解决多少问题，他们完全想不到她看着柔弱，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 他们心中忐忑，但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一行人再次踏上舰桥时，气氛比蓝玥初次报到时更加紧绷。李昭炎依旧坐在指挥席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蓝玥上前一步，无视了那些再次投来的探究目光，声音清晰平稳：“报告舰长，关于主引擎能量导管升级方案，动力系统部已找到可行路径。” 李昭炎这才缓缓转过座椅，红瞳扫过他和身后的工程师团队：“说。” “我们无需更换现有导管，”蓝玥调出她刚刚构思完成的结构图，“只需在导管关键节点外侧，加装一套由记忆合金和超导材料构成的动态校准环阵，进行毫秒级的瞬时形变补偿。根据测算结果，这套方案为可将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三，并且对现有系统侵入性最小，不影响战备。而且，材料和技术均在舰上库存及加工能力的范围之内。”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姚公辰等人听着，眼中先是惊愕，随即绽放出豁然开朗的敬佩光芒。 李昭炎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赞许。他仅沉默了几秒，便冷酷地再次开口：“方案批准执行。既然效率能提升超过三成，证明原有的四十八宇宙时的工期估算过于保守。我给你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小时后，我要看到升级完成并达到预期指标。否则，你们自己去领处分吧。” 压力陡增！工程师们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被这严苛的死线压得心头一沉。 不过，李昭炎少将的这种指挥风格工程师们早已熟悉，此时的情况已比他们当初预想的好上太多。 蓝玥的脊背挺得笔直，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她的声音依旧稳定：“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她利落地转身，带着压力山大又斗志昂扬的工程师们离开了舰桥。 直到走入高速升降平台，金属门完全闭合，蓝玥才背着下属们几不可闻地吐出了一口气。她无声地慢慢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 她无比庆幸帝**规出于保护军人**的考虑，不会将实时生理数据公开展示，否则，刚才整个舰桥恐怕都要回荡着她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了。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舰长李昭炎随手划走了面前的星图界面，调出了一个加密窗口。 那是学森号全员的个人生理监测数据实时记录，当然里面也有蓝玥的数据。 依照帝**规，只有学森号舰长有查看这些数据的权限。这条军规并不会对外公布，只有少将以上的军衔才有权限查看。 屏幕上，数据显示，就在刚才汇报方案以及接受新命令时，代表蓝玥心跳的曲线剧烈地攀升至高峰，电脑分析标注为：高度紧张与兴奋状态。 李昭炎修长有力的手指再向前滑动，记录回溯到蓝玥初次登舰，大声说出“我会留下！”的那一刻，那条曲线同样呈现出异于平常的密集又剧烈波动。 看着这些隐藏在冷静外表下的真实数据，李昭炎那通常只有冷酷和嘲讽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 “如此表里不一。”他低声自语，随手关闭了监测窗口，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无尽的星海。 第2章 八卦舰长的私人生活 蓝玥与一帮工程师回到动力系统部，立即开始了不眠不休的工作。期间她还派人到船上的兵工厂上去监督记忆合金和超导材料的制作。一帮人盯着模拟系统校准三次，确认技术与材料没有问题时已经只剩下六个宇宙时了。 九个人连饭都不顾上吃，水都顾不上喝，只分别匆匆灌下几瓶能量液，便浩浩荡荡赶往动力舱。 舱内弥漫着焊锡的气味，技术工程机器人按照技术方案进行焊接安装，九个人各捧着自己的透明手机，带着血丝的九双眼睛紧盯着各项技术数据的变化。 当最后一个动态校准环阵通过最终校验，闪烁着稳定的幽蓝光芒时，包括蓝玥在内的所有工程师，几乎都要立即瘫软在地。 舱门滑开，一位气质如利刃的女性走了进来。 “蓝总工，各位，辛苦了，”副舰长陆芸上校将双手背在背后，“我奉舰长命令，前来验收。” “请。”蓝玥打起精神，站直身体说。她后面的工程师尽管各个蓬头垢面，起码在态度上不敢有一丝马虎。 陆芸仔细检查了升级后的引擎数据流和环阵运行日志，询问了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蓝玥和姚公辰等人一一作答。 “非常出色，蓝总工。引擎效率提升超出了预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最小代价完成这种级别的升级，各位功不可没。”陆芸的话让所有疲惫的工程师们精神一振。 “鉴于各位的卓越表现，”陆芸继续说道，“我将向舰长申请，批准动力系统部全体成员休假两个宇宙日。届时会有一笔特别绩效奖金，待舰长批准后会即刻发放至各位的银行账户。” 热烈的欢呼声终于在动力舱内爆发出来，连日来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蓝玥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但她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喜形于色，仍保持着总工程师的沉稳。 她知道，升级完成只是第一步，后续的高能粒子充能过程还需要数天时间。充能完成后，新系统才能真正发挥全部能力。 在工程师们准备放假时，学森号已结束在新琅琊轨道的休整，正航行在前往新的巡逻空域的航线上。 此刻，舰桥之上。 李昭炎的目光掠过星图，指尖在虚拟界面上轻点，调出了那个他最近偶尔会关注的加密窗口。 蓝玥的实时生理数据显示在屏幕上。中间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在这段时间明显呈现出轻松愉悦的波动模式。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随手关闭了监测窗口。另一份由军务处草拟的奖金申请列表弹出。 他拿起笔，笔尖在电子签名栏划过，“李昭炎”三字龙飞凤舞地落下，流程立即生效。 士官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因为九名工程师都收到了银行的短信通知。 “帝国中央银行通知：您账户尾号7A9B已存入星元500,000.00，备注：特别绩效奖金。” “哇！蓝总！奖金到账了！”李淼少尉眼尖，看到蓝玥终端上的数字，笑着起哄，“这么多！您得请客啊！” 方磊上尉夹起一块合成肉排，嚼起来口感近乎真实，他鼓着腮帮子笑道：“请客也得回到地上啊，咱们在太空里可买不到地面上的东西。” 姚公辰上尉接过话头，指着餐盘里的水培生菜和旁边放的蜜桃果汁：“生态舱里的东西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但吃起来还是泥土种的东西香。” 聊到这里，话题开始转到了舰上的生活八卦。谁和医疗舱的哪位护士走得很近，谁又和飞行中队的同僚复合了，等等等等。 这时，有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顾少校前天把我小师妹给舰长的求爱信给拦截了！” 听到竟然要八卦舰长，所有人都两眼放光。大家端着食盒更紧密地凑在一起，像地下接头一样小声地悄悄说话。 “你小师妹没仔细看舰内守则吗？” “估计是恋爱脑上头一时忘了，还好顾少校反应快，否则洛师妹高低得吃个处分，到时候没被调离都是轻的。” 蓝玥好奇地眨眨眼睛：“舰长这么严格吗？” “当然了！”姚公辰对她挤眉弄眼，“舰长会觉得这种人工作不专心不专业，难堪大任。” “所以啊！也就是帝国本土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小姐公主，敢在娱乐八卦频道里编造自己和李昭炎少将乱七八糟的绯闻。” 众人听到这里都笑起来，李淼小声说：“我考据过了，舰长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绝对是单身！” “真想象不出来舰长谈恋爱的样子，”方磊摸着下巴，“他会不会用分析星图的眼神分析约会对象？用下达作战命令的语气说‘批准你今晚共进晚餐’？” 这个设想太过荒诞，连蓝玥都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下。一番关于上司和同僚的轻松调侃后，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这个小团队成员之间的感情都增加了不少。 休假的第一天，蓝玥并没有完全放松。她留在宿舍，调出学森号的全舰结构图和技术数据库，仔细排查还有哪些系统需要预防性维护或潜在升级，直到今天的宇宙时快要结束，她才真正卸下军官的身份。 洗脸时，蓝玥戴上了一个顶着白色兔耳的发箍，固定住冰蓝色的刘海。临睡前，她还浏览了一番星际网购平台，将几件设计优雅的便服加入了购物车。以上这些，便是她为数不多的、符合他这个年龄和性别的小小爱好。 第二天，她去了软件工程部，想讨论一下学森号操作系统的防火墙升级问题，被部长朴正奇以工作忙碌为由婉拒。 她不想在下属面前吃了软钉子就找舰长撑腰，且舰长未必会帮助她。她现在资历还不够，她还得做出更多的成绩才能服众。 平静忙碌的日子在星历387年第265个宇宙日被彻底打破。 学森号在广袤的帝国边境空域巡逻时，探测到一艘民用商船发出的微弱求救信号。 李昭炎端坐舰桥主位，听完侦察兵汇报后，冷静判断道：“信号来源可疑。陆队长，你带人前去探查，若发现是陷阱，立即将其摧毁。” “是！”黑豹突击队陆峻中校立即点名出征人选，十七名队员携带鬣狗侦察机器人，火速前往搜救艇停泊区。 蓝玥此时正坐在舰桥工程指挥位上，她时刻关注着数据流，眼角余光不时瞥了一下引擎的充能的进度。 87%。 充能尚未完成，飞船还不能开足最大马力。 不久后，搜救艇传回的实时画面显示，求救商船外观破旧，透过舷窗能看到里面惊慌失措、衣着普通的人群，看起来确实是遭遇困难的平民。 “是否登陆，请指示。” 陆峻中校的声音在通讯端口传来，李昭炎刚要下令，一名空间态势监控少尉大声报告：“舰长！探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坐标K-7区域，距离三万六千公里，强度急剧攀升！” 几乎同时，李昭炎面前的指挥界面也亮起了刺目的警报。他眼神一凛，没有任何犹豫，冷声命令道：“全体注意！全舰一级战斗准备！” 他话音刚落，舰桥上所有站着的人员迅速就座，座椅两侧自动弹出束缚带，将他们的身体牢牢固定住。 下一秒，学森号前方的虚空如同被利爪撕裂，两艘联邦恒星级战舰气势汹汹地跃迁而出，它们还未全部在本方空间显露身形，船身上数千个粗大的炮口内已然亮起蓄能的光芒！ 李昭炎：“规避动作！A1！” 然而，引擎充能未满，功率输出受限，学森号的规避动作显得比预期迟缓，第一波敌方炮火险险擦过舰体，装甲报损百分之零点二。 “引擎充能还要多久？！”李昭炎的声音依旧稳定，但所有人已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中。 “百分之九十六！最后阶段！”动力岗位的士官大声回应，声音颤抖。 就在敌舰主炮再次亮起，即将完成锁定的千钧一发之际—— “充能完成！百分之一百！”几乎是同时，动力岗位传来嘶喊！ 李昭炎：“引擎全功率输出！极限规避！” 学森号庞大的舰身猛地以远超常规的姿态倾斜，新升级的引擎爆发出澎湃的动力，推动着巨舰划出一道近乎不可能的锐角弧线！舰内人工重力系统同步疯狂调整，但巨大的惯性仍让所有人如同乘坐过山车一样，被死死压在座位上，心脏都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将出来。 而那道原本必中的致命炮火，刚刚以毫厘之差擦着舰尾掠过！ 得益于蓝玥他们及时完成的升级和堪堪满额的能量，学森号的速度和机动性在最后关头拯救了全舰。 “锁定目标，主炮齐射！”趁着敌人志在必得却失手的愣神时间，李昭炎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 学森号主炮发射出万枚穿/甲/弹，在漆黑的宇宙中划出绚烂而致命轨迹。它们顶着联邦战舰的防御炮火，以势不可挡的力量贯穿了它。 雷达数据显示，一艘联邦战舰与学森号主炮炮弹轨迹相交后，舰体热量陡增，应是发生了剧烈爆炸。 就在学森号准备乘胜追击时，蓝玥面前的控制台突然发出病毒入侵的紧急警报！然后她就听见了软件工程部部长朴正奇焦急的大喊： “舰长！防御系统防火墙遭受未知病毒攻击！等级……超越帝国现有所有已知病毒库！” “所有软件工程师，权限移交蓝总工，全力配合阻击！”李昭炎头也不回地命令，他的注意力仍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 “是！” 朴正奇不甘心地瞪了蓝玥一眼，但此时时间紧急，容不下个人内心的七拐八绕，蓝玥带领着软件工程部，与那汹涌而至、结构诡异的病毒展开了一场无声却无比激烈的电子战。她命令朴正奇负责保护武器系统，她自己则负责抵御病毒对动力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的攻击。 她全神贯注，精力极端集中，心跳反而变得异常平稳。就在她刚刚夺回生命维持系统的控制权，在动力系统防守战中取得胜利的刹那—— 舰桥主屏幕上，刺目的红色警告覆盖了所有数据，冰冷的电子女声响彻舰桥： “警告！本舰武器系统已被锁定！内部权限已被篡改！” “舰长！”蓝玥急呼。她来不及责怪资历比她老得多、自命不凡却被彻底打败的部下，她必须让舰长知晓情况，作出正确的指挥决策。 李昭炎反应极快，他的声音穿透了警报，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全体注意！飞船进入第四速度——焚城！” 舰长命令下达的瞬间，蓝玥感到后颈一阵尖锐的刺痛！每个人的座椅背后隐藏的注射器同时弹出，精准地将带有毒性却能防止脑溢血的加速液注入乘员的颈动脉。冰凉的液体迅速融入血液，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感。 与此同时，学森号的引擎发出了超越极限的、仿佛要自我撕裂的轰鸣！电脑界面上，引擎功率输出条瞬间飙升至刺眼的红色。 200%输出！ 巨大的过载将所有人死死压在座位上，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除了似乎不受影响的李昭炎，其他人基本丧失了操作能力。 学森号以极限速度在暴雨一样袭来的炮火前掠过，那些已经定位学森号的炮弹在后方穷追不舍，学森号一直保持领先，它的能量充足，只要它能坚持到炮弹的燃料耗尽…… 然而，蓝玥勉力转动眼球，看向自己面前的屏幕，而后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那诡异的病毒竟已彻底吞噬了帝国的防火墙！ 紧接着，是动力系统被强制关闭的绝望提示。 然后——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舰体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撕裂的可怕声响。 舰桥剧烈震荡，灯光彻底熄灭，仅剩应急红灯徒劳地旋转。人工重力系统失效，蓝玥只觉得额头狠狠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剧痛袭来，温热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 腰上的束缚不知何时消失，她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失重的环境中无助地翻滚、碰撞。周围是漂浮的仪器碎片、冰冷的液体珠，以及无声漂浮着的、失去生命的同僚…… 脑震荡带来的晕眩和耳鸣让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视野模糊，努力想抓住什么，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她面前飘过，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蓝玥骤然清醒过来，应急灯闪烁的红光照在来人身上，她看清了那是副舰长陆芸上校。 陆芸的大腿上还在不断冒出血珠，蓝玥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刻将陆芸扶至最近的座位上，用座椅自带的安全把她的伤口上方紧紧扎住，以防她继续失血。 她安置好陆芸，正准备去查看其他同僚的状况，一只胳膊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 她本来就处于应激状态，突然被抓住胳膊简直吓了一大跳，她本能地转身一脚踹出去，但来人灵敏地躲过了她的攻击。 是李昭炎，他脸上身上也沾了一些血污，但那双赤色的眼眸仍然犀利明亮。他松开蓝玥，命令她道：“少校，检查你的武器。” 蓝玥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把帝国□□“雨燕”还稳稳地别在枪套里。她迅速取下手枪，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 就在这时，整艘飞船再次震动，不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敌人入侵了。”李昭炎的声音没有起伏，蓝玥却被他平淡的话刺激得一阵紧张。敌人登舰，意味着最残酷的接舷战开始了。 “我去取战斗机甲，你把舰桥的舱门锁好，”李昭炎盯着蓝玥，那眼神好像是要在她的脑中写入必须遵行的指令，“打开学森号的备用操作系统，封锁敌人入侵的所有舱室。” “明，明白。”蓝玥心跳如擂鼓，说话差点结巴。 “我知道你紧张，但你必须自己保护自己，”李昭炎转身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希望你能坚持到我回来。” 第3章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李昭炎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沉重的舱门在蓝玥面前闭合、锁定。她的额角伤处还在阵阵抽痛，她原地茫然了片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蓝玥脚后跟互相一磕，脚上磁力锁粘住地面。她开始还歪了一下，而后还算步伐沉稳地走到了备用系统的控制台前，用机械密码锁解锁，掀开了备用系统主机的保护壳。 紧急输入一长串代码加口令之后，主机屏幕上终于显示出让她稍微松一口气的一行字：“备用操作系统，启动完成。” 这行字消失后，熟悉的帝国舰队操作界面终于亮起，虽然风格看起来十分古老，但至少恢复了基本控制。 蓝玥不敢耽搁，立刻调出全舰监控，将被敌人入侵和可能将入侵的舱室一一标记，启动了物理隔离程序。 霎时间，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在学森号内部轰然落下，将入侵的联邦士兵分割封锁在了有限的区域内。 学森号外，不停地有联邦的登录舰艇附着上来，它们正在破坏外壳企图入侵，蓝玥把所有靠着外壳的船舱也全部封锁住。 完成封锁后，她紧接着尝试启动备用引擎，然而，数次尝试后，控制台始终反馈的是红色错误代码。 备用引擎点火系统故障，无法响应启动指令。 “怎么会……”蓝玥真心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想寻求帮助，于是开始在监控中找寻机动部队的身影。 学森号内敌我双方已经开始接触，靠外侧的船舱中已有双方机器人和套着轻甲的士兵在互相搏杀，看上去谁也无法抽身出来去为备用引擎排除故障。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她知道备用引擎怎样手动启动，她可以去试试！ 蓝玥脚步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却又被无形的枷锁牢牢定住。 命令……舰长命令她守在这里。不用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她还从小就被教育成了坚决服从命令的性格，她的本能遏制住了她的脚步。 可是现在形势危急，固守命令就是坐以待毙！需要她自己的判断！ 蓝玥内心天人交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雨燕”，冰凉的枪身给她带来了一丝奇异的镇定。 “冒险离开！”这个决定忽然压倒了天平，这也许是她的天性终于冲破了束缚。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开门按钮上，正准备按下—— “救……救命……” 一声微弱的求救声从不远处传来。 蓝玥的脚步瞬间僵住。 之前她太紧张了，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听见，其实受伤的同僚一直在她周围痛苦地呻吟。 此时她扭头看去，是一名被碎片击中腹部、血流不止的雷达兵，正用绝望的眼神望着她。 还有另外两三处也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和痛哼。这些声音瞬间吞噬了她刚刚构筑起的坚强决心。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每一秒都关乎全舰存亡，重启引擎要比救助个别同僚重要得多。但她做不到。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同僚在痛苦中死去，自己却转身离开。 她握紧拳头，瞬间做出了另一个选择：“坚持住！”她迅速从舰桥应急柜里取出医疗包，冲到那名雷达兵身边，用最快的速度为他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接着，她又冲向另外两名伤势较重的同僚…… 这些医疗救助本来可以由机器人完成，但它们因为病毒入侵已被防御系统紧急锁死，否则它们不仅不会救人，反而还会杀人。 蓝玥全神贯注于救助，额角的血和汗水混在一起也顾不上擦。她不知道，此时监控屏幕上显示，一队由七名联邦士兵和一台“琅蛛”战斗机器人组成的混合编队，正沿着通道迅速向舰桥的方向推进。 当她刚刚为伤势最重的陆芸副舰长注射完强心剂和止血纳米机器人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从舰桥主舱门方向传来！整个舰桥剧烈摇晃，爆炸的冲击波将轻飘飘的杂物狠狠抛飞！ 蓝玥被震得一个趔趄，震惊地看向主舱门。只见那厚重的合金大门边缘附近被炸得凸起一大块，门锁结构处甚至因变形出现了裂缝！ 糟了！敌人竟然已经到门口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她紧张得几乎要吐出来。 不能慌！她强压下呕吐感，眼睛迅速扫过舰桥。还活着的、受伤无法移动的同僚至少有三十五六人。她立刻冲向壁柜，那里存放着给乘员应急使用的单兵护盾发生器。她将所有能找到的十三个护盾全部拿了出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装置分别吸附在陆芸和其他伤势较重的同僚身前。护盾被她激活，展开成透明的金属外壳，将伤员全身包裹起来。 护盾是密封的，上面显示氧气供应已启动，可持续一小时。一小时后若不撤掉护盾，护盾会自动停止密封。 “嘎吱——嗡——” 蓝玥刚把最后一个护盾固定在一名断腿的通讯官身上，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开始出现。 一只布满液压杆和传感器的粗壮银色机械臂，从大门因爆炸变形而产生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进来。 机械臂前端的抓钩紧紧嵌入合金门板，发出沉闷的推力声，那扇足有五米厚的沉重大门，竟被这只机械臂以一种缓慢但不可阻挡的力道向一侧强行推开了。 舰桥即将失守。 “呜……”一名年轻的女兵忍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哭泣声，这哭声在死寂的舰桥里显得格外刺耳。 大门被推开足以容纳数人通过的缝隙。 首先进入的，是那台拥有八只机械足的琅蛛战斗机器人。 它足有一台SUV那么大，它的八只机械足中，有三只用来行动，另外五只分别持握着不同的仪器和武器。而它的背上，则稳稳架着一挺多管旋转机枪，黄澄澄的子弹链垂落下来，显示其火力极其充沛。 琅蛛头部那多复眼的传感器阵列发出扫描的红光，从蓝玥脸上，以及她身后那些或惊恐或绝望的同僚身上一一扫过。它似乎判断出眼前的人群不具备即时威胁，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教科书上的图像变成了冰冷的现实，蓝玥的心跳如擂鼓，但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面上维持着尽可能的镇定。 紧接着，身穿灰蓝色单兵动力装甲的联邦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占据了舰桥。 为首的军官，其装甲颜色更深，肩甲和上臂有着独特的鹰首徽记。蓝玥在情报识别课程中学过，这是联邦团级以上指挥官的标志，带队的是一名联邦大校。 那名大校径直走到蓝玥面前，装甲面罩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剩下的联邦士兵端着枪从蓝玥左右两边走过，她以为他们是要进一步查看现场的情况。 蓝玥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试图通过谈判为身后那些重伤的同僚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一个音节，那名大校却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交涉。 蓝玥背后，响起了猛烈密集的枪声！ “不——！” “啊！！” 枪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舰桥！ 枪声一直在响，蓝玥不敢回头，在她背后，刚才还在痛苦呻吟的同僚，已相继变成无声的尸体。她想大喊“住手”，想冲上去阻止，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紫色的瞳孔因痛苦而不断缩紧。 屠杀在数分钟内结束。 舰桥终于安静下来，火药味充斥着鼻腔。 联邦大校这才好整以暇地重新看向脸色惨白的蓝玥，他的声音透过装甲的扬声器传出，听着竟然还挺温和：“蓝玥公主，要不是你，我们拿下学森号的速度还会快上许多。但正因为如此，你还算是个有价值的俘虏。”他做了个手势：“带走。” 蓝玥的大脑一片空白。作为帝**人，她所受的教育此刻在疯狂呐喊：士兵！应该立刻拔枪，即使不能杀死敌人，也要在最后一刻自尽殉国，绝不能受辱，更不能资敌！ 然而，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死亡的天然恐惧，像冰冷的锁链一样缠绕着她的四肢，让她无法做出那个所谓正确的决定。 在帝国，投敌者比敌人更可恨。但在联邦，投降或许只是一次可以理解的自保行为…… 大校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语气变得冰冷：“蓝玥公主，请不要作无谓的挣扎。您来联邦以后，帝国的舆论不会对您形成任何困扰，请您放心。” 一名联邦士兵从背后靠近，卸下了蓝玥腰间那把从未有机会击发的雨燕手枪。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押着蓝玥向舰桥外走去。 现在蓝玥还活着的同僚只剩下被她安装了护盾的那些，但联邦士兵已拿出激光切割器，他们对护盾的切割工作即将开始。 经过陆芸身边时，蓝玥看到她脸色煞白，依然昏迷不醒。 一名士兵注意到蓝玥的目光，停下动作，语气平淡地解释道：“陆芸上校也是一位让人敬佩的女性。但正因为如此，我们不会留下她的性命。接下来的场面对于公主殿下您来说，会很不友善，您还是快些离开吧。” 蓝玥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泥沼中，沉重无比。 “滋啦——” 激光切割器在护盾上摩擦出火花。 蓝玥能感觉到同僚的目光。 他们透过透明的护盾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外面破坏自己最后的保命装置，他们即将被迫迎接死亡，而蓝玥却能够完好无损的幸存。 他们望向蓝玥，目光中没有感激，只有因为她得以幸存而产生的，比看向敌人更加浓烈的憎恨。这些目光几乎要将她的背脊灼穿。 蓝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联邦官兵押送她即将经过一处三叉路的拐角。 “咻——轰！” 猛烈的炮火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袭来！暴雨一样密集来袭的子弹瞬间笼罩了队伍前列！ 联邦士兵反应极快，立刻撑起了单兵护盾，连接成一整片屏障，堪堪挡住了这波突如其来的袭击。 蓝玥这才清醒过来，她抬头望去，只见通道尽头，一台的黑色机甲如同复仇魔神般屹立在那里。 是“狱火”！李昭炎的专属机甲！ 狱火火力全开，肩炮、臂载导弹、旋转机炮等等全部对这队联邦士兵招呼上了。尽管是以一敌多，但它凭借超强的机动性和火力，竟然稳稳压制住了联邦小队，并且正在一步步占据优势，联邦的护盾开始报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我们有蓝玥公主在手！”情急之下，那名大校通过外部扬声器厉声喊道，“李昭炎！立刻解除武器投降！否则我们立刻杀了她！” 激烈的交火声戛然而止。通道内从震耳欲聋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大校见威胁奏效，一把将蓝玥拽到身前，用装甲手臂狠狠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重重击打在她的腹部上。 “呃！”蓝玥痛得闷哼一声，弯下腰去，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 她知道，敌人是想通过虐待她，逼李昭炎就范。 她也知道，哪怕她真的发出惨叫，李昭炎也只会不耐烦地把她和敌人一起干掉。 大校拽着蓝玥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准备进行第二次殴打，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金属脚步声。 “咚…咚…咚…” 联邦士兵们紧张地举起武器，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那台黑色的杀神“狱火”，胸口的装甲板在复杂的机械传动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 李昭炎就坐在狱火的胸腔里。他没有穿戴任何防护服，身上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这样空着双手，一步步地从机甲驾驶舱中走了出来，走向严阵以待的联邦士兵。 他竟然真的为了她，解除了武装？ 大校心中狂喜，学森号价值最高的两个俘虏，竟然以这种方式到手了！晋升和奖金仿佛已近在眼前。 蓝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一步步走来的男人。他依旧面无表情，赤红的眼眸平静无波，但就在那短暂的视线交汇中，蓝玥却奇异地读懂了他眼神深处传递的信息。 豁出去，搏一次。 她不想死，也不想背负着叛徒的骂名苟活。那只剩下一条路——冒险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单兵装甲自重约两百千克，加上里面的人，总重量接近三百公斤。但在学森号重力系统失效的现在，装甲是依靠足部的磁力锁固定在地面上的。而为了兼顾机动性，联邦单兵装甲磁力锁的吸附力，通常不会超过一百公斤！ 行得通！ 就在大校志得意满，看着手无寸铁的李昭炎越走越近，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如何使用即将到账的巨额奖金时—— 被挟持的蓝玥动了！ 她猛地向后伸手，五指死死扣住了身后大校胸前装甲的凸起处。同时，她的腰腹核心瞬间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般向后一拱—— 那沉重的、重达数百公斤的单兵装甲，竟被她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凭借精湛的格斗技巧和失重环境下的物理优势，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拔了起来！ 一个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的过肩摔！ 而几乎在蓝玥发难的同一瞬间，向前行走的李昭炎也如同早已预料般，猛地向前卧倒！ 大校惊愕的大叫一声，他向前飞去，还没落地时，李昭炎身后，那台胸舱大开的“狱火”机甲，在无人操控的状态下，骤然启动！六只机械臂持有的枪炮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如同精准控制的死亡风暴毫不留情地扫向敌军。 “哒哒哒哒——！” “轰！” 蓝玥抱着头趴在地上，她身后，在狱火狂暴的火力面前，敌人已是死的死、逃的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