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渡我》 第1章 第一章 她生在立秋那天 林见阳第一次见到妹妹时,他刚过完三岁生日不久。 那是一个梅雨绵绵的下午,他被外婆牵着手,走进县医院的病房,妈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阳阳,来看看你妹妹。” 他踮起脚尖,好奇地看向那个小小的、红扑扑的脸蛋,婴儿的眼睛紧闭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发出细微的哼声。 “她好小。”林见阳小声说,生怕吵醒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外婆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小。从今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林见阳郑重其事地点头,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这时,婴儿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然后咧开没牙的嘴,像是在笑。 那一刻,三岁的林见阳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个小小的生命从此就与他紧密相连,再也分不开了。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 妈妈和外婆对视一眼,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 “知秋吧,”妈妈轻声说,“林知秋,她生在立秋那天。” 就这样,林知秋走进了林见阳的生命,像一缕轻柔的秋风,悄无声息地吹进了他幼小的心房。 —— 知秋三个月大时,爸爸的病情恶化了。 林见阳那时还不懂癌症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爸爸总是躺在床上,咳嗽声一天比一天重,妈妈常常躲在厨房里哭,外婆来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个深夜,林见阳被妈妈的哭声惊醒,他悄悄爬下床,走到爸妈的卧室门口,看见爸爸躺在床上,脸色灰白,一动不动。 妈妈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外婆看见他,赶紧走过来把他抱开:“阳阳乖,回去睡觉。” “爸爸怎么了?”他问。 外婆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爸爸去很远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家里来了很多人,爸爸被装在一个长长的木盒子里抬走了,林见阳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衣服,站在妈妈身边,看着泥土一铲一铲地落在木盒上。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负责哄知秋睡觉,妈妈因为悲伤过度,早早躺下了,外婆在厨房里熬药。 知秋不知为何哭闹不停,林见阳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妹妹不哭,”他小声说,“哥哥在这里。” 令人惊讶的是,知秋真的慢慢停止了哭泣,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从那以后,哄知秋睡觉成了林见阳的“任务”,每到晚上,他就会爬上小板凳,从婴儿床里抱起知秋,轻轻摇晃着,直到她入睡。 —— 知秋一岁多时,学会了走路和说简单的词语。她说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那天,林见阳正坐在地上搭积木,知秋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扑进他怀里,清脆地叫了一声:“哥哥!” 林见阳高兴得跑去告诉妈妈和外婆,小小的胸膛挺得老高。 然而,家里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沉重,妈妈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流泪,外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据说是因为外公的身体也不好了。 一个雨夜,林见阳被雷声惊醒,他抱着枕头想去妈妈的房间,却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妈,我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守寡!”这是妈妈的声音。 “可孩子们怎么办?阳阳才五岁,秋秋刚会走路!”外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您不是可以照顾他们吗?我先去城里找工作,等稳定了就接他们过去。” 林见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第二天早晨,妈妈格外温柔,她做了林见阳最爱吃的鸡蛋饼,还给知秋扎了漂亮的小辫子。 “阳阳,妈妈要去城里工作,赚钱给你和妹妹买新衣服、新玩具,好不好?” 林见阳低着头,小声问:“去多久?” “不久,很快就回来。”妈妈摸摸他的头,“你是男子汉,要照顾好妹妹,听外婆的话,知道吗?” 他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妈妈走的那天,没有让孩子们送她到车站,她只是在门口紧紧抱了抱两个孩子,然后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秋还不懂事,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林见阳却知道,妈妈不会“很快”回来了。 那天晚上,果然又是雷雨交加,知秋在婴儿床上哭个不停,林见阳爬上板凳,费力地把她抱下来,一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 “哥哥在,妹妹不怕。”他学着妈妈的样子,轻轻拍着知秋的背。 窗外的雷声轰隆,但知秋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停止了哭泣,安心地睡着了,林见阳却睁着眼睛,听着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直到天明。 —— 妈妈走后不久,外婆正式搬来照顾他们。 外婆是个瘦小的女人,头发已经花白,但手脚利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会在院子里种菜,养鸡,还会用旧衣服改制成孩子们的新衣。 “阳阳,来帮外婆摘豆角。”每到做饭时间,外婆就会这样招呼他。 林见阳就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外婆旁边,学着的样子掰豆角,而知秋则坐在旁边的席子上,玩着外婆用布头缝制的娃娃。 他们的生活清贫但安宁。 外婆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们,自己吃最简单的,林见阳常常看见外婆就着咸菜吃粥,却给他们煮鸡蛋做肉末。 “外婆,你也吃。”有一次,林见阳把鸡蛋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外婆。 外婆的眼睛顿时湿了,摸摸他的头:“阳阳吃,外婆不爱吃鸡蛋。” 林见阳知道外婆在说谎,但他没有戳破,只是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要赚很多钱,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知秋三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那是林见阳记忆中最可怕的一夜。 知秋的小脸烧得通红,不停地哭闹,外婆用湿毛巾给她擦身,喂她吃药,但温度始终不退。 “得去医院。”外婆焦急地说,但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我去请医生!”才七岁的林见阳自告奋勇。 不等外婆回答,他就冲进了雨幕中,诊所离他们家不远,但夜晚的路格外难走,他摔了好几跤,浑身湿透,终于敲开了诊所的门。 老医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拿起药箱跟他回家。 那一夜,医生给知秋打了针,她的高烧才慢慢退去。林见阳守在她床边,一夜没合眼,生怕一闭眼,妹妹就会离开他。 第二天早晨,知秋的烧全退了,看见林见阳,虚弱地笑了:“哥哥。” 林见阳紧紧抱住她,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更加细心地照顾知秋,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林见阳七岁那年上了小学,而知秋则被送到了街道的托儿所。 每天早晨,林见阳都会先送知秋去托儿所,然后再去学校,放学后,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去接知秋回家。 “哥哥!”每次看见他,知秋都会欢快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然后他会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家。路上,他会给她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教她认路边的花草。知秋总是认真地听着,大眼睛一眨不眨。 有一天放学,林见阳发现知秋独自坐在托儿所门口的小凳子上哭泣,老师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怎么了?”他赶紧跑过去。 知秋看见他,哭得更凶了:“他们...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说我是野孩子...” 林见阳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蹲下身,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谁说的?告诉哥哥。” 知秋抽抽搭搭地指指托儿所里面:“小明和小红...” 林见阳站起身,牵着知秋的手走进托儿所,径直来到那两个孩子面前。 “我妹妹有爸爸妈妈!”他大声说,尽管心里知道这并不完全是真的,“她还有我!如果你们再欺负她,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孩子被他的气势吓住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从那天起,林见阳每天都教知秋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回应别人的嘲笑。 “你就说,你有哥哥,哥哥会保护你。”他这样教她。 而每次遇到有人欺负知秋,林见阳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此,他没少跟其他孩子打架,常常带着伤痕回家。 外婆总是心疼地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责备:“阳阳,不能老是打架。” “他们欺负妹妹。”林见阳固执地说。 外婆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林见阳十岁那年,知秋七岁,上了小学一年级。 开学第一天,林见阳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旧书包洗得干干净净,送给知秋。 “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学生了。”他模仿着老师的语气说,“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秋兴奋地点头,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 学校生活对知秋来说并不轻松。 她性格内向,不善于交朋友,常常独自一人。而林见阳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成绩优秀,还是班长。 为了帮助妹妹融入集体,林见阳想尽了办法,他邀请班上的女同学和知秋一起玩,在课间休息时特意跑到一年级的教室外看看她,甚至组织了一场低年级的游戏活动,让知秋做自己的小助手。 渐渐地,知秋开始有了朋友,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但最让林见阳担心的,是知秋的学习,她在数学方面特别吃力,常常对着作业本发呆。 “哥哥,这个题怎么做?”每天晚上,知秋都会拿着作业本来找他。 林见阳总是放下自己的功课,耐心地给她讲解。有时一道题要讲好几遍,知秋才能理解,但他从不烦躁,反而会想出各种方法,直到她明白为止。 一个冬天的晚上,知秋发烧了,但第二天有数学考试,她坚持要复习。 “先去睡觉,身体好了再学习。”外婆劝她。 知秋摇头,小脸因发烧而通红:“不行,考不好会拖班级后腿,也会让哥哥失望。” 林见阳心头一热,摸了摸她的头:“那这样,你躺床上,我读题给你听,你口答就行。” 那天晚上,知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答林见阳读出的数学题。答对了,他就会轻轻说“很好”;答错了,他就耐心解释。 最后,知秋在疲惫中睡着了。林见阳为她盖好被子,轻声说:“傻丫头,哥哥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第二天的考试,知秋考了七十八分——她数学最好的成绩之一,当她兴奋地把卷子拿给林见阳看时,他笑得比她还开心。 第2章 第二章 我需要你 哥哥 林见阳十三岁那年,妈妈回来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林见阳正在教知秋骑自行车,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口,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下车。 知秋好奇地看着那个女人,林见阳却愣住了——他认出了那是妈妈。 “阳阳?秋秋?”女人向他们走来,脸上带着不确定的笑容。 知秋躲到林见阳身后,小声问:“哥哥,她是谁?” 林见阳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自行车把手,盯着越来越近的女人。 “都长这么大了...”妈妈伸手想摸林见阳的头,被他躲开了。 外婆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叹了口气:“进屋说吧。” 那天,妈妈在家里待了两个小时。 她告诉孩子们,她在城里结婚了,对方是个有钱人,但她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她给孩子们带来了新衣服和玩具,给外婆留下了一些钱。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见阳你愿意跟我去城里生活吗?”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知秋紧紧抓着林见阳的手,小声说:“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林见阳直视着妈妈:“我们要和外婆在一起。” 妈妈的表情有些失落,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妈妈走的时候,知秋突然跑上前,递给她一个自己编的手链:“给你。” 妈妈的眼眶红了,接过手链,匆匆上了出租车。 那天晚上,知秋问林见阳:“哥哥,妈妈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走?” 林见阳不知如何回答,外婆走过来,轻轻抱住两个孩子:“你们有外婆,有彼此,就够了。” 夜里,林见阳听见外婆房间传来压抑的哭声,他悄悄起床,从门缝里看见外婆拿着外公的照片在哭泣。 他退回自己的房间,看着熟睡的知秋,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离开妹妹。 —— 林见阳十四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中学,而与此同时,外婆的身体开始变差。 她常常咳嗽,走路也变得缓慢。林见阳劝她去看医生,她总是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为了减轻外婆的负担,林见阳开始承担更多的家务。 每天放学后,他先接知秋回家,然后做饭、打扫卫生,周末,他会去市场买菜,或者帮邻居做些零工,赚点小钱。 知秋也很懂事,学会了洗衣服、缝扣子,甚至尝试着做饭——虽然第一次差点把厨房烧了。 一个周末,林见阳去帮快递公司分拣包裹,赚了五十块钱,他高兴地跑到商店,给外婆买了一瓶治咳嗽的药,给知秋买了一个新发卡。 “怎么不给自己买点东西?”外婆问。 “我什么都不需要。”他笑着说。 然而,夜里外婆起来,看见林见阳就着台灯的光,在粘补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球鞋。 第二天,外婆去商店,给林见阳买了一双新鞋,当林见阳看见这双鞋时,先是惊喜,然后是担忧:“外婆,这很贵吧?我们可以退掉吗?” 外婆坚定地摇头:“阳阳,你值得这双鞋。” 林见阳珍惜地抚摸着新鞋,迟迟舍不得穿,最后还是知秋说:“哥哥,你快穿上试试嘛!”他才小心翼翼地穿上。 那天,他穿着新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 林见阳十五岁那年,外婆的病加重了。 医生说是肺气肿,需要住院治疗。外婆坚决不同意:“住院太贵了,开点药回家吃就行。” 林见阳看着外婆日益憔悴的面容,做了一个决定,初中毕业后就去工作。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外婆时,外婆气得直咳嗽:“不行!你必须继续上学!你是班里第一名,怎么能不读书?” “我可以白天工作,晚上读夜校。”林见阳坚持道。 “不行!”外婆少有的严厉,“如果你不读高中,我就拒绝治疗!” 祖孙俩僵持不下,最后是知秋打破了僵局:“哥哥,你继续读书吧,我以后少吃点,我可以照顾外婆。” 林见阳看着妹妹瘦小的身影,心如刀割。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跑到河边,放声大哭,他恨自己的无能,恨父亲的早逝,恨母亲的抛弃,为什么命运要对他在乎的人如此不公? 不知哭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只小手在轻轻拍他的背,回头一看,是知秋不知何时找来了。 “哥哥,回家吧。”她轻声说,眼睛也红红的。 林见阳擦干眼泪,握住妹妹的手:“知秋,答应哥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小城。” 知秋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 外婆住院的那个冬天,是林家最艰难的时期。 林见阳每天放学后先去医院陪外婆,然后接知秋回家,做饭,做家务,直到深夜才能开始写作业。 知秋也很懂事,学会了煮粥、煲汤,每天和林见阳一起去医院看望外婆。 一个寒冷的夜晚,两人从医院回家时,下起了大雨,林见阳把外套脱下来遮在知秋头上,自己淋着雨。 回到家,知秋发现哥哥浑身湿透,嘴唇发紫,赶紧烧热水给他洗澡,当林见阳从浴室出来时,知秋已经煮好了一碗姜汤。 “哥哥,快喝下去,驱驱寒。”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说。 林见阳接过碗,看着知秋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那天晚上,知秋做噩梦了,抱着枕头来到林见阳的房间。 “哥哥,我梦见外婆也不要我们了。”她哭着说。 林见阳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的,外婆不会不要我们的。即使有一天外婆不在了,还有哥哥在,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知秋在他的安慰中慢慢入睡,林见阳却睁着眼,看着窗外连绵的冬雨,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和恐惧。 当他低头看着妹妹安详的睡颜,勇气又涌上心头,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这个女孩,让她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黎明的曙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林见阳轻轻起身,为知秋掖好被角,然后开始准备新的一天的忙碌。 生活依然艰难,但他知道,只要他们兄妹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个信念,将支撑他走过未来无数的风雨。 外婆下葬那天,雨下得像是天塌了个窟窿。 林知秋跪在泥水里,任凭雨水浸透她单薄的黑色连衣裙,林见阳撑着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伞,尽可能多地遮在妹妹头上,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得湿透。 “你妈妈...她工作忙,回不来。”村长递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这是一千块钱,她让你们好好过日子。” 林见阳没接,只是盯着那块简陋的墓碑。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伞柄,指节发白。 林知秋突然抓住哥哥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哥,我们是不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林见阳蹲下身,用干燥的袖口擦去妹妹脸上的水痕。“不会的,知秋,有哥在。”他望进她湿漉漉的眼睛,“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这句话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承诺,更像是一种更坚定的誓言。 —— 第一个没有外婆的夜晚,老屋安静得可怕。 林知秋躺在自己床上,听着屋顶漏雨的滴答声,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两点,她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走到林见阳房前,轻轻推开门。 “哥,你睡了吗?” 林见阳其实醒着。“怎么了?” “我害怕。”她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能和你一起睡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林见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往里挪了挪,床很小,他们不得不背对背躺着,但彼此的体温在微凉的秋夜里互相温暖。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林知秋猛地转身,额头抵在哥哥的后背上。 “记得吗?”她轻声说,“小时候每次打雷,你都会给我讲故事。” 林见阳的身体有些僵硬。“你已经长大了,知秋。” “可我依然怕打雷。”她的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衣角,“而且...我还是需要你。” 这句话在黑暗中悬垂着,充满了林见阳不敢解读的含义。 —— 林知秋住进学校宿舍后,林见阳在修车厂附近租了个小房间,第一个周末,她迫不及待地去找他。 当她看见哥哥满手油污从车底下钻出来时,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林见阳看见她,慌忙把脏手往工装上擦。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去看你吗?” 林知秋不回答,只是走过去,不顾他身上的油污,紧紧抱住他。 “我想你了。”她轻声说。 周围的工友发出善意的哄笑,林见阳轻轻推开她,耳根微红。“别这样,我身上脏。” 但她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林见阳狭小的房间里吃面条,林知秋坚持要喂他一口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当他无奈地张嘴接受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嘴唇。 两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林知秋迅速收回手,脸颊绯红。 林见阳低头继续吃面,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第3章 第三章 我们不可以 知秋 高二那年春天,林见阳租下了学校附近的小房子,搬家那天,林知秋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圈。 “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她兴奋地说,然后突然抱住林见阳的胳膊,“就我们两个。” 林见阳轻轻抽出手臂,转身去整理箱子。“你去布置自己的房间吧。” 但那天晚上,当林知秋在浴室洗澡时,林见阳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脑海里全是她抱住自己胳膊时那明亮的笑容。 他意识到,某种危险的情感正在心底生根发芽。 小房子的生活为他们创造了更多独处的机会,有时林知秋学习到深夜,林见阳会煮一碗糖水蛋端进去。 他喜欢站在她身后,看她专注的侧脸,一缕黑发垂在额前,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这道题不会吗?”有一次,他看见知秋对着一道数学题发愁。 “嗯,卡住了。” 林见阳俯身去看题目,他的脸颊几乎贴上她的头发,他能闻到她用的洗发水的香味,是柠檬味,却在这一刻让他心跳加速。 “这里,应该用这个公式。”他指着一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知秋转头看他,他们的脸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林见阳能数清她长长的睫毛,能看见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林见阳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吻去她眼角因为疲惫而泛起的泪光。 他猛地直起身,“你继续,我出去一下。” 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他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是你的妹妹,”他对自己说,“清醒一点。” 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个理由正在变得越来越苍白。 —— 夏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林见阳在听到第一声雷响时就醒了,果不其然,片刻后,知秋抱着枕头怯生生地站在客厅。 “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打雷了...” 林见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一半的位置,折叠床很小,两人只能侧身躺着,背对着背。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知秋吓得转身抱住林见阳,把脸埋在他的后背。 林见阳全身僵硬,感受到妹妹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应该推开她,应该告诉她这样不合适,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抱着。 “小时候,每次打雷,你都会陪我睡。”知秋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 “嗯。”林见阳简短地回应。 “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 “即使我结婚了,有家庭了?” 林见阳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守护你。” 知秋的手臂收紧了些,“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哥哥。”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痛了林见阳。 他知道这不正常,不正确,但他内心深处何尝不也有着同样的渴望? 又一串雷声滚过,知秋颤抖了一下。 林见阳终于转过身,面对着她,轻轻把她搂进怀里,这个拥抱超出了兄妹的界限,但他们谁都没有说破。 “睡吧,我在这儿。”他说。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窗外的雨声掩盖了彼此过快的心跳,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林见阳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抱着知秋,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呼吸均匀。 他本该轻轻移开,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熟睡的脸,感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 高三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一天晚上,林见阳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发现知秋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放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她手里还握着一本英语书,显然是在等他时累得睡着了。 林见阳轻轻拿走书,准备抱她去床上。这时,知秋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我吃过了。”他撒谎道,“你继续睡吧。” 但知秋已经站起来,执意要去热菜。 在狭窄的厨房里,他们擦肩而过时,知秋脚下一滑,林见阳及时扶住了她。 一瞬间,他们靠得极近,近得能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厨房的灯光昏暗,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 “知秋...”林见阳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的情感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知秋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倾身,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两人。林见阳猛地后退,撞到了橱柜。 “不可以...我们是兄妹。”他的声音嘶哑。 知秋的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可是我爱你,不只是妹妹对哥哥的爱。” “那是错觉!”林见阳几乎是低吼出来,别过脸不去看她破碎的眼神,“是因为你太依赖我了!是因为我们只有彼此!这是不对的,是错的!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过正常的生活!” “什么是正常?没有你,我的生活根本就不完整!” “去睡吧,”林见阳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他指着她的房间门,手指微微颤抖,“忘记刚才的事,忘记你说的胡话,你必须有光明的人生。” 知秋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汹涌而出,她冲回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林见阳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理智在疯狂敲响警钟,而心底某个被紧紧封锁的角落,却因那个吻而产生他不敢面对的情感。 那一晚,林见阳失眠了,他坐在客厅的折叠床上,理智告诉他这是错的,但他的心却为那个吻而悸动。 凌晨时分,他轻轻推开知秋的房门,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林见阳站在床边,久久凝视着她的睡颜。 “我也爱你,”他轻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不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爱,但这是错误的,我们永远都不能犯这个错,不然外婆在天上会哭的”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悄悄离开。 —— 第二天,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前一晚的事。 但某种微妙的变化已经在他们之间产生,林见阳还是会刻意保持距离,但他的眼神不再躲避,林知秋依然依赖他,但多了几分成熟的理解。 有时深夜,当知秋在书桌前学习,林见阳会坐在她身后的床上看书,他们的目光偶尔在镜中相遇,然后迅速分开。 一个周五的晚上,知秋从学校回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 “哥,我保送名额的初审通过了!如果复试也通过,我可能直接被北京的外国语大学录取!” 林见阳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晚饭后,知秋注意到哥哥异常沉默。 “你不高兴吗?”她问。 “当然高兴。”林见阳抬头看她,眼神复杂,“只是北京那么远。”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知秋抓住他的手,“我们在北京租个小房子,就像现在这样。” 林见阳轻轻抽回手:“我的工作在这里,知秋,而且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就是我的生活!”知秋冲动地说,然后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脸一下子红了。 林见阳注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挣扎和痛苦。“不,知秋,你应该有正常的人生,有爱情,有家庭,有...” “和你在一起就不正常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林见阳站起身:“很晚了,去睡吧。” 那一夜,林见阳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夜雨,他知道,离别正在逼近,而他必须放手。 —— 知秋去北京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两人都难以入眠,深夜,林见阳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知秋推门而入,穿着那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睡裙,月光下,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我睡不着。”她说。 “我也是。” 她走到窗前,站在他身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每次我害怕的时候,你都会唱那首歌给我听。” 林见阳微微一笑:“《月亮河》。” “能再为我唱一次吗?” 林见阳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唱起来,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暖,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人。 知秋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当他唱完时,她轻声说:“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林见阳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知秋,永远都是。” 他们站在月光下,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答应我,”知秋轻声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只想着我。” “我答应你。”林见阳说谎了,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停止对她的牵挂。 第二天,在火车站,林见阳递给知秋一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生活费,不够就跟我说。” 知秋扑进他怀里,不顾周围人群的目光,紧紧抱住他。 “哥,等我回来。” 林见阳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成为什么样的人,记住,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用他的全部生命爱着你。” 火车开动了,知秋从窗口探出身,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哥哥的身影,林见阳站在原地,直到火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允许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第4章 第四章 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大学的第一年,知秋几乎每天都给林见阳写信。她的信充满对新生活的兴奋,但字里行间总是透露出对他的思念。 “今天路过一家小店,闻到柠檬的香味,突然想起你常用的洗发水。” “北京下雨了,但没有我们家乡的雨那种味道。” “有男生向我告白,但我告诉他,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林见阳每次回信都很简短,但他会把她的每一封信都珍藏在一个铁盒里,夜深人静时反复阅读。 大二那年暑假,知秋回家,见到林见阳的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他瘦了,眼角也有了细纹。 “你工作太累了。”她心疼地说。 “没有,我很好。”他微笑着打量她,“你长大了,更漂亮了。” 那天晚上,他们像从前一样坐在窗前聊天,知秋讲述大学里的趣事,林见阳安静地听着,眼中满是骄傲。 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了准备回宿舍的知秋。 “太晚了,又下这么大雨,”林见阳说,“你睡我房间吧,我睡沙发。” 但知秋摇头:“就像以前一样,不行吗?我保证不会踢到你。” 最后,他们又一次分享了一张床,这一次,他们没有背对背,而是面对面躺着,在黑暗中凝视彼此的眼睛。 “我每天都在想你。”知秋轻声承认。 “我也是。”林见阳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第二天早晨,知秋醒来时发现林见阳已经起床了,枕头上放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拿起花,轻轻贴在脸颊上,感受那柔软的触感和清新的香气。 —— 大四那年,知秋遇见了陈昊,他阳光、体贴,对她一见钟情,在给林见阳的信中,她提到了这个追求者。 林见阳的回信比往常更简短:“只要你幸福,我就高兴。” 但知秋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失落。 毕业前夕,陈昊向知秋求婚,那天晚上,她拨通了林见阳的电话。 “哥,有人向我求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他是个好人吗?” “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只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哥...”知秋的声音哽咽了,“你希望我答应吗?” 这次沉默更久了。“我希望你幸福,知秋,真正的幸福。” “那你的幸福呢?”她忍不住问。 “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挂断电话后,知秋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接受了陈昊的求婚。 婚礼上,林见阳作为家属致辞,他望着身穿婚纱的知秋,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在雨中哭泣的小女孩。 “知秋是我从小带大的。”他开口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的童年并不容易,但她总是那么坚强,那么优秀。” “今天,看到她找到幸福,我...”他停顿了一下,控制住情绪,“我衷心为她高兴,陈先生,请你一定要让她幸福,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敬酒时,知秋紧紧抱住他。“谢谢你,哥,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林见阳轻轻回抱她,然后迅速放开。“要幸福,知秋。” 在他的触碰离开的瞬间,知秋感觉到他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稍后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祝我的妹妹,一生喜乐,平安顺遂。—— 哥哥” 她把纸条贴在胸口,任泪水滑落,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对身边的新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有些爱,注定只能深埋心底,却比任何公开宣誓的感情更加永恒。 婚后,知秋和陈昊定居北京,生活平稳而美满,因为孩子、工作、家庭这些琐事她少回老家,平时偶然打电话跟哥哥聊天。 只是在某些梅雨季节,听到窗外的雨声,她会偶尔失神,心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潮湿的怅惘。 —— 林知秋结婚三年后,生活平静而幸福陈昊是个体贴的丈夫,知秋的事业也稳步发展,唯一让她有些挂心的,是哥哥林见阳。 哥哥在她婚后不久,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凭借精湛的技艺,被一家国外的顶尖汽车公司看中,聘为技术顾问,需要常驻海外。 “哥,你真厉害!”电话里,林知秋由衷地为哥哥感到高兴,但心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就是……以后见面更难了。” “没事,”林见阳的声音透过听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似乎比往常低沉沙哑一些,“现在通讯方便,你在国内,要好好照顾自己,和陈昊好好过日子,照顾好朵朵。” 出国后,林见阳解释说海外工作繁忙,且时常有保密项目,不方便视频,连电话也打得少了。 大部分时间,他们通过文字信息联系,哥哥的回复总是简短的,透着关心,但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哥,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注意休息,别总熬夜。” “嗯,知道了。你也是。” “哥,我升职了!” “恭喜,我的知秋一直是最棒的。” “哥,最近身体怎么样?你声音上次听起来有点哑。” “没事,有点小感冒,早好了国外气候不太适应而已。” 林知秋不是没有过疑虑,但每次她稍微流露出担心,陈昊总会在一旁安慰:“大哥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事业有成,我们应该为他高兴。” 他甚至会拿出哥哥偶尔发来的“近照”照片上的林见阳站在陌生的异国街头,笑容依旧,只是略显清瘦给她看,让她安心。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照片是林见阳在病重前,特意拜托一位懂摄影的朋友处理后制作的。 她更不知道,那个在网络上与她保持联系的“哥哥”,早在她婚后第四年,就已经换成了她的丈夫陈昊。 林见阳在决定“出国”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常年的劳累和积郁拖垮了他的身体,诊断结果出来时,已是晚期。 他拒绝了痛苦且希望渺茫的治疗,选择用最后的时间,为妹妹编织一个漫长安心的谎言。 他找到了陈昊,那个他亲自考察过,确信能托付妹妹终身的男人。 在医院清冷的病房里,他紧紧握着陈昊的手,气息微弱却异常郑重:“陈昊,知秋就交给你了,帮我继续瞒着她,让她以为我还在国外,过得很好别让她难过,她最爱哭了……” 陈昊红着眼眶,重重地点了头。 于是,这个善意的谎言,在林见阳去世后,又延续了三年。 第三年春天,林知秋整理旧物,准备搬家。 在一个尘封的箱子里,她找到了哥哥那个宝贝的铁盒,里面珍藏着他们年少时所有的通信。 她一封封地翻看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哥哥的字迹,她太熟悉了,那笨拙而坚定的笔画,承载了他们所有的苦难与温情。 她手指一顿,铁盒最底层,有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哥哥与外婆的老合照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笔迹颤抖,仿佛写字的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知秋,我的妹妹,雨似乎停了,但我感觉冷,别怕,哥哥会变成天上的云,永远看着你。—— 见阳绝笔” 那日期,赫然是在他声称“出国”之前不久! 她猛地想起这几年来“哥哥”信息里偶尔出现的与过去习惯不符的用语,想起陈昊每次在她与“哥哥”联系时那过分自然的打岔,想起哥哥拒绝视频和电话的各种理由…… 她颤抖着手,立刻拨通了那个几乎快要生疏的哥哥的海外号码,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 “喂?”是陈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知秋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那里传来她所在城市的交通广播声。 她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陈昊冲回家时,看到的是妻子抱着一个铁盒,哭得几乎晕厥,他什么都明白了,走过去,紧紧抱住她,哽咽着说出了全部真相。 —— 几天后,在陈昊的陪同下,林知秋来到了市郊的一处静谧墓园。 在一块干净简洁的墓碑前,她停住了脚步。 墓碑上,林见阳的照片依旧年轻,带着她记忆里那温柔而隐忍的笑容,生卒年月清晰地告诉她,哥哥已经离开整整五年了。 墓园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林知秋缓缓蹲下身,将怀里抱着的一束新鲜栀子花轻轻放在墓前,洁白的花朵在风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她伸出手,指尖一点点抚过墓碑上冰凉的刻字,仿佛在触摸哥哥当年为她撑伞的那只温暖的手。 “哥……”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安眠,泪水无声滑落,“我来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终于了然的心疼,弥漫在这静谧的天地之间。 原来,那些看似疏远的关怀,是他用尽最后力气为她撑起的伞,原来,那场她以为持续的梅雨,早已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悄无声息地停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她一辈子,直到最后,连告别都小心翼翼。 林知秋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就像小时候,在雷雨夜里抵在哥哥温暖的背上。 “笨蛋哥哥……”她喃喃低语,“我现在……很幸福,你看见了吗?” 风吹过,拂动她的发丝,也拂动着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像是无声的回答。 有些爱,从未离开,它化作了天上的云,人间的风,和心底永不褪色的记忆,在每一个雨季来临之时归来。 “秋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我的知秋,愿你此生,再无风雨,只有晴天。”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