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在恋爱游戏》 第1章 残缺的镜中提示 凌晨近四点,陈嘉从盥洗池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此刻从厕所狭窄的窗户向外看,天还没有完全亮,睡觉时间还剩不到五个小时,她加快了手上洗漱的动作。 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几天的连轴转让她忍不住感到疲惫,她打了个哈欠一边擦脸一边无意识盯着镜子发呆。 镜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在其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轮廓动作轻微地晃动着,陈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下一刻她猛地瞪大双眼。 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两个血红色的字慢慢从水雾中显现出来,陈嘉来不及反应,大脑已经先她一步辨识出这两个字。 “玩家……” 后面还跟着一串血红但模糊扭曲完全看不清楚的字,看样子应该是一句话。 陈嘉屏住呼吸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捏着湿毛巾紧张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镜面上的水雾消散,那串奇怪的字还停留在上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样。 厕所的白炽灯忽然闪了闪,一缕凉风从窗外钻了进来,凉意覆盖在陈嘉的皮肤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从愣神的状态脱离。 而眨眼之间,那串字竟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像是她的大脑和她开了个玩笑,陈嘉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这可能只是睡眠不足带来的幻觉。 她没放在心上,洗漱完之后躲进卧室卸下一身的疲惫。 * 不对劲。 陈嘉盯着干燥明亮的镜面,那一串红字明晃晃地出现在上面,期间她尝试上手擦拭,那串字如同刻在镜子里一样纹丝不动。 又是凌晨四点,同样的时间地点,以及血红的字。 陈嘉的双眼因劳累而发红,但有了昨天的一遭,今天再次遇见相同情况后,她却没了想要赶紧去睡觉的心情。 她能明显感觉到,神经细胞因某种兴奋而活跃着。 【玩家】 在陈嘉匮乏的人生中,她很少接触外界新兴的词汇,后来她逃离了白凉村来到了现在的这座北城。 北城的人和环境与白凉村截然不同,这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人们脸上洋溢着笑,笑容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陈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她决定不论付出多么艰辛的努力都要在这里扎根。 而在北城的短暂时间,她眼中封闭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开阔,无数新鲜有趣的事物出现在她眼前。 陈嘉仿佛一块干瘪的海绵,不断汲取周围的营养。 但为了能顺利扎根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参与娱乐项目,【玩家】两个字还是从她合租的室友嘴里听见的。 她粗略地了解到,玩游戏的人通常被称为【玩家】。 而这个名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刚要深想下去,但额间突如其来的钝痛打断了她的思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不断地击打着她的头。 一下重过一下,陈嘉忍不住抱头弯腰埋在盥洗池台面上。 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她忍痛的低声,她不知道这股痛是什么时候停止的,等她再次直起腰,镜中的她眼里一片空茫。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冷汗。 镜面上映照出的只有陈嘉一个人。 陈嘉自然地擦干脸上的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她弯起水润的杏眼,眼中盈着泪,泪水将落未落,泫然未泣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无比脆弱。 良久,她挤开一个灿烂坚韧的笑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陈嘉加油!不论多么难你都要挣够钱留在北城,然后攒钱去上大学!” * 凌晨三点,出租屋的门锁转动,陈嘉握着钥匙串摇晃着步子走了进来,刚一进屋,她脚下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慌忙之中她抓住身旁的一把椅子,缓了缓之后她才动作迟缓地坐在椅子上。 隐约的烟酒味顽固地留在陈嘉的衣服上,但她此刻无暇顾及,又冷又热的酸痛感在她身上蔓延,陈嘉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紧紧抱住发抖的自己。 她探了探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发烧,而她提前回来的原因,正是夜海会所的领班发现了她的异状。 陈嘉想到自己慌慌张张对着领班表明自己能够坚持,可领班却冷眼看着她,表示怕她把病毒传染给会所的客人。 夜海会所是北城的一家高端娱乐会所,里面进出的客人有头有脸非富即贵,她是踩了狗屎运才得来的兼职机会,在会所的每一分钟她都战战兢兢生怕把这份报酬丰厚的兼职给丢了。 领班的话虽然不近人情可确实有道理,陈嘉只能忍着难堪答应下来。 只不过,今晚兼职的工资只能被迫打个折扣。 她有些可惜,但按上胀痛的额角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陈嘉拿出老旧的手机,借着手机惨白的光勉强看清楚上面的信息。 顾巍:人呢?你竟然敢不回我信息?! 陈嘉的目光不自觉留在对方的头像上,那是一张双人照片,照片里是一对长相相似的兄弟,两人看上去年龄相差较大,但脸上的表情都很阳光。 仿佛被刺到了一样,她赶忙移开目光,在屏幕上划了划,里面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以对方暴躁凶狠的话语展开,然后由自己弱气的回复结尾。 她翻到了两天前的记录,顾巍向她发了一条信息,语气格外恶劣,但陈嘉已经习惯,她在看到之后只是缩了缩双肩。 但在那条信息下,没有自己的回复。 她再往下翻,对方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就来到了现在。 屋内没有开灯,白惨惨的光照在她脸上,让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鬼气的阴森。 很快这股阴森被打破,她慌张地翻动记录,最后绝望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回信息。 两天前,正好是她刚开始在夜海会所兼职的时间,而工作期间手机不能放在身上,等到兼职完回家她早就累得恨不得直接倒床就睡,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繁忙,她忽略了顾巍的信息。 陈嘉打开对话框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烧让她的脑子变得昏沉,眼前模模糊糊的,手下的按键轻响,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把信息发了出去。 刚要放下手机,对面立刻气势汹汹地发来一句话:你疯了?!给我等着! 她无措地点开,愕然发现自己回复的内容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陈嘉:别狗叫。 等等,她明明想要和对方道歉的,怎么阴差阳错发错了内容? 不对不对,陈嘉摇动沉重的大脑,慌乱促使她要抓紧做些什么,她长按在自己那句话上,即将要点下撤回键时,对面又噼里啪啦发来一连串的信息。 内容令人发指,可能人在生病时容易展露出平时不一样的情绪,痛苦愧疚愤怒委屈等复杂的情绪在陈嘉的心中翻腾,她看着顾巍戳心的话,慢慢地挪开了手指。 对,她现在生病了,脑子不清醒,所以说错了话也是正常的。 突然觉得好痛快。 陈嘉忍不住勾起隐秘的笑。 时间转眼来到了凌晨四点,陈嘉心神一凛,莫名的急切感涌上心头,她用力撑着椅背站起来,茫然地思考了一会儿。 明天早上九点,她还要去上班,现在不能耽搁了,得去洗漱。 重新站在镜子前,陈嘉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她犹疑着把脸上厚重的妆容卸下,很快镜子里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面庞。 她的双眼湿润,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了两下,眼帘下是两只闪着迷蒙怯意的眼瞳,陈嘉晕乎乎地看着自己,良久她抬起浸了冷水的手捂上滚烫的脸颊。 好舒服。 陈嘉不经意地转动眼珠,接着她瞳孔一震,镜面上出现了一串模糊的血红,打头的两个字异常鲜艳,此时此刻仿佛有人在凝视着她,要把这两个字深深刻进她的脑海中。 【玩家】 她盯着这两个字久久无法移开视线,很快,又有几个字逐渐变得清晰,她喃喃地念着: “虚拟游戏。” “玩家……虚拟游戏……” 陈嘉翕动着嘴唇,不停重复着这几个词,她魔怔般凑近镜面整个人几乎要紧贴上去。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钝痛突然攻击她的大脑,陈嘉痛叫着远离镜面。 冷汗不间断从额间和鼻翼冒出来,发烧的胀痛和这股钝痛共同在她脑中作乱,她控制不住捂住快要疼到裂开的头,可血红色的字如同锥子打进她的脑中。 想起来了! 之前她遇见过这种情况! 陈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长时间的疼痛让她产生了微弱的耐受性,在混乱中她抓住了那一丝的清明。 生锈滞涩的大脑艰难转动起来,她死死盯着镜面上的字,都痛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能用幻觉来解释吗? 所以,根本就不是幻觉,她的眼睛也没有出问题。 这些文字到底在向她传达什么? 她又为什么会忘记之前的记忆? 两方的痛感随着思考激战到顶峰,陈嘉咬着牙想要把愈演愈烈的疼痛按压下去,但脑中白光一闪,她很快失去意识软倒下去。 随着时间消逝,镜面红字渐渐褪色,消散无踪。 第2章 无形推动的力量 等陈嘉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在厕所的地砖上躺了一整夜,夏季炽热的阳光洒在灰白色地上,留下一圈橙黄色的光晕。 她艰难抬起酸软的手摸了摸额头,烫人的温度。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她连呼吸都无比滚烫。 这样下去不行,她还要去上班,但等她强撑着站起来,布满划痕的手机屏幕上时间已经指向中午12点。 而果不其然,一点开手机,里面叮叮咚咚的信息跳了出来。 大部分是歆剪理发店同事发来的,少有几条夹杂着老板的信息。 同事乔珊:陈嘉你怎么还没来上班?老板说要教你手艺呢,这下好了被眼尖的人抢先一步。 她略过其他阴阳怪气不怀好意的问候,接着点开老板的信息框。 头像是一个女人曲线窈窕的侧腰,可皮下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赵哥:怎么不来?生气了?就因为昨天我跟小敏走得近? 陈嘉呼着热气,胃里翻滚起来,忽然有点想吐。 她接着往下看。 赵哥:人家小敏很上进,抓住机会就来找我学手艺,小嘉你要多学学。 陈嘉没再往下看,她在原地晃了晃然后靠在盥洗池边上,跳动的额角在这一刻切断了某条无形的线,她神色变得沉静,拿起手机给乔珊发信息: 我发了高烧,现在人实在爬不起来,麻烦珊姐帮我跟老板请个假,谢谢。 手机屏幕被镜面中的阳光折射到,陈嘉条件反射闭上眼,接着她猛地扭过头,镜面上干干净净。 上面的字又不见了。 是的,她想起了两天前开始的异样,至于为什么记忆会短缺,陈嘉还没有头绪。 这几天过得实在太像一场梦了,她用冷水洗了把脸,企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向她发出警告,轰隆作响的耳朵听不见手机的信息提示音,陈嘉头重脚轻地钻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 陈嘉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的,她撕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觉得陌生。 但等顾巍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一切又变得熟悉且真实。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被床封印的陈嘉挣扎起来想要出去开门。 没等她起来,隔壁房间补觉的男室友被惊醒,他几乎是跳起来跑到门口,骂骂咧咧地打开门。 “谁啊!敲门敲得想让整栋楼都听见吗?!” 陈嘉听见顾巍难以置信的质问:“这里怎么会有男人?!陈嘉还藏了男人?!” 男室友语气不明地笑了两声:“里面那个漂亮小妹妹叫陈嘉?你是她男朋友?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福气。”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怒了顾巍,他厉声道:“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她不配!” 男室友不敢触霉头嘟囔着回了卧室,而顾巍的脚步声快速来到陈嘉的房门口,他像是憋了一口气:“陈嘉,给我出来。” 陈嘉心里惴惴,她想到了之前发错的信息,一时间她跟无头苍蝇一样慌乱无措。 没等到回应的顾巍抬高了声音不耐烦道:“信息也不回,你是死了吗?!别忘了你欠的债,就算死了下地狱,你也得给我把债还了!” 心头瞬间被巨石压住,陈嘉抿了抿嘴唇,表情灰暗下去,她在顾巍彻底发怒之前打开了门。 “抱歉,我……” “你什么?之前你信誓旦旦保证会去挣钱,把钱还了,结果却是窝在这个破地方睡大觉?” “我不是!” 陈嘉仓皇抬头,正对上顾巍嫌恶的眼神,她一下失了语,喏喏开口:“我发烧了……你放心,我只要病好了,就出去上班,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家。” “发烧?” 顾巍皱眉上下打量着陈嘉,眼前纤瘦的女孩眨着无辜委屈的杏眼,双颊驼红,他从对方红润的嘴唇掠过,最终冷哼一声: “你借口悔婚,也是用这副故作可怜的样子欺骗我哥的吧,别装了,你爸妈不肯还彩礼,你们全家上上下下全是诈骗犯知道吗?” 说到哥哥顾珏,顾巍心情差到了谷底,他态度恶劣道:“我哥被刺激得发了病躺在病床上,而你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陈嘉,我真恨不得你去死。” “说谎也要找个聪明的借口,”顾巍瞟向隔壁,他早就听见男室友在靠墙偷听,但他只想撕扯下陈嘉全部的体面,“难道说,你嫌外面的钱赚得太辛苦,决定在这个破地方赚些不费力气的脏钱。” “我警告你,那些来路不明的脏钱你最好别交到我手上,我嫌恶心。” “你不要胡说!” 陈嘉气得脸更加红,可她翻来覆去也只会几句说辞,“我光明正大挣钱,你不要污蔑我,还有我不是诈骗犯,和你们家定亲的事我事先不知道!” “我刚刚才高考完,爸爸不让我上学却要我去嫁人,我没办法只能选择逃出来,我也不知道你哥哥会受刺激,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陈嘉抽泣着哀求,她站在逼仄的出租屋里,整个人无助极了。 顾巍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他很快冷下脸,“收起你假惺惺的样子,我不吃你这套。” 陈嘉顾不上为自己辩解,浑身被浓重的悲伤和委屈淹没。 顾巍看她不停哭,只觉得心烦,他撂下一句“没死就行,尽快还钱。”匆匆离开了出租屋。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门口卷起一阵风,抽噎着的陈嘉盯着那阵风渐渐停止了哭泣。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 她抬手慢慢擦干脸上的泪水,情绪渐渐变得平静。 陈嘉机械性地做着擦拭的动作,用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漫无目的地扫过四周。 这个地方,有一点奇怪。 但她说不上来。 隔墙偷听的男室友从房间探出头,他的眼神放肆黏腻,如同肮脏的下水道生物爬过陈嘉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哎,你真是做…那个的啊?那现在有单生意你做不做?” 陈嘉抬起柔弱苍白的脸静静盯着他,男室友逐渐收起暗示意味浓烈的笑,他好像从陈嘉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锐利。 陈嘉:“滚。” 她的气势惊人,男室友心里没底,他赶忙关上门,“切,还有两副面孔呢,果然会装。” 陈嘉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她拿出忽然震动的手机,是顾巍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两个字: 开门。 她的心又攥紧了,慌里慌张地打开大门,外面没有顾巍的身影,只有地上的一个透明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是各种治感冒发烧的药。 陈嘉抱着袋子,心脏忽然怦怦跳了两下,刚才顾巍的谩骂被她远远抛在脑后,她的嘴角克制不住地偷偷勾起来。 其实顾巍好像也没那么…坏。 她拿出一盒药照着说明书服药,药力很快上来,陈嘉迷迷糊糊陷入昏睡。 * 时针慢行,白天被泛着凉意的夜晚替代,埋在床上的陈嘉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神清气爽。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头柜上的袋子发了一会儿呆,良久,褪去热意的脸颊又渐渐升温。 顾巍。 她念着这个名字,忍不住捂住脸颊,眼中含水。 虽然他对她态度很差,可说到底对于顾巍的哥哥,她也要负一些责任。 涉及到亲人,情绪激动忍不住说些失控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那些药不是凭空来的,顾巍对她的好不是假的。 陈嘉想通了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再多包容一些, 她突然想起还没回复顾巍的好意,点开对话框,思索了片刻: 谢谢你的药,我的病好多了。 等了好一会儿对面也没有回信,陈嘉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糟糕,夜海会所! 但夜海会所领班没有发来任何信息,陈嘉抚了抚乱跳的心脏,打下几个字: 领班,我已经退烧了,我明天来上班行吗? 领班很快回复:感冒的恢复期是七天,五天后你再来。 陈嘉:好的!谢谢领班! 她松了口气,还以为夜海会所的兼职会打水漂,还好,昨晚领班的冷漠也只是就事论事,其实夜海会所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这个阶段,她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份高薪兼职。 点开顾巍的对话框,划来划去最下面也只有她发出去的信息,陈嘉有些黯然,之前这个时间他明明还给她发过信息。 睡觉了吗? 希望早上能收到他的回信。 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让陈嘉格外不舒服,她拖沓着步子走进厕所。 此刻,出租屋除了她空无一人,厕所里淋漓的水声回荡在空荡的出租屋里。 沾染了水汽的玻璃移门被推开,陈嘉揉着头发走出来,她习惯性地走到镜子前。 镜面积攒的水汽凝成几串水珠滚落下来,像极了她之前流的眼泪。 好碍眼。 陈嘉徒手擦过一道,光亮的镜面照出她圆润漆黑的眼睛,无害中透着倔强。 随着时间点滴过去,血红色的字缓缓隐现出来。 【玩家】 【虚拟游戏】 然后……就没有了。 怎么会? 陈嘉诧异地靠近镜面,昨天还多出来字的,今天怎么会没有? 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恶作剧。 但镜子后面是一堵扎扎实实的墙,墙的背面什么也没有,不存在有心人专门为她制作出这一场古怪诡异的恶作剧。 强烈的疑惑让陈嘉感到焦虑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阻隔起来,她很想找到办法突破那层屏障。 她有预感,如果突破屏障接触到背后的东西,那将会是一场颠覆性的巨变。 但是脑中仿佛起了厚厚的黑雾,她所有的思想被无孔不入黑雾潜入占据,随即那股熟悉的钝痛再一次袭来。 “啊!” 陈嘉用力抓住发根撕扯,可头皮的刺痛和脑中的钝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陈嘉忍不住磕在冰冷的台面上,一开始幅度轻微,可效果完全不明显,接着她下了狠心抬起头重重磕下去。 砰砰几声,钝痛终于被更剧烈的疼痛压制,而破开黑雾,她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名。 顾巍。 顾巍! 陈嘉念叨着这个名字,齿间因痛意不自觉地碾磨起来,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嚼得粉身碎骨吞咽下去。 印着红字的镜前,陈嘉停下了神经质的动作,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一切似乎和顾巍脱不开关系,或者说他在其中很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陈嘉仔细回忆血红色字出现那天她和顾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顾巍发消息给她,但她没有回复。 而接着的第二天,她和顾巍没有联系。 第三天,她回复了顾巍一句她自认为发错的信息。 所以,她真的发错了吗? 线索像毛线球缠绕在一起,她决定要做一个实验。 陈嘉拧着眉打开手机给顾巍发了一条信息。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送的什么破药,我快被你毒死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 顾巍:? 顾巍:什么意思?我买的都是进口药,你别不识好歹! 果然,他是醒着的,只是故意不回复。 恶劣的垃圾。 第3章 虚假的游戏世界 镜面上血红色的字消失了。 陈嘉平静的神色下潜藏着涌动的暗流,这一次她没有表现出疑惑和震惊,扛着痛觉飞速运转的大脑无比冷静。 手机不停震动,斑驳的屏幕频繁显示有信息进来,但陈嘉始终站在镜子前没有做出反应。 陈嘉租的这间房子很小,不隔音的墙面充斥着年份久远的破旧。 当初选择在这里落脚,首先是因为低廉的租金,其次便是她觉得这样狭小的空间好像能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在这里得到了某种安全感。 可现在,陈嘉忽然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感到一种非常不舒适的违和感。 窗外的晚风徐徐吹进来,陈嘉张开手指感受了一番,如果自由的风能把她带走就好了,但这股风只是拂过她的手没有多做停留。 她手指的温度被风带走些许,陈嘉蜷起手指,掌心是空的,她没有能握住的东西。 夜深人静,整栋楼都陷入沉睡,独自一人的陈嘉感受到了窒息的孤独。 只是一瞬间,失落的情绪回升,她拿出手机略过老板的未读信息点开同事乔珊的对话框: 抱歉珊姐,我还得请一天假,今天睡了一整天还是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好像错把老板的微信删了,只好麻烦你再跟老板说一声。 一天,尽可能排除所有能引起变动的因素,应该足够了。 等陈嘉躺回床上,活跃的大脑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再加上之前睡的觉太多,她完全没有困意,只能睁着眼睛默数秒针的转动。 滴、答、滴、答。 天边的一缕曦光撕开浓重的夜,楼栋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邻居们起床了。 嘈杂的声音过去,楼道里又恢复了安静。 良久后忽然有两道凌乱的脚步声直奔大门而来,门锁被胡乱打开,男室友率先走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高跟鞋步伐轻盈的女人。 “你就住这儿?” 女人的说话声音柔媚中带着微微的磁性,淌进陈嘉的耳朵。 而男室友急切不耐的声音随之破坏了气氛:“你管我住哪儿呢,赶紧办正事!” 说完他急步朝着女人过去,女人似乎是挡住了他,“等等,你有钱付吗?到时候不认账怎么办?” 男室友停顿了一会儿,他语气格外阴沉,“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一个的全都钻钱眼里了,看好了老子有的是钱!” 他像是把钱甩到了女人的身上,女人猝不及防之下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大门外响起一阵巨响。 “开门!” 是顾巍的声音。 男室友听见顾巍的声音后气势一下子矮下去,他敢扯着嗓子和女人说话却不敢和一个真正的男人起冲突。 空气里传来男室友压抑的呼吸声,他很快打开了门,而等在外面的顾巍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那个,大哥,你来找陈嘉?” “谁是你大哥?别胡乱叫!” 顾巍嫌恶的声音响起,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嫌弃,“乌烟瘴气的破地方。” “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男室友目瞪口呆:“凭什么?” 女人适时开口:“帅哥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地方哪里乌烟瘴气了?” 顾巍没多搭理他们直接上手把他们赶了出去。 “陈嘉,我知道你在房里,敢在手机里猖狂却不敢露面?” 他跨着步子很快来到陈嘉的门外,大喊着让她出去。 而此刻房里的陈嘉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克制住莫名想要上前的冲动。 从顾巍一出现,她清醒冷静的大脑忽然开始变得混沌,原本的想法顷刻间被狠狠挤压在角落,那股小鹿乱撞的羞涩喜悦重新充斥着她的心脏。 面对顾巍质疑的问话她心里又酸又涩,她要出去为自己辩解! 身体里仿佛存在着两个人,两个陈嘉在互相角力,她们张着嘴各自在呐喊,陈嘉的耳边很快出现一阵忙音。 顾巍的声音被真空隔绝,房间内的东西在她眼中都在飞速旋转扭曲,她集中精神好像看见了掩藏在白色墙皮后一串串字符。 字符有了生命,在墙皮后面跃动,但很快,也许是一眨眼,一秒钟,那些字符全都消失了,墙皮也正常地贴在墙面上。 一切如常,顾巍越发急切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刚才看到的仿佛是她精神混乱下的错觉。 “开门啊陈嘉!那些药没有问题,肯定是你吃的方法不对!” 微微生锈的门锁抵不住他用力的拍打,陈嘉的耳朵一震,破开的房门摔在墙上,带起的风吹进狭小的房间,卷起一阵波澜。 在看到顾巍的那一刻,陈嘉险些克制不住,她猛地咬住嘴唇,下唇被她咬出一道血口,鲜血如同被踩烂的樱桃汁迸溅出来。 顾巍犹疑地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陈嘉,他走近:“你…你还好吗?” “……别忘了你还有债要还,现在不是装死的时候。” 低着头浑身颤抖的陈嘉并不答话,顾巍试探着推了推她,“喂……” 陈嘉听见自己的齿间传来咯吱声,她磨了磨牙终于抬起汗津津的脸,“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什么羞涩什么喜悦,统统滚开,她战胜了另一个自己,虽然过程惨烈,但结果,如她所愿。 顾巍皱眉望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抿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嘉,**的汗水覆在她分外白皙的脸上,殷红的血丝蜿蜒在她的下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去他的诱惑,顾巍嗤笑一声,真是好手段。 结合刚才在门口撞见的场景,他对陈嘉的观感又增添了几分厌恶。 他扯扯嘴角,“差不多行了,我没你想得那么愚蠢,你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 “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学来的?看装委屈不管用,就故意和我唱反调,想引起我的注意?” “陈嘉,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不,你简直让我恶心。” 顾巍凑近陈嘉,对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瞳,一字一句吐出恶毒的话语。 陈嘉咽下嘴边的血,她不太喜欢这种生锈的味道,而顾巍的话在她耳中穿过,了无痕迹。 直到那句“恶心”出来,她倏地抬眼望见顾巍眼底的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不会好好说话的虚伪垃圾。 真以为她还会和之前一样讨好他? 陈嘉伸出轻颤的手,掌心残留着凹陷下去的深红色指甲印,她挠了挠耳朵,声音冷淡而虚弱: “不会说话就别说,恶心的丑东西。” “你说什么?!” 顾巍刚要发怒,但他自以为这又是陈嘉不入流的陷阱,他怒极反笑道:“陈嘉,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你太拙劣了!” “你也只能骗骗我哥那个傻子,而你,在我这里已经没了信用。” “你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别想着钻空子。” 顾巍的眼神冷漠中透着残酷:“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给我安分一些,我记得你那个好爸爸还在到处找你呢,你猜他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会不会过来把你抓回白凉村再骗个好价钱?” “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他丢下这句话冷冷盯了陈嘉一会儿才扭头离开。 到底在狗叫什么? 陈嘉又挠了挠耳朵,防止让脏东西进去。 她的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实验的结果。 * 眼见着时针落在凌晨四点的位置,快熬成雕塑的陈嘉眨了眨泛着血丝的眼睛。 她直起蹲得发麻的双腿,直直望向面前的镜子。 到点了,血红色的字显现了出来。 而这一次,不再是只有几个清晰的词语冒出来,陈嘉慢慢睁大眼睛,果然,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陈嘉一时间想不了太多,她盯着那一长串的字,血红的文字在漆黑的瞳孔间闪烁。 【玩家注意!这是虚拟游戏世界,为成功脱离游戏,请务必保持清醒!积极配合寻找游戏漏洞!】 …… 陈嘉的脑子有些宕机,所有的字她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她忽然觉得无从思考。 等等。 她狠狠搓了把脸,冷静下来后一点点梳理开脑子里杂乱的线索。 结合这几天所有的异常,她忽然断片的记忆,一旦思考血红色字相关问题时大脑就会出现的钝痛,最可怕的是,她面对顾巍时不由自主的冲动。 陈嘉敲了敲头,此刻一阵阵的钝痛又在刮着她的头骨,她都有些习惯了。 她忍耐地咬住后槽牙,按耐住性子继续思考下去, 再配合她感受到的违和感,陈嘉皱眉盯着【玩家】二字,电光石火间,她突然联想到—— 这个【玩家】会不会就是她自己? 陈嘉抱住头,刚刚愈合形成血痂的下唇又被她用力咬开,那股钝痛在加剧。 这说明她想的没有问题。 那么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她觉得格格不入,根本原因就是,这里原本就是个虚假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 想明白之后,陈嘉的表情似哭似笑着扭曲了一瞬,随后她笑了出来,接着是大笑,狂笑。 仿佛有一把铁锯在疯狂地锯她的脑子,把她脑中的记忆锯成无数碎片。 “啊!” “啊啊啊!!!” 陈嘉跪趴在冷硬的地砖上,她用双臂紧紧缠绕着头,头颅死死抵在地上,痛苦的嘶叫声在四面墙壁上震荡。 那个蜷曲着的身影在白炽灯的注视下不停地翻滚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在一起一伏。 陈嘉上翻的白眼忽然滑落下来,她的眼瞳空洞,嘴里念着: “我要…离开这里。”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疯子,结果却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大傻子,还差点沉沦在这个虚假的世界。 躺在地上的陈嘉嘲笑了自己一声,然后她整个人抽搐着爬起来,她爬到镜子面前吼道: “这什么破游戏,我不玩了!” “听见没有,我要脱离游戏!” 她发狂般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但无人应答。 …… 陈嘉发泄完后,厕所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神经质地看向后半段文字。 “请务必保持清醒,积极配合寻找游戏漏洞。” “我很清醒,大概这时候再没有比我更加清醒的人了。” 陈嘉看着镜子,圆润上翘的眼角渐渐拉平,周身的气质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告诉我,怎么配合?” …… 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虚假的游戏世界 第4章 被迫滞留在虚拟世界 某个无人的冷金属色房间内,墙壁上贴了数十张数值曲线起伏的数据报告,纸张交错叠在一起,而报告的标题全是以【全息虚拟恋爱游戏】为开头。 线路排布密集整齐的机器上闪着规律的白光,位于正中间的长桌则摆放着几台电脑,无数字符安静地待在暗色电脑屏幕上。 字符末尾的光标在默默跳动。 就在下一刻,机器上的白光忽然变成预警红光,红光长亮昭示着某种异常。 其中一台电脑上的字符开始飞快地自行编辑,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直到完全失序变成一堆乱码。 光标停住,乱码的结尾出现一句话: 【告诉我,怎么配合?】 …… 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银白色的金属门被打开。 顶着一头乱发的高瘦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睁着无神的眼睛,把挂在胸口的眼镜胡乱戴上,却遮不住耷拉着的浓重黑眼圈。 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间随手把几张报告放在桌上,报告上显示,有大量玩家因不明原因无法脱离游戏,而在游戏滞留时间越久,玩家的意识越难以唤醒,目前游戏技术部门正在排查问题原因。 男人已经为了这件事熬了几个大夜,但很明显没有排查出任何问题。 他和之前一样准备先检查一遍代码是否运行正常,这部分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完成,而接下来他要好好补一补觉。 他托了托镜框打起精神盯着几台电脑屏幕,等目光移向其中一台电脑时,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一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乱码就眼前,男人按上键盘想要尝试着修正乱码,可键盘仿佛失灵一般,无论他怎么敲击也无法在屏幕上留下痕迹。 会不会是键盘坏了? 他把旁边一台电脑键盘拆下来重新安装上去。 依旧是同样的情况。 试了几次后男人颓然抱住头,他的视线下移忽地注意到最底下的一行奇怪文字。 他跟着念出来,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男人猛地站起来打开门冲出去。 “越哥,有情况!” 安静的走廊中逐渐响起一阵骚动,男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很快,一道端正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男人仿佛见到了救星,“越哥!” 越骁提步走来,他的眼神深邃冷静,静静站在那里,就能奇异地抚平男人慌乱的情绪。 “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越哥你快跟我去看看。” “怎么不走?越哥?” 越骁看着男人,他声音平缓,“别慌,简迟。” 简迟这才呼了口气,他抓抓头发,像是不好意思,“我是新人嘛,怕把事情搞砸了。”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走吧。” 他们走进房间,在简迟三言两语的叙述下越骁在那台出了异常情况的电脑前站定。 在看到那一行文字后,越骁的眸光一动。 他微微提起嘴角,连日以来的困境终于有了突破的可能。 “有玩家看到了我留在游戏中的提示,并且恢复了意识。” 而且,是个很执着的人。 “太好了!” “越哥,接下来怎么做?” 越骁沉吟片刻,“先要和这位玩家联系上。” “可我试过了,没办法往里面输入任何东西。” 越骁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仪器,他用仪器自带的数据线接入电脑,接着在仪器上轻按几下,仪器快速加载出一串数据。 “异常发生的时间在凌晨四点,这是游戏每日刷新的时间。” “而异常数据的来源无所属,追踪不到对应的全息模拟仓。” 简迟的心情起起伏伏,“那岂不是就找不到那个玩家了?” 越骁的目光留在【凌晨四点】这个时间上,他若有所思,“这个时间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回头发现简迟频频打着哈欠,跟着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越哥……” 简迟看着越骁毋庸置疑的神色,默默住了嘴。 “行,到时候干活喊我啊,越哥!” * 陈嘉,26岁,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她独自一人好不容易活到了这个年纪,现在却告诉她: 你接下来的人生会被困在虚拟游戏中。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即便现实如何艰难,但那至少是她选择的人生,而不是被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困在这么个破地方,她痛恨这种不自控的感觉。 陈嘉看着毫无回应的镜子,在血红色字彻底消失后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挣扎是有用的,好歹让她想起了自己真实的来历。 至于她是怎么进入这个游戏的,陈嘉皱紧眉头思索,翻找着零落在角落里的记忆碎片。 没有。 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她只能想起,这是一个名叫【亲爱的他】的全息虚拟恋爱游戏。 似乎是要攻略游戏特定的对象,让游戏攻略对象的爱意值上升到百分百,游戏才能通关。 陈嘉想到了顾巍那副令人讨厌的嘴脸,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要攻略的就是这种玩意? 甚至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陈嘉捏紧了拳头,该死的游戏,竟然把她弄成那副糟心样子! 既然都知道了这是个虚假的世界,陈嘉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曾经留下的一地鸡毛她更不想去理会。 她抬眼瞪着干净明亮的镜面,但背后写了这串奇怪文字的人还没告诉她该怎么出去。 陈嘉的胸膛猛烈起伏了两下,她用力按住掌心跳动的神经。 凌晨四点是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 早上八点,闹钟准时响起。 埋在薄被下的陈嘉动了动,伸出手把闹钟关掉,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都这样了,还上个什么破班。 一道灵动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陈嘉一把掀开被子,气压低沉,她拿起手机,是房东阿姨的电话。 她挂断了。 但屏幕上很快跳出房东阿姨的信息。 “美女,这个月的水电费要赶紧交啊,还有下个月的房租你要准备起来喽!” “别人都是押一付三,我是看你长得乖才松口让你住一个月就付一个月房租的,阿姨也不容易。” 陈嘉翻了翻手机,呃,余额交完水电费还剩一点,理发店的工资压了一个月,而夜海会所那边虽然是兼职但是月结。 总结,她勤勤恳恳干了这么久,还一分钱也没赚到。 …… 神了。 她先把水电费给房东转过去,然后静坐着思考了一会儿。 那串字的背后应该属于游戏制作方,他们留下这些信息,目的大概率是为了提醒警示玩家。 目前来看他们很可能也不清楚脱离游戏的具体办法,反而要让玩家配合行动。 陈嘉越想越不对,她的脸色发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找到办法出去之前,她岂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里? …… 她看了眼时间,快八点半了,而歆剪理发店上班时间是九点。 陈嘉闭了闭眼,看来这个破班是非上不可。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不吃不喝不睡,但这个该死的游戏在体感上异常逼真,她会饿会疼会困,要不是她意外清醒,现在都分不出真假。 命只有一条,陈嘉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这样做万一会有什么副作用呢?她拿自己当宝贝养了这么多年,不是用来糟蹋的。 没再多做纠结,陈嘉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准备出门。 “哎呦!” “啊,是陈小姐啊,早,早上好!” 大门一打开,男室友醉眼惺忪地倒进来,他浑身带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烟酒气,还夹杂着香水味。 陈嘉及时闪避,男室友踉踉跄跄差点摔在地上。 等站稳后,他忽然回头恼羞成怒道:“装什么装?!”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嘿,我都听见了,你就是个骗人彩礼的骗子,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缺钱?” 男室友张合的嘴里涌出一股恶臭,陈嘉捂住鼻子移开几步。 男室友来劲了,他挥舞着胳膊想去拉陈嘉,“你不如讨好讨好哥哥我,说不定我还能施舍你……啊啊啊!疼疼疼!” 陈嘉右手钳制着他不安分的手,左手拂了拂肩膀上刚才男室友擦过留下的灰尘。 “是你先动手的。” 她右手用力一扭,男室友连声哀嚎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快放开我吧!” “错,你应该说你错在哪儿。” 男室友倒吸一口气,他的手臂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他痛得酒意都散了。 “我错…我我,我不该说刚才那些话,你你你冰清玉洁纯洁得像朵小白花,哎呦!” 陈嘉面色更冷,结合她之前昏头昏脑的行为,现在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小白花”! 什么是小白花呢? 要单纯,柔弱,坚韧,任劳任怨,无私奉献…… 要剖开自己的血肉去供养他人,等那些人吃干抹净了,才可惜地来上一句: 真是一朵可怜又可爱的小白花。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摘去身上的罪恶。 原本多么美好的形容词,可惜全被这些想要占便宜的渣滓给毁了。 “呵。” 陈嘉笑了一声,手下翻转拉扯,只听见嘎吱一声,紧随其后的是男室友杀猪般的尖叫声。 “抱歉,手滑了。”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毕竟是你说我纯洁得像小白花的呀。” 地上抱着脱臼胳膊嚎叫的男室友面容扭曲,他的酒彻底醒了,眼底透着惊惧: “是是,我不怪你,不怪你。” 陈嘉吐出一口浊气,离开了出租屋。 而被关上的门后,男室友扭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个阴戾的笑容。 第5章 无法自控的感觉 歆剪理发店位置中规中矩,偏近老城区,周围来往的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 不过因为较为新潮的装修风格以及不算高昂的价格,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 老板谈吐间有些油腻,但好在他的手艺一绝,把周边历年来大大小小的理发店干倒了一大片。 陈嘉租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但她起初留了个心眼没把自己住得近的事实告诉老板和同事。 还不算傻得没边。 陈嘉叹了口气,想到之前自己干的那些蠢事心情又变得阴郁。 现在还不到九点,理发店门口半开,同事乔珊正在外面晾晒毛巾。 “陈嘉!” “你终于来了!病好了?” “这两天店里忙得很,赵哥手下少人,你也不在,就把小敏提上来了,她啊现在都开始给客人剪头发了,你这生一场病可错过了个天大的好机会。” 陈嘉撩起眼皮,没对所谓“天大的好机会”做出反应,“嗯,我的病好了,谢谢珊姐关心。” 乔珊剩下的话堵在喉咙边,她瞅了瞅陈嘉平淡的神色,忽然觉得陈嘉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也不是外貌上的改变,她再仔细瞧了瞧,也许是气质上。 第一次见到陈嘉,乔珊的印象很深,那天在下暴雨,店里店外都没什么人,赵哥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突然间乔珊注意到他眼睛发直,顺着往外看,才看见浑身湿漉漉的陈嘉。 陈嘉的说话声音很小,总是用湿润的眼睛仰望着别人,整个人畏畏缩缩的,像只勇敢出来讨食吃的小猫,即便她没有什么经验,赵哥还是同意让她来当学徒。 乔珊知道,赵哥这是动了心思,作为店里的老员工她有自己的顾虑,只能私下给这只小猫提醒几句。 “陈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乔珊眼神奇异地看着陈嘉,只觉得现在的陈嘉看得顺眼了许多。 陈嘉抬眼,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前两天烧得太严重,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病好了之后感觉很多事看开了。” “那倒是因祸得福,你这样挺好。”乔珊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听见这个理由直接顺理成章地接受。 两人没再就这件事多交谈,陈嘉循着之前的记忆顺手接过乔珊手里的毛巾,“我来吧珊姐。” “行,我把里面收拾收拾。” 陈嘉低头晾上毛巾的间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 “陈,陈嘉,你病好了?” 陈嘉耸耸鼻尖,一股说不上难闻的香水味直冲进她的鼻子,她抬头见到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路小敏。 “嗯。” 没等到陈嘉后续的回应,路小敏紧张地手指缠在一起:“之前说好了要一起努力,抱歉陈嘉,我……” “你道什么歉?” 陈嘉奇怪地看了路小敏一眼,现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怎么才能够脱离游戏上,对这些游戏NPC们毫无感觉,只要不像那个男室友一样冒犯到她,她只当看不见。 身为游戏NPC的路小敏依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听见陈嘉的问话之后,她的脸色发白,神情忐忑而紧张: “当时赵哥最看好你了,本来准备教你手艺把你提上来,结果……但你相信我,这完全是个意外!” “我相信你。” “你……什么?你说相信我?” 路小敏肚子里一大堆打好的草稿瞬间就说不出来了,她磕巴了几下,看陈嘉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她小心翼翼露出个羞涩的笑: “谢谢你陈嘉,你放心我会和赵哥多说些好话的,让他也赶紧教你手艺。”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行吗?” 陈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她自觉不可能在这个破游戏里长待,所以任由这些NPC们怎么想怎么说。 路小敏明显开朗起来,她笑起来时脸颊会挤出两个酒窝,只是这两个酒窝随着一辆红色小轿车的驶入逐渐变浅,直到完全消失。 陈嘉看到她有些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扭头,是个喷着发胶发型时髦的矮瘦中年男人。 “呦,陈嘉!来啦?” 赵哥走上前眼神肆意地在陈嘉的身上游了一圈,看她病了之后消瘦却依然白皙盈润的脸颊,故作怜惜道:“看看我们小嘉,这病一场可真可怜,得吃点好的补补。” 陈嘉心里无动于衷,赵哥说出来的话很多都是空头支票,她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干活。 赵哥得了个没趣,他面子上挂不住,抬手搭在一旁不接话的路小敏肩上,路小敏忽然一颤,她想躲却硬生生没动。 “小嘉你这两天不在,我们都很想你呢,尤其是小敏,对吧小敏?” “……嗯,嗯嗯,是,我们都很想你。” 就在赵哥抬手之间,一股熟悉的香味涌入陈嘉的鼻子,只是这股香味更加浓重,陈嘉皱起眉胃里开始翻滚。 她轻轻瞟了一眼无所适从的路小敏,再看肆无忌惮把手搭在路小敏肩上,甚至比路小敏还矮一头的赵哥。 他们两人身上的香味一样。 闲事莫管,这是陈嘉的人生准则,但她还是多看了两眼路小敏肩膀上那只碍眼的爪子。 这时乔珊从里面出来,她惊讶道:“小敏你今天怎么没骑车?你住的地方不是离这里很远吗?” 路小敏的眼神乱瞟,但她刻意避开了旁边的赵哥,“我……” “哦,是这样的,我啊看小敏每天骑车来来回回的太辛苦,所以今天就载了她一程。” 赵哥表情轻松自得,轻飘飘把来龙去脉概括出来,路小敏脸骤然发白,她僵着身子附和赵哥。 而乔珊这个直肠子显然吃了一惊,但她好歹社会经验充足,很快就把眼里的吃惊掩盖下去,“原来是这样,赵哥为人就是这么热心肠。” 赵哥哼哼着笑起来,完全没察觉出在场其他三人的尴尬。 “对了小嘉啊,听说你烧糊涂了把我的微信给删了?” 陈嘉动作自然地掏出手机翻找了一遍,“确实是烧糊涂了,原来我没删,只是删了个对话框。” 赵哥眯了眯眼,他忽然觉得陈嘉变了个人似的,但左思右想找不出错漏。 乔珊边干活边把刚才和陈嘉的谈话倒了个遍,“……这人呐从鬼门关走一回还确实会不一样,以前我奶奶……” “行行行!乔珊,里面都收拾好了?” 赵哥不耐烦听乔珊那些家长里短,他再看陈嘉,人还是那个人,但原来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确实不见了。 现在反倒…赵哥嘴里咂摸了几下,突然咧嘴笑出声。 有种劲劲的感觉。 有时候啊,得来的太容易反而没滋没味。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露骨,陈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捏紧拳头,在心里不住地运气。 …… 拳头痒了。 “小嘉养了两天病,这洗头的手艺会不会生疏了?这样,赵哥我现在有空,你来给我洗头。” 陈嘉盯着赵哥大摇大摆走进理发店的背影,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来了!” 这下好了,瞌睡碰上了枕头。 乔珊叫住陈嘉,她有意提点:“你小心点,前两天的学徒下手没个轻重,赵哥当场就让他们走了。” 陈嘉的眼睛发亮,她握紧迫不及待的拳头,“好的珊姐。” 理发店深处很快传来痛叫声,“小嘉你怎么回事?!我这还有发胶呢,你就直接上手抓?之前学的忘了?” “赵哥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让我再试试?” “……算了算了,你接下来注意点。” …… 头上都是泡沫的赵哥忽然冲出来,“小敏你来!” “小嘉你在旁边好好看着!” 陈嘉唯唯诺诺地低头应“是”,神色却平静地把手上扯下来的短发扔进垃圾桶。 喜欢小白花是吧? 这样的小白花呢? * 从早忙到晚,陈嘉手里不知道洗过了多少个头,她几乎是麻木地进行着手下的动作。 墙上的时钟慢慢到达八点整,陈嘉吁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 这游戏的体感实在是太逼真,就这么十几个小时,比她在现实世界里还累。 不行,要赶紧脱离这个该死的世界。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声,随着路小敏的“先生要什么服务”,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好,我需要洗头。” 背对着的陈嘉倏地愣住,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发抖,接着不由自主地攥住衣服下摆。 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她想要回头,想要和那个刚刚进来的男人来一场意外的邂逅。 陈嘉狠狠咬紧牙关,不行,绝对不行! 昨天晚上过后,陈嘉以为从此以后就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了,谁知道命运给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陈嘉忽然想笑,但她马上顾不上了。 男人渐渐走近,陈嘉的身体越发僵硬,她尝到齿间挤压出的铁锈味,脑子里的一根弦紧绷着。 更可怕的是大脑中随之而来的剧烈钝痛。 她压抑着吸了几口气,克制住不停发颤的双手。 好痛! 要不就这样吧? 就这样屈服吧。 真的好痛啊。 陈嘉缓慢眨了眨润湿的眼睛,眼底某些沉重的情绪骤然一轻,她扭过头,带着一抹腼腆轻浅的笑意: “麻烦先生到这边坐下。” 她的声音清甜,男人眼神莫名地看着她,眉眼凌厉,冷酷又漠然: “好。” 男人在陈嘉面前坐下,他的脊背挺直犹如无法弯折的松柏,陈嘉无奈,小声提醒: “麻烦先生弯腰低头。” 男人顿了顿,别扭地照着她说的话做。 陈嘉嘴角扬起笑,手下力度轻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她好像如升云端。 但下一秒,男人闷哼一声,他冷厉道:“这位小姐?” 陈嘉松开刚才猛然用力抓挠的手指,她嘴角的笑早变了味,带着一种不屈的意味。 她抿住嘴唇溢出来的血,在激烈的缠斗中,瞬间的理智终于战胜。 “先生,这样的力度怎么样?” 长出长指甲的指尖不经意在头皮上一划,带来令人听着格外舒适的摩擦声。 混蛋。 第6章 被反转的游戏攻略剧情 “陈小姐!” 坐在身前的男人忽然反手抓住了陈嘉的手腕,他的声音因疼痛而变得紧绷: “你的专业水平似乎很不合格。” “看来陈小姐无论在哪里都喜欢浑水摸鱼,走捷径不劳而获才是你最擅长的吧?” 他的力气很大,一时让陈嘉挣脱不开,陈嘉绷起脸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先生,听你说话好像很了解我?你认识我?” “……只是一面之缘。” 男人撇过头否认自己认识陈嘉。 陈嘉顺势借着他心虚之下不经意放松的力度挣脱开。 她甩甩手,把手上的泡沫甩在男人看不见的后背上,由平价洗发水揉搓出的泡沫渗入男人看上去考究的衬衫上。 洁白干净的衬衫很快被洇湿一团。 陈嘉冷眼看着,她心里的烦躁在层层累加,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自说自话。 从这个男人抬脚迈进这里,陈嘉就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应该和顾巍一样都是游戏攻略对象,不然无法解释她当下的异常。 恋爱攻略游戏? 到底谁会想要攻略这些性格糟糕的东西? 大概得把人的脑袋敲傻了,才能让傻子浑浑噩噩地看上这些垃圾。 ……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陈嘉忽然觉得身心不适,她试图深呼吸缓解自己暴躁的情绪,但额头上一抽抽的痛感时刻在提醒她就是那个眼瞎心盲的傻子。 她的心情恶劣极了,看男人对她极尽贬低又忍不住凑上来的样子,她扯开嘴角: “一面之缘?我不相信。” “先生,你说这么多,难道是——” “喜欢我?” “别胡说!” 男人的反应异常激动,他扭过半个身子,厌恶抗拒的眼神直直对上陈嘉。 面对陈嘉柔弱无辜带着期待的黑白双眼,他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又很快接着道: “我不可能喜欢你。” “陈小姐,我们的那一面很不愉快,夜海会所,记得吗?” 陈嘉一点也不想回忆自己做傻子时候发生的蠢事,她直截了当:“我在夜海会所做兼职,平时一直勤勤恳恳问心无愧……” “勤勤恳恳问心无愧?”男人立刻打断她,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事脸上充满了鄙夷。 这样没品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面庞上,把他浑身的气质破坏了个干净。 这种感觉像是城市精英从高高在上的大理石阶上一下摔落在泥里,而他的武器恰好是他看不上的烂泥巴。 都和烂泥巴混在一起,人当然也烂了。 陈嘉总结,又是一个皮囊上乘内里肮脏的丑东西。 见陈嘉有些无动于衷,男人哼笑一声: “7月29日,夜海会所188房,那天的红酒是你送的,陈小姐,你对于那天晚上的事还有印象吗?” 7月29日,那是她去夜海会所兼职的第一天。 男人说的这件事她还真有些印象,不过当时的陈嘉一心只想在领班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好些,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存在。 陈嘉点头:“确实有这回事,但我不记得见过你。” 男人的脸色逐渐铁青,他有些难以启齿道:“后面的事,你也不记得?” 陈嘉:“不记得。” 但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在某个房间睡到了下班时间,还是领班把她叫醒的。 难道是那天晚上和这坨烂泥巴发生了什么事? 咦,陈嘉觉得好恶寒。 真不想和这些丑东西扯上关系,于是她咬死了:“真的不记得,这位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那里的女孩子很多,也许有人长得和我很像呢。” 男人喉结滚了滚,他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头上意外流下的泡沫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滑稽。 他握紧拳头难堪地闭上眼,接着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不是,如果下次再被我抓到,我一定会让你受到惩罚。” 另一头赵哥见到忽然站起来的男人,大呼小叫道:“小嘉你那边怎么回事?!” 陈嘉自觉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我也不知道,这位先生突然就站起来了。” 趁着赵哥过来查看的间隙,陈嘉摆出标准笑容:“先生还洗吗?” 男人看她一会儿,随后嗤笑道:“你分明还是不死心。” 陈嘉笑容不变:“先生你头上还有泡沫,确定不用洗干净吗?” “不用!” 男人快速弯腰把自己的头发冲洗干净,抬腿绕过陈嘉就要离开。 “先生,你还没付钱!” 男人脚步重重一顿,他梗着脖子掏出手机付钱,付完钱后一声不吭地快步走了出去。 看上去很像是落荒而逃。 战斗力好低。 陈嘉暗自撇撇嘴。 没理睬赵哥疑惑探究的眼神,陈嘉立即转身收拾水池。 …… 终于熬到下班,陈嘉如同影子一般隐入了黑夜,等赵哥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他朗声道:“小敏啊,你住的地方远,天也这么黑了,既然早上是我载你来的,那待会儿还是我把你载回去?” 路小敏已经坐上了乔珊的后座,她赶忙道:“不了谢谢赵哥!正好珊姐也顺路,我们先走了!”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留在原地的赵哥舔了舔后槽牙,只觉现在的小女孩一个比一个滑溜。 * 陈嘉瞪着两只眼睛硬生生等到凌晨四点,她嗖的一下冲进厕所,厕所的镜子光洁如新,她吃不准这次镜子会传达什么消息。 好焦虑。 陈嘉不自觉咬起指甲。 如果对方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怎么办? 陈嘉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人心难测,毕竟她迄今为止在这个游戏里接触到的所谓攻略对象都很一言难尽。 她怀疑这款游戏放在市面上真的会有人想玩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把人骗进来杀。 游戏制作方要是这种想法的话,陈嘉觉得自己很危险。 那么这时候,眼前的镜子还能成为她信任并且可以依赖的存在吗? 陈嘉眼底的期望在摇摇欲坠,她伸手凑近镜面,在即将敲下去时,镜面忽然起了变化。 她立刻收回手,眼神冒光盯着镜面。 一行字很快显现出来。 陈嘉眼底的喜色越来越大。 【已接收到玩家诉求,鉴于暂无排查出游戏问题,玩家还无法脱离游戏。】 …… 就没了? 她忍不住道:“有话快说,别那么官方,你是谁?你要排查出游戏的什么问题?” 镜子里那行字很快隐没,接着出现了一行新的字。 【我们是《亲爱的他》游戏技术部门人员,现已有相当一部分玩家滞留在游戏中,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找出游戏让玩家滞留其中的原因。】 “你们?你们不是游戏的制作方?” 【游戏制作方包含游戏技术部门,但我们只负责游戏的正常运行。】 那看来,这糟心的游戏剧情并不是镜子后面那些人做出来的。 陈嘉的情绪平缓了一些,她开口道:“回到正题,我要怎么配合你们?” 【本游戏内包含大量游戏攻略剧情,玩家需要推进相关攻略剧情,在推进过程中,本技术部门人员会跟进游戏运行过程中出现的异常,逐一排查问题。】 “还推?!” 陈嘉炸了毛,她噼里啪啦就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如果再推进下去,我又会变成原来那样,失去意识任人摆布,你们这些人不是我根本就无法理解我处在什么样的困境。” 对面显然不知晓这方面的信息,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传来信息: 【非常抱歉,我们并不了解玩家在游戏中发生的具体经历,玩家的诉求我们已经接收,为了保证玩家的生命安全,之前的建议需要作废。】 “……” 陈嘉多读了几遍,理解其中意思后她沉默下来。 竟然真的有人会好好说话。 她心里的愤愤不平渐渐消解,既然对方态度良好,她也应该好好配合。 此路不通,那就想别的办法。 陈嘉换了一根手指下嘴,她拧着眉试图找出别的通路: “除了推进游戏攻略剧情,你们还有其他方案?” 对方有些迟疑,良久才回答: 【我们已反复多次测试并运行过游戏程序代码,并没有发现问题。】 【本游戏为全息虚拟游戏,玩家需要进入全息模拟仓内方可体验游戏,我们已经排查过市面上能够搭载本游戏的全息模拟仓,并没有出现相关异常。】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正在体验本游戏的玩家出现了意识滞留在游戏中的情况,所以我们猜测或许是游戏内部出现了问题。】 陈嘉听明白了对方委婉的表达,她双手撑头感受着那股一抽抽的钝痛,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秒钟,再抬起头时她有了抉择。 但她想再次确认一遍:“你们确定这个办法是唯一且可行的?那如果失败了,或者在这过程中我出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问题怎么办?” 【一切的方法都建立在保证玩家生命安全的基础上,请玩家务必重视自己的生命安全,一旦发现问题,玩家有权自行叫停并且在不伤害其他玩家的前提下我们会在外部尝试进行人为干预。】 对方没有给出一个十分明确的答复,甚至有很多保留的地方,看上很谨慎。 但陈嘉反而放下心,如果这些技术员对自己的问题表达出确凿的肯定,那样陈嘉才无法交付信任。 她笑起来,看上去有些狡黠。 “我依稀记得这是个自由探索攻略对象的游戏,那我又为什么会变成开头那副样子,还失去了原先的记忆,甚至在我试图清醒的时候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 “最可怕的是,当面对那些攻略对象时我又会被那股力量推着走,似乎是存在某种不可抗力在催动着我继续游戏。” “难道所有玩家都和我一样?”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没玩游戏的或许也无从得知,但仅凭以上几点,这个游戏绝对是出了大问题。” “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促使我推动剧情的同时使我的意识沉沦,那么——” “你们说如果我不按常理出牌呢?” 对面似乎被震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于是陈嘉自顾自说下去:“在面对攻略剧情时做出和从前的‘陈嘉’完全不同的行为,那么游戏的问题会不会更早暴露出来?” 她想到了今天在理发店遇见的那个男人,情况在可控范围之内。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这样我受到的痛苦也能轻一些。” “你们觉得呢?” …… 某个冷金属色房间内,越骁长久地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出来的对话,深邃的眼底逐渐亮起一抹光。 他按下键盘。 【可以尝试。】 凌晨四点半,屏幕上没有再跳出玩家的回话,只有频率均匀跳动着的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