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炉鼎,但黑月光》
1. 云落成泥
“你是一本总攻文里的反派炮灰受。”
“主角是你师弟谢昀,天道庇护、天命之主,将在百年后与后宫团并肩飞升。”
系统笃定地说:“五十年后,你会死。”
“那时仙魔战起,主角重伤,你的炉鼎体质暴露,会被师门献祭给主角,受他采补而死。”
宗门内务司中,傅云记账的笔尖一顿。
“经过分析,你的最佳保命方案是:攻略主角,让他爱上你、保护你……”
系统话没说完,一道雷鸣贯穿天穹。
太一仙宗在这一瞬仿佛震动,天边灵云翻卷,金光破长夜。
一切和傅云无关。他正在内务司登记新到的一批宝物。
他身旁的弟子望向窗外,满是艳羡——
“想必是谢昀师叔在冲击元婴。二十五岁,元婴雷劫引动天地圣象,百年难遇啊……”
“嗯。许师侄,法器数量有误,你再点一遍。”傅云头也不抬,弟子讪讪收回目光。
抬头时,一道传音符不知何时已悬在空中。
声音直接灌入二人识海——“傅云。”
声如潭水落玉石,傅云迟钝几秒,反应过来是谁,立刻放下灵石,垂首敛目。
灵力在传音符上化成一行命令:“固元丹。送至青云殿。”
谢昀正是在青云殿中突破。
一旁的弟子眼睛瞪大了:随符箓一起传回的宝物,竟然有天品固元丹!
不知道是哪位积蓄丰厚的前辈?
“傅师兄,这等琐事无需您费心,我去吧。”弟子心思活络,既想为前辈做事,又想去跟那位天骄打个照面。
傅云抬眼看他。单看他下半张脸,像是白面书生,但往上看,一双浅瞳狐眼细长,深夜时分,直勾勾睨人……不免带了鬼气。
看得弟子心底发冷,咽下唾沫。
傅云道:“师尊有命,我需往青云殿一趟。李师侄,记录事毕后你自可离开。”
原来是青圣尊上!弟子应声,彻底熄了攀附的念头。
不是不想,而是青圣太遥不可及。
渡劫境第一人,长年镇守仙魔边界。圣人不理俗务,莫说一次送药任务,哪怕成了弟子,该被他漠视还是漠视……
比如眼前这位傅师叔。
傅云说:“再取十瓶中品固元丹。小师弟丹田广阔,三瓶仙丹未必够用,我代青圣峰提前支取。”
走出内务司,穿过廊道,此处无人,傅云依旧维持淡笑,眼神幽微兴味,像两点磷火。
攻略主角?
送药?
上次给谢昀送东西,还是十年前对方刚入门的时候,傅云端去一杯茶——洗灶台的水加茶末,用沾着泥水的树枝搅一搅,堪称集齐天地灵气。
结果被师尊发现了。
既然能千里传物,何必还让傅云送药?是忘了旧事,还是试探呢?
系统这时鬼鬼祟祟出声:“重要剧情来了!”
“原书中,你趁机给主角下毒,被青圣发现了。他暂时按住不表,等后期主角重伤,才要你将功抵过,自愿被主角采补。”
傅云认真听完。“多谢你提醒,放心。”
系统有些羞涩:“你是我带过最乖的一届宿主。”虽然也是第一届啦。
*
风雪如瀑。
圣殿上方灵压厚重,暴雪打着旋避让开,全压在殿外守卫的身上。
一道人影自风雪深处缓缓显现,身姿纤长,步伐却很稳。
“来者止步!”
守卫强撑呵斥,声音却冻得发颤。他是临时从外门抽调来充场面的,筑基修为,在这极寒灵压下连站稳都勉强。
那人渐近,相貌平淡,没有任何记忆点。他亮出一枚玉牌——内务司的令牌。
“辛苦师兄跑一趟了,”守卫依旧为难,“只是真人严令,谢师叔突破期间,不准打扰……要不,您将丹药给我保管?”
来人笑了笑,并未为难他,将药匣递出,客气道谢后便转身。
守卫暗松一口气,恭敬道:“师兄慢走。”
寒意浸透骨髓,他视线开始昏沉。忽然,一片暖意落上肩头——那人离去时随手一拂,竟化去了他铠甲上积压的冰雪。
守卫怔然抬头,只看见那道身影已没入茫茫风雪。
傅云孤身下山,回到住处。
系统在他脑中炸响欢呼:“宿主,你今晚没给主角下毒,咱们的攻略算是踏入正轨……”
傅云笑说:“我下了。”
系统:“啊?”
系统:“不可能,剧情说青圣在仙药上留了烙印,谁动手脚他都知道。”
傅云早有预料:“所以我提了几瓶中品固元丹。”
系统:“……”
傅云:“不是毒。是补药。”
很温和的补药,唯一作用是提神醒脑,但谢昀突破之后识海虚弱,不休息,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傅云知道,护法的长老没有一个是药修,补药无色无痕无灵息,是傅云研究杂学多年自创的。
系统再次强调:“获取主角好感,是最简单的存活方案。”
傅云这时才问:“原剧情里我是怎么死的?”
“自杀。”系统压沉声音。
傅云:“我不可能自杀。”
系统:“……”未必。
剧情中傅云不愿被主角采补,反抗时伤了根基,被拖出来的时候更是修为尽毁,苟延残喘。
这还不够。主角闭关养伤的期间,后宫团中有人对傅云出手了。
作者给傅云的结局只是一句话:
【云落成泥,身化登仙路,春过了无痕。】
系统:“在原剧情里,主角后宫都过的很好,在和主角同行中遇到很多机缘,主角也经常分享宝物给道侣们……”
傅云笑着摇头:“不过残羹冷炙。”
他入门三十年,修为平平,宗门无心栽培。师尊常年在外,偶尔寄回灵宝,师兄们挑选过后才会轮到他。腻了。
傅云:“别人施舍给我的,为什么非要我收下呢?”
系统顿了顿,“我知道,你想靠自己变强,可炉鼎经脉堵塞,灵力很难运转,天生就不适合修炼……”
今夜万山载雪,夜窗如昼。
傅云看了一会儿月亮,打坐入定。
灵力在经脉中艰难运转,如钝刀刮骨。突然远方雷声炸响,天际金光暴涨,想来是谢昀突破成功了。
几乎是同时,傅云喉头一甜,默默咽回去血。
这是他突破元婴第三次失败,也是困在金丹圆满的第十年。永远都蓄积不满灵力,永远差一点……
不甘心啊。
金丹和元婴相隔天堑,踏入元婴,神魂才被天道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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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之后几十年,他和谢昀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大到连嫉妒都生不出的时候,他就该为谢昀去死了。
如果他能有谢昀的资质和机缘,会不一样吗?
如果傅云杀了谢昀,能取代谢昀吗?
系统看见傅云手上是血,嘴边是血,眼睛还有血,就这种情况,他还挂着一丝笑——走火入魔之相。
系统讷讷:“炉鼎是你天生资质,利用它接近主角,不丢人……现在这样,你不疼吗?”
傅云笑了,呵出的一口气凝成白雾,模糊神色中的扭曲。天才与天材,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既然我的价值在这具身体,不如我自己物尽其用。”
系统:“如何用?”
傅云:“反向采补,增长修为。”
系统不言语。
傅云继续:“我听闻,采补有两条路径。一是身体交合,化元阳为灵力;二是识海神交,窃取精元。”
“所以接下来,我要找到两样功法。”
“一是采补术。”傅云语速不疾不徐:“二是迷惑识海的功法,方便我进入采补对象的识海。”
系统后知后觉:“你想要我帮你。”
系统说它的权限只能接触剧情大纲,没有细节,更没法确定功法位置。
它能做的只是把傅云的方案上报主系统。“但我觉得主系统不会通过,”系统实话实说,“万一你提前暴露炉鼎体质,会更危险。”
“无妨。”
傅云牢记下系统给出的大纲,闭目沉思。
倏地睁眼,念出大纲中一句:“千藤古墟开放,谢昀误入秘境核心,得到特殊传承。”
“传说古墟中那位妖王,本命神通正是幻术。”
系统骇然:“你要和主角抢机缘?!”
傅云催动火符,烧毁全部纸张,一线火苗在他瞳孔中跳跃,恰似一刃锋芒。
“既是反派,有何不敢?”他笑说。
*
突破的异象渐渐平息,祥瑞之光没入天际。
护法的几位长老见谢昀气息平稳,境界已然巩固,含笑贺喜,相继离去。
喜讯迅速传遍全宗。天光渐明。
空旷的大殿内,谢昀独自盘坐于蒲团之上,倏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是五灵根,冲击关窍时灵力几乎耗空,极度虚弱,可几个时辰过去,还不能入定休整,以至识海震荡。
谢昀调息完,目光扫过案几上摆放的几个玉瓶。
“来人。”
一名值守弟子入殿即跪,“请师叔吩咐。”
“固元丹是谁送来的?”
“回师叔,是昨夜青尊遣内务司送来的。”弟子小心问道:“可是这丹药有不妥……”
“没什么问题,你下去吧。”谢昀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殿门轻轻合上。
谢昀面上微笑褪得干干净净。
当然有问题。
虽然是深夜,但师尊怎么会绕过本峰去内务司寻人?
除非送药之人特殊,既归圣峰又属内司。
可现在丹药跟圣者绑定,没有确凿证据,谢昀不敢妄动。何况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青尊对他上次妄言的惩罚。
“五师兄。”谢昀低叹:“已经十年不见了啊……”他笑时,案几晃荡,中品丹药的瓶身脆弱,齐齐碎裂。
2. 主角后宫
“宋长老,弟子申请卸任本次秘境的登记之职。”
傅云立于内务司堂下,声音平静。
堂上,宋长老眉心皱成一道深痕,“你另有要务?”
傅云微微躬身,“弟子也打算参加历练。”
千藤古墟开启就在一月后。
届时,各大宗门选派年轻弟子进入探索,各凭本事,各显神通。
旁边的赵长老笑眯眯道:“师侄啊,多给年轻孩子们一些机会,让他们好生交流、相互讨教,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傅云回以温顺的笑,说:“长老,其实我也刚好踩在年轻的尾巴上。”
“……”赵长老呵呵一笑,“师侄老成稳重,叫我都忘了你年纪。这些年你忙于内务,修炼难免耽搁,这样——”
他袖袍一拂,丹瓶落在傅云面前,语重心长指点:“这里面有五枚培灵丹,是我私藏,你尽管用。脚踏实地,固本培元,不比去一些危险的秘境效果差。”
宋长老淡淡道:“你刚晋升执事不久,许多事等待交接,还是留在宗门为好。”
内务司职衔由高到低,分了三层,顶端是两位司主,大乘期修士;往下设掌事长老和执事弟子若干;最低一层就是普通弟子。
长老们在那边劝告,傅云在这边假笑,岿然不动。
剧情中,宗门高层都知道他是炉鼎。
长老一唱一和,阻拦傅云进秘境,似乎句句在理,但傅云很难不猜想……是长老承了宗门意愿,有意养废他,方便未来献祭?
凡事往好处想,容易失望,往最坏处想,又处处是希望了。
赵长老的笑像油一样,敷在脸上,“师侄坚持要去的话,耽误的事只能由别的弟子顶上了。”
傅云不卑不亢:“谢长老提点。我若是能突破,也能接下更多外出任务,为宗门贡献更多。”
组队名单公布那天,不管是参加秘境的弟子还是围观群众,都盯着一支队伍看。
——谢昀带领的队伍。
队伍总共七人,无不是世家出身或小有名气的年轻修士,中间却夹着两个陌生的名字。
队伍允许先自由组队,余下两个名额由宗门分配,谢昀的队伍早早内定了五位天之骄子,剩下两个名额,是普通弟子争抢的焦点——投入贡献点,就可能获得跟天才同行的资格!
贡献点通过做宗门任务获得,任务越危险、评级越高,得到的贡献点越多。
一群人挤破头想结交谢昀,都没能成功进入队伍,其中不乏近来声名鹊起的弟子。
最终名单上却让人大跌眼镜。
“傅云是谁?”有弟子忍不住嘀咕,“是投了多少贡献点啊,居然能进谢师叔的队伍?”
“师妹入门晚,不知道也正常,这位不是师兄,也是师叔——他是青圣尊上的五弟子,入门之后要么闭关,要么在内务司,露脸很少。”
“所以……傅云是谢昀的师兄?难怪他们会组队呢。”
“不对、不对!”一人粗声否认。“他们二人虽同为尊者弟子,但一向没什么交集,关系疏远的很。况且傅云修为平平,入门三十年还困在金丹,成天混迹内务,疏于实战……”
话说到这里,关注几乎全到了傅云身上,弟子们不免质疑:
那凭什么傅云能跟谢昀师叔分到一队?
他在内务司经营多年,是不是……有些特别的门路?
告示栏百米外,宗门练武场边一处茶楼,傅云在喝茶。
很是焦虑:“宿主,要是长老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重新分配队伍怎么办?咱们必须跟紧主角啊。”
傅云是水木土三灵根,借茶雾练习凝冰术。薄冰在桌上覆盖开,只有几根发丝的厚度。
系统:“你这样显得我很像太监。”急皇帝不急。
“那很好,长命九千岁。”皇帝还很从容,练完水系术法,居然扎起来草人玩!一手操控木灵气,扎出小人的手,再操控小人自己往身体塞稻草……
小人完工了,傅云往它身上贴了一道符。
系统一扫,符纸背面的名字居然不是谢昀,是——傅云。
*
不管系统怎么焦虑,秘境开放的那一天如期而至。
傅云尽可能低调,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身前地板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声,傅云抬眼。
来人名为许元,是傅云队友,说想切磋。
傅云笑着摇摇头,拒绝了许元。
许元面露不善。
他和傅云同为金丹巅峰,本就是来挑衅的:这几天风言风语传遍了宗门,都说傅云是走了后门混进队伍,许元年少轻狂,当众挑战,想叫傅云丑态毕露。
“请师兄指教!”许元话音刚落,几道灵咒朝傅云袭来。
——他不用灵力只用符箓,还是中低阶的,不至于伤人,但羞辱的味道很浓。
打斗引来附近弟子张望。
他们心里也正泛酸,想看傅云的实力。
带队长老在灵舟前端,和几名领队的弟子说笑,没有注意后方一角的小打小闹。
傅云用水墙术挡了几样低级符咒,只守不攻,水波中,他的语气更显沉闷温吞:“许师弟,我记得你家中不算宽裕,符箓价格不菲,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师兄好多话,可敢和我正面一战?”许元见傅云避让,更坚信他懦弱,“输的人,要承认实力不济,自愿退出队伍……”
他再次调动符箓,想打破水幕,逼傅云应战。
数道攻击交织成网,眼看要将傅云罩住,他却像怕极了切磋,还不动。
便在此时——
一道剑光从旁刺出。
符箓纷纷化作灵气,消弭无形。点点萤光照亮这一隅,还没有来得及汇聚,就被来人周身剑气斩碎、吞没。
那是个肤色白皙、面容冷漠的青年,凤眼微微上挑,清冷中自带一分秾丽。
眉心有浅浅一道竖痕,长发高束,一点碎发都没有散出。淡蓝广袖外袍,缎面玄色里衣,头上长冠如鞘,身下蔽膝似剑,绣有暗纹,是一件防御法器。
通身气度如同冰魄寒玉,剑气也极冷,让人不由得避让。
——谢家公子,谢灵均。
也是主角后宫之一。剧情里写,这次谢灵均和谢昀秘境同行,两人确定了道侣关系。
修界仙门林立,世家称雄,谢家与王、慕容二家,并称三大世家,底蕴深厚。谢灵均正是谢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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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的领头人。
看他冷漠严肃的神色,很难想象这人是火系单灵根,天生练气大圆满,今年不过二十岁,已经是元婴修士。
单看修炼速度,他甚至比谢昀更胜一筹。
不过抛开战力谈速度,就很耍流氓了——谢昀是个五灵根,每条灵根都修炼到极致后才会准备突破。书里估计过,他在元婴初阶就能越级挑战元婴巅峰。
修界从不缺少天才、奇才和怪才。
“灵舟上不准私斗。”谢灵均冷沉目光压向许元:“谁指使你动手的?”
他出口就是一顶大帽子,但许元不敢不回答,梗着脖子回:“没有人,是我自己想和傅师兄……!”
剑气搭在脖子上。谢灵均说:“我没时间叫长老来审讯,说实话。”
许元一个瑟缩,“我义兄在其他队伍,他贡献点很多,本来该和我一起历练,谁知道……”他恶狠狠瞪着傅云,好像这样就能扒下傅云的位置给他兄弟。
“队伍名单由长老确定,谁告诉你那‘义兄本来和你同队’?”谢灵均冷冷问。
众人也琢磨出不对,许元说的信誓旦旦……他从哪搞到内幕消息的?
许元的脸瞬间涨红了,谢灵均一点不给他面子,“这次是表兄领队,进入秘境前再生内乱……你们两位都不必留了。”
他口中的表兄只会是一个人,谢昀。
谢昀并非出身谢家大族,他的父母只是凡人,早就死了。谢灵均欣赏谢昀,才和人表兄弟相称,把谢昀纳入谢家保护。
众人交换视线,意思不就是进了秘境就能动手?
起先还惊诧谢灵均保护傅云,现在看,只是不想谢昀的队伍第一天就出乱子。
“旁门左道,枉费心机。”从始至终,谢灵均没有没有给傅云一个眼神。警告完始作俑者许元,他收剑,转身朝灵舟前方走,去和谢昀会合。
几步后,他听见后方傅云问许元:“你兄弟在哪支队伍?我和他换。”
这些都是内部协商和讨论,谢灵均不再管。
被些低级符箓吓到,这样软弱的队友,进了秘境也难堪大用。提前换队伍也好。
又走几步,符箓的灵光从后方照来。谢灵均有些意外:他才警告过,许元是疯了傻了,还不知道收敛?
“许元疯了不成,怎么又出手?”
“要是惹怒了灵均师叔……”
谢灵均听着背后絮絮叨叨的议论,心里一片漠然,许元还不值得他动两次手,也就继续朝前,准备直接上报长老,让许元滚出队伍。
接着响起的一道惊呼却让他停步——
“等等,许元被困住了?!”
谢灵均转身,视线穿透人群,锁定在压制许元的那人身上。
他一眼就看出,傅云操控的符箓是许元方才用过的——许元竟然被傅云用低级符箓反制了。
赢许元很简单,但能夺来低级符箓、还用它们胜过一个金丹修士,就不太简单了。
符光偏冷,让傅云的侧脸更显锋利,他似乎感受到谢灵均审视的目光,望过来,唇边依旧是一抹温吞的笑。
谢灵均眼瞳一凝,指节收紧,剑鞘与剑身发出极轻微的一声磕碰。他生出来几分战意。
3. 真假君子
不久前,傅云朝许元走过去,说要换队伍。
系统在脑中:【宿主,你真要退队?没了主角咱们怎么混进秘境核心!】
傅云心音从容:“演场戏罢了。”
面向灵舟上众人,傅云道:“内务司向来分工明确,秘境登记我全程没有参与,是另一位师兄负责。如果许师弟因此误会,那就再请长老重新分配。”
说罢,他径直往长老的方向去。
许元听到“长老”二字,心头发紧,下意识要拦傅云——绝不能闹到长老前!
长老代表宗门,弟子哪怕有疑虑,也绝不能当众质疑。
太一宗的弟子对宗门有莫大的崇敬,他们从小就养在宗门,学在宗门,受宗门供给,又奉献宗门,已经形成牢固的信仰,谁敢置喙,那就是万人之敌。
许元本意不是动手,只想拦住傅云,私下协商,谁知情急之下,他灵力微乱,攻击伴着几道符箓脱手,直袭傅云后心!
傅云好像早有防备,只见他袖袍轻拂,灵力散出,,数道符箓被凌空定住,随即指尖轻引,逆转符箓轨迹,反将许元周身退路封死。
众目睽睽之下,许元再攻击傅云不成,反被自己掷出的符箓逼得狼狈。
眼前事情闹大,另一名队友赶来阻拦,还没出手,傅云已经解决了。
他面露惊异:“傅师兄对符箓操控这样精妙,是入了符道?”
傅云敛袖,符箓完好无损地落回许元袋中,“只对浅显简单的符箓有涉猎,见笑了。”
这是实话。他这些年俗务缠身,高阶功法求而不得,只能反复研究宗门免费提供的基础符咒,几万遍练习下来,烂熟于心。被太一弟子不屑的“杂学”,对他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简单的符箓,就让许元应对不暇。
如果傅云不配入队,那被他压过的许元呢?
许元被队友阻拦,又承受周遭或奚落或质疑的目光,他本就是浮躁之人,血气上头,竟继续道:“有本事不用符箓,堂堂正正再比一回!”
“许元!你冷静些!”
在许元叫嚣“堂堂正正比过”后,傅云沉默,缓缓扫过许元,眼神依旧温和,许元却打了个寒颤。
“可以。”傅云说:“但我修为浅薄,实战太少,怕出手没有轻重,伤到师弟。要比的话,还请立下生死状,发天道誓——刀剑无眼,各安天命,如何?”
许元哑声。
队友愕然。
面前温润乃至寡淡的师兄,就这样轻飘飘说出不死不休的话。
傅云言行干脆利落:“许师弟要是不打,就说你义兄在哪,我同他换队伍。”
许元还要再说些什么,一道剑气削断他嘴边的碎发,在嘴边留下血痕,位置和力度都恰到好处,不伤筋骨,但很疼。
谢灵均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冷:“许元,你可以走了。”接着转向傅云,这是他第一次给了傅云正眼,尽管无波无澜,“傅师兄,请你留下。”
周遭弟子哄然:谢灵均好生霸道!
傅云还未做回应,只听一声清朗的呼唤,破了这一方角落的僵局——“灵均。”
谢昀笑如清风,从灵舟前方大踏步过来,长老还要落后一步。他终于跟长老交谈完,来打圆场了。
如果说谢灵均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那谢昀就截然相反。
初看谢昀,一定会被他那头天然卷曲的棕发吸引过去,再看相貌,谢昀眉浓眼深,大概是带了点异域血统。
面容俊朗,笑起来时露出一点虎牙,显得无害又真诚。
谢昀和谢灵均并立,耀阳伴冷月,天生一对,相得益彰。
傅云识得唇语,看清谢昀低语的是:“协调队伍是我这个队长的责任,许元心窄,万一你被他记恨,横生因果,我会愧疚……”
傅云有些失望:谢昀神采奕奕,看起来一点不被失眠影响,也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傅云跟师弟上次见还是十年前。
在展露天赋前,谢昀常常被同门嘲笑、欺凌,在练武场被围殴、卧房床单被泼冷水都是常事——毕竟他是个五系杂灵根,却能被青圣收作弟子,怎不叫人妒忌?
青圣是尊者,不会直接对小弟子出手,而且他把这些欺凌当作对主角的磨练,傅云看出师尊对小师弟的关注,刻意接近并关照谢昀。
一年后,傅云获得了谢昀一点信任,在他突破金丹的那天,非但没去护法,还引了欺凌的人干扰。
那可能是谢昀生平第一次突破失败。
谢昀不是什么善茬,十年间,欺凌过他的弟子陆续出了意外,非死即残……恐怕接下来就要轮到傅云了。
傅云思考得专注,目光不移,就像在凝视谢昀。他生得一双含情眼,对谁都是笑盈盈的。
放到现在,像是刻意向谢昀展颜。
谢灵均五感敏锐,注意到傅云对自己表兄超乎寻常的关注,眉头一拧,手指摩挲剑鞘更用力,到发红的程度。
谢昀哄完谢灵均,才面向面容煞白、战战兢兢的许元。
谢昀说:“你可以留下,但要征得傅师兄同意。”
许元脸很红,不知道是气还是羞,他朝傅云勉强弯腰,狗嘴终于吐出类人的话:“傅师兄,是我得罪了你。要我怎么补偿,说吧。”
傅云笑容和善,虽然说的是:“既然师弟认输了,照赌约,应该自愿退队。”
周围人的表情都有了崩裂。
谢昀亲自来调解队内关系,傅云不会听不懂……这是连谢昀的面子都不给啊!
观察谢昀反应,还是面无异色,没有失了风度。他面向傅云,说:“许元确实无礼,我代他向师兄再道歉。但秘境凶险,许元是火灵根,天然克制草木属性的妖兽,师兄能否宽容大量、退让一步?”
他看向傅云的视线澄澈干净,也极度客气陌生。
傅云回了一个客气的笑,而后垂落眼睫,貌似苦笑:“可我也在等许师弟一句退让。”
他袖口轻抬,把截到的符箓全部还给许元,人们的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他手背上。
原本玉般温润无暇的皮肤,血痕翻飞,蜈蚣般狰狞。
人群中的议论再压不住:
“许元攻击人家两次,还没有一句道歉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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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态度……”“是我在这,也要追究到底”“慎言慎言,长老和师叔们还在呢”
许元的道歉终于多了诚意,鞠完躬,给傅云递来伤药。这是他积攒了十多年的,不想今天全交出来了……
许元心疼的在滴血。
傅云不客气地全拽到手里。
接着环顾四周:“我受伤不重,用不完这些伤药。”
他把伤药匀出部分,给刚才劝阻许元、不慎被波及的几个弟子。这一举动赢得许多人好感,之后半天,傅云风评一转,从钻营取巧的懦夫,变成了“擅长符道、基础扎实、颇具风度的师兄/师叔”……
傅云回房。
系统再也忍不住:“……宿主,你把许元当狗玩呢。”
傅云对着水镜整理衣冠,镜中眼睛原本平静无波,突然泛出笑纹:“惭愧,让你见了我算计。”
系统全程旁观了傅云搞事。
那群弟子们怀疑的一点没错,傅云确实插手了队伍分配。在内务司这么些年,他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
但他不仅安排了自己进谢昀队伍,还安插了许元。
傅云心知肚明,自己没背景、没名声、没有实战履历,还得罪了长老,一定会被质疑。果然名单宣告那日,嘲讽声浪浩大。
傅云是个伪君子,是既要做恶事,又要好名声的。
许元就是他选中的棋子,出发前,傅云让内务司的人给许元透露:你的义兄本来能和你同队,是傅云暗箱操作,占了他的位置……
一步步引导许元挑衅傅云,再当众认输。
傅云用一场实战平定质疑,用许元的伤药收买人心。
在上灵舟前,傅云看过许元演武堂的对战留影,三年,两百零一场,三遍。
现在在这世上,最了解许元的就是傅云,他知道他急躁性情、家世背景、身法弱点……一切缺陷。
傅云并无丝毫惭愧。
许元的贡献点本来进不了队伍,他无知无觉承了傅云的恩,今天偿还,理所应当。
“还有件事……”
系统支支吾吾,傅云让它有话快放,系统小声说:“有个坏消息,主系统驳回了你反向采补的方案,坚持‘攻略主角’是最优方案。”
镜中傅云仍是在笑,但眼边笑纹不见了。
“刚刚我收到支线任务一:让主角对你有一个深刻的印象。”
“……”
系统弱声道:“往好处想,主角是个好人,虽然不记得你,但也代表忘了过去的龃龉,攻略还是很有希望的。”
傅云璨然一笑。“嗯,有理。支线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系统:“没有。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活下来。”
傅云蓄势探向识海、尝试抹杀系统的灵力悄无声息散了。
系统毫无察觉,继续说:“未来,只要主系统判定和支线无关的辅助,我都不能提供。”
傅云道:“没关系,你只需要陪着我。”
系统说:“是!我会看着你活下来、比主角活得更厉害、更幸福。”
因为你才是我世界中唯一的主角。
4. “争风吃醋”
灵舟甲板上,弟子们各找队伍,聚在一处。
谢昀带头,队内简单自我介绍。三名剑修,攻守一体,近战有一位体修,远攻由火灵根的许元负责。
谢昀朝傅云颔首:“师兄擅长符阵,请在后方加固防御结界、扫清隐患,冲杀交给我们。”
傅云温润一笑:“自当尽力,不拖各位后腿。”
队内除了许元、傅云和另一个少年,其他人都是元婴修士。
之前看傅云和许元切磋,符箓用的娴熟,队友自然以为他有意修符道。符阵到底是外物,没有大量灵力支撑,都是花架子。
傅云修为偏低,灵力有限,因此在队友心中——说好听些,傅云的职责是协助,说不好听就是打杂。
当然,这些话不会说出来,叫傅云难堪。
任务分好,趁各宗门长老开启秘境的间隙,众人闲话起来。
队友中好几人都出身世家,彼此是老相识,插科打诨,气氛融洽。
其中的剑修、慕容家的小姐慕容雁有意结交谢昀,问:“队长,听说这次的妖兽很特殊,能致幻,我没接触过这方面的术法,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妙招?”
相传千藤秘境是一远古木妖陨落后形成的秘境,孕育出变异妖植,受妖王残力浸染,能致幻、吸灵甚至攻击神魂。
越往深处幻象越强,因此秘境开放十年有余,核心仍旧是禁区。
谢昀笑道:“我准备了清心明神的符箓,到时分给大家。不过长老说过,只要灵台守真、心性坚定,幻象迟早化作虚妄。”
“放轻松,”他眨眨眼,“说不定能看到有趣的东西?”
“那我希望能看见我未来的道侣!”旁边一娃娃脸少年接话,他是队内唯三的金丹之一,才十六岁。慕容雁笑他:“没出息,好歹也幻想下你未来的本命剑啊。”
师弟师妹们说得热闹,笑声不断,傅云有一点很浅的触动,但稍纵即逝。
理所当然的自信,无畏无惧,对未来的憧憬……这些东西他很久没有过了。
对他来说这次秘境不是历练,不过偷得一线生机。
慕容雁觉察傅云被冷落,笑着递来话头,“傅师兄参加这次秘境,可有什么特别的打算?——扬名立万,收妖宠,悟道心什么的?”
傅云温吞笑笑:“能活着出秘境,提升些许修为,我就很高兴了。”
慕容雁心想,果然,傅云个性求稳,安排在后方协助刚好,如此前中后都有人手……队员各司其职,谢昀不负队长之名。
大家说笑着,直到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才都正色。
那人是负责接引的太一宗长老。
通道已开,长老最后叮嘱:“你们各自配有我太一的弟子玉牌,与神魂绑定,可随时你们的传回情况,遇见生死危险也不必怕。”
众弟子面露崇敬,傅云随大流地行礼,心里却恨不能砸了玉佩。
玉佩是他逃离宗门的一大阻碍。
没有大乘以上的修士辅助,根本无法解除绑定、摆脱追踪。自己私下解除,要么神魂受创,要么惊动宗门。
一天后。
“嗤——!”
数道剑光与妖血交织,幻化成一场胭脂色的雪。
待到血雨落尽,才能看清谢昀那张朗然面容,以及他身旁无所波澜的谢灵均。
二人已经不知道搭档过多少次,默契到极致,剑影几乎融为一体,难分彼此。那头实力元婴境的藤妖首领,在二人合击下活不过十招。
剑气交辉,一寒一炽,不等其他人出手,已经扫清前路。
慕容雁爱剑,不禁低低赞叹:“真如日月同辉!”
不止她在观摩,傅云同样。
剑光撞进傅云眼中,他瞳孔微微扩张,手不自觉合握。
只抓到薄薄几张符箓,掌中发空——傅云还没有本命剑,偶尔练习剑术,借的是宗门的普通铁剑。
太一尚剑。三十年前傅云初入外门,也满怀憧憬,想拜入剑道尊者的弟子门下。阴差阳错,在那场决定他去向的拜师大典上,他撞见了亲临的剑尊楚无春。
楚无春一语道破傅云:“困于俗务,难成剑心。”
傅云确实庸俗,他一进外门就打听长老,三年间刻意逢迎,为了换一点资源、多得几句指点。
他视楚无春为尊长,又被尊长一句话否了所有……傅云从此深恨楚无春。
这样一位不近人情的尊者,却公开指名过让谢昀拜他为师。
谢昀婉拒,入了青圣峰,几年后,剑尊收谢灵均为关门弟子。不出意外的话,百年后太一会多两名剑道尊者。
傅云拆解两人剑招,直盯得眼睛发胀发痛,有什么东西快溢出来。不是眼泪,是欲望。
“纯钧,接着。”谢灵均称呼的是谢昀的剑名,剑修间常用剑名称呼彼此,以表尊重或亲近。
谢灵均剑尖一剜一挑,价值不菲的元婴妖丹就被随意抛向谢昀。
大仙门常常垄断秘境,弟子所得仙材地宝,五成上交宗门,五成可以自留,队伍内再行分配,一般谁击杀妖兽,大头就归谁。
谢家自有资源供给,区区元婴妖丹谢灵均看不上,不如给谢昀。
慕容雁看着看着,诡异一笑:“二位感情真好啊……”
队伍中各人各有目的:慕容雁想来结交谢家二人,同时观摩剑术;体修受慕容家雇佣,其实是来护送慕容雁;娃娃脸来长见识;许元单纯凑数。
傅云只为跟踪谢昀,探到秘境核心,能避战就避战。
因此秘境前期这两天,谢昀谢灵均开路、其他五人旁观,倒还成了常态。
傅云不知道的是,队伍中早有交际的三人——慕容雁、她师弟、娃娃脸少年——时不时互相传音——
【傅师兄怎么老盯着昀师兄看,难道……】娃娃脸露出一个八卦的笑。
【人家就不能是学习剑招?】
【主要是喜欢昀师兄的人太多了嘛!】娃娃脸叫唤:【就上个月,我和他修同一门剑术课,知道我帮人转交了多少情书吗?五十二封!可惜都被谢灵均一剑绞烂了】
【说起来,灵均好像不怎么喜欢傅师兄,这两天都没说过话】
【众所周知,谢灵均仰慕昀师兄……】
结界内顿时回响意味不明的啧啧声。
【不过仰慕未必是爱慕吧?听说他们剑尊峰都是和尚,进阶元婴第一件事就是闯合欢宗】
【我证明,不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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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阎王十八闯合欢,出来时衣袖不乱,一句“天下道法如过江之鲫,唯剑是江海”,养活了多少说书人】
【……冷阎王什么鬼?】
【听说是合欢宗给灵均取的爱称】
秘境早晨乳白雾气厚重、湿润,黏在皮肤上,常常有甜腥气萦绕口鼻。
好在正午时分雾气会减弱,加上有剑气和火灵开路,几人先于其他队伍把秘境外围探了个干净。
按照谢昀提前的安排,傅云和娃娃脸垫在最后边。
杀了藤妖王后,遇见的多是些低阶妖兽,不过几人都不敢松懈——越往深处,林木越发幽深,妖兽攻击方式也越诡谲。
脚下苔藓突然变成流沙质地,踩上去就完蛋;头顶垂落的根须突然变成毒蛇,掉在肩上;又或许,四周的沙沙声不是风吹叶动,也许是能钻入耳鼻的毒虫……
娃娃脸捏死了一只蚂蚱,烧熟了往嘴里塞,含糊不清说:“会幻术的妖兽在哪欸?”
他的火符是找傅云借的,几天相处下来,他觉着傅师兄人还不错,好脾气好说话,所以隔空逮住又一只蚂蚱,递给傅云:“师兄,好次!”
傅云一边想怎么找幻术妖兽,如何榨干谢昀战力……一边帮娃娃脸烤熟了蚂蚱。
娃娃脸被投喂的很满意,想秘境后可以问傅云要不要来他家当客卿。
组队名单公布后,他家族就把傅云背景摸清了。傅家凭一低阶传承发迹,后又靠联姻绑上太一的附属宗门,明明家族子弟和奴仆大半凡人,对外也敢称仙家。
和凡人牵扯,代表无穷无尽横生的因果,修炼必不可能大成,只有邪修或小门小户为之。
“前辈干架我吃饭,前辈干赢我加餐,前辈摸鱼我烤鱼……”娃娃脸哼小调。下一秒,嘴里嘎嘣的响动停了,变成一声:“草!”
是真的草。
大妖从草中窜出,逼近大乘期,已经开了灵智。足足过了几个时辰,木妖才哀嚎死去。
体修受伤最重,胸前伤口能看见骨头,慕容雁和娃娃脸紧张地为他护法疗伤。
不过片刻,谢昀气息恢复平静,脸微微泛红,更显出他神清目明,光华慑人。他收剑入鞘,不知怎的,看了后方的傅云一眼。
傅云几乎没出力,全程旁观,习惯地回以友善、钦佩、赞赏的笑,还快走了几步,递去伤药。
至于有多少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演的太好,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百分百的、碍眼的真心。
谢灵均摩挲长鞭,直到指腹磨出血——此前他嫌恶藤妖汁液恶心,遇到弱敌都不用剑,只用备用的长鞭。
他对傅云很不满。
这几天对方的惫懒他全看在眼里,早就想警告。关键傅云偷窥谢昀很多次,今天更是毫不掩饰……那眼神叫谢灵均很不舒服。
他一声冷哼,鞭子朝前甩过去,用了五六分力气。
是警告,也是刺探傅云实力。
长鞭尖端好像蝎尾,灵活地绕过谢昀,直袭傅云面门!鞭梢离他眼睛不过咫尺,劲风刮得他发丝扬起。
傅云竟徒手握住长鞭。
掌心几缕鲜红迅速渗出,他恍若不觉,手顺势挽几圈,同时催动灵力向后一拽!
5. 杀尽春色
谢灵均不料他这般反应,神色冰寒中夹杂兴味,正想顺势大步踏前,真和傅云交手——
一股劲风贴着他后背过去。
谢灵均甩出剑气,朝腥风来的方向贯去,回头一看,被剑气贯穿的是那木妖。
——木妖竟是装死,蓄力发出了最后一击。
傅云提醒谢灵均躲开了这次突袭。
木妖再度攻来,可下一刻,它根脚下四方同时开裂,形成深坑,困住木妖。
谢灵均:“这是……”谢昀说:“驭土术。”
最基础的五行术法之一,但要想避开狡猾的树妖,控制它附近如此大范围的土石,还避开所有人,难度远超想象。
陷落的木妖被彻底绞杀。
众人往后方看去。
傅云依旧站在战场之外,相比泥血满身的队友,他衣不染尘。
这几天队内早发现他避战,不是没有意见,只是按下不发。
可今天的土阱着实巧妙。
众人惊愕交加,眼神复杂。
谢昀说:“五师兄改良后的驭土术,很有意思。”
傅云一派从容地……咳出一口血。
“情急之下胡乱一试,幸好奏效了。”傅云脸上并无多少痛楚之色,只是嗓音比平日更轻。“吐血是因为土阵灵力消耗……不妨事。”
他又咳一声,掩面的袖口处有血色,清瘦的腕骨上方,可以看见鞭子缠绕出的红痕。
队友关切傅云之余,纷纷偷瞥谢灵均。
唯独谢昀依旧注视傅云,总是和煦的眼眸里,此刻尽是探究,或者说,审视。
傅云的目光与他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两人俱是一愣。几乎是同时,他们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
都是和煦友善、温暖如春……如果有人细看,会发现他们的笑十分相似,嘴角眼角弯弯,瞧着都是万分真心。
谢昀上前一步,对着傅云郑重躬身,“师兄以德报怨,术法精妙,回宗后昀一定如实上报。”面向队友时,谢昀神色一凛,沉声道:“灵均。”
最后以谢灵均简单道歉、给药给钱收场,但看他神色,想来没有任何愧疚,也没有破财的心痛。
系统怀疑夹杂兴奋:“宿主宿主,你在扮猪吃虎吗?”
傅云又咳一声:“我是真吐血。”
“……打不赢咱就躲,干嘛还帮谢灵均?”
“因为没躲过去啊。”傅云苦笑兼有冷笑。谢灵均那鞭子太狠了,傅云不想正面交战,只能启用了提前布置的土阵,转移谢灵均注意,但也因此灵力大耗。
还是太弱了。
敌人随手一击,就让他不得不暴露一张底牌。
体修受伤比较重,刚好天色也暗下来,队伍干脆停下,原地休整一晚。
傅云的驭土术着实惊人,队伍称呼“傅师兄”多了些真心的敬意,最后协商,木妖妖丹居然全部给了傅云。
傅云不推辞。
娃娃脸对术法很感兴趣,请教傅云许多,但傅云一停下,他也顺势住口,再不像几天前那样缠着傅云闲聊。
没人不喜欢被恭维尊重,傅云尤其。但短暂的满足后,他隐隐感知过后会有更大的麻烦。
比如——
系统激动播报:“支线一进度动了!”
支线:攻略谢昀。支线一:让谢昀对傅云产生深刻印象。
也就是说,谢昀到今天才对傅云有了一丁点印象。虽然进度缓慢,系统还是盛赞傅云天生就是攻略的好苗子。
傅云扯出一个凉飕飕的笑,“主角对我有了印象,是认为我‘以德报怨’,像个蠢货,还是想起刚入门那会儿的事?比如我看他筋骨硬,故意推荐他练鞭子,结果他自己缠死了自己……”
系统:“……你真的只和主角处了一年?”
傅云:“一年零两个月。”
系统:“那我怎么感觉,你已经得罪了他一辈子?”
傅云:“不只得罪主角,我把主角后宫也得罪了。”
提到谢灵均,系统突然想起来:“今天你和谢灵均互动,触发了他的补充剧情。”
傅云:“说。”
系统:“谢灵均,前期倨傲,后期家族被人算计,叛出正道,全族黑化。”
读到下一页,系统沉默了。
“……谁想勾搭主角,谢灵均就暗中杀人,再用化相符假扮对方接近主角,当作情趣的一部分。而对有背景的情敌,他就联合其他后宫打压。”
系统呜呜呜咽:“怎么不攻略主角是死,攻略也是死啊?”
傅云充耳不闻,尝试入定,开始吸收妖丹灵气。
如他所料,还是失败。
临近大乘期的妖丹灵气也不够冲破瓶颈,傅云需要更多灵气,更多大乘期乃至以上的辅助……
他必须弄到采补功法。
除了被主角注意到,第二个麻烦很快来了。
第二夜,谢灵均向傅云邀战。
傅云烦不胜烦,有心彻底解决麻烦,应了下来。队友还在静修,两人共同来到营地附近一处高地,
谢灵均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剑,说:“请师兄出剑。”
“我不习惯用剑。”傅云不管心里怎么骂,面上总是笑盈盈的,“灵均师弟,既是你来讨教,该不该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灵均:“直说就是。”
傅云抬手指向远处悬崖边一株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灵木:“我要那株‘月华木’上,生得最高、最好的那截树枝——做我的剑。”
谢灵均面色稍沉,以为他说笑,傅云只是笑看他。
眉淡瞳浅,眼神像蒙着一层云雾,这是一张哪怕在笑也有悲相的脸,不自觉就想他有什么故事、期许和苦衷。
谢灵均沉默片刻,足尖一点,掠向悬崖。
他取回那截月华木的最高枝,抛给傅云。紧接着把灵力压到金丹境的范围,以示公平对战。
傅云接过树枝,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木枝覆盖一层泥壳,变得不易削断。他微笑:“请。”
秘境常年萦绕雾气,但今晚的月光格外亮,剑光亦然。
谢灵均势不可挡,以攻为主,一剑刺出,带着破空之声。傅云步法腾挪,只避让,不进攻。
时而点地,在身前升起一面薄土墙,又被剑气瞬间洞穿;时而挥洒,细密的水珠弥漫四周,试图干扰谢灵均视线,可剑气瞬息蒸发水珠,雾散开后,底下一双逼近的凤眼。
谢灵均眼中有失望。
傅云用了水、土、木三系的基础法术,但都是小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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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始终不正面进攻?是胆怯?
难道傅云能用低阶术法制敌,果真是因为运气?
谢灵均决定动用更强力的剑招,或是快速结束无聊的战斗,或是逼出傅云真正实力。
灵力汇聚,剑身嗡鸣,气势陡增,就在他新力将发未发的最关键瞬间。
脚下站立的地方骤然软化、塌陷!谢灵均眼中爆发出兴奋,悬空一点,将要脱身——
他看见傅云朝他一笑。
谢灵均倾身攻来时,傅云布下的凝冰术无声无息,让雾气变作薄冰,覆盖谢灵均鞋底。接着手中法诀一变,枝条变得柔软,一缠一引——
谢灵均脚底一滑,剑势滞涩,手腕又被柔劲一带,失了重心。
可惜他早有防备,很快稳住身形,剑气爆发震碎了冰霜,下一瞬,傅云被逼至树干边,一点寒芒直指咽喉。
月下,谢灵均持剑静立。
傅云仰面与他对视,他无奈笑笑,容色苍白,“灵均师弟,你的剑气真冷啊……能不能撤下剑呢?”
谢灵均就当他认输,依言放下剑,问:“这里是悬崖石壁,没有沙土,你是怎么让地面开裂的?”
心脏却忽然一紧。
又来了!刚刚才体验过的坠落感裹住心脏,脚下地面再度裂开,等谢灵均站稳,眼前骤白——月华树上百枝条生长,垂落眼前,遮挡视线。
谢灵均斩断枝条。
可已经晚了。在他眼前,一根月华枝、他折给傅云的那根枝条,已经抵在喉结,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谢灵均闻到了血腥味,然后才是迟来的痛感。
“我赢了。”傅云不为偷袭取胜而羞耻,他刚才有说过一句认输吗?
谢灵均面色一凛,方才傅云接近时,他感知到了很重的杀气。但随傅云弯眼一笑,一切又仿佛是谢灵均紧绷下的错觉。
傅云这时才解答谢灵均的疑问:“我用的并非驭土术,而是木系术法。”
“月花木长在石壁上,根多且深,洞穿了石壁内部。”傅云说:“我用木系灵力催动你脚下某条树根生长,破开石面。”
树枝向上,点在谢灵均绷紧的下颌。枝条上,莹白花苞初绽。
“赠你一枝春,化一化身上寒气,”傅云悠悠吐出一个称呼,“冷……小阎王。”
“冷阎王”是谢灵均的绰号,傅云戏称前还加了个“小”字……
花枝近在咫尺,谢灵均甚至瞧见傅云指上泥痕,他的表情原本是冷,现在还多了僵。
那僵意从他唇角开始,迅速冻结了整张脸,他挥开枝条,动作间气流卷着几片花,从傅云掌心飞到他身侧。
谢灵均剑气震碎花瓣。
他僵硬的脸重回冷淡。
“今晚的指点我记下了,储物袋里有几样仙阶灵宝,师兄可任选三样。”
谢灵均把自己的储物袋扔给傅云,话锋陡转:“但望你今后自重,莫再这般……轻佻。”
“对我是,对我表兄更是。”谢灵均点破这几日傅云的凝视,说:“暗处窥探,不是君子所为。”
傅云面不改色:“可其他队友也在看。”
谢灵均说:“却不像师兄这样,日夜都注目。”
傅云问:“你若是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6. 杀人夺宝
谢灵均直直注视傅云,没有委婉,更无心虚,他发现自己说不过傅云,就不再废话了。
巧言令色,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这一战到底是傅云险胜,虽然这个“险”是阴险的险,不过,兵不厌诈嘛。
傅云要了谢灵均储物袋中治愈灵宝,加上十多瓶伤药。谢灵均却皱眉:“这些怎么够。”随即取下自己深蓝色的剑穗。
这是一件防御法器,可挡大乘修士全力一击。
“哪天师兄想清楚,凭剑穗来谢家,我一定还今夜指点的因果。”
傅云手已经伸出去,口中很客气:“我拿了,你的剑柄就空了。”
“师兄不必管,我还有很多剑穗。”
虽然送给傅云的这剑穗是他最喜欢、用了最久的。
谢灵均想了想,又说:“你身形灵活,很有巧思,适合一些敏捷的剑法。符阵修大多基础不牢,耐力不够,上限已定,而剑道攻防一体,远近皆备。还望你择道谨慎。”
……最烦年轻剑修了。
傅云皮笑肉不笑地“嗯”了声。听起来更像一声冷哼。
到这里,谢灵均和傅云已经无话可说,他正要离开,被傅云拦住,“灵均师弟,我也有一句话送你。”
谢灵均这种人,你不赢过他,就不配指教他。但你要是赢过他,哪怕说的是狗屁,他也得臭着脸听完。
“不是所有人都有路可走,”傅云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和你同路的。”
几个呼吸后,谢灵均说:“我记住了。”
人走后,唯余风和花和月。
打斗的时候发冠松了,傅云解下来抛开,木枝用水灵洗净后挽在发间,固定好,就开始清点战果。
谢家不愧是大族,伤药和法器都是一等一的好物,傅云越看越愉悦,木枝发簪感受到他心情,花瓣绽开更多了。
忽然听见后方响动,傅云手上动作一顿。
有脚步声自他身后响起,谢灵均去而复返,“傅云师兄,营地东南五百米有异动,灵力波动异常,恐有变故。”
他下巴一抬,示意傅云跟他一起前往查探。
谢灵均大步在前,傅云落后几步,瞥见前方人光洁的脖颈,忽然偷袭出手,可惜对方境界似乎比他高,受了一击只是闷哼,没有重伤。
谢灵均惊诧恼火地扭头:“傅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已经逃遁出数米远,他心道,那小子可不会叫我傅师兄。
谢灵均要么直呼“你”,要么称呼“师兄”,连姓氏都懒得带。
不过这只是个辅助判断,关键在对方干净的脖子。
傅云划破过谢灵均的前颈,但这种小伤谢灵均一般不治,更别提去疤。
幻象消散,原地显现出一个身着月白纱衣、面容妖冶的男子。
灵力形成屏障,拦住傅云去路。
傅云看他周身灵力流动——元婴境界,但气息浮动,很不稳固。
秘境有各宗弟子共同历练,傅云观察男子言行举止,揣测他身份:“合欢宗的人?你要采补我?”
男子刹那间掠到傅云身前,“什么采补,是双修……今晚月色正好,小友何不与我共修欢喜秘法,共享极乐呢?”
傅云眼瞳一闪。
男人说话时配合媚术,听得人心驰神迷,傅云挣扎片刻,还是不抵引诱,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男人笑容更深,可不待他把人捉来。
一刃灵光掠向男人脖颈要害,等他躲闪后再抬头,傅云已经到了数丈外。
可惜金丹元婴差了一个大境界,傅云堪堪放出求救的灵鸟,自己没来得及逃出,男人已经截住他去路。
男人:“怎么挣脱我媚术的?”
傅云借闲谈拖延时间,“可能是因为你太丑了。”
男人怒笑:“好一张利嘴!本想用你一次,再给你个痛快,现在嘛……就做成人彘,只留你一根舌头!”
“合欢宗竟然出了你这等邪修!”傅云大义凛然喝道。袖中留影石一闪。
男人笑问:“邪修又如何,如今五仙门,哪个不是踩着累累尸骨上位的?仙门牌匾与婊子牌坊,也没什么分别!”
傅云身法灵活,只闪不战,惹得合欢宗弟子大为恼火,连声骂“鼠辈!”
他们一躲一追,已经到月华木附近,傅云微微一笑。“你看看你身上呢?”
男人怎么可能低头,攻击不停,直取傅云丹田要害,傅云避不开元婴全力一击,身形一颤,呛咳出血来。
男人见他虚弱,这时才抽出一丝灵力去探胸口。
在他背后蛰伏许久的木枝感知到异源的灵力,瞬间贯穿了他。
男人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血木枝,还有……一只手。
傅云也没想到这修士这样弱。
他想要捏碎金丹,却发现空无一物。男人告饶道:“好疼……别搅啦,我只有筑基,是靠采补暂时提了修为……”
傅云轻叹:“采补之术,到底不是正道。”
男人笑了:“不愧仙门人士,说的好轻松!你可知我生来就是鼎奴,不是入了合欢,早死在人屌上了……”
他的笑容绮丽又凄厉,傅云一闪神,而后扇了男人一巴掌:“别再对我用媚术。
“为什么盯上我?”合欢宗虽然行事浮夸,但还不敢直接对上大仙门。
男人嬉笑:“因为你好看啊。骨相好,死后的骷髅也一定漂亮。”
傅云依旧平静:“交出采补功法,我免你搜魂之苦。”
男人不再笑了,面上闪过恐惧、挣扎和犹豫,最后落定为平静。
“宗门对我有恩……不要多说,你动手罢。”
傅云手覆于男人额顶,在他只剩最后一点气息时——搜魂。
大量杂乱信息与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傅云无所动容,从中摘出一篇篇采补秘法。
可惜这弟子是半路出家,没能接触更高阶的采补术,他受不住搜魂,记忆逐渐混乱,到跟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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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商议拦截别宗弟子、先睡后杀时就断了……
傅云搜完采补术法才停手。
男人还剩一口气,喃喃重复:前身为过迹,来世新前程……
“前身过迹,来世前程。”傅云低声念一遍。“今生没有的前程,何求来生。”说罢,捏碎那魂魄,杜绝了夺舍的可能。
傅云盖住对方涣散的眼睛。
到底还是留一缕残魂,允它去赴下一世。
月色惨白,勾出傅云平静森冷的轮廓,眼下溅上的血平添诡艳,可当他垂目时,神色又近乎端庄肃穆了。
傅云毁尸灭迹的途中,手上忽然一痛。
是男人身上藏的一只小藤妖,正处在花期,小花苞中排排尖刺,像牙齿,咬穿傅云虎口,就要立刻生根发芽、贯穿手掌。
“嗯?”傅云解决完藤妖,观察它释放的东西。
像是花粉,吐出的瞬间就融入雾气,傅云手一探一引,粉雾飘来一缕,竟然让他短暂晕眩。
秘境无处不萦绕雾气,修士们也习以为常,傅云也没太注意。
现在看,这雾实在不普通,似乎要和妖兽花粉混合,才能致幻……
傅云正研究雾气,系统出声了:“宿主,你再离花雾近点,我能扫描成分!”
几分钟后。“雾本身不止幻,但跟花粉混一起会产生几种致幻物质,名字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能影响人的神经……额,就是脑子。”
所以花粉必须和雾气结合才有用。
但雾气是秘境独有的,装出去怕也会散掉。
傅云火符轻轻一弹,落在那合欢宗弟子的尸身上,又用水屏围住周围,避免火烧了林子,引人注意。
系统又害怕又好奇:“你杀人好熟练哦?”
傅云:“杂活脏活做多了,自然就熟了。”
他平淡无奇的语气却让系统一抖。
骨灰混入泥土,再无痕迹。傅云仔细检查一遍,这才起身,准备回营地。
风停了,树叶不动,雾气缓慢流淌,月光静谧。
唯有鸣鸟惊飞,枝条脆响,草声簌簌。
转身的刹那,傅云手中木枝刺向惊鸟飞出的树林,飞到半路,木枝像被一道空气墙挡住,被弹落在地。
——有人在那儿。
傅云瞳孔微动。今天灵力消耗太多,不欲再战,立刻打算抽身后退,谁知一道威压沉沉坠下来,笼罩住他。
来者不善。
傅云手掌一蜷,藏好伤口,面上漾开笑意,扬声道:“今晚月色甚好,道友何不现身,晒一晒这清辉,洗一洗身上阴影?”
空气开始扭曲、波动,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个身影自那虚无的波纹中浮现,由淡转浓。
如果是别宗人士,大不了道个歉、分下赃;要是合欢宗的人,能旁观自家弟子被杀,也有谈的余地。
可这人是……
对面的灵压如带霜松针,冷且扎人,傅云缓缓道出名字——“谢昀。”
7. 野战
傅云放出的求救灵鸟,引来的是一位不速之客。
谢昀并未看向傅云,微微俯身,拾起了那根掉落在地的木枝。
然后,“咔嚓”一声轻响。
他竟将那截坚逾精钢的木枝折成了两段,信手扔在地上。
“三十年不见,五师兄风采更胜往昔。”谢昀笑眯眯开口,站立的地方恰好是傅云埋尸的点。“杀人的手段亦然。”
傅云面不改色,道:“师弟说笑,我修为低微,不过仗着师尊赐的几样防身法器,侥幸保命罢了。”
系统后知后觉地尖叫:“主角肯定看到你杀人搜魂了,他会不会去告发你?!”
“不会。”傅云:“因为他也做过一样的事。”
十年前某夜,谢昀筹备突破金丹,常欺凌他的几个弟子却来“拜访”,自然,败了。但谢昀的突破也因此失败。
谢昀搜魂,发现这群人接到过一封传音,说谢昀在何时何地准备突破。
这些事谢昀只告诉过一人。
以上都是谢昀第二天亲口告诉傅云的。
【感念师兄一年的关照,虽然不是真心,我也受益许多。】谢昀割袍断义,最后离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下次再见,我会杀你。】
十年后,少年长成青年,他俊朗开怀,善解人意,越发叫傅云反感了,元婴境的灵力强压过来,傅云动弹不能。
谢昀脸上是惯常的笑容,只是他眼珠极黑,眼皮又深,瞳仁中一点弯月的灰白倒影,瞧着是跟开朗再没有半分关系。
很符合傅云心目中他的形象。
可谢昀虚伪,来杀同门师兄,怎么会轻易表露身份?
但不论眼前谢昀是真是假,傅云已经没有再抗衡一个元婴的气力。
谢昀问:“五师兄,你想好死法了吗?”
剑尖挑起傅云下巴,划出血线,傅云的肤色比剑尖更苍白。
傅云稍一偏头,避开剑锋,真诚笑笑:“小师弟,我把谢灵均的剑穗给你,放我一马?”
谢昀看着傅云,这男人哪怕面对剑锋,依旧是笑语盈盈,脊背挺直。谢昀记忆里面容模糊但阴毒的五师兄,竟然还有一些骨气。
谢昀难得多了好奇,“师兄是有风度的人,为什么十年前总想害我?”
“因为你挡路了。”傅云说。
“无论谢昀、王昀……甚至是傅昀,挡我道途,就该消失。”
谢昀说:“好偏激。有道理。”
彼此的笑很相似,很冷,灵力四方涌流,雾气缓缓聚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傅云盯紧主角肩膀,在有耸动的瞬间泼洒不知名粉末。
粉末化开,融入黑夜与白雾……
谢昀竟然一闪神,可剑气不停,洞穿傅云躯壳。
傅云嘴唇却一点一点向上勾起。
他眼瞳湿亮,仿佛一颗未干的露水,悬在花萼边缘,下一秒便要坠下,化作精魅遁走。
谢昀瞳孔微缩。
他的剑没有洞穿血肉的实感,穿透后也没有血喷出……气血上涌的反而是谢昀。
同时间,傅云的躯壳碎开。
地上只剩一具被剑气绞得七零八落的草傀儡,脸部位置贴有符纸,画着滑稽的笑脸,好像在笑这“惊天一剑”。
“傀儡术……”谢昀面上那点从容的笑,便像晒化的薄冰。
傀儡,可替死,可回弹攻击——这是九流道的术法,太一的藏书阁有。
但没几个内门弟子修行。一是傀儡要注入本体一缕神魂,受攻击后主人神魂也会受伤,护体灵宝多的很,没必要用这种反噬大的。
二是反弹攻击的效果很鸡肋,必须搭配相应符箓,画法繁复,还要求一笔而成、粗细均匀。
傅云竟将这种偏门术法练到了以假乱真、连他都能短暂蒙蔽的地步?
不对,不只是傀儡的作用。谢昀注视身边迷雾。
这雾有问题,竟能动摇他神魂。
对修士而言,神魂远比肉身重要。谢昀有师长护持,自身也注重淬炼,识海强度远超同辈,堪比初入大乘的修士。这雾竟能影响他?
谢昀这一剑只用了三分力,傀儡中神魂未碎,他正要将其碾碎,突然手上一空——
傀儡融化成水,渗入指缝。
只留下两样东西。一样是字条,上用秀雅的簪花小楷写“等我”。
谢昀喉中滚出一声笑。明明意思是“等我杀你”,写的像好友约定……
另一样是剑穗,坠落在地,谢昀脚尖一踢,剑穗就回到他手中。一看,果真是谢灵均的。
傀儡还给谢昀留了最后一样礼物——满手粘腻的草屑,它在笑“谢昀啊谢昀,想做在后的黄雀,结果沾一手腥”。
谢昀并指如剑,贯穿掌心。
鲜血涌出,他把那些草茬泥屑,一点点、深深地摁入了掌心伤口。
剧烈的痛楚传来。
他记住了。
*
“支线一完成了。”
另一处密林,傅云正在疗伤。他能跑出来,一靠花雾,二靠傀儡,三靠能屈能伸——谢昀出剑的同时他就逃了。
支线一完成,系统没有喜悦,如丧考妣。
“为什么,主角十年都没杀你,今晚就这样直接动手了?”它还以为主角对傅云有好感,至少有善意。
“因为麻烦。”傅云道:“这十年我都在宗门内,杀了我,太麻烦。但这次是我主动撞上来的。”
系统不太相信自己心中那个“小太阳”会有这些想法。
但主角又确确实实下了杀手。
系统如实上报主系统,第一次主动质疑攻略主角的可能性。
傅云倒是毫不意外。十年前他就知道了,主角跟自己本质是一类人——虚伪成性,故作风度。
当时傅云领了师命,照拂师弟。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毕竟还是个人,不至于欺负小孩。
谢昀擅长哭,对谁该出声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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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谁该憋红眼装倔,都很有章法……这是傅云观察一月总结出的。
傅云反感眼泪,更反感谢昀。
谢昀很聪明,察觉五师兄不吃这套,在他面前只扮笑脸。终于一天,傅云动容了:“假笑的时候,顺带把你眼睛弯一弯。”
那时候他有一点真心,但更有万般妒忌。
谢昀只是个五灵根,修炼却能得到宗主亲自过问,青圣频繁化身回宗,就为了问小徒弟功课如何。
都是青圣弟子,师尊时时看顾主角,为何不能顺便看见傅云?
傅云折腾主角,纵容欺凌,期待师尊斥责再教导他。可惜,傅云高估自己的重要性,又低估青圣对主角的在意。
恶意败露后青圣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没有单独见过傅云。
傅云被青圣和青圣殿遗忘了。
十年过去,主角也忘了他这个师兄,但记住了扮笑,成了年轻一代中的“太阳”。
傅云嘲笑的时候牵动拉伤的肌肉,他低骂了声狗日的谢昀,这口气才顺过来。
再去修理他的宝贝傀儡。
谢昀轻敌,没用全力,傀儡里的神魂保留下来,才能被傅云回收。
傅云检查傀儡,既厌恶又满意——上边果然留下了谢昀的剑意,难闻极了。
傅云把傀儡收进储物袋。
剑道修为越深,剑意残留越久,太一宗山门前的一块巨石上,有道剑痕已经一百年了,是剑尊楚无春留下的。
系统:“你偷主角的剑意做什么?”
傅云:“证明主角和我情投意合,让谢灵均甘愿退出,斗败后宫我再上位。”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一点高兴,有亿点想吐。
傅云对致幻的花粉很感兴趣,在林子游荡,打服数只小藤妖,逼它们吐完花粉,再通通掐晕。
傅云企图把它们绑死在一起,免得过后循着气味追杀自己。
起初他还打严谨的死结,但藤手太多,绑了十几个结后,傅云看着那一团乱麻,“算了,”他自言自语,“形式主义要不得。”
于是改成系蝴蝶结,十指翻飞,行云流水,系统看的自豪:不愧是我宿主,既能杀人打劫,又能给妖打结!
傅云挥挥衣袖,只留一地“蝴蝶”叽咕叫唤。
一路借幻雾、符箓和密林掩饰身形,傅云回到营地附近,没有靠近。
他打算借机离队,悄悄跟踪谢昀,等秘境核心开启再捡个现成,顺便还能暗算谢昀一把。
结果到了营地,空无一人。
只见茫茫大雾,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系统惊喜:“解锁新剧情了。”
“前面提到,谢灵均和谢昀在这次秘境确定关系。”系统说:“完整版是合欢宗偷袭队伍,谢家二位都中了媚术,共坠秘境核心。”
傅云懂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打野战。”
系统:“你真粗俗。”
傅云思考:“也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再加我一个……”
8. 相侵相碍
合欢宗原来是团伙作案。傅云那边落单被盯上,这边主队伍也没能幸免。
系统忧心忡忡:“主角想杀你,合欢宗想吃你,太危险了。反正找到了采补术和花雾,要不咱跑路?”
傅云:“不。”
低阶功法不够。他舍了这条命,就必须换最好的。
主角遇见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谢昀和谢灵均被合欢宗围了。
一番纠缠打斗,他们被有意无意地引着,越来越往深处去。毫无预兆地——大雾四起,幻象影响。
合欢宗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队中多世家子弟,有符箓和灵器保护识海,一时心神动摇,队友互相引导下也逐渐定神。
可危机还在后边。
眼前突然多出许多大妖,从元婴到大乘应有尽有,不知是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打了才知道——这幻境是想让他们耗尽灵力!
瞬间陷入苦战。
雾气浓到不见五指,遮天蔽日,队伍穿过最浓处时,几人识海震痛,灵力滞涩。
哪怕逃出幻雾,灵力也快耗完了。
谢昀引动清心符,咬破指尖滴在符上,按照阴阳五行布成简单的阵法,将雾气逼退到阵法外。
“我们出不去,对方不敢进,现在原地休整,轮流清除妖兽。”
看谁耗得过谁!
*
另一边。
傅云沿着打斗的痕迹、媚术的灵力波动一路找来,远远窥见几个合欢宗修士守在雾外,又探查到几分熟悉的剑意残留,他就知道找对了地方。
他望向大雾,有些踌躇。
不是怕痛,这种情况痛感反而让人清醒,他只怕迷失。
“心性芜杂”、“过分偏执”、“易走火入魔”……这些都是他曾经听过的评语,他不敢信自己能扛住幻境。
举个例子,要是剑尊和谢昀的幻象同时出现,傅云怕是会恨上心头、提剑杀去。
傅云想了想,放出符纸化成的灵鸟探路。
一只灵鸟扎进雾中,傅云额角渗出冷汗,嘴边咬出了血。
他和灵鸟共享部分感官,进了雾中就像溺进水里,眼前滞涩模糊,难受得很。
操控鸟儿飞了百来米,傅云再也看不见任何场景,只听见声音。忽然,几声尖厉啼鸣穿透耳膜——
灵鸟遇险,发出声音警告主人。
灵鸟的侦查范围足有千米,虽然被雾气阻碍有所缩小,傅云还是听见雾外的嗤笑,来自蹲守的合欢宗弟子:“哪里来的蠢物?自投罗网……”
随即,和灵鸟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
傅云闷哼一声,眼角和耳廓涌出血来。
他缓缓破开一个笑。
傅云说:“我有办法了。”
秘境的夜,漫长而潮湿,天色迟迟未亮。
傅云信手折下一段枯枝,灵力将其削成简陋的长笛。
——雾内雾外声音相通,那为什么非要傅云进去,而不是引人出来?
笛声经过符箓掩饰成鸟鸣,断断续续,落在雾外的合欢宗人耳中,不过像是开了灵智的鸟胡乱啼鸣。
但传入被困幻雾的谢昀队伍里,截然不同。
“你们都听见了?”
“是宗门清心普善乐的调子,每天早上都要唱的!”
“难道是同门相救?可谁又知道我们在这鬼扯的雾里?想来又是幻境。”
谢昀凝神细听,“每句都刻意漏了几个音。” 他对音律堪称开了九窍,一窍不通,只能听出古怪,说不出所以然。
乐曲循环了一遍。
谢灵均忽然开口:“宫、角、徵——每句都缺这几个音。”他家族有乐修,从小又受君子四艺熏陶,哪怕不爱吹曲也通晓音律。
谢灵均思索:“如果笛声真在传信……是对应五行?”
宫土,商金,角木,徵火,羽水。
谢昀说:“傅云师兄正是水木土三灵根。”
谢灵均疑虑不消:“昨晚亥时我与师兄约战,就此分开,他如何现在才找过来?”
谢昀意味深长:“可能也被合欢宗的人拦住了吧。五师兄最是仁善,爱护同门,绝不会临阵逃脱。”
傅云不可能把队伍的人全害死,这会引来宗门质问。
几人休养的也差不多,谨慎地朝鸟叫方向去。约莫一柱香后,当真顺利走到雾的边缘。
没有雾气干扰视线,定睛看,他们左侧是来时的山壁,右侧是密林,而身前……
队伍与合欢宗面面相觑。
慕容雁低骂:“真是埋伏?”体修接话:“管他的,至少成功出了迷雾!”
远远瞥见太一宗的弟子蓝袍现出,傅云松一口气。系统惊奇:“你还会担心主角团呢?”
傅云说:“我是担心他们在里边野战。”
既然队伍开始和合欢宗乱战,傅云就不担心了。
合欢宗有元婴高阶的修士,很难缠。只见剑气纵横,媚光飞舞,毒雾弥漫,又听那剑气铮铮、骂声连连、妖兽嗷嗷……场面精彩无比,傅云心中喝彩。
几百米外,傅云放出一群灵鸟。
灵鸟装作野鸟,扑棱棱地整群乱撞,其中几只成功混进战局。
鸟喙啄在一合欢宗女修的太阳穴上,她身形一抖。对战的慕容雁经验丰富,岂会错过这破绽?瞬间斩断对手一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鸟群和惨叫吸引。
傅云操纵灵鸟俯冲向合欢修士,咬下好几个储物袋。合欢修士暴怒,骂得此起彼伏,可灵鸟已经吃下保护储物袋的符纸,嚼成碎屑,逃之夭夭。
白花花的符纸碎片像雪花,淋了修士一头。娃娃脸离得近,没能幸免,“呸呸、这可真是倒了‘雪’霉了!”
灵鸟谨慎地绕飞几圈,才落回傅云藏身的那片林子。
傅云检查储物袋,一看,不免失望。里边只有灵石、伤药、不适合他用的诡异……法宝,没有采补功法相关的。
他只取一半物资,留下一个能装活物的高阶储物袋,其余的让灵鸟叼回战场附近。能不能找回来就看那些人的运气了。
傅云盯着队友衣中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很是可惜。
算了,不能贪心。这几位都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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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子弟,储物袋上保不齐有本家烙印,万一被追踪到就得不偿失了。
傅云旁观战斗,重点盯着谢昀,按剧情,差不多也该撞进秘境核心。他背靠大树,悠闲乘凉,但几秒后就没这么从容——
一条比人腰粗的巨藤从天而降,险些扎穿傅云的头。
傅云险之又险地避过,原先倚靠的古树被抽得粉碎。他心头一凛,抬眼就对上一对幽绿的“灯笼”。
一对眼睛。
一对大乘境藤妖王的眼睛。
傅云马上遁走,可妖藤紧追不放。
——难道是他绑了太多小藤妖,把人家祖宗招出来了?
傅云尝试交流,“我就挤了点粉,顺便打了结……我回去解开,你放过我?”
妖藤狂扇向傅云胸前。
储物袋摇摇欲坠,傅云却恍然:藤妖王要夺回花粉,夺回它未来的重孙们!
到了傅云手中的,焉有还回去的道理?
一下计上心头,傅云猛地提速,往密林外、队伍交战的地方冲去。
方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谢昀附近——“队长,终于找到你们了!”傅云惊魂未定、愤懑无比:“我被一个合欢宗的邪修缠上,好不容易脱身……”
又说自己传讯烟花丢了,才想到用笛音联络。
混战中,无人发现谢昀的脸微微一紧。
随后挂上惊喜:“果真是五师兄,你还活着,太好了!”他身影一晃,便及时迎上,封住了傅云最佳的撤退路线。
傅云大喝:“师弟,小心背后藤妖!”他手中符箓翻飞,看起来是冲向谢昀后边的敌人,结果拐了弯,朝谢昀砸过去……
师兄弟的想法惊人的默契——
要是他死在这里,栽赃给合欢宗,岂不方便?
两人尽心互帮互助,险象更加环生,又双双化解。
藤妖王紧咬傅云,就是不抽他身边的谢昀,或者谢昀每次都能避开……但傅云已经被抽出好几条印子。
系统:“快跑快跑!主角有光环死不成的!哪怕你能弄死主角也得跟他殉情了!”
这劝告把傅云恶心的够呛,他不想再跟谢昀呼吸同一片空气,当机立断,改换路线。
傅云“惊惶”逃窜,脚步一旋,妖藤砸向他后方凝聚火灵的许元。许元猝不及防,,直接被抽得吐血倒飞出去,撞在远处山壁上。
硿硿——
傅云作势去捞许元,听见撞击声响,心中一动。
有回响……难道山壁后边是空的?
藤妖王身形巨大,行动迟缓,傅云趁机提溜起半死不活的许元,树起阵法,把人扔进去,暂时保他一命。
傅云确定了:只要不是主角,妖王都可以攻击。
他心中有了计较。暗中催动一只袖珍灵鸟,把藤妖花粉带向不远处的谢灵均。
藤妖王肉眼可见地踌躇了,藤蔓左右晃荡,最后决定两边都抽。
结果傅云奋不顾身地冲向谢灵均,“谢师弟,东南三尺有藤妖……”
谢灵均正一刀一个合欢宗,百忙中听见傅云疾呼,冷峻眉眼有了波动。
9. 回头无路
谢灵均既惊且疑。
分明他和傅云有很多不愉快,为什么傅云三番两次帮他?
天下真有这样以德报怨之人?
谢灵均一剑斩向妖藤,但被合欢宗人抵消部分力量,这一击未能斩杀妖王,反而激怒了它。巨大的藤蔓横扫,连同谢灵均和傅云一起砸向山壁。
傅云拽住谢灵均,气流冲击下他的衣袖裂开,露出半截手臂,刚好碾过谢灵均鼻梁。
谢灵均见到一道白撞过来,他很少跟人这样近的接触,遑论直接压脸……砍断也不是拍开也不是,就这样一愣神,视线全黑。
他没有看见,傅云另一条手上拽着一只草傀儡。
“轰——”
两人撞向的那处山壁竟裂开一个洞口,巨响,一股吸力从洞内汹涌而出,将视线受阻的谢灵均和早有准备的傅云吞没!
系统大惊失色:“等等等!怎么你跟后宫一起走剧情了?!”
傅云确定了:“所以这里果然是秘境核心。”
系统:“……昂。恭喜你啊。”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傅云收回草傀儡,它从没有一刻这样聪明过——原剧情开启核心的关键条件有这几个:攻受同行,妖藤袭击,生死危机。
有谢昀剑意的草傀儡被判定成谢昀,傅云引导妖藤扑向谢灵均,造出生死危机,最后扑向石壁,条件全撞上了!
草傀儡是傅云进秘境前就做好的。
……他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了吗?
藤妖王在洞外闷闷咆哮,主干却好像被某种禁制阻挡,无法进入。可还有一条藤蔓依依不挠地撞进来,不理离它更近的谢灵均,反而袭向傅云!
傅云却发觉不对:这藤蔓上的木灵气浅且虚浮,妖气却浓厚得很。
藤蔓卷来,傅云非但不躲,反而灵力成笼,一收笼——
他抓住了这条藤蔓……不。
是一条伪装成古藤老皮、正疯狂扭动着的妖蛇。
傅云看它通体妖气纯粹,来历不明,于是掐晕它,暂时扔进新得来的、能装活物的储物袋。
*
该死!
——大妖被掐晕前惊怒交加。
它睡了十年,突然被命定之人的气息惊醒。大妖出身高贵,向来矜傲,尾随谢昀观察一路,见谢昀作为队长有领袖之风,还算满意。
又一觉起来,大妖发现命主进了幻雾,出来后他那五师兄居然引藤妖王攻击……
大妖于是以牙还牙,装成妖藤,准备杀了傅云。
结果把自己栽进去了!
它原本是元婴期,但修为受古妖残魂压制,对手是什么境界,它也会被压到什么境界。但凭族老给的术法,也能在秘境横行霸道。
比如用化形术装藤蔓,修士蠢钝,从没有人识破它的伪装。
谁想本体暴露,又被傅云攥死了七寸,大妖反抗无果,只能含恨蜗居进储物袋!
混蛋,等孤醒了,一定咬得你皮开肉绽、喝你的血、吃你……
它被灵气掐晕了。
*
进来时的洞穴消失,只剩一条黑不溜秋、不见首尾的甬道。
傅云正要拿出火符照明,谢灵均手指尖已经窜出一道火苗,那小苗在他手中生长,变成手掌大小的火团。
单看谢灵均那副死板的冰块脸,很难想象他其实是火系单灵根。
能看见路,但还要找方向。谢灵均说:“我曾经被合欢宗的迷阵困过一整天。”
傅云听懂了,这是隐晦表达他不认路。
傅云从储物袋摸出罗盘,指针陀螺一样疯狂旋转几十圈,看的谢灵均眼睛难受,他转而看傅云,但男人还耐心盯着。
指针越来越慢,最后停住。
谢灵均:“未必能信。”
傅云说:“回头无路,前方是北——既然找着北了,那就走吧。”他问:“或者你想分开。”
谢灵均想了一会儿,又看傅云一眼,选了北方的路,但直接越过傅云,走在前面。
傅云反而惊奇:谢灵均敢把后背留给他?
空中潮湿沉闷,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交错的浅淡呼吸和步声,再无声音。
竟然是谢灵均先打破寂静:“你用灵鸟咬走了合欢宗人的储物袋,是不是?”
傅云既然敢做,就不怕被戳穿,面色不变:“是。”
谢灵均:“趁乱劫掠,这不是我太一弟子该有的行径。”
可太一就是这样的。傅云落后谢灵均半步,脸上流出了极淡的讽意。谢灵均站的太高,看不见。
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满是暗斗。但谢家公子不需要知道。
傅云也不争辩,“确实。”太一能把谢公子洗脑成小孔子,确实厉害。
谢灵均听出傅云不以为意,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傅云反而上赶着搭话了:“谢师弟,我也有一个问题。”
谢灵均目不斜视,语气淡漠:“但说无妨。”他对有实力的人会多一分耐心,傅云狡诈,但术法实在用的漂亮。
傅云:“你昨晚警告我‘不要对你表哥轻佻’,我实在不能理解。”
一张口就踩了谢灵均的雷区。
谢灵均脚步微顿,侧过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冰锥,连手中火团都暖不化,讥诮明显:“从组队以来,你常常窥探谢昀,现在是要在我面前装傻,还是要我对你装瞎?”
傅云恍然。“你误会了。我是见小师弟剑招精妙,有心观摩学习,绝没有其他想法。”
谢灵均说:“那我送你的剑穗,怎么会回谢昀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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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这才想起来,当时他用傀儡替死,为保护自己那一片神魂,把防御剑穗留在傀儡身上,不慎遗失了。
听起来,谢昀捡到剑穗后还给了谢灵均。
大概率还把和五师兄的“情谊”渲染了一番。
狗崽子。
傅云不打算说出自己和谢昀的死仇,怕谢灵均和谢昀同仇敌忾干脆,把自己捅死在秘境了。
“事实上……”傅云顿了顿,“我心有他属。”
谢灵均:“何人?”
傅云淡定道:“青圣尊上。”
谢灵均眉宇间的冰冷碎开了——青圣可是傅云的师尊!
太一最重伦常纲纪,师徒有了私情,足可以废黜修为,逐出宗门。傅云等着谢灵均这位小孔子斥责“悖逆之言”“押你回宗受审”。
但谢灵均猛地停住脚步,不惊,不骂,只沉默。傅云从这沉默中察觉到微妙的意味。
莫非谢灵均早就见识过师徒恋了?
想到一种可能,傅云嘴角抽动了下,几分兴味几分反胃,谢昀跟青尊不会已经……
系统:“你不要乱想,他们还没搞一起。”
傅云:“那请教下,什么时候会搞一起?”
“原则上我不能说,”系统把声音压到最低:“就这次秘境结束后,青圣回宗。”
傅云:“你又解锁新剧情了?”
系统:“……真不能告诉你了。”就像它不能跟傅云说,你逮住的那条妖蛇,是后宫之一、未来妖皇啊!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双双走神。还是傅云先一步从猜想抽身,接上了先前的话头。
“刚才说的心系师尊……是假的,”傅云弯眼一笑,“但上句没骗你。”
他说他心有所属。
谢灵均将那一口气缓缓吐出,重整出一副冷峭面孔,正要讽刺,却蓦地撞进傅云的眼睛。它们静静融化在火光里,眼皮一垂一抬,烧出来两颗琉璃。
琉璃把面前这一人完整地盛了进去。
谢灵均蹙紧眉峰,“别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傅云显出了真切的茫然,反问:“可我之前观摩剑招时,也是这样看你的啊?”
谢灵均非要求证:“何时何地?”
“秘境中,你剑斩妖兽时。”傅云答得坦然。
谢灵均一直以为傅云对谢昀有意,这时开始回溯细节,越想表情越不好看。
是,他和谢昀作为搭档,几乎形影不离,难道傅云盯着的果真不只谢昀,还有他?
可傅云盯他做什么?
傅云表明“你和谢昀王八配绿豆,中间再插不进一点绿”,是想解除谢灵均的误会,毕竟还要利用好师弟的战力。
效果很好,谢灵均嘴唇抿紧,背过头去,彻底不搭理傅云了。
10. 妖花情毒
之后一路没人说话,谢灵均持剑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凤眼锋锐,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咻!” 一支冷箭从侧壁暗孔射出。
“叮”一声轻响,箭矢被精准击飞。谢灵均脚步未停,仿佛只是拍开一颗沙尘。
“刷、刷、刷……” 尖锐地刺冒出。
谢灵均的本命剑飞出又旋回,地刺尽数被斩断。
“呼——”毒蚊弥漫而来。
谢灵均眉头都没皱一下,剑尖划圆,将毒物尽数卷杀。
在谢灵均又一次随手挡开机关后,傅云开口:“谢师弟。”
谢灵均隔了几秒才冷漠应声:“有事?”
傅云道:“你方才斩断地刺,剑势偏左三寸,可是为了防备左侧石壁的冷剑?”
谢灵均脚步霍然一顿。
傅云继续:“卷杀毒虫时,用的是‘回风舞柳’的变招,摒除了原本攻击太轻的劣势,是剑尊替你改良的吗?”
谢灵均侧身看向傅云。沉默数息后,硬邦邦地开口:“师兄既然看得出,下次自己躲。”
傅云说:“看得出,不代表用得出。前边三米地缝扩大,没有苔藓却有沙尘,怕是有流沙陷阱,还望师弟小……”
腰间一紧,谢灵均用鞭子卷着他飞过那片陷阱。
傅云落地,缓一口气,诚恳无比:“……消除隔阂,暂时跟我合作。”
谢灵均这才撤开鞭子。傅云看着自己被划破的腰带,笑意没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
许是咬牙切齿声太重,谢灵均淡淡飘来一句:“师兄毁了我的剑穗,还把它送人的时候,我也没有像你这样恼火。”
傅云:“……”他假笑:“师弟真是大度。”
他揉搓腰带,越看越心痛,忍不住问系统:“谢灵均后边走火入魔了,对吧?”
系统纠正细节:“没有走火,只是入魔,‘我黑化了也变强了’那种。”
傅云好遗憾。
他看着谢灵均板正倨傲的背影,问:“这小孔子怎么黑化的?”
系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为免显得太废物,它补充推断:“谢灵均黑化,99%的可能跟主角有关,爱而不得,化身为魔……读者很吃病娇这套的。”
傅云:“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什么?”
系统羞涩:“是我有一点点不确定。”
“小废物。”
“嘤。”
脆弱的合作关系达成,再遇到难缠的机关时,谢灵均也会放缓脚步,回过头等傅云开口。
两人同路异心,配合却还不错,傅云估计他们走了半天左右,毁了五十三道机关,终于走到尽头。
石壁无声滑开,刺目光芒涌入。
眼前豁然开朗。
圆月高悬,脚下是柔软草地,远处是静谧森林,中央一汪湖泊。
重点是水木灵气格外充沛,傅云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与方才杀机四伏的甬道判若两个世界,这里像是仙境。
“万年前,有一花妖擅长编织幻境,吞噬万物神魂以滋养自身,最终在天劫中灭亡。”
谢灵均说了见傅云来最长的一段话。“传说它的本源妖力被封印在秘境最深处,万年磋磨,十不存一。”
大世家都有编写家史的习惯、自己的消息渠道,傅云问:“天劫是什么?”
谢灵均对正事有问必答:“灭世天劫,传说万年前有过一次,四界覆灭。不过存疑。”
到此无话,他们默契背过身去,观察自己这边的“仙境”。
谢灵均说:“月亮有问题。”
“嗯,昨晚还是缺月,今晚突然成了满月。”傅云说:“秘道可能是空间阵法的一部分,把我们纳入了另一方空间。”
这就到了谢灵均不擅长的部分,他当即放低姿态:“傅师兄,请指点。”
傅云说:“关键在找阵眼,不巧,空间阵法是最难的一种,要是阵眼埋在地下十米,我们可以挖,埋在地下千米,我们也可以挖——就当自己的坟了。”
谢灵均不欣赏傅云的幽默:“这里灵气精纯,却没有一点生机。不要乱动。”
傅云还想搂一把眼前薄薄的雾。谢灵均道:“师兄,我不会帮你挖坑收尸的。”
但傅云手指穿过雾气,指向某个方向——“也许我们不用挖土了。”
在他眼中,远处密林盘曲虬结、层层缠绕的藤蔓深处,透出一抹浓烈的粉色,往外蔓延。很突兀,很显眼。
傅云说:“似乎是一朵半开的花。”
谢灵均循着傅云手指看过去,慢慢拧眉,“我只看见湖和树,没有花。”
两人心中俱是一寒。
也许早在他们踏入空间的第一步,幻象就已经开始影响了。
这样想着,一切声音仿佛隔一层水膜,变得朦胧模糊。谢灵均一恍惚,竟见自己与一人并肩飞升,云海翻涌……辉煌壮阔,摄人心魂。
傅云则以一个奇特的第三视角,看着“自己”把手指插入血肉,凿通那些淤塞的经脉,剧痛犹如实质……
两人同时定神。
欲望的幻象化为光怪陆离的碎片。
谢灵均飞快取出两枚清心符,一枚按在自己胸前,另一枚正要递给傅云,忽然停住:“我分不清你真假,你同样该警惕我。”
傅云没有接过符箓,贴上自备的符箓,默念清心。
可看清眼前景象,他面色异常难看——妖花已经绽开一半,轮廓更加清晰,浓粉花雾向他们飞速蔓延。
没时间分辨真假了。
谢灵均灵根属纯火,与水木不合,对妖花远不如傅云敏锐。傅云当机立断,冷不防横膝一扫,把谢灵均拐向一步之遥的湖水。
他观察过,粉雾似乎忌惮湖水,从上飘过时速度越来越慢。
傅云能感知到水里没东西,也用符箓查过,很干净。
他本意是提醒谢灵均也去探查,哪能想到,谢灵均居然真的跌进谭中。剑劈来时,傅云看见谢灵均手心几道新鲜的血痕——是指甲自己掐出来的。
再一细探,谢灵均周身灵力滞涩,波动在金丹巅峰附近。
过于精纯的水木灵气,对谢灵均来说堪称是毒,时刻侵蚀他的本源,加上幻象干扰,难怪他这样难受。但也不至于跌落一个大境界?
谢灵均灵力受阻,是粉雾出现之后的事。
傅云眼睛亮了:竟能压制境界,好雾!真想带点特产回去啊…
水里的谢灵均:“傅、师、兄?”
他这时能确定对面是真人了。
……只有真傅云会这样狡诈。
见谢灵均活力照人火力全开,湖水大概没毒……傅云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入湖中,在下一剑劈过来前,飞快说了自己看见的粉雾,“湖水似乎能阻挡雾。”
正事当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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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收起脾气,面色严峻:“万一这雾能融在水里?”
“那就听天由命了。”傅云倒是淡定。“雾是挡不住的,擒贼先擒王,先砍了那花?”
谢灵均:“但我看不见。”
“水会指引你。”忽地,谢灵均面前一凉,是傅云控水成线,向外延伸,满月下,水光亮如琉璃。
傅云划破手指,挤出血来,滴进水线中,渐渐地,半透明的线变成淡红色,一端绕在谢灵均手腕,另一端引向妖花。
谢灵均循它望去,凝神细看,终于窥见一点妖异。
傅云提醒:“不要离开水。我用木灵引走藤蔓,你去杀花。”
谢灵均说:“可。”
傅云木灵从水面探出,引走藤蔓的同时,谢灵均剑出,气劲轰碎细小的藤蔓,虹光直杀向中心那朵妖花。
轰然花碎,毒雾渐散。
危机暂解,两人仍泡在冷湖中,警惕妖花反扑。可好半晌,四周风平浪静,水中月影没有摇晃。
妖花竟然这样好逼退?
系统适时地在他脑中补充:“因为这是本爽文,妖花起一个情趣推手作用。毕竟原作就是主角和众受爱来做去,最后飞升成神……”
傅云:“安静。”
谢灵均是个乌鸦嘴——粉雾是不见了。
但是。
“你体内是不是也开始热了?”傅云离谢灵均远几步,再侧头问。
谢灵均去年扫荡过合欢宗,还算冷静:“像是情毒。”
傅云道:“湖水寒气深重,似乎能加快情毒渗透经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谢灵均正在截断寒气,难受得很:“说。”
“我体质偏阴,能用寒气暂缓情毒,”傅云慢吞吞说,“但你是阳火单灵根,寒气灭情热,对你就像毒上加毒,很容易丧失理智……”
“……”谢灵均听懂傅云的意思,走远好几步。
他仿照傅云,引寒气灭情热,宁愿寒气入体,也不想被欲望左右。可身体中燥热消得缓慢,还有一道炯炯的目光,不移地凝视他……
谢灵均忍无可忍,倏地睁眼,却见傅云面色古怪。“我有办法。但先有几个问题。”
谢灵均向来不爱听人卖关子,现下又陷在冰火两重天,简直想冲到傅云跟前,强逼他说完。
但他毕竟还有一点理智,“师兄、请说。”
傅云问:“有人强迫你做不愿的事,你会怎样处置?”
“杀之。”
“对救命恩人,你又会怎样?”
“报恩。”
“那……对强迫你的救命恩人呢?”
谢灵均愣住。
傅云手中飞出一道定身符,镇住此时虚弱的谢灵均。谢灵均身体一僵,眼中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怒:“傅云!你——!”
傅云充耳不闻,欺身逼近。
身影遮住了明亮的月光,从傅云发上滴落一颗寒珠,正好砸在谢灵均嘴唇上。接着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傅云用水凝冰,冻住了他的唇齿。
模糊中,一切气息被放大,令人作呕的异香,其中勾着一缕清苦——他知道,这是傅云身上的草木灵息。甜腻中难得的青涩,仿佛毒药旁生长出的唯一解药。
他听见傅云笑问:“师弟,我们互帮互助下?”
急火攻心,气血逆冲,谢灵均喉头一甜,挣动时,定身符有所脱落。
11. 水火交融
谢灵均气急攻心,露了破绽,傅云重重点在他颈侧穴位上。
放倒了谢灵均,傅云把人靠在浅水处,用术法固定,免得他淹死。
这时,天幕中满月的倒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谢灵均的坐处。月纹和水波游动在衣衫上,将他映照得愈发清灵出尘。
正是夜半风月时。
傅云俯下身去。
系统在傅云脑中急急叫唤:“这是主角后宫!我草宿主别干……!”
傅云封住谢灵均几处关窍,避免寒气侵蚀。
他眼里哪有欲望?全是戏谑。随后转身,朝着与谢灵均相反的方向——妖花残骸与迷雾深处游去。
系统难得聪明一回:“那花就是你说的阵眼?你要毁了阵法出去?”
傅云:“我要抢了这个阵法。”
他跟谢灵均说过,毁掉阵眼就能摧毁阵法,却没有说反过来,夺走阵眼能收服阵法。
如果这处空间为傅云掌控,幻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他不能跟谢灵均合作。以那小子对太一的忠诚,过后一定会如实上报。这疑似上古妖王遗产的空间阵法,绝无可能留在傅云手中。
夺阵第一步,定位阵眼。
阵眼分虚实,破虚方能夺实。想找阵眼,最简单的方法是找到“永恒之物”。傅云早已找到虚阵眼——是倒映湖面的月影。
引走藤蔓时他就发现了,不管木灵怎样搅动湖面,倒影都是完整的一轮月,不会破碎变形。
谢灵均现在正躺在月影上,破了虚阵。
傅云要去夺取另一处实阵眼——那株被剑气穿透后没有消失、只是枯萎的花。
当然,除月影和妖花还可能有其他阵眼,但不管怎样妖花都是关键。
傅云快步上岸,斩断枯藤,越靠近,粉雾愈浓稠,傅云划开手掌,用血腥味冲淡雾中甜腻。
他是不怕情毒的——真到最坏的时候,还能用谢灵均解!
傅云逼近,木灵探入,枯花重生,瓣瓣绽开。
蕊心彻底露出时,如祭坛般拱卫着一物:一枚缠绕粉白雾气的玉简……不,雾就是它释放出的。
傅云刚往前一步,身旁古树的主干裂开,喷涌出的腥液腐蚀了傅云的防身灵罩。
他假意后撤,袖中水箭和腥液碰撞,和傅云计算的一样,碎溅开的几束飞向玉简,把它震出花苞,傅云就在这时俯冲,抓向空中的玉简。
玉简滚烫,傅云紧抓不放。
可古树疯狂,毒液如同暴雨,傅云的护体符箓都被腐蚀,又不能像谢灵均那样剑气护体。
傅云含恨放开玉简,那上面还粘连有他的皮肉。可终归只能放手。
玉简抢不来,妖花更是撬不走的,单凭一人实在难办……可叫醒谢灵均,变数太多。
系统看傅云手上血红一片,担心的要命,哪记得什么主角什么后宫,当即提议:“你采补谢灵均试试!”
傅云不怎么乐意。
第一谢灵均才元婴修为,第二世家子弟的身魂肯定有秘宝护着,强行采补,得不偿失。第三采补后还要运功转化,太慢了。
傅云捏紧了所剩不多的符箓。
要是他也入了剑道,人剑合一,就能激发出剑气,以一敌二……嗯?剑气?
傅云脑中灵光闪过。
谁说昏迷的人不能使出剑气?
“通——”
湖水包裹全身,激得傅云牙齿打战,他天生体寒,最是怕冷。尤其接触到水中寒气,情毒蠢蠢欲动,可越热,越冷。
傅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他掠到谢灵均身前,开始了先前中断的“强迫救命”之事。
灵力交缠,但不为双修疗伤。
——傅云要把自己的水灵灌给谢灵均,引对方火灵暴动,抽出并注入本命剑,诱发剑气。
如果把火灵比做柴,那本命剑就是炉灶,木柴入炉灶,燃起来的火就是剑气。
虽然不长久,但铲除妖花应该是够了。
水灵逆行的过程绝不好受,谢灵均眉心竖痕深深,但一声不吭。傅云控制着节奏,一心二用——既要谢灵均感知到威胁,灵力躁动,又要他突然醒来捅穿自己。
谢灵均的经脉强韧,入侵艰难,一点一点推行。
傅云额角渐渐也渗出细密冷汗,可越到这时越必须冷静,他没掌控太好,谢灵均皮下出现瘀血,青紫一片。
傅云心虚之余,更多快意。
前晚上谢灵均和他讨教,这小子剑气至阳至纯,恰好克制傅云——刮得他全身都疼,现在身上还有淤青。
“天道好轮回啊……”傅云一笑,眼睫一抖,汗水就滑进眼睛,可他实在分不出手去擦,只能眯了眯眼睛,眼前顿时蒙上一层灼热的晕影。
真暖和啊。傅云忽然想。
谢灵均的灵气毫无驳杂,至阳至纯,傅云忍不住偷引一缕,进了经脉。
就在他视线朦胧的刹那。
谢灵均喉间滚落出一声闷哼,本受傅云掌控的火灵如困兽出柙,猛地反扑,傅云一时贪暖,反被火灵缠上了。
火灵缠绕、包裹乃至吮吸傅云的本源……他被反噬搅得气血翻涌,眼尾曳出血色,懊恼不已。
他低估了情热对谢灵均理智的侵蚀。
——最初的痛苦过后,那侵入经脉的冰冷灵力,对体内如焚如灼的谢灵均而言,竟成了一丝甘泉。
他还没有醒,可无意识的躁动让他冲破了数张定身符,凭本能捕获更多凉意。
谢灵均攥紧傅云手腕,侵入经脉,反过来掠夺傅云的灵气!谢灵均不只剑气凶,运用灵气也疯,只攻不守,横冲直撞。
傅云眼中闪过戾气。
他径直探向谢灵均丹田,准备直接抽光真火。可谢灵均虽不清醒,但也不堪示弱,火灵锁紧水灵,往里倒灌,烫得傅云发抖。
最可怕的,傅云发现谢灵均的灵力在变强。
也许……他会被谢灵均反过来吸干。傅云意识到。
他本来就是炉鼎,灵力对抗处于劣势。
湖水太冷了,傅云眼睫上都结了霜,他打了个寒战。
谢灵均灵力越来越强,傅云想要结束对抗,可谢灵均不放手,他的食指抵住傅云虎口,其余四指环住手腕,就成了镣铐。
谢灵均的身上也越发烫了。
傅云刚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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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烫过,手掌才疗完伤,新长出的皮肉根本受不了刺激。他极厌恶被人桎梏的姿势,尝试抽手,到皮肤扯破都没成功。
傅云忍无可忍:“师弟!”谢灵均置若罔闻,喊名字呵斥,也没用。
谢灵均撩开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像淬了冰又烧过的刀子,钉死傅云。
可他还没有清醒。
如果他醒了,一定会马上甩开傅云。
谢灵均越靠近,傅云体内灵力流失越快,最后虚弱低声,逸出二字:“玉照……”
这是谢灵均的剑名。
谢灵均置若罔闻,傅云已经不抱希望,只想着两败俱伤脱身,他咬破舌尖,准备用血催化符箓,就在这时,身前似乎晃过一道黑影。
一段纯白剑鞘静静横立,定在傅云和谢灵均之间。
毫无杀伤力的鞘,却让谢灵均周身定住。
剑鞘上用篆文刻了一个“戒”字。
戒,形为持戈,手中有武器的人,更应警戒。谢灵均再不妄动。
傅云趁机发力,握紧剑鞘,扫向谢灵均,在对方呆愣时,把他重重摁入水中!
谢灵均这才有了回击,傅云出招阴狠,全往薄弱的穴位和最疼的地方攻去。冷湖水中水声阵阵,两人头发缠到一起,起起伏伏。
混乱的喘息交织。
终究还是傅云摁住了谢灵均。他居高临下,几秒后,才将谢灵均拽出来。
傅云抓紧剑鞘,拍了拍谢灵均狼狈的脸,问:“你的剑呢?”
谢灵均不语。
傅云慢慢旋转剑鞘,那个“戒”字贴近谢灵均的脸,上方剑意深厚、杀机内敛,想必是剑尊给谢灵均刻的。
“……”谢灵均张口。
谢灵均的剑在他脊梁里。
藏剑于身,以身养剑,这是谢家独有的功法。
傅云用剑鞘去诱剑的本体,顺着谢灵均绷紧的背脊,缓缓下滑。年轻的温热的肌肤下,藏着一道深埋的、冰冷的锋锐。
剑鞘终于引出一点剑尖,可剩下的再不肯出来。
傅云探向那处微凸的脊骨,准备徒手抓出这把剑。
指腹陷入肌肤,触到尖端冰凉。傅云往后抽剑。
呲——啦——
剑锋和傅云的手掌来回牵扯,也和谢灵均的骨血摩擦,发出一种缠绵又残酷的细响。
谢灵均胸口起伏,剑每出一分,脸色便白上一分。但有剑鞘横在他与傅云之间,他一动未动。
“玉照。”傅云呼唤、安抚这不属于他的本命剑。“再忍一忍,很快了……”
剑上寒光明明灭灭,仿佛这剑不是死物,也在跟着谢灵均一同呼吸。喘息在傅云彻底抽出剑时达到最盛。
谢灵均呛咳出血。
傅云握住剑柄。
月亮突然失了光辉,惟有青光充塞傅云眼中。那剑溶在光中,看去好像一无所有。
玉照是极美极亮的,莹如秋水,潋滟生光。傅云爱怜地抚摸,剑主烦人,但剑是不会有错的。
他轻声:“在我手中,委屈你一次。”
说着委屈,动用时毫不迟疑。傅云持剑划破手指,血混着谢灵均的火灵注入——
12. 双生之魂
长剑滴血,沿着剑脊上的纹路,一滴一滴,砸在掌心。
谢昀握碎那滴血的同时,合欢宗领队人头落地。
战后,只留了一个活口,正要审问,那人自断心脉而亡。
慕容雁说:“合欢宗一向狡猾避战,这次怎这般不要命?”
她腹诽:还组队来埋伏,是要搞群x吗……
谢昀说:“我联络了其他宗的道友,他们也被自称合欢宗的修士埋伏了。”
他用了“自称”的说法。慕容雁很是敏锐:“队长觉得,拦住我们的不是合欢宗人?可他们用的阴阳铃确是合欢秘宝。”
谢昀道:“真是合欢宗修士,反而麻烦了。”
秘境中弟子争斗常有,但都是小范围的,一旦上升宗门,那就是腥风血雨。
天蒙蒙亮,潮湿的风吹过林间,发出呜呜咽咽的空响。几人看着横陈的尸体,纷纷静默。
谢昀心中没有什么感受,但配合队内气氛,他也敛了笑。“把重要的线索收好,比如储物袋、心头血,等出秘境,交给长老。”
这边队友问“人死灵散,取血有什么用”,那边队友喊“有几具尸体的储物袋不见了”“系绳像被鸟咬断的”。
谢昀走过去演示:“精血封入符中,其中灵力三五日不散。”慕容雁赞他博学,谢昀维持着谦和朗然的笑容:“是早年五师兄教我的小术法。”
取完血后,谢昀没有起身,而是探查尸体腰间的断绳。
感受到残存的一缕灵力,他心中兴味,面上却将眉头紧锁,“这绳子上……似乎有五师兄的木灵。”
谢昀心中有一本账:十年前,傅云教他又害他,功过相抵,所以他不会上报青尊;
上月他突破,傅云送来有问题的丹药,他前夜出手,相抵;
今天,傅云引来藤妖王攻击,他还没有回敬。
慕容雁一愣:“您是说,储物袋丢失跟傅师兄有关?可交战时他根本不在……”话语戛然而止。
人不在现场,却有灵力在,这才是问题。
慕容雁颇有城府,心中猜疑都按下,不做恶意猜测,只谈起营救失踪的队友。
“灵均和傅师兄落入石壁,队长,我们可要在原处等待接应?”几人也试过去凿石壁,破不开,应该是有机关在,但短时间解不出来。
谢昀一派队长风范,说:“留一人和我研究机关,其余人可在周围历练,不要分散。把敌人头颅挂在防御阵法边,以作警戒,再用术法隔绝血气,免招妖兽。”
言毕,他收剑入鞘。
*
傅云一抢来谢灵均的剑,就扔开剑鞘。上面“戒”字有剑尊剑意,他很不喜欢。
剑鞘在水里荡几个圈,水花搅得到处都是,才飞回谢灵均的储物袋。
强引火灵——这是傅云第一次尝试采补术,成效还算不错。他把灵力注入剑中,立时,剑身嗡鸣。
剑气爆发,傅云脸上手上被擦出血痕,他浑不在意。此剑通灵,有脾气也是应当。
等剑平和一些,傅云才要给手止血,可是光有割伤,不见血——玉照把他的血吸走了。
一丝很浅淡的联系,靠那血线连着。傅云竟短暂拥有了照影的主导权,不用每次注入火灵,也能诱发剑气。
然而傅云还是多问一句:“可愿为我而战?”
剑气依旧凛冽,却不再攻击傅云,一往无前。傅云苍白的脸掠过淡笑,眼角血痕随之一弯,“好照影。”
剑气护主,这一次上岸,傅云身伤功成。
剑尖挑着一朵妖异的花。
妖花离土即枯,残存的灵识发出哀婉蛊惑,凄凄切切——“吃了我,让我活在你身体中,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美,所有人都会爱上你,奉献你,为你采补……”
傅云调用全部灵力,扼杀妖花灵智——笑话,他要魅惑来做什么?
他要让它臣服。
妖花彻底枯萎,傅云身上一烫,借剑照己,只见他锁骨下方多出一枚浅粉花印,身体中始终躁动的情毒终于消失。
——实阵已夺,空间认主。
阵法已破,眼前场景晃动,空间有碎裂的迹象。傅云心念一动,把精血抹在花印上,阵法果然继续运转。
寒潭恢复如常,却见远处,陆上新生一朵妖花。
近处,只余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水中缓缓荡开的淡红血色。
傅云呼吸才平稳一些,立刻把神识探入玉简,牢记下功法,又让系统记录完整。
随即折断玉简,碾成齑粉,断绝再被他人学习的可能。
兴奋慢慢褪去,疼痛渐渐袭来。傅云将夺来的玉简按在胸口。它不复滚烫,触手温凉,如此平和……可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他成功了。代价是满身外伤,以及最麻烦的——湖水寒气与古木毒液混合成的寒毒,深入经脉。
傅云却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
只需要流一点血,疼一阵,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需要在宗门时那样,讨好长老,笑面对人,接过不属于自己的杂活,求来每月多得几瓶好丹药。
为何过去三十年,他从没想过真正闯荡?记忆里,从入外门起,傅云就被引介给内务司,从此陷在杂务中。
他竟还自得——家族无势,能借此结交大宗长老,真幸运啊。所以傅云选了牺牲修炼时间处理杂务,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事务。
师门只教会他忘了初心。
*
夜色依旧,月华惨淡,状似疯魔的低笑融在雾气中,蔓延开来。
谢灵均醒来时,体内情毒不再,只剩很淡的躁动。
他没有说话,注视湖中一个背影——漫天被剑气斩落的妖花残瓣,浮在空中,极致的艳色,像一片片血刃,簇拥一人。
万艳凋零,落于寒潭。谢灵均挣脱定身符的刹那,傅云看了过来。
他容色苍白,唇干涩,眼瞳寡淡,像干枯到挤不出花汁的瓣——像他手中那朵花。傅云一点湖面,踩碎月影,无声地落在谢灵均之前。
谢灵均:“我……”
傅云:“你?”
谢灵均:“我与你灵力双修了。”
傅云把谢灵均的丹田搅和得乱七八糟,正愁怎么解释。
双修。
倒是个好理由。灵力交缠,可不就是双修嘛,虽然是越修越伤那种……
“不然你怎么能活下来?”傅云垂眸笑问:“所以你现在是要杀人,还是报恩?”
直到谢灵均灵力笼住一物,送到眼前,傅云笑容僵住。
“你的灵鸟,往我身上撒了花粉。”谢灵均道:“花粉催化情毒,害我险些走火入魔。傅师兄,你说——我应当杀你,还是报恩?”
傅云思考说辞时,听见一声闷闷的低笑。
来自谢灵均。那张总是紧绷的脸因为轻佻的笑,不复冷清,眼睛一笑一眯,漫着几分不耐与戾气。
他做了一个谢灵均绝不会有的动作——把凑过来的本命剑随手抛进了草丛中。
傅云瞬间后撤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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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谢灵均。
可又确实是谢灵均的身体、谢灵均的本命剑……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二个都爱假扮谢灵均?
谢灵均好像能感知傅云想法,扬起张扬恣意的笑:“因为我不是面瘫,你就认定我不是谢灵均?”
他说:“可我才是真正的谢灵均。”
接下来,灼热的火灵成笼,围住傅云,他听“谢灵均”讲完一个故事。
——两个孩子,灵根相克,从娘胎里就开始斗,母亲痛不欲生,请来大能,想要抹杀其中一个。
可那被选中的孩子反伤大能,逃到了兄弟识海中,蛰伏几月,直到出生。
兄弟的神魂已经融在一起,强行剥离,两人都会重伤。
“明明我才是身体的主人,他们却说我‘身中火毒’‘戾气不消’,封了我,让我的好弟弟鸠占鹊巢……十八年。”
“只有月圆日,阴气最盛火毒最弱时,我能勉强掌控身体。”
谢灵均虽是在笑,字字泣血般。
傅云想,难怪。
至阳单火灵根,不是年幼遭逢大变,很难养成一幅古板冷清的性格。剑鞘上那个“戒”字也很怪,剑尊峰又不是和尚峰,楚无春也没疯,干嘛要一个毛头小子戒来戒去?
原来是为压制这缕狂躁的“原主魂魄”。
故事真假,傅云不怎么关心,可听了秘密不能不表示。“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灵均笑说:“你说话直接,我喜欢!不像姓谢的绕来绕去,把我弟弟都绕昏头了!”
傅云结合上下文,推测那个“姓谢的”指谢昀。
傅云委婉道:“阁下丰神俊朗,要是思春了,大可以另寻佳人……”
谢灵均说:“我要你每月十六,陪我双修,直到我火毒尽消。”他目光凝在傅云身上,嘴角漾起刻意温柔的弧度。
“我不会找别人的,毕竟现在,我最喜欢的就是傅师兄啊。”
月圆圆,悬天边,冷看人借风月名,行苟且事。
傅云只是皱了下眉,一丝愤怒也没有,问:“你连身体都掌控不了,每月双修,能瞒得住谢灵均?”
谢灵均:“我自有办法。”
他似笑非笑,抛出一句威胁,截住傅云接下来的话:“你引渡火灵,用的是采补术吧?修习旁门左道,要是太一知道会怎样?”
傅云没有色变,平静应道:“我答应你。”
谢灵均挑了下眉:“师兄不问祛除火毒后,我弟弟会怎样?”
傅云道:“你我的事,和你弟弟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睛迎着月光,格外清澈,仿佛蕴着无限深情,又空无一物。
谢灵均竟是晃神,随即警醒,但已晚了——方才被他抛开的玉照剑,不知何时落入傅云手中,剑尖直点他心脉。
谢灵均没有闪躲。
他体内忽然如万蚁噬咬,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痛。万针锥心般。
谢灵均面色古怪:“合欢宗的媚术?”
“忘了?你体内还有我的灵力,上边有毒。”况且这空间可是他的。傅云漫不经心笑笑,谢灵均眉心紧拧。
他艰难扯出个笑:“师兄又想要什么?”
傅云用谢灵均的本命剑,挑起他下巴,语调亲昵:“你说的,陪我双修。”
——“每月十六,你来找我。否则毒发,我要你求死不能。”
知道这假灵均被谢家不喜,也不敢暴露自己,傅云就放心采补了。
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13. 问心无愧
谢灵均,年二十,童子身。
这次阴沟翻船,中了情毒,他意识恢复,朦朦胧胧听见的第一句话是——“每月十六,你来找我……双修……”
*
傅云发现了,两个灵均的记忆确实不通。
只是一眨眼,那个带着邪气的“谢灵均”不见了,看向傅云的这个眼睛一眯,像要刀人,每个字都往外爆冰碴一样:“我和你、双修了?”
谢灵均的记忆停在被傅云敲晕的时候,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查自己身上。
经脉乱七八糟,水火灵气不容,情毒消失了。
谢灵均家教很严,哪怕心里仰慕谢昀,也只是慢慢接近,切磋论剑,顺其自然,从没有逾矩的地方。
长辈们教导他,双修是道侣之间顶顶庄重的事,若非如此,便是轻贱了自己,也侮辱了对方……却没有说过还有“紧急双修”的特殊情况。
他第一反应是出剑。
一看,剑在傅云手里。
傅云观察半天,得出结论:这是原本的谢灵均。他的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细看还有点抖。
傅云正打量着,忽然手上一烫。
玉照飞回主人掌心,不留情地横在傅云脖颈。
诚然傅云可以利用阵法反击,但他没有,一是运用还不熟练,怕空间塌了砸死自己,二是,能用嘴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呢?
于是,傅云柔声细语呼唤:“师弟……”
谢灵均:“别再说剑气太冷说实话!”
……都气到语无伦次了。
傅云立刻端正态度,言简意赅:“我只想用灵力帮你疗伤。”
谢灵均冷冷逼问:“那我身上花粉怎么回事?——这是你的灵鸟撒过来的。”
傅云表面茫然,不露破绽。
方才那个“谢灵均”戳穿花粉,他就有了疑惑:谢灵均什么性子?直来直去。秘道一路过来都没提花粉,怎么现在才质问?
大概是在情毒发作后他才觉察花粉。
傅云用灵鸟可是在进秘道前。
傅云蹙眉:“我是用过灵鸟……可花粉是什么?”他蹙眉思索,恍然般“啊”了一声,小心避开剑锋,捧起斩获的妖花。
花蕊上残留粉尘,跟谢灵均提到的花粉形态相近。
傅云问:“你说的是这个?”
谢灵均定睛看去,没有否认。这便算是默认了。
傅云给出合理的猜想:“想必是你杀妖花时蹭到了它的粉。”谢灵均正要开口,傅云抢先一步,语气几分疲惫几分宽容:“师弟,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套戏扮下来,谢灵均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确实是在诈傅云。
醒来过后,谢灵均对傅云的灵力尤其敏感,不巧,花粉是傅云亲手挤的,自然有他的气息,就这样被谢灵均觉察。
但他不确定花粉是何时沾上的、跟傅云有没有关系。
就装笃定“是你用灵鸟撒我身上的”,看傅云心不心虚。
……看不出。
傅云能在鱼龙混杂的内务司混到执事位置,岂是一个弱冠的小子能看透的?
谢灵均还是觉得蹊跷:“灵力疗伤,对你我都有好处,为什么要打晕我?”
“师弟一向不喜我,我怕你生气,但那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傅云垂目轻叹,又宽慰谢灵均:“放心,你还是冰清玉洁的好男儿。”
谢灵均:“……”
他将眉一挑:“你还偷用我的剑。”
傅云道:“你昏迷后妖花又袭击,情急下我借用灵剑,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轻佻。”
他说到“轻佻”时,谢灵均眼神飘忽闪烁了下,但很快恢复冷然。“可你怎么能抽出我的剑?”
傅云肃然道:“我正是要说这件事。师弟,我本意是给你疗伤,但你……”
“你神志不清,逼我灵力双修。”
谢灵均整个人定在原地。
傅云脸上隐隐闪过难堪:“你还说什么……一体双魂,强行抽取我水灵,灭你火毒,我挣不开,可也不能等死。”
说到这里,谢灵均完全懂了——然后傅云反过来抽了他的火灵,再抽了他的剑。
谢灵均审视傅云。
傅云说的都是实话,任他审视,连呼吸都没变一点。
出卖那位“谢灵均”不是傅云心血来潮。
谢灵均提前醒了,证明“谢灵均”根本没法掌控身体,傅云怎么敢和他私通?一体双魂,到底是一体,悄悄采补,又能瞒谢家多久?
“谢灵均”对傅云毫无价值,不如卖了他,换谢灵均一个人情。
谢灵均的表情出乎预料——并非听见同胞阋墙的杀气,而是……恼火。像那种被狗咬一口、泥糊一脸的气恼,但远不到戾气。
谢灵均问:“他还说了什么?”
傅云把水火灵均的故事讲出来。
谢灵均沉默少许,说:“你是它骗的第二个人。”
傅云:“怎么讲?”
谢灵均只说:“没有一体双魂,更没有两个谢灵均。其他的,师兄不要管。”
他面无表情,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它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傅云换一个问题:“他骗的第一个人是谁?”
谢灵均:“……是我。”
谢灵均明显不欲多谈,就在这时,空间震动,湖水摇晃,两人脚下地面裂开,坠落之后,眼前变了场景,是一条新秘道。
这轰轰烈烈的场面是傅云弄出来的,他哄完谢灵均,重建同盟,心中念“出空间”,两人就被送进了秘道。
但傅云对阵法掌握不熟练,心里再想“送我们出秘道”,毫无动静。
谢灵均在一旁,傅云也没法细致研究阵法,只说是妖花死阵法破,沿着甬道,继续走吧。
*
“开诚布公”后,谢灵均待傅云可谓疏离到了极点。
两人同处一片狭小天地,他总能精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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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傅云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交谈仅限“嗯”“可”“好”。
走了约莫三个时辰,傅云脚步放缓,呼吸却急促起来。
他探查经脉,很快,朝前方的谢灵均说:“……寒毒发作,我要停下调息。”
傅云说的是真话。
杀妖花、夺阵法、背玉简、哄灵均,几件事接踵而来,傅云不得喘息,走了一路,寒毒入体。不是真的痛苦难忍,他不会叫住谢灵均。
傅云靠在墙壁边,摸索确认没有机关,才敢软下去。
他一部分经脉结了冰,灵气冻死在里头;另一部分身体在被寒毒穿刺、挤压,靠在甬道墙壁一角,指甲抓挠,陷进土石。
谢灵均听见细碎的喘息,一言不发,取出丹药,整整齐齐放在傅云跟前,一扬下巴,意思是——看需要,自己拿。
里边还有一瓶师姐妹们治癸水腹痛的药。
系统:“哇哦,散财公子。”
傅云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疼得眼前发黑,手仓皇一挥,扇倒挡路的几瓶东西。
丹药咕噜噜滚到谢灵均脚边。
傅云没力气观摩谢灵均神色,直接说:“没用。”他自己就懂药理,好多伤药是找谢灵均薅的,早吃过了,没用。
一旁安静了很久。
谢灵均终于开口,原本清冽的声音在甬道回响,显得幽深,难以捉摸情绪。“师兄或许需得以灵力疏导。”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最简单的办法,灵力双修。
不料傅云有气无力地拒绝了。
傅云惨白着脸,眼珠一抬,气若游丝地哂笑:“师兄一心自重,不敢对师弟轻佻……”
这是谢灵均之前刺他的话,反过来噎住谢灵均。
几秒后,他火气十足地冷笑:“师兄之前打晕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客气?”
傅云知道他很生气——都能说长句了。但闻言,把脸侧向石壁,一副油盐不进的虚弱模样。
谢灵均道:“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哪怕灵力双修,也不代表什么。”
傅云心里苦笑:傻子,我是怕吸干了你,暴露采补功法……
压抑的喘息声,像带着小钩子,一下下刮着人。
傅云眼前模糊的光亮消失了,是谢灵均撤了照明的火?
……似乎不对。
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傅云。应该是谢灵均站在他面前,肩背宽阔,把光都挡住了。
谢灵均行走间带起风,刮着傅云的脸,他觉得更冷了,不自觉蜷了蜷身体。
傅云听见从上飘落的叹息。
谢灵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兀地探进储物袋,取出剑鞘。而后上前,在距离傅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谢灵均把剑鞘横放在地上。
“此鞘为界。”谢灵均说:“师兄,灵均绝不越界。”
他不再犹豫,半跪在傅云身前,隔着一臂的距离,抓出傅云藏在阴影中的手,紧握住。
14.你喜欢我?
谢灵均握住那只手的同时,心里有些惊异。
他以为会碰到绵软的、柔腻的皮肉,就像从前试图引诱他的男女,他们身上没有瑕疵——傅云擅用术法和符箓,手掌没道理粗糙。
可反过来攥紧谢灵均的手,这样有力、全是茧子。
掌根、虎口、指腹,两人手上的茧重叠,在紧贴中细微摩擦。谢灵均寻找经脉,还没有注入火灵,交叠的地方先擦出热意。
当谢灵均探进去,接触到阴寒之气时,傅云的挣扎和痛苦也随相连的灵力,掠过少年剑修的身体。
灵力流转,微风簌簌,剑鞘横在地上,但拦不住碰撞的风。
谢灵均始终紧闭双眼,脊背挺立,只有手掌接触,克制地输送灵力。
他感知到手中的异动。灵力重新在傅云的经脉中流动,血也是,脉搏从虚弱到有力,一下下撞着谢灵均的手指。
谢灵均扣住傅云腕间的手掌收紧,渡去的火灵变凶了,傅云溢出一声抽气。
谢灵均强迫自己放松。他必须专注,只能专注。汗水逐渐浸湿两人后背,不知谁比谁更狼狈。
傅云凝固的思绪被化开,他总算能思考。
年轻人,火气旺,傅云这边冻个半死,谢灵均鼻尖还沁出薄汗。傅云很羡慕,羡慕他年少,又羡慕他的火单灵根——傅云要是火灵根,就不会是炉鼎了。
傅云开始嫉妒。
阴暗的情绪像蛇一样,随滚烫的灵力一起泵入心脏,寒毒在被祛除,但心毒新生。傅云昏沉中见了心魔。
他喃喃“死”“冷”,身上发抖,不知道是怕死还是怕冷,也许全部都有。
谢灵均加快清洗寒毒,听见混乱的呓语,还是睁开眼,想观察傅云的情况,他看见傅云脸上水痕,没有多问,用火灵蒸发所有水迹。
经脉都用火灵清洗一遍。不知过了多久。
傅云撑起身来,重回镇定,对着身边之人感激地笑了一笑。
谢灵均立刻松手,离开几步,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师弟帮了我,我也该回礼。”傅云递来一串珠子。“这是澄心琉璃珠,有静心凝神、辟易外邪的灵效。”
谢灵均直接拒绝:“你帮我除情毒,我替你清寒毒,没什么好回礼的。”
“就当赔你的剑穗。”傅云望向谢灵均,目光闪动,似有秋水盈盈。
谢灵均回想这一路,傅云看他的眼神似乎一直是这般……柔和,无论他怎样冷漠。
早有过的猜想重新漫上心头,谢灵均眉头紧皱。
他早已认定,唯有意志最坚定、道心最强大的人配和他并肩,其余人,过眼云烟。
傅云是有一些本事,可他是青圣弟子,入门三十年还不破元婴,再看这次秘境中的表现,只能用“投机取巧”形容。
他们不是同路人。
傅云见谢灵均不动作,说:“你收下,我才安心。秘道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包括小师弟。”
谢灵均一默,说:“如此你我两清。再好不过。”
系统气的哇哇叫:“好啊,收了东西还翻脸不认人!宿主,抢回来!”
傅云:“你真抠门。”
“……”系统怀疑:“你突然这么大方,果然有问题吧?”
“见面三分情啊。”傅云心音带笑。见屋及乌,收了谁的东西,就欠了谁的情——“情这种东西,是一句话能说清的么?”
系统震惊:“你喜欢谢灵均?”
傅云淡道:“是要他觉得我喜欢。”
他没有一天忘记剧情,更记得自己会死在主角团手里。
如果有朝一日谢昀要杀傅云,谢灵均会如何选?
不久前寒毒催化心魔,傅云看见自己被无数把剑捅穿,血一点一点流,真冷啊,冷到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让谢灵均听见自己的惨呼:我怕冷。所以我不能死。
——灵均,你要记得我的“情意”。
——记住我。
谢灵均接过那串琉璃珠。
触之温热,不知道是傅云手掌的温度,还是谢灵均的。说不清原因,谢灵均没有把珠串放入储物袋,犹豫片刻,在傅云转身时,他把它藏进袖囊。
秘道为迎接新主人,只用了十二道机关、六个分岔、五地坑和三次飞虫罩顶,就像娘的巴掌,疼,但不死人。
谢灵均面冷如瘫,惜字如金,除非找傅云借罗盘问方向,没有多余交流。
终于走到尽头。
出甬道,耀阳刺目,回头看,不就是他们进来时候的石壁?
队伍竟还在原地等着,围上来解释,傅云二人才发觉,石壁内外时间流速不同——他们在内生死搏杀,至少过去三日,外界却才过一夜。
小队态度似有变化。
对谢灵均倒还如常,敬而远之。但对傅云,就连伶俐活泼的慕容雁都冷淡起来,只有几句场面上的关切,更多的是打量。
一行人终于走出秘境出口。
长老见到自家弟子成功出境,没有喜色,面上凝重,先出秘境的弟子同样紧张,仿佛山雨欲来。
——合欢宗围杀各派弟子,此事震动各大宗门,存活的弟子低声议论。
“他们怎么知道队伍路线的?一路跟踪?”
“我们队每晚都有人守夜,不乏元婴巅峰的高手,不可能感知不到啊。”
“也许……有内应呢?”
“啧,说不准是友宗人士扮成合欢媚修,自己杀人,却把屎盆子扣合欢头上……”
一长老呵斥:“你们是我狄宗弟子,怎能捕风捉影,为人耻笑!”
表面上,长老们都是和乐融融,表态此时正该同心戮力、彻查到底。私底下,又树起传音结界,告诫本宗弟子勿与外宗接触。
太一的灵舟停驻秘境外,本来秘境结束就该接走弟子,出了合欢截杀的事,暂留半天,统计线索。
灵舟正厅中,长老齐聚,询问秘境中的详细经过,尤其是与“合欢宗”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各队队长率先禀报。
谢昀道:“袭击我等的合欢宗修士,有三人储物袋丢失,断绳上残留木灵。”
长老立刻道:“昀师侄有怀疑的人,直说就是。”他声音放缓:“勿怕,这是我太一的地界。”
他缓慢地环视在场众弟子,另一长老笑说:“老孙,听说你刚修成镜鉴之剑气,可洞穿心不净者,上月帮慎刑司处理不少探子。”
长老有来有回地闲聊,可每说一句,剑气更惊人。
忽然一声惨叫,有弟子魂不守舍之下,被剑气所伤,几位长老不善的目光齐齐剖来,弟子直接跪下:“我……弟子、弟子是被蛊惑……”
连声的惨叫。长老剑气洞穿那弟子脊骨,将他钉穿在地,说:“上戒枷,送回宗门,请慎刑司审问。”
居然真有疑似内应的人!
弟子们互相猜疑,彼此审视。灵舟足可容纳百人,此时唯有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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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碰撞,空旷中,响震一声沉闷的——
砰。慕容雁往前迈一大步。
她脚下踏得极重,落脚震得人心一跳。她弓腰:“弟子有线索禀报。”
“说。”
“谢昀队长提到的木灵气息……似与我队中傅云师兄相合。”接着,她说出前日傅云离队、许久才回的事。
慕容雁是几经斟酌,才决定说出这点的。
“木灵疑似来自傅云”——秘境中谢昀提到。他要是在意这位师兄,不会当众点出来。
慕容雁当时就看明白,谢昀有意为难傅云。她本就是为结交谢昀而来,决定卖谢昀一个人情,由她点破傅云嫌疑,让长老彻查。
慕容雁知道自己全是私心,汇报完,也没扯什么为宗门为同门的大道理,只是低头沉默,等长老决断。
傅云灵力留在敌人身上,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趁乱盗取,二是与人勾结。
“将你与队伍失散期间的经历一一说来,”长老临近傅云,“并上交在秘境中的所有收获,由吾等查验。”
是要当众验储物袋。
傅云面无异色,呼吸如常,后背已然渗出冷汗。
他没有留下合欢宗的储物袋,可留了一段采补术的玉简,可涉及秘法,玉简上布有重重禁制,傅云本想安定下来后再一一解封……
现在那枚玉简就在储物袋深处。
一旦被发现私藏采补功法,傅云说不清楚。
慕容雁主修剑道,不擅术法,又不是水木灵根,她不会是第一个觉察傅云木灵的人。那还会是谁?
是他轻视谢昀,没料到谢昀会对自己的木灵这样敏锐……种种思量不过瞬息,但傅云这短暂的沉默落到各人眼中,意味反常。
谢灵均欲要上前,却被一只手拦住。谢昀站在一旁,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都清楚,储物袋上灵力确实是傅云的,并没有冤枉。此时求情也无用,一切都要等长老彻查。
“傅师兄绝不是合欢内应。”
是谁敢在此时担保?众人齐齐看去,长老目光不善,谢灵均姿态恭谨,语气却重:“秘境中,师兄为救我身受寒毒——”
四下议论如潮起,淹没谢灵均:“那也可能是惺惺作态,让师叔放松警惕啊!”“果真年轻,不知人心”“灵均,宗门自有法度,你何必……!”
“我有凭证。”
声浪骤止。
傅云目光清明,没有恐慌,只深吸一口气,而后道:“弟子与合欢已有死仇,请宗门庇佑!”
他拿出一颗留影珠。
“前晚,弟子落单时,被一个合欢宗邪修截杀。”他展示留影珠里的画面,里面那个男人确实充满恶意,扬言要杀光仙门弟子。
“观其言行,明显是入了邪道,”傅云一身正气,“秘境中竟然混进邪修,云不敢大意,拼死斩杀对方,疗伤花了太多时间,因此和队伍失散。”
“如果弟子离开是为勾结合欢,怎会杀了接头人?”
长老检查留影珠,初初判断留影是真,陷入沉思。
“你储物袋中可还有其他证物?”一长老问道,还要让傅云开袋自证。
“并无。”傅云不疾不徐,看向谢昀:“但当夜斩杀邪修,队长可为我作证。”
慕容雁心里发笑,又觉得傅云可笑可怜——真是病急乱投医。可木灵的事就是谢昀挑出来的,他怎么可能……
“傅师兄所说,确无纰漏。”谢昀道。
15.孤男寡男
傅云在猜是谁想弄死自己。
慕容雁主修剑道,不擅术法,又不是水木灵根,她不会是第一个觉察木灵的人。那是谁?
谢昀。
但谢昀怎么会对他的木灵这样敏锐……种种思量不过瞬息,可傅云短暂的静默落到各人眼中,意味反常。
谢灵均脚尖刚一动,想要上前,就被一只手牵住衣角。谢昀朝他轻摇头。
他们都清楚,断绳上灵力确实是傅云的,此时求情也无用,只能等长老彻查。
谢灵均不怕引火烧身,凭他身份,强行保下傅云也无不可。可他尊崇太一,遵从法度,加上谢昀来劝……
突然,谢灵均听见碎裂声,从袖中传来,原来是他的火灵躁动,烧碎一颗琉璃。裂声很轻,但谢灵均听的也很清晰。
衣角从谢昀手中滑落。
谢灵均上前,拱手——“长……”
“弟子与合欢确有纠葛。”
谢灵均的话被打断,出声之人是傅云。
满室惊骇。
却见傅云面无恐慌,俯首行礼,道:“我与合欢结下死仇,请宗门庇佑!”
他拿出一颗留影珠,灵力注入,模糊景象浮现——夜,一名男子将傅云逼至悬崖,言语猖狂:仙门牌匾不过婊子牌坊!
“前夜弟子落单,被这名合欢宗邪修截杀。那人对仙门恨之入骨,扬言要将我做成人彘,明显已入邪道。”
傅云说话掷地有声:“云不敢大意,拼死斩杀对方,只是疗伤耗费太久,因此和队伍失散。”
“如果弟子离开是为勾结合欢,怎会杀了接头人?”
长老检查留影珠,初初判断留影是真,陷入沉思。
“你储物袋中可还有其他证物?”
“并无。”傅云不疾不徐,看向谢昀:“但当夜斩杀邪修,队长可为我作证。”
慕容雁心里发笑,又觉得傅云可笑可怜——真是病急乱投医。可木灵的事就是谢昀挑出来的,他怎么可能……
“傅师兄所说,确无纰漏。”谢昀道。
慕容雁:“……”
这是演哪一出?我是忽略了什么细节?这对师兄弟到底什么关系?
她哪里知道,那晚上是一套连环杀——傅云杀邪修,谢昀杀傅云。
谢昀要是不应声,下颗留影石怕就是他截杀同门的记录。
这个破绽看起来蠢,其实是合理的:那晚谢昀想的是杀人毁尸,又怎么会浪费时间纠结一颗小石头?反正最后都会烧掉。
谢昀对长老信誓旦旦,说师兄深受合欢之苦。慕容雁注视谢昀从笑,到不笑,再到笑……毛骨悚然,百思不得解。
长老却不那么好敷衍,又问傅云:“既然险些丧命,你又哪来时间记录?”
“是吾教他事过留痕,以备查验。”
只见一道虚影缓缓凝聚,面容不清,全无气息,但几位长老已不约而同地起身,剑锋点地,握拳心口,正是太一宗对尊者特有的剑礼。
“惊动司主,我等死罪。”领头长老沉声道。
太一有十司,其中内务、慎刑两司掌于一人。
司主叩玉京。
内务司名为内司,实际与宗门外各方都有利益牵扯,历任司主要么莫名而死,要么爆出丑闻,全身而退者廖廖。
可这一百年,叩玉京步步高升,深受宗主信任。
长老互相传音,权衡利弊——
【司主怎会为一人出面?】
【我竟忘了,傅云刚进外门那年,接引长老正是叩……当时司主还只是普通长老,三十年就从大乘至化神】
【内务司什么毛病?那赵林要我卡住傅云,老大却要保傅云?】
【还管赵林做甚?先应下司主才是!】
几位长老迅速有了决断。为首长老清咳一声,语气已缓和许多:“既有司主作保,此事便暂且记下。至于那木灵气息……许是探查有误,或是邪修嫁祸。”
于是一番风波,平淡收场,过后又抓了几个心虚的弟子,只是没人再议论傅云。
慕容雁当夜就送来赔礼,是一枚上等元婴丹,用上几枚,修士或能直接成就元婴。傅云回以笑面,却之不恭。
他对慕容雁是真没什么怨恨。
利来则近,利尽则去,恰恰是傅云最熟悉的,没有真心,也就没有伤心了。
气氛其乐融融。
灵舟返程,傅云打发走慕容雁,回到厢房,一位不速之客已经静候多时。
谢昀倚在傅云的床榻上,对着铜镜,用傅云的梳子,慢条斯理梳着自己那头卷发。至于谢昀是怎么进来的……他修为可是比傅云高一个大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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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谢昀开门见山:“我来买师兄的东西。”
傅云没有上交谢昀的把柄,谢昀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交易。
谢昀手中本来有储物袋的筹码,司主发话,筹码彻底废掉,但傅云还握着他截杀同门的留影珠。
傅云问:“师弟,这得看你的清誉价值多少。”
谢昀说:“我卖身行吗?”
傅云当即往房间外走。
谢昀说:“还有另一种算法。”傅云:“哦?”
谢昀说:“人死账消。”
灵舟孤悬,孤男寡男,正是夜黑风高杀人时。
谢昀无视傅云难看神色,话锋一转:“我看灵均跟师兄关系近了些,下月我陪他回一趟家,师兄一起来吗?”
——谢昀在拉拢他。傅云立刻明了。先说要杀他,给一棒子,再抛出谢灵均和谢家势力做甜枣。
归顺谢昀,不只和他化敌为友,谢家也是傅云的同盟,往后时日久了,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也不无可能。
这对家世平平、却有野心的修士是天大的诱惑。
傅云脸上适时闪过挣扎与权衡,尽数落入谢昀眼中,反而让他笑意更深。
谢昀早就考虑在内务司插一条眼线。
正巧,傅云还算聪明,谢昀愿意为这点聪明以利诱之。他需要很多附庸,忠心最好,贪心也可,但这份贪心不能过头。
谢家已是世家巅峰之一,如果傅云拒绝,只代表他图谋太多,那今夜他会死。
哪怕谢昀在灵舟上杀了同门师兄,也会有人保下他。
傅云思忖犹豫,谢昀数着秒。
耽误越久,代表傅云异心越多,谢昀的底线是半分钟。他手指绕着头发,一圈,两圈……心中默数。
转到第二十三圈,谢昀手指被头发缠死,生机将尽,杀机现出。
“我可以答应你。”傅云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脸上浮出不甘与阴郁的神色,声音压得极低:“……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谢昀手指一松,那缕险些被绞断的头发打着旋逃开。“请说。”
傅云一字一顿道:“回宗后,每月师尊回宗,我要见他。你为我安排。”
“师尊”二字出口的瞬间,谢昀镌刻上去的笑意消融。
这是今夜,他唯一一次情绪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