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花期》 第1章 00 “我的喜欢,是必须缄默于口的名字,是人群中最汹涌的寂静,是无数次擦肩而过时,练习了千万遍却无人察觉的呼吸。” 季书昀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越过教室里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那個靠窗的座位上。 李染。 光是默念这个名字,舌尖都仿佛尝到了一点薄荷糖的清凉,带着微涩的甜。 他大多时候是安静的,穿着洗得干净的校服,微微低着头看书,额前柔软的黑发偶尔会垂落,遮住一点眉眼。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清瘦的肩头跳跃,尽显温柔。 偶尔,他会和旁边的男生低声说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很浅,却像投入林晚心湖的一颗石子,能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但涟漪的中心,始终映着另一道身影。 苏晴。李染的女朋友。她是那种站在哪里,光就自然而然汇聚在哪里的女孩。明媚,开朗,像一朵被精心呵护的温室玫瑰。 季书昀见过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苏晴说话时,李染会微微侧头听着,表情是惯常的平静,偶尔点头。 每当这时,季书昀就会飞快地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题,笔尖却在草稿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不疼,但那种闷闷的、无处着力的感觉,能持续很久。 季书昀其实并不普通。她很漂亮,眉眼干净,带着一种安静的秀气。开学没多久,就有别班的男生托人送来过情书,或者在她值日时故意在走廊上大声说笑吸引她的注意。 但她总是礼貌而疏离地拒绝,或者干脆假装没看见。那些目光和话语,无法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因为她的心里,早已被一个安静的身影占据。 她记得他习惯用黑色水笔,文具都是单一的黑色。 她记得他打完篮球后,会先去洗手,然后用微微湿润的手指拂开额前的碎发。 她记得他数学极好,其他科目好像也不差。 …… 时间隔的久远,很多事情也已经记不清记不全了。 但一些些琐碎的细节,是她一个人珍藏的宝藏。 课间,她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在走廊的拐角,险些撞上一个人。 清淡的皂角香气混着一点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季书昀猛地抬头,心跳骤停。 是李染。他似乎也是去交作业,手里拿着几本练习册。 “对不起。”他先开口,声音清润,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 “没、没关系。”季书昀听到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蚋,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侧身从他旁边快速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是错觉吧。她不敢回头,抱着本子快步离开,直到回到座位,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极限奔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后,那个清瘦的少年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目光掠过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季书昀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眼角余光瞥见苏晴走到了李染的座位旁,轻声说了句什么。李染抬起头,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之间没有亲昵的挽手,没有撒娇的言语,只是自然而然地一起离开了教室。 季书昀看着他们前一后走出教室门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她深吸一口气,拉好书包拉链。刚站起身,同班的一个男生红着脸凑过来,塞给她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结结巴巴地说:“季书昀,这个……给你。” 季书昀愣了一下,礼貌地将巧克力推了回去,轻声而坚定地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没有理会男生失望的表情,径直走出了教室。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不知道,在她拒绝那个男生的时候,教室窗外,那个本该已经离开的清瘦身影,正巧回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脚步微顿,才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而相互暗恋,是两个人各自站在迷雾的两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事,却不知风的流向,早已泄露了彼此的秘密。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一章算是总体的一个介绍 后续主要是围绕两人的事情来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 第2章 01 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他成了同桌。 说是机缘巧合,其实不过是月考成绩单上,我的名字恰好排在了他的后面。老师按名次排座,我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他叫李染。木子李出淤泥而不染。 在这之前,他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成绩单顶端一个需要仰望的名字,是老师口中偶尔提及的榜样。如今,我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过道,共享着同一片桌面。 起初,我们之间界限分明。他的东西整齐地码在左边,我的书本占据右边。我们几乎不交谈,除了必要的借橡皮,或者传递试卷时指尖偶然的轻触。那时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觉得坐在他旁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鞭策——你看,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坐得更靠前。 但有些东西,是在点滴日常里,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的。 我渐渐熟悉了他的一些小习惯。他思考难题时,右手会无意识地转笔,那支黑色的中性笔在他修长的指间翻转,形成一个稳定的圆弧,很少失手掉落。他做完一套卷子,会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极轻地舒一口气,那气息很轻,像初春湖面裂开的第一道冰纹。 我们的第一次“破冰”,发生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 我的自动铅笔铅芯用完了,翻遍笔袋,发现替换的铅芯盒竟然空了。正懊恼间,一盒全新的、还未拆封的铅芯被轻轻推到了我的桌沿。 我诧异地转头。他依旧看着自己的书,目光都没偏一下,只是淡淡地说:“正好多了一盒。” 我愣了两秒,才低声道谢。那盒铅芯是普通的透明塑料壳,握在手里却有点烫。从那以后,我们之间那种坚冰般的界限,似乎融化了一角。 后来,我慢慢发现,李染好像……是个好人。 这个认知,起初让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毕竟,在成为同桌之前,他在我印象里是高高在上、带着光环的符号。可真实的他,似乎并非如此。 最让我改观的,是他讲题时的样子。 有一次物理课,我被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题困住了,思路像是打了死结的毛线团,怎么都解不开。犹豫再三,眼看快要下课,我只好硬着头皮,用笔帽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李染,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我问得有些忐忑,怕耽误他的时间,也怕问题太过简单显得自己愚笨。 他放下笔,侧过身来,将我的卷子往中间挪了挪。“哪一道?” 我指给他看。 他扫了一眼题目,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他自己的草稿纸,用笔在上面轻轻点着关键条件。 “你看,这里,导体棒切割磁感线的方向是关键……”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逻辑清晰,我很快就了解。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一步步引导,时不时会停下来问:“这里能理解吗?”或者,“下一步你觉得该往哪个方向思考?” 当我顺着他的思路,终于自己解出答案的那一刻,一种豁然开朗的喜悦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很清澈,带着一丝浅淡的、类似于鼓励的笑意。 “嗯,就是这样。”他点点头,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有种“你本来就能做到”的肯定。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忽然就松动了。 我忽然觉得,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少年,并非遥不可及的冰山。他优秀,却并不倨傲;他聪明,却也耐心。他好像……没有我最初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发现,让“李染”这个名字,在我心里悄悄褪去了那层冰冷的光环,开始有了真实的、温润的轮廓。 而我尚未意识到,这种细微的认知改变,正悄然为某种更深的情感,铺下了最初的路基。 那会儿,恋爱在我们年级几乎算是一种风靡一时的潮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里仿佛都飘散着青涩又躁动的气息。同年级的同学们,像是忽然被点醒了某种意识,开始小心翼翼地传递纸条,在放学后的走廊拐角红着脸告白,或者大大方方地并肩走在校园里,衣袖偶尔相碰,便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起哄。 就连我身边的朋友们也未能“幸免”。课间时分,她们聚在一起分享着收到的糖果,或者苦恼该不该答应某个男生的邀约。我看着她们脸上时而羞涩、时而兴奋的光彩,只觉得那是一个离我很遥远的世界。 直到那天,好友小A收到隔壁班男生的情书,我们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帮她“参谋”。另一个朋友快人快语:“犹豫什么呀,他看着不错,试试嘛!现在谁不谈个恋爱?” 小A却捏着那张折得工工整整的信纸,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可是……恋爱这件事,真的可以这么轻松就开始吗?我总觉得,好像应该是更郑重一点的事情。” 她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小小的涟漪。是啊,感情难道不该是更慎重、更珍贵的东西吗?彼时的我,对此一知半解,只觉得周遭的热闹是别人的,与我无关。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往前走。 …… 后来不知怎的,他和隔壁班的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教室。有人笑着调侃,有人低声议论。我坐在座位上,正对着一道复杂的几何题,笔尖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听见自己心里轻轻“噢”了一声。 挺好。我想。那个女生我见过几次,很活泼明媚的样子,和他站在一起,应该很般配吧。 我对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比如恋爱。学生时代的感情,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大概算是“早恋”吧?不过,我对此并无特别的看法,只觉得这是别人的选择,与我无关。我能理解,也能平静接受。 只是这场恋爱风波,像一块更大的石头投入水中,让我窥见了水面下更多以前未曾留意的涟漪。 我开始隐约意识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亲近,是需要分寸的。哪个女生和已有对象的男生说笑多了,走得近了,便会引来一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贴背而过的窃窃私语。 那些低语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当事人的周围,编织成一张名为“界限”的网。 那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脑海里莫名地,就想到了我的同桌,李染。 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清晰却无形的界线,蓦然横亘在我和他之间。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我们之前那些因为讨论题目而凑近的脑袋,他顺手帮我捡起掉落的橡皮,我偶尔忘记带书时和他共看一本的瞬间…… 这些在当时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互动,此刻在“他有女友”这个前提下,被蒙上了一层微妙的色彩。 会不会……也有人,在背后那样看着我们?会不会,那些我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靠近,在别人眼里,已经越过了那条模糊的界限?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让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是慌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我们只是同桌,只是很正常地交流学习而已。 可是,那条名为“分寸”的线,好像已经在我心里,悄无声息地画下了。 窗外的月光很凉,静静地洒在书桌上。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同桌”这两个字,也可以变得这么复杂。 第3章 02 日子像窗外的梧桐叶,在不经意间又翻过新的一页。 李染开始和他女朋友互传纸条。有时候,那些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会不小心从他的书页间滑落,带着淡淡的笔墨香。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有一次课间,他罕见地没有立刻埋首题海,而是用笔帽轻轻敲了敲我的桌面。 我抬头,对上他略带迟疑的眼神。 “季书昀,”他声音压得有些低,像是怕被周围嘈杂的人声淹没,“能问你个问题吗?”他手里捏着一张刚展开的纸条。 我点点头。 “就是……女生一般会比较喜欢收到什么样的……”他斟酌着用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礼物?”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恋爱中的烦恼。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一滴微凉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我很快将那点异样压了下去,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凭借我对其他女生的了解,给出了几个还算中肯的建议,比如手工做的、或者投其所好的小物件。 他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别样的专注。 “谢谢。”他最后说道,语气是真诚的。 从那以后,他偶尔会在类似的问题上询问我的看法。而我给予的帮助,也仅仅局限于“作为一个女生的感受”去告诉他。我像一个恪尽职守的参谋,冷静地分析着,界限分明。 我能感觉到,他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变得专注了。他会因为收到回信而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也会在构思回话时微微走神。 但没变的是,当我拿着解不出的数学题去问他时,他依旧会像以前一样,耐心地接过草稿纸,步骤清晰地讲解,语气平稳,逻辑分明。这让我觉得,那个专注于学业的李染,内核还在。 课间,班里的男生有时会聚在一起,半是炫耀半是抱怨地讨论着自己的女朋友。 “我那位太能闹脾气了,哄都哄不好。” “可不是,非要我每天陪她吃早饭,困死我了。” 当那些男生嬉笑着把话题引向李染时,他通常只是淡淡一笑,很少附和。有次被人追问得紧了,他才低声说了句:“她……挺好的。” 就那么简单的三个字,我却看到他眼里有细碎的光闪过,很亮,转瞬即逝。 我坐在旁边,假装在整理笔记,心里却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谈恋爱……这么神奇吗?好像真的让他变了一点,那种变化很细微,像是给一幅原本只有黑白灰的素描,染上了一层极淡的暖色。 上课时的分组讨论,是我们四人小组最放松的时候。老师布置的议题往往很快就能达成共识,剩下的时间,我们便会心照不宣地开始“开小差”。从最新上线的游戏,到年级里流传的八卦,天马行空,无所不聊。 虽然我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但要说在讨论时间开小差,我可是“深谙此道”。我们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得不亦乐乎。李染通常话不多,但偶尔插一句,总能精准地戳中笑点,引得我们拼命憋笑。 他说话时,手指依然习惯性地转着那支黑色中性笔。那支笔在他指间仿佛有了生命,灵活地翻转,划出流畅而稳定的圆弧,一次又一次,从未失手。 我看得有些出神。觉得那个动作,配上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时解题时不同的松弛神态,有种说不出的……酷。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冲动,我也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笔,模仿着他的手势,笨拙地试图让它也在指间转上一圈。 笔刚脱离拇指的控制,就毫无悬念地、“啪”地一声,掉在了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 我顿时感到脸颊发热,做贼心虚般地想要立刻把笔捡起来。 可不巧,这一幕,恰好被转过头来的他,完整地收入了眼底。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桌上那支“失败”的笔上,然后缓缓上移,落在了我微微发烫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带着点了然的玩味。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一把将笔抓回手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那支笔落在桌上的声音,和他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在我心里盘旋不去,让那个本该寻常的下午,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那支笔掉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 我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耳根,慌忙伸手去捡,指尖却有些不听使唤。而他就那样看着,目光平静,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还未完全敛去。 “想学?”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恰好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我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小孩,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自己的笔。这一次,他的动作放慢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流畅,而是一帧一帧地分解开来——拇指如何抵住笔杆,中指如何承接,食指如何轻拨。 “这样,”他低声示范着,“手腕放松,力道在指尖。” 我偷偷瞄着他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地尝试。笔再次不听使唤地滑落,这次直接滚到了他的桌沿。 他自然地伸手按住那支不听话的笔,推回我面前。“不急,多练练。” 从那以后,转笔仿佛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小游戏。课间休息时,自习课写完作业后,偶尔目光相接,他会忽然拿起笔慢动作转上一圈,然后看向我。我便也拿起笔,笨拙地模仿。失败了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笔掉在地上的声音常常引来前后桌好奇的目光,但他从不催促,也从不评价,只是在我偶尔成功完成一个极其勉强的旋转时,轻轻点头。 “有进步。”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能让我暗自开心一小会儿。 与此同时,他依然会偶尔问我关于“礼物”或者“回信”的建议。我依然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参谋”的角色,只是心里那份最初微凉的异样感,似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是一根极细的丝线,轻轻缠绕在心尖,不疼,但存在感却越来越强。 有一次,他女朋友来我们班门口找他。那是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女孩站在走廊的光晕里,笑容明亮。他起身走出去,两人靠在栏杆旁低声说话。我正好从办公室抱作业回来,远远看见他微微侧着头听女孩说话,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 那一刻,我正抱着厚厚的作业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心里那根丝线仿佛被轻轻扯了一下,不剧烈,却带着明确的酸胀感。我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回头。 回到座位时,掌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潮湿。他很快也回来了,身上带着窗外阳光的气息。 “刚才那道题,”他像往常一样拿出草稿纸,点着之前讨论到一半的题目,“你第二种解法的辅助线,这里是不是可以简化?” 他的语气自然如常,仿佛刚才走廊上那一幕从未发生。我也努力让自己显得同样自然,凑过去看他的演算。 但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比讨论题目所需的,稍稍远了一点点。 我知道,那条界限一直都在。只是当我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侧影,看着他指间那支仿佛有了生命的笔,听着他用平稳的声线讲解思路时,心里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笔可以慢慢学会转动,那心底悄然滋生的情愫,又该如何安放?这个问题,像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难题,横亘在我十六岁的春天里。 第4章 03 我深知自己心里那些悄然滋长的念头是不对的。那像是不该照进角落的月光,朦胧,却扰人心绪。 往后的每一天,我刻意地把所有心思都锚定在学习上。刷更多的题,背更多的单词,让公式和定理塞满脑海,不给那些杂乱的情绪留丝毫空隙。甚至在他偶尔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会抢先拿起练习册,指着早已弄懂的题目,生硬地岔开话题:“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 他总会微微一怔,然后接过题目,依旧耐心讲解,只是我们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纯粹的、只关乎学习的界限分明。 他好像也遇到了烦心事。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转笔的频率似乎也高了,有时笔会“啪”地掉在桌上,打断解题的思路。关于他和女朋友相处并不融洽的消息,像风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吹来,飘进了我的耳朵。 听到那些议论时,我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非幸灾乐祸,也并非同情,更像是一种隔着玻璃看雨的疏离。看着他们因为一些小事闹别扭,传递带着情绪的纸条,我甚至觉得这些行为有些麻烦,有些……幼稚。有那些时间,多做几道题不好吗? 好友偶尔还会提起那个追我的男生小T,说他最近挺失落的。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拒绝得干脆利落,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心里竟生出几分歉意。但这也是后话了,当时的我,无暇也无力去顾及这些。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学习,尤其是曾经让我头疼的数学。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位极其负责的数学老师。她要求严苛,板书一丝不苟,讲解题目时逻辑清晰,鞭辟入里。在她的“高压”政策下,我的数学成绩还真的有了起色。当月考成绩单发下来,看到数学那一栏进步明显的分数时,那种凭借自身努力获得的踏实喜悦,冲淡了许多莫名的烦忧。 我开始更放松地融入班级。自习课上,当周围的同学小声聊天时,我也会放下笔,笑着加入进去。也就是在这样一次闲聊中,我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名字——苏晴。 很阳光,很好听的名字,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但后来,这个名字在大家的谈论中出现的次数渐渐少了,语气也从最初的兴奋调侃变成了平淡的叙述。直到某一天,它彻底淡出了我们的课间话题。 他和她,分手了。 消息传来时,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喧嚣。我正和同桌讨论着周末的物理作业,听到后排同学随口提起,我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讨论。 表面上,波澜不惊。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一刻,心底那片我以为早已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涟漪很小,一圈一圈,轻轻荡开,触动着那些被我深埋的、自以为遗忘的东西。 有些界限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被打破。而有些故事的结局,或许,正是另一个故事无声的开端。 --- 分手后,有段时间,课间变得有些难熬。 他的几个好朋友总会围过来,半是关心半是打趣地搂住他肩膀: “染哥,没事吧?” “说说嘛,啥感受?” 他们并非真要他回答,哄笑一阵也就散了。但我总能察觉到,在那片喧闹之下,他沉默的背影里,藏着一种无声的低落。当时我不太理解,一段看起来有些“麻烦”的关系结束了,为何还会难过?但现在想想,青春里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人,是初恋。听很多人说,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影响,往往比想象中更深远。 当然,这样的情况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几乎是常态。今天谁和谁在一起了,明天谁和谁分开了,情感的涨落,构成了校园生活里除学习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潮汐。 我试着想给予他一点安慰,当然,都是无声的。 在他望着窗外走神时,我会默默把他碰掉的橡皮捡起来,放回他桌角;在他忘记值日时,顺手帮他把椅子翻到桌上;讨论问题时,尽量让语气显得更平和自然一些。我不知道这些细微的举动能否传递出“没关系”的信号,但这已是我能做的全部。 日子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我们之间的同学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但也仅限于“同学”而已。我们会讨论问题,会分享参考资料,会在小组活动时默契配合,但也仅此而已。 那时,我认识了另一个之前接触较少的同学,叫她“莹”吧。莹是个很奇妙的女生,她和任何人都能轻松打成一片,笑容很有感染力。我们因为一次文艺汇演的排练熟悉起来,渐渐有了频繁的交际。能在这个阶段又认识一个投缘的好友,让我觉得很开心。 一个普通的傍晚,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和最要好的朋友小A并肩走着,刚踏出校门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季书昀!” 我和小A同时回头。竟然是他,李染。他微微喘着气,像是小跑过来的,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我很诧异,心跳没由来地漏了一拍。小A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她大概早就看出了我那些没能藏好的小心思。 “怎么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背着的书包上,语气带着点难得的急切:“你书包……借我一下。” “啊?”我更加疑惑了,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把双肩包从肩上卸下来递给他。 他接过书包,熟练地拉开一个我很少使用的隔层拉链,伸手进去摸索了几下,竟然……掏出了一个手机?! 我和小A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那部失而复得的手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无奈:“吓死我了,差点就被你带回家了。” 原来是他下午随手把手机塞错了书包,发现不见后急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追上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发烫,讷讷地说:“我都没发现……”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然后把书包递还给我。停顿了一下,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几颗包装鲜艳的棒棒糖,塞到我手里,语气带着点不自然的歉意:“这个……给你。算是赔礼道歉,差点让你帮我‘私藏’违禁品。” 我看着掌心那几颗圆滚滚的糖,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完成了任务,转身快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小A兴奋地挽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打趣:“哇塞!英雄救美……不对,是‘美’救手机?还送糖!季书昀,你们俩这关系不一般啊!” 夕阳的余晖映得我的脸发热,我笑着反驳:“别瞎说!这只是个意外……” 但手心里,那几颗棒棒糖硬硬的棱角,却清晰地硌着我的皮肤,连带着一丝陌生的、甜滋滋的暖意,悄无声息地,融进了这个黄昏的风里。 第5章 04 课间十分钟,成了日子里小小的期待。莹总是会从隔壁组蹦跳着过来找我,有时是分享一道刁钻的数学题,有时只是靠在我桌边闲聊。她性格开朗,像个小太阳,很快和我们这一小片的人都熟络起来。 有一次,她兴致勃勃地聊起她的男朋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复习的趣事。周围几个同学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分手”上。莹说完自己的故事,忽然侧过头,很自然地拍了拍我同桌李染的胳膊,语气爽朗地宽慰道:“哎呀,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译哥,看开点,下一个更好!” 他只是抬了抬眼,礼貌性地牵了下嘴角,算是回应,并未多言,随后又低下头,指尖的笔转得飞快。 我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微低的侧影上。莹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的涟漪,远比在他那里要大。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愈发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像藤蔓遇见了攀附的墙壁,不受控制地,越缠越紧,越爬越高。 这种感觉很奇怪,带着甜,也带着慌。我开始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言行,会因为他一个无意的眼神而心跳失序,也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认可偷偷开心许久。 我总觉得,他好像也发现了我的这份“不一样”。 班里总有那么几个调皮的男生,无聊的课间,喜欢以互相抢夺文具、或者藏起对方一两本书来取乐。偶尔,他们也会把“战火”蔓延到我这里。 通常,面对其他男生的“挑衅”,我要么会毫不客气地追打回去,展现出我绝不好惹的一面;要么就会叉着腰,用带着“杀气”的眼神瞪回去,撂下几句狠话,直到他们讪讪地把东西还回来。 可当他也参与其中时,一切就都变了。 有时,他会趁我不注意,轻轻抽走我摊在桌上的草稿纸,或者把我笔袋里那支他教我转的笔拿走,捏在手里,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带着点细微的、类似于试探的笑意。 我知道我应该像对待其他男生一样,凶巴巴地命令他:“还给我!” 或者干脆上手去抢。 可面对他,那些准备好的“强劲”和“狠话”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我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抿着唇,带着点自己都察觉到的委屈和无奈看着他,连伸手去抢的动作都显得绵软无力。 他好像就吃准了我这份独独对他才有的“心软”。 看到我这样,他通常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继续逗弄,反而会很快地把东西递回来,有时还会附带一句:“好了,不闹你了。”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分明比平时多了些难以捉摸的光亮。 他利用着我的这份偏心,让我时时事事对他硬不起心肠。 而我,一边沉溺于这种特殊的、软弱的对待所带来的隐秘悸动,一边又深深地困惑着。 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呢?是觉得我脾气好,不会真的生气,所以可以随意玩笑?还是……也察觉到了那份不同,并且,默许甚至纵容着它的存在? 这个问题,像一团模糊的雾气,萦绕在我十六岁的天空里,让我看不清前路,也摸不透他的心。 青春时而美好,大概就在于那时的我们,总会对一些数字和节日抱有没由来的期待。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情人节,在校园里,总能发酵出特别的氛围。 课间,班里喧闹异常,不知谁起的头,大家嬉笑着起哄:“有喜欢的人快表白啊!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看着他们脸上鲜活又大胆的神情,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只想报以一丝苦笑。那时的我,心里装着一个不敢言说的名字,又如何能理解那种坦荡的勇气。 那是个炎热又平常的中午,我刚从食堂回来,小T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没错,就是那个被我拒绝得很狠心的男生。他手里捏着一封看起来精心准备过的信,眼神里带着固执的期待,拦住了我的去路。 周围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话语和姿态都让我感到无比窘迫和压力。面对他持续的示好,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和委屈涌上心头,我手无足措,最终竟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现在我明白了,当时的我,是那么讨厌被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甚至对此感到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 上课铃声像救赎一样响起,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座位,慌忙擦掉眼泪,假装若无其事地摊开课本,但心神依旧紊乱。好友传来小纸条,写着安抚的话。而就在这时,旁边的李染,用笔帽轻轻敲了敲我的桌面。 他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为什么会哭?” 面对他的问题,我并不觉得奇怪,似乎潜意识里觉得他本该注意到。我垂下眼,用同样低的声音,干巴巴地回答:“不喜欢。” 很多人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小T。他们的眼神里大多写着不解,仿佛我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怪人”。显然,他此刻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他没有再多问,只是沉默地看了我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便转回了头。 我心底泛起一丝涩然,低声说了句:“很抱歉,让你看到我糟糕的一面。” 事情太多,记忆总是自动筛选那些印象深刻的画面。那会儿,班里还很流行一些隐晦的“情侣款”东西。 一个清晨,我回到座位,习惯性地整理书桌,却忽然注意到笔袋旁边,多了一支我从未见过的、设计很精致的钢笔。 是谁放错了吗?我拿着笔,左右看了看,一脸茫然。 你(李染)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却有点不自然的生硬:“是小T给你的。” 小T?我立刻蹙起眉头。“我不可能收的。”语气斩钉截铁。想到昨天的尴尬,我毫不犹豫地把笔递向你,“你帮我还给他吧。” 那时的你,好像还很不擅长撒谎,眼神闪烁了一下,接过笔的动作都有些迟疑。中间你又说了些什么,试图让我相信这笔的来源,具体的对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你后来拿着那支笔,转身递给了后桌的男生,说了句什么,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 我松了一口气,恢复如常地坐回座位,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 直到很久以后,某个偶然的瞬间,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支笔,根本就不是小T的,而是你,想要送给我的。 我想,那时的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心智不成熟、用着笨拙方法的“小学生”。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试探着,又害怕被直接拒绝。 还记得那段时间天气很热,阳光白晃晃的。某天,我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薄款防晒衣。课间,你的好朋友找准时机,笑嘻嘻地凑过来,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逡巡,故意拉长声音说:“哟——穿情侣装啊——” 我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满脸疑惑。 他又接着补充,指了指你:“你俩都是蓝色的啊!” 我这才注意到,你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下意识地抬眼环顾整个教室,穿各种颜色校服和外套的同学都有,但放眼望去,确实只有我们两个,身上披着同样干净的蓝色。 我恍然大悟,随即想起,前几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来学校,而你,好像也恰好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满足感,像细密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涌了上来。 原来,你竟然这么仔细。 仔细到会留意我每天衣服的颜色,然后用这种近乎幼稚的、同步的方式,默默呼应。 这个发现,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我心动。它无声地诉说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在意,是属于我们那个年纪,最纯粹,也最珍贵的秘密。 第6章 终章 不出意外的话,果然还是出了意外。 你和莹,竟然在一起了。 为什么呢?我不懂。不论当时还是现在,我反复分析,其中一个荒谬的原因是——你想让我吃醋。这个念头冒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悲。 我并不生气,只是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一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但若真是如此,便更体现出你不是一个“好人”了。我觉得。用开始一段感情去试探另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的残忍。 后面升学,学业压力如山。我竟然还记得,偶尔需要帮你们传递小纸条。指尖捏着那折叠的小方块,递过去时,心里的酸涩感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但也只是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只是更加沉默地埋首于题海,试图用公式和单词填满所有思绪的缝隙。 不过,这段关系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你和她分手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我俩的同桌日常。讨论题目,分享笔记,课间偶尔说笑。但我的心里是矛盾的。你在我这里的形象,一直处于好人与坏人之间,模糊不清。 怎么说呢?我记得那几天,我嘴里长了前所未有的口腔溃疡,疼得钻心,连喝水都困难,更别提吃饭了。那段时间爸妈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及我这点“小毛病”。 巧的是,你竟然有药。你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白色的小药瓶,递给我,甚至还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嘲笑”我:“疼就别吃了。”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你,小声反驳:“我饿。” 你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里却掠过一丝真实的关切。那一刻,我心里猝然一热。你真好。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以同学的身份,如此具体地关心我身体不适的人。我低下头,由衷地低声说:“谢谢。” 在过往作为同桌的“称职”上,你也无可挑剔。有几天我忙着学生会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写作业。还是你,找到我的作业本,模仿着我的笔迹,帮我写完。后来你也遇到时间紧迫的时候,我也自然而然地帮你。在别人眼里,我们互相熟练地为对方打掩护,关系好得非同一般。 对啊,关系好。我那时想,能维持这样的“关系好”,似乎也足够了。 还要由衷感谢你,在我被数学老师突然叫上黑板做题,而我的练习册还一片空白,急得手心冒汗时,是你,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写得密密麻麻、步骤清晰的答案递了过来。对于学生时代的我来说,这每一次不动声色的解围,都是一种珍贵且难得的东西。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些细碎的、酸涩的、温暖的、困惑的瞬间,交织成了我们共同的青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那个阳光充足的教室里,随着高考倒计时数字的归零,悄然结束了。 无尽花期,未必是花开不败。那些未曾言明的心事,那些笨拙的试探与无声的陪伴,那些属于“好人”与“坏人”之间的摇摆不定,都如同花期般,有过绚烂,终会落幕。 但无论如何,那段共度的时光,真实地构成了我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祝你,祝我,未来可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