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夏知安--学霸间的交锋》 第1章 “两元”买来的缘分 夏季的清晨总是带着些凉爽，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湿润，夏风裹挟着绿叶拂过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少女披散着头发，乌黑的长发洒落肩头，眼睫轻颤，嘴上叼着一片吐司，身后是拿着酸奶的妈妈对她喊道“林枳，你的酸奶还没拿！”“不用啦，我快迟到了！”说着林枳拉紧书包带往公交车站快步跑去。 刚到公交车站，便有一辆车驶来，林枳赶忙上车。刚准刷卡，可谁知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学生卡，正准认遭的林枳身旁却传来“”滴，刷卡成功”的声音。 一片阴影罩了下来，林枳抬头望去，比身前的人先出现的是他身上清新的皂香，眼前的少年和林枳穿着同款校服，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形薄，线条干净利落。本来看着有些锋利的长相却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几颗恰到好处的虎牙，整个人像夏日汽水一样，充满清爽的朝气。 他对着林枳打趣道：“同学，下次出门记得带齐东西。”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林枳下意识地道了谢，跟着眼前的少年往里走。少年的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刚才没有看清眼前的少女，现在静下来才有时间观察，少女抬头看着他，皮肤白皙，圆圆的杏眼，唇形薄厚适中，唇色是淡淡的粉色，像被水洗过一般。眉毛天生有锋利的弧度，脸庞却带着些稚气和红晕。 “同学？”少年被拉出思绪。“怎么了？”少年回应道。 “刚刚谢谢你，你在哪个班，到时我把钱还你。” 少年倚靠在车扶手上身形高挑，略带锋利的眉梢一挑， “我叫谢俞安，在高二（1）班，你呢？” “林枳，高二（4）班。” “你叫林枳？”少年顿了顿，疑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嗯，怎么了？” “没事。” 等谢俞安再次开口说话便是到站的时候， “到了，走了。下次见，林枳同学。”谢俞安朝着林枳摆了摆手。 “好。”林枳答道。 再次遇见谢俞安是在食堂，少年身旁围着一群人，在谈笑间吸引了周围一众同学的目光，在林枳看到谢俞安的同时，谢俞安也瞥见了在人群中的林枳向其招了招手。林枳朝谢俞安轻点了头，便去排队了。 林枳刚打完饭，坐下身边便多了一个人。”女孩长着一张娃娃脸带着笑时两个深深的小酒窝，朝林枳打趣道“林枳，你今天差点又迟到了。” 林枳抬头一看，“小叶子？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晚呢？” “害！你别说了，我今天作业写差了，又被骂了…。”眼前的女孩顿时像颗蔫了的白菜，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没事的，你下次有不会的来问我。”林枳安慰到。叶柠伸手抱住了林枳，“你最好了！” 不过，叶柠凑了过来，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哎，谢俞安刚才跟你打招呼哎！你们很熟吗？” 林枳夹起一块土豆，面不改色：“不熟。就是他上次帮我刷了公交卡。” “哦——刷、卡、啊——” 叶柠故意拖长了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言自明的意味。 “好了，好了，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林枳忙夹了个瘦肉塞入叶柠的嘴巴里。 林枳刚回到家，打开手机便发现屏幕显示，“您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谢俞安。” 林枳刚一同意，谢俞安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打小就帅：林枳同学？ 不想起床：转账两元。 谢谢你帮我刷卡 打小就帅：退回两元 下周我有球赛请喝水，如何？ 林枳看到这条消息时有一瞬间的意外，回消息的手稍加停顿，随即便回复道。 不想起床：？ 可以拒绝吗 打小就帅：抱歉，同学 不容拒绝 不想起床：…… 好 教室门口，叶柠喊到：“林枳，去上课啦！” “好。”林枳拿着书本和叶柠并肩走着，路过一班时谢俞安正靠着门框和同学谈着话。谢俞安一转头便瞧见了正准备路过的女孩。 “林枳？”谢俞安看到了她，女孩从叶柠身旁探出了头，回以一个微笑朝谢俞安摆了摆手，“hi。” “去上什么课？”谢俞安问道。 “音乐。”林枳回答道。 谢俞安抬手看了看手表，“快去吧，要上课了，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林，枳，同，学。”谢俞安刻意将最后几个字放慢了语调说道。 林枳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和叶柠往音乐室走去。 “小枳，你和谢俞安…” 叶柠话还没问完，林枳便抢先答道：“上次和你说的在公交车站…” “哦哦，起来了。”叶柠状似恍然大悟般的点头道。 在林枳结束了一天学习后，伸了个懒腰，准备和小叶子一起回家，却看到了门外的谢俞安。 与此同时，谢俞安也注意到了林枳的视线，朝林枳招了招手上的纸条，林枳向他手上的东西看去，似乎有些熟悉。 林枳心道不好，“这不是上次叶柠给她传的纸条吗？” 林枳赶忙往门口走去，看到林枳慌忙的神情，眼前的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林枳同学，深藏不露啊。” 林枳正想伸手夺过纸条，谢俞安就先一步将纸条置于她的手心。 “好了，不逗你了，抱歉，我擅自看了你的纸条，你当时走得太匆忙了，我注意到是你已经走没影了。” “没事，”林枳说着将纸条塞进了口袋，“是我走太急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把纸条还给我。” 一时间，双方都没再开口说话。 林枳正准备拿上书包离开，谢俞安却出声打破沉默道“你…”他有些快速的用手蹭了一下鼻尖，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喜欢林一阳？” 林枳拿书包的手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向谢 俞安笑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谢俞安快速的扫了一眼林枳的口袋，“那个纸条上面写了。” 林枳再次将纸条取出定睛一看，上面的字体有些飘逸，纸条上写道： “经过我严谨的观察与论证，林一阳同学在运动时，其肌肉线条所呈现的黄金分割率，仅次于古希腊雕塑《掷铁饼者》。附：观测草图。配了一个一个眼冒爱心的人物表情包jpg.” 林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解释道：“那是小叶…哦不，叶柠写的。” “叶柠？”林枳身旁传来谢俞安略带疑惑的声音。“经常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 “对 ”林枳老实回答道。 “这样吗…”弄清情况的少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有些结巴道。但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耳垂染上了丝丝红晕。 林枳微微挑了挑眉，“你以为呢？” 谢俞安听着，便轻咳一声。向林枳发出了邀请，“要一起走吗？” “不了，我和小叶子约好了一起回家，我得先走了，下次见。”林枳背上了书包，朝谢俞安微微一笑。 “好，明天见。”谢俞安朝林枳摆摆手，便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第2章 青柠往事 翌日，叶柠来到林枳穿前喊道：“林枳 ，今天有球赛，快起来啦！”说着便把手中的早餐放在林枳的床头柜上，把窗帘一拉，被子一掀，就看到林枳睡眼朦胧的模样。 “快收拾，现在已经8:30了，球赛马上要开始啦！” 叶柠的声音像一道闹铃，让林枳瞬间惊醒。她几乎是弹坐起来，穿上拖鞋便迷迷糊糊地往洗手间冲去。 “你先刷牙洗脸，我来帮你卷头发。”叶柠对着林枳说道。 “好。”林枳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应道。 不一会，林枳便收拾好了。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映衬着白皙且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一袭洁净的白裙，因一根棕色腰带的点缀，更显得她身姿窈窕。 “我很满意。”叶柠看着林枳点了点头。 “好啦，快走吧，知道你审美高超了。”林枳推着叶柠便往门外走去。 今天的球场格外热闹，平常还坐不满1/3人的观众席，现在却人满为患。林枳和叶柠逛了一圈，终于找着了座位。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林枳凑到叶柠身旁说道 “你也不看看今天场上有谁，那个23号林一阳。他的队伍可是连着多次夺冠呢。” 林枳朝叶柠指的方向看去，少年穿着简单的白球衣，身形瘦而不柴，因长年训练皮肤呈小麦色，他的眉骨很高，在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高挺的鼻梁像山脊，下面是紧抿的、显示着坚毅的薄唇。整个面部线条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林枳还未开口，率先传来的就是叶柠的声音，“啧啧，不愧是校队队长，就是帅。” 叶柠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位就不用多说了吧？”叶柠打趣地朝林枳看道，“14号谢俞安去年好像有事没参加，今年可是夺冠的热门选手。” 此时的谢俞安正在热身。场边喧嚣鼎沸，他却像隔在一层透明的结界之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层薄汗透出身体的活气。无袖球衣下的手臂肌肉线条利落分明，随着他沉默的拉伸动作微微起伏，充满了呼之欲出的力量感。他没有与队友交谈，只是偶尔抬眼扫过球场，眼神清亮又专注，似乎在找些什么，但那份下意识的疏离里，藏不住的，是蓬勃的少年锋芒。 热完身们的球员便回到休息室做准备。 林枳还看着谢俞安原来的位置有些愣了愣神，叶柠对碰了碰林枳笑道，“看入迷了？” 林枳被叶柠一碰，下意识地看向叶柠，余光却瞥到从她身前走过的男生，拿着一瓶水。 随即便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惊道，“完了！我忘了给谢俞安带水了。” “还不快去，比赛快开始了。”叶柠看了看手中的表，催促道。 林枳立马起身，快步走出人群，来到附近的便利店拿了4瓶水，付了钱后便回到了球场。 坐下来的林枳还微微喘着气，“呼，还好没错过些什么。”说着便把手中的水递给叶柠。 球员们已悉数出场，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当谢俞安随着队伍从通道的阴影里步入场地时，看台的喧嚣仿佛被瞬间抽空。一道追光恰巧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将额角的汗珠映照得如同碎钻。他微眯着眼适应光线，长睫在眼下拓出浅影。迈步间，结实的腿部肌肉在运动短裤下勾勒出流畅的弧度。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扶上后颈懒散地扭了扭脖子，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悄然弥漫。直到此刻，观众席上迟来的尖叫才将凝滞的时间轰然推回沸腾的轨道。 眼眸在不经意间扫向观众席，在林枳身上定格了片刻，随即便移开视线。但不知为何，身边疏离的气息好似散了许多。 坐在林枳身前的观众们却激动起来了，“谢男神刚刚看我们这边了欸！”“刚刚谢俞安在看谁啊？”周围的观众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叶柠带着探究的目光朝着林枳看了过来，“看谁呀？好难猜呢～” 林枳垂了垂眸，眸光轻颤，耳垂有些发红。抬起头后理了理发捎，“好啦，别揶揄我了，看球吧。” 叶柠看着林枳有趣的反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呀，我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枳同学，有一天也会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欸，等等。你为什么买了四瓶水？我你一瓶，谢帅一瓶，还有一瓶，给谁？难道你怕他不够喝？多买了一瓶？”叶柠疑惑道。 “林一阳”林枳简明地答道。 叶柠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坐直了身子，“你该不会…” “对，”林枳回以叶柠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不行啊…我只敢口嗨，实战经验为0…况且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给林一阳送水呢。”叶柠下意识拒绝道。 “别怕，小叶子，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而且你还长得这么可爱，从小到大，追你的男孩就没断过。”林枳安慰地拍了拍叶柠的肩膀。 场上，战况呈胶着之势，双方比分死死咬住，交替上升。谢俞安刚投进一记干净利落的三分，林一阳便立刻回敬一记强硬突破上篮，场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一阳持球，一个逼真的背身假动作晃开空间，看似要传给队友，却猛然转身直冲篮下。然而谢俞安早已洞察他的意图，迅捷如风地补防到位，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硬生生将这次进攻拦下。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激起无形的火花。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直至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划破空气。记分牌定格在77 : 78，一分之差，将所有的悬念都留给了下半场。 双方主力下场，叶柠便推着林枳来到场边。林枳刚犹豫片刻，就被后面涌上的同学挤到了外围。谢俞安本准备径直回休息室，余光却瞥见了人群外的林枳——她正踮着脚向里张望，手里紧握着水瓶，侧脸的刘海垂下，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睫下的棕色瞳孔里带着些许焦急。 忽然，她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谢俞安微微一愣，随即用口型无声地比了两个字：“后门。” 林枳立刻会意，拉着叶柠绕向了休息室的后门。刚走到门口，门便被从里推开，谢俞安走了出来。一见到她，他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脸上漾开笑意：“我刚在热身时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话说出口，竟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像只瞬间耷拉下耳朵的小狗。 林枳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将冰凉的矿泉水轻轻贴上他的脸颊。 “嘶，好冰！”谢俞安被冰得缩了一下，却见她眉眼弯弯地说：“我刚刚就是去给你买水了呀。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谢俞安一时忘了动作。 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他的视野里只剩下眼前的画面。林枳就站在那片光晕里，微扬的下颌勾勒出纤细的弧度，棕色的眼瞳因盛满笑意而弯起，比方才投进的任何一个三分球都更让他心跳失序。 她飞扬的发丝仿佛扫过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细微而真切的麻痒。那瓶冰水的凉意还残留在脸颊，可另一种更汹涌的热度却从胸口轰然漫开，烧得他耳根发烫。 在他过往的认知里，胜利是球空心入网时清脆的刷网声，是记分牌跳动的数字。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赢下整座奖杯，也不及她此刻为他亮起的眸光。 此时的少年还无法为这种陌生的情愫命名，只清晰地听见——心底那片从未被惊扰的湖，因风乍皱，漾开了一圈再难抚平的涟漪。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大活人在场呢…” 叶柠幽怨的声音传来，像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瞬间打破了那奇妙的氛围。 两人像被惊醒般，下意识看向对方。目光在空中相撞的瞬间，又如触电般倏地分开。谢俞安不自然地抬手蹭了下鼻尖，脖颈却诚实地微微泛红；林枳则飞快地垂下眼睫，假装将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却泄露了细微的慌乱。两人露在空气中的耳尖，不约而同地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绯色。 “哦对，你的水。”林枳看向叶柠手中那瓶被遗忘的矿泉水。 “哎呀！”叶柠像是才被点醒，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谢俞安略带疑惑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林枳看向叶柠，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叶柠抿了抿唇，对她轻轻点头，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她想把水送给林一阳来着。”林枳会意，转头向谢俞安解释道。 “这好办啊，我去帮你给他。”谢俞安脸上的红晕已褪得干干净净，此刻又恢复了那副阳光爽朗的模样，他很是自然地接过了那瓶水，“你们别看我和林一阳在场上针锋相对，私下里关系好着呢。”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叶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在林枳和谢俞安之间游移。 “小事一桩。”谢俞安笑着掂了掂手中的水瓶，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枳，“好啦，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他朝两人，尤其是林枳的方向摆了摆手，“走了。” 回到休息室，谢俞安带着一脸“完成任务”的郑重，将水递到正擦着汗的林一阳面前。林一阳看着这瓶凭空出现的水，愣了一下。 他抬起汗湿的额发下那双锐利的眼，瞥向谢俞安：“你发什么神经？” “别人送你的。”谢俞安老实交代。 “不要，”林一阳拒绝得干脆，继续擦汗，“送你了，喝了吧。” “你连谁送的都不问一下？”谢俞安语调扬起，带上了调侃。 “不感兴……”“趣”字还未出口，就被谢俞安打断。 “一个叫叶柠的小姑娘送的。我拿都拿了，别辜负人家好意。” “叶柠”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轻轻一转，便开启了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 那是一个冬日的傍晚，天空飘着细雪。林一阳被朋友软磨硬泡，只在便利店帮这一天忙。也就在那天，他遇到了那个围着淡黄色围巾的女孩。她扎着松散的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肩头，戴着一双印有小猫图案的毛线手套。白皙的脸颊被寒气冻得泛红，像上了层淡淡的胭脂。 女孩推门进来，带进一丝清冷的雪气，她轻轻呼出一团白雾，自言自语地低喃：“冷死了……还是便利店暖和。” 女孩自顾自地挑选着零食，拿了一杯热可可与青柠味的薯片，便来到了收银台前结账。 付款时，零钱洒落一地，校卡也掉在了地上。他帮她捡起，目光扫过校卡上的名字——叶柠。她慌忙道谢，小猫手套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响个不停。递还校卡时指尖无意的碰撞，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拨动了林一阳从未有人涉足的心弦。他注意到，即使戴着手套，她的指尖依旧透着一丝冰凉。 女孩像一只误入的蝶，留下淡淡的香气和铃铛的余音便离开了。林一阳的思绪却迟迟未归位，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虚幻的触感。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朋友，将原本一天的帮忙，延长至了一整周。 然而，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那个戴着小猫手套、怕冷地呼着白气的女孩，都再也没有出现。唯有那包带着女孩同音字的带着限量版小猫图案的青柠薯片静静地摆放在货架上。 思绪收回。谢俞安看着林一阳这意外的反应，挑了挑眉，一丝玩味在心底漾开。 “哦？真不要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伸手就去拿那瓶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代劳了。” 话音未落，林一阳猛地坐直，一把将水瓶夺了回来，动作快得带风。 “谁说我不要的？”他语气硬邦邦地，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略显慌乱地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口。那架势，不像在喝水，倒像在捍卫什么不容侵犯的所有权。 谢俞安看着林一阳笑了笑，收起玩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差不多到时间了，走吧。”说着便往休息室外走去。 林一阳落在后面，他摩挲着手中微凉的水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递送者的温度。他低头看了一眼，将水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背包旁，仿佛安置的不是一瓶水，而是一段失而复得的记忆。 第3章 交锋 第三章 两人走出休息室后，便回到了各自的队伍中，一声哨响后，裁判将球往天上一抛，下半场比赛开始。 林一阳跳起，灵活地将球一接，便往篮底冲去，起跳，抬手，压腕，动作一气呵成，率先拿下两分。 谢俞安挑了挑眉，不甘示弱，他一个假动作突破了林一阳队友严密的防守，快攻吸引，干拔起跳，漂亮的三分应声入网。 “这比分咬得真死啊。”叶柠感慨道。 “对啊，你觉得哪方胜算更大？”林枳反问。 “啧，难说，”叶柠靠在林枳的肩膀上，眼睛好盯着场上“不过看帅哥打比赛真是养眼。有颜有技术” 林枳拍了拍叶柠道，“瞧你那花痴样，擦擦口水。” 叶柠摸了摸脸“哪有！” 场上局势逐渐白热化，林一阳刚得一分，谢俞安便以精准中投紧追两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记分牌快速翻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一分钟，比分只相差两分。最后一球，谁进了便了终结比赛。 谢俞安的队友抢到球权，弱点底角传球，谢俞安顺利接过，可惜对方回防很快，联防难以进攻，经过两次大范围转移调动，拉开距离，找到进攻机会。 篮球在空中旋转，空心入网！ 球进，哨响。 谢俞安一击毙命，拿下比赛。 比分定格那刹那，全场气氛达到顶峰。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人声鼎沸中，谢俞安下意识往观众席上抬眸往去，精准定位到了那道身影，林枳正站在座位上，两人目光相汇，谢俞安朝她眨了眨眼。林枳对他比了一个小小的大拇指。谢俞安看女孩可爱的反应，嘴上不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弧度。 另一边，林一阳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旁边的队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搭了个毛巾在他的肩上。林一阳脸上没有失败的懊恼，反而带着一些棋逢对手的痛快。 他走向谢俞安，伸出拳头，“打得不错，”语气里带着认可和愉悦。 谢俞安伸手击拳，“一分之差，承让。”谢俞安而后做出一个拱手的手势。缓解了比赛紧张的气氛。 两人看向对方，默契一笑。 球赛顺利结束，林一阳与谢俞安约定下次有机会再比一场。 “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谢俞安提议。 “人太多，”林一阳摇了摇头，“我不擅长。” “行，那咱俩搓一顿？”谢俞安笑着搭上他肩膀。 林一阳点头：“好。” 二人随机找了家烧烤店，点上烤串，在烤串的烟火香气中坐下。 林一阳拿起一串土豆片，看似随意地口：“你怎么一反常态帮别人递水，当起丘比特来了？这不像你。” 谢俞安正喝着可乐，闻言差点呛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尖：“……顺手帮个忙罢了。倒是你，”他放下杯子，话锋一转，带着了然的笑容看向林一阳，“那瓶水接得倒是痛快，可不像你平时‘生人勿近’的作风。” 林一阳听到这句话，拿着可乐的手一顿，“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谢俞安闻言，了然的看向林一阳，没接话，拿起一根烤串递向林一阳，仿佛随手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台阶，林一阳自然地接过。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两瓶水仍然被摆在两人的手边，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默中，谢俞安的手机亮起。 【不想起床：已到家，谢谢你今天帮叶柠递水。】感谢（jpg） 谢俞安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扬起微笑，顿了顿后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回道。 【打小就帅：林枳同学，你有没有发现你老是在和我道谢？】 发完这句，他指尖微顿，一丝罕见的、类似于紧张的情绪掠过心头，但他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追问道： 【打小就帅：不过，你觉得我今天打得怎么样？】（邀功小狗jpg） 发完这句，林枳却久久没回复。等待的时间拉长，谢俞安带着些忐忑，刚发消息【我开玩笑的】挽回一些面子。 林枳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不想起床】：客观来说，战术执行和关键球心理素质都值得一个[大拇指]。 【不想起床】：不过，我评价体系里“单场精彩”只是入门水准。但，总得来说，这场不错。 【不想起床】：叶柠还在为送水成功激动，我得去看看她。回聊。 谢俞安看着林枳的回复，先是下意识挑挑眉，直接气笑了，“入门吗？林枳，你真行。” 而后把手机倒扣，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反复回味着那句话“客，观，评，价” 思绪却飘向其他地方，“这个评价，很像她。” 谢俞安压下心头的情绪，打字回复道。 【打小就帅：感谢林评委提出的宝贵意见。你去忙吧。】 发完，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却没能完全压下心头那股被挑战的灼热感。 他抬起头，发现对面的林一阳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林一阳问。 谢俞安扯出一个带着点无奈，又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发现，我的技术还需精进。” 话落，谢俞安举起可乐，和林一阳碰了个杯，“庆祝比赛圆满结束。”随着可乐因撞击而簌簌洒落，球赛也告一段落。 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后，林枳再次投入紧张的学习当中。期中考试眼看就要来临，她集中精力，专注攻破每一个难题。校园里偶尔会与谢俞安擦肩而过，两人也只是匆匆点头，便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一方面，确是学业压力繁重，她不愿分心。而另一方面，一个更清晰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公交卡的两元之恩已用一瓶水还清，她与谢俞安之间，理应两不相欠，回到平行的轨道。她欣赏他的优秀，但无意进入他那万众瞩目的世界里。但这仅仅止步于欣赏，她的人生坐标系早已锚定，在她的规划中稳稳的走向应行的轨道。 反观谢俞安，则完全没料到林枳和他会就此别过。那句“客观评价”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将他干脆地拦在了外面。甚至有时在做物理题时，复杂的力线图旁会无意识地画上一个歪曲的矿泉水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却又说不出来为何。 命运巧妙的安排让二人世界再次交织。 小组辩论赛，二人竟被分到了对立面。双方看到名单列表上赫然列着对方名字时都有些错愕，随即便恢复平静。 第4章 心灵的辩论 比赛的论题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一种情感的淡漠还是一种适宜的社交边界。” 她拿着那张印着黑色粗体字主题的稿子“君子之交是一种适宜的社交边界。”抓着稿子的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密的褶皱。 其实，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很好的诠释了林枳的社交准则。她与他人的社交经常保持一种恰当而微妙的距离中，正是这种距离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隔膜，安全，却少了些温度。 而这次辩论赛中她的对手是谢俞安。一个社交方式与她恰恰相反的人。 与其说这是一场辩论赛，不如说是二人不同思想观念的碰撞。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拢四处漫游的思绪，开始专注地整理起了资料。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谢俞安正和队友们商量着对策。白板上印着醒目的黑体字：「立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一种情感上的淡漠」。 谢俞安看起来对此次的辩论赛格外重视，但在探讨中仍然游刃有余。修长的手指向屏幕，看起来松弛而又自信。 谢俞安率先开口，率先开始了对论题的分析，他提问道道““淡如水”何为水，各位有什么见解吗？” 队友小a脱口而出；“平静无波澜。” 小b补充道：“清澈纯净吧。” “没错，”谢俞安点了点头，目光锐利起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平静无波澜’，这完美契合我方的论点，没有情感波动，本质上就是一种淡漠。” 说着他话锋一转，“而‘清澈纯净’，却是对方可能会用来美化的说辞。所以，我们的战术之一，就是抢占‘水’的定义权，将水的定义牢牢锁定在‘缺乏温度’和‘毫无波澜’上。” 谢俞安的分析一针见血，冷静从容。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次的辩论，也是一场关于林枳的“攻心计”。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二人间悄然拉开帷幕。 二人再次相遇便是在赛场。 聚光灯下，辩手台泾渭分明，林枳正坐在正方二辩上，讲头发高高盘起，盘起的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格外清冷正式。面前是一沓排列整齐的资料，资料上还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旁批，带着不同色系的圈画。 她的眸光一抬，便撞进对面谢俞安的视线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气质干净，眉眼间却带着锋芒。见她望来，他几不可察地一挑眉梢，眼神里的挑衅与探究毫不掩饰。 林枳迅速收回视线，将所有的情绪波动压下，调整状态。 主持人宣布辩论赛开始。 正方一辩开场便直入主题，针对''君子''一词进行阐述，以''君子''为开篇为后续淡如水的引入作铺垫。“因此，我方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在人际交往中一种成熟的体现。” 轮到反方质询，谢俞安拿起话题，目光却望向林枳，麦克风中传来独具少年特色的声音，“请问对方辩友，你们一再强调君子的进退有度，是一名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德践行者，这是否是对真实人性的压抑？一个智者怎么会不懂得利用舒适的方式以应对人际交往？” 他语气平缓，话语却步步紧逼，“与此同时，对方辩友对‘君子’有独到见解，但对于‘水’，我方坚持认为其核心特质是‘平静无波澜’。这是否恰恰印证了，这种交往方式缺乏必要的情感投入，本质上是一种对感情的淡漠？” 谢俞安对于主题单刀直入，一语中的。 全场安静下来。 林枳面对谢俞安的犀利言辞，却毫不紧张，迎着他的目光，话筒中传来少女掷地有力的声音，“对方辩友认为水是平静无波澜的，未免过于片面，水的平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水的平静无波澜就是一种对于社交边界理性冷静的合理把控。” 她话锋一转，反击凌厉， “舒适的方式不是单一的，有明确的边界感也是舒适社交的一种体现不是吗？您方推崇的浓烈情感，固然动人心魄，但来得猛烈，消散得也快。现实中多少至交因起初过‘浓’而后反目，因此''淡''有时才是关系持久的基石，而君子之交，平和相处，更能建立一种细水长流的更为持久稳定的情感联结方式。” 首轮交锋，双方旗鼓相当。 而战争的擂鼓已经敲响，真正的风暴还未降临。谢俞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样，要的就是她全力以赴。 自由辩论环节开始，战火瞬间升级。问题与反驳如连珠炮般在场上穿梭，火药味十足。理性与逻辑的交织，在此次的辩论赛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几个回合后，谢俞安再次起身，他并未纠缠于之前的细枝末节，而是引出一个直击人心的论点。 “对方辩友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细水长流的理想蓝图，但，我方在此提出一个问题。”他气息平稳，但眼神却牢牢的锁定林枳，他看着林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了追求稳定而拒绝深入情感的交流，是否是害怕在情感中受到伤害的逃避，披着理性分寸感的外壳，而不敢投入“热烈情感”呢？” 他微微一顿，紧接着道：“按照你方的逻辑，是否认为任何的情感交流都不值得深入，只能浮于表面，对于带有“不确定”因素的感情都要进行提前的扼杀？通过设立边界感来对亲密关系中面临的风险进行百分百的规避。这就像“不想养宠物因为害怕面临分别”“不想全身心投入一段情感因为害怕遭受背叛。”不迈出舒适圈该如何得到一段真挚的情感，人生的丰富多彩就在于这些酸甜苦辣的情感，生命的温度，恰恰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谢俞安依然未把目光将林枳身上移开，“所以，我方依然相信“唯有以真心叩响真心，方能以真情唤醒真情，才是换取真挚情感的终极奥秘” 全场寂静。 他的话语就像他的情感一样热烈直白，这句话将林枳一直以来构筑的理性边界感打碎，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全场的目光集中在林枳身上。 林枳深吸一口气，拿着话题的指尖微微发凉站起身坚定地回应了谢俞安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等待，仿佛他抛出的不是诘问，而是一把钥匙，只为等她开启内心的门扉。 “对方辩友…”她的声音不由得染上一丝沙哑，但随即变成不容辩驳的肯定 “你说的对。” 场下随着这句话的落地，响起细微的骚动，在辩论场上，承认对手的错误，无异于认输。 “热烈的情感值得赞美，这样的情感是燃燃烈火，可，火的燃烧需要不断添柴，这是对双方的消耗。我们友情需要降温，君子之交并非可以与不深刻，不真诚划等号。美酒的醇香需要时间的沉淀，平稳关系的建立无需过多的风浪，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一种深度信任的建立，这并非是情感的淡漠而是一种智慧的交友之道。” 林枳说完，环视一周，视线落在谢俞安身上，二人的眼神中没有冉冉升起碰撞的战火，只有心心相惜的认可。 最后，主席宣判辩论结束。评委开始最终评议，双方选手的辩论十分精彩，在如今快节奏的社会中，情感建立需要热烈，也需要细水长流的延续。今天的辩论赛是对现代社会关系本质的探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自身情感关系的维系，审视自己生命中的浓与淡。这场辩论赛的意义早已远超其本身。 林枳与谢俞安在掌声中谢幕。 下场后，林枳站在原地，看着谢俞安穿过人群向她走来。他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笑意，那双辩论时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清亮的月牙，脸颊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像只终于得偿所愿的小狗。 “林枳，很精彩。”他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拳头。 林枳没有犹豫莞尔一笑，抬起手，用自己的拳头轻轻撞了上去。拳头相撞的瞬间，骨节间柔软温暖的触感传入心尖，二人看向对方却并未言语。 第5章 舆论 二人的关系因为那场辩论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林枳回到家，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脑中回响起谢俞安在场上那句犀利的叩问：“这是否是一种害怕受伤的表现”。 她抬头，盯着头顶暖黄的灯光，思绪却飘往那年的盛夏。 一个少年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林枳的眼前，随即林枳伸手将其打散。 深深吸了口气，谢俞安那句“以真心叩问真心，以真情换真情”再次触动了她的心弦。今晚的谢俞安，用他那份炽热而浓烈的情感，在她维系多年的理性宫殿中，悄悄地打开了一扇小窗。温热的风，正从小窗徐徐吹来。 还未等林枳缓过神来，身旁却传来手机的振动，打乱了她的思绪。 【打小就帅】：林枳同学，这次我可否从入门水准进阶？^_^ 林枳看着这条消息，想象着对方那副自信又带着点耍宝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按住语音键，清了清嗓子，佯装郑重地说道： “谢同学，表现不错。” 彼时的谢俞安刚洗完澡，身上还冒着氤氲的水汽。他一手拿着白色的毛巾擦拭着湿发，发梢的水珠滴落，在他坚实的锁骨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到消息是“语音”的瞬间，动作顿住了。 他放下毛巾，用修长却微湿的指尖点向那条语音。听筒贴近耳朵，下一秒，少女的声音如山间清泉，在寂静的房间里缓缓流淌开来。那嗓音清甜，带着一丝被刻意压制的郑重，可尾音里藏不住的丝丝笑意，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他的心尖。 语音播放完毕，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从耳廓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这股悸动，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打字回复道。 【打小就帅】：“那肯定，你也不看我是谁？” 林枳看着谢俞安这略显臭屁的言论，脑中浮现出一个疯狂摇尾巴的得意小狗画面。 【不想起床】：谢俞安同学请你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林枳刚回复完谢俞安，叶柠的消息便一条接一条地弹了出来。林枳对叶柠再了解不过，这般连续轰炸，定是有要紧事。 她刚想点开聊天框，叶柠的语音通话便拨了过来。接通后，手机里传来叶柠略带焦急的声音： “你快看我给你发的截图，校园网都爆了。” 林枳一顿，点开一看，图片上赫然打着一个大标题：“校园男神谢俞安竟有地下恋女友？” 附图是球赛那天在休息室后门，林枳给谢俞安送水的画面。 图片是从林枳身后拍的，似乎有些距离，但仍能清晰看清谢俞安的脸。错位的角度显得二人格外亲密。 “林枳？”听筒里传来叶柠有些担忧的声音。 “没事，我先去看看校园网的舆论风向。不知道谢俞安知不知道，我待会和他说一声。” 话落，林枳又补充道：“你别担心，在学校，八卦的事总能引起热议，更何况是谢俞安这种风云人物。舆论来得快去得也快。” 叶柠听着林枳平静的声音，稍微放下了悬着的心。她怕这些舆论会对林枳不利，但看林枳的样子，应该能处理好。 林枳点开校园网，帖子刚发不到十分钟，便在论坛中引起轩然大波，好似一颗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掀起层层波澜。顷刻间便叠了几百层楼。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评论，有人震惊，有人哀嚎：“谢男神这朵高岭之花居然被摘下了…”“妈妈，我失恋了呜呜呜呜呜” 但更多的，还是在猜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采下这朵高岭之花。 林枳看舆论风向还算正面，便将截图发给了谢俞安。 【不想起床】：【发送了一张图片】 【打小就帅】：你也看到了？ 【不想起床】：嗯，你想怎么解决？ 【打小就帅】：你现在方便吗？打语音说，如何？ 林枳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不想起床】：方便。 文字刚发出没多久，谢俞安的语音便打了过来。 接听后，他略带歉意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抱歉。” 林枳迟疑：“为什么道歉？” “是我自作主张让你送水的，我也没想到会被人看到发在网上。”电话另一头，谢俞安语气低落。 林枳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提的送水，如果我不想，便不会答应。” 谢俞安听了林枳的话，重心却放在了后半句——“我如果不愿意便不会接受”上。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可面上不显，只压下心中情绪，佯装镇定道：“那张图片上看不清是谁，但论坛好像已经有人将怀疑对象放在你身上了。”说着，他将那条猜测的评论转发给林枳。 点开一看，那条评论写道：“这身装扮…是不是林学霸啊？---1分钟前。” 这条评论刚发不久，便有人在底下回复： “兄弟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那时我就坐在林学霸前面，我记得谢俞安还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 “不可能吧，且不说谢俞安了，林枳向来就没怎么和身边的异性有交集，我也没有见过二人同框。” “上面的，你不懂，学霸可能就是想低调。” 林枳看着短短几分钟内便多了这么多评论，不禁感慨：“在学校学习确实枯燥哈。” “舆论确实容易失控”谢俞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温和却带来一些沉稳与严肃。 ““林枳，我现在有三个想法。” “第一，”谢俞安稍做停顿，“先采取柔和的方式，我去和帖主沟通，控制舆论源头。” “第二，我们需要统一口径，将此事定性为朋友或队友间的正常交往。” “而第三，我认为舆论需要疏导而非封堵。单纯删帖会显得欲盖弥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积极的叙事焦点——比如，对外就说我们正在组队准备下周的竞赛……” 林枳安静地听着谢俞安的分析。 紧接着回道：“我认同你的看法，关于对外口径，这只是朋友间的正常交往，尽量将舆论导向于友谊层面。” 征得林枳同意后，谢俞安便联系了贴主，措辞礼貌但直接。在被帖主恶意截图曝光后，他没有浪费时间生气，而是立刻对林枳说：“沟通无效。我准备直接向论坛管理员申诉，理由是侵犯肖像权和内容失实。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提交申请。” 与此同时，谢俞安收到了来自林一阳的回复。 原来在看到帖子的第一时间谢俞安便找到了林一阳商量对策，他想在不打扰到林枳的前提下解决。 “所以，是谁？”谢俞安言简意赅地问道。 ““许一言，但目前还不是很确定。”林一阳略带迟疑地说道，“我隐约觉得，他可能对林枳有好感。” “我记得他是你的舍友。为什么这么说？”谢俞安有些疑惑。 “几次在宿舍，他看到你和林枳相关的校园帖，反应都有些微妙。而且，那天休息快结束时你不是先我一步去了体育馆吗？我在你走后，碰巧看到了许一言从后门的方向走来，看到我后他似乎有些慌乱，匆忙和我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林一阳冷静地分析道，“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很可能看到了林枳给你送水。结合他之前的态度，我很难不怀疑。” ”林一阳略带迟疑地说道。 “这慌乱的风格似乎不是他的做派，我之前去找你时对他有些印象。”谢俞安思考道。 “问题就在这。但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猜测，没有证据，或许只是我多想。我再观察几天。”林一阳提议道。 “好，目前只是猜测，我们需要更确切的证据。在你确认之前，我会先专注于通过官方渠道解决帖子的问题。” 发完这条消息后，谢俞安靠在床上。他梳理着目前的线索，一股内疚涌上心头：“都是因为我的粗心，才让林枳陷入了舆论中。”但很快，这种情绪被一种更坚定的想法覆盖：“必须用更聪明的方式，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件事，不能让她被这种阴影纠缠。” 说着说着谢俞安从床上起身来到了电脑前，开始编辑申诉内容。 另一边的林枳，也有些睡不着。 “照片拍摄的距离似乎比较远，角度也很奇特。但凡稍微偏一点点，就能拍到身旁的叶柠，或是我的侧脸。只要拍到这两个其中之一，大家都能立刻认出来。但就是如此巧合，这张照片只能清晰地看出谢俞安的容貌。这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在思考中，林枳进入了梦乡。 翌日，林枳照常坐公交车去上学。 等车时，她看到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同学。这人林枳有些印象，之前偶尔会碰到，但二人从未有过交集。 不多时，公交车到了。林枳上车后，抬头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俞安。 少年长相出众，即使在人满为患的早高峰中，仍然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谢俞安似有心灵感应般，朝着林枳望来。看到林枳时，他眼中一亮，唇角扬起，露出两侧的虎牙，眼中似盛满了晨曦的碎光。那份独属于少年的青春气息，与夏日清晨的微风一同，朝着林枳扑面而来。 林枳见到谢俞安，心底掠过一丝惊喜，迈步朝他走去。她并未察觉，身后那个同校男生也一同上了车。 谢俞安原本含笑的视线全落在林枳身上，直至那个身影停在她身旁的，他才注意到对方。 “他也住这附近？” 谢俞安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面上未显分毫。 未及深想，许一言已神色如常地打了声招呼：“谢同学，挺巧。” “嗯，是挺巧。” 谢俞安不浓不淡地回了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枳因身旁突然坐下的人而下意识地往谢俞安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许一言看在眼里。他目光转向林枳，开口道：“同学你好，我叫许一言。”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意图明确。 林枳微微一怔，还未作出反应，谢俞安微冷的声音已从身侧传来： “她叫林枳。” 话音未落，他已自然地与林枳换了个位置，将她与许一言隔开，随即找了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靠着栏杆，安全些。” 许一言沉默着，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谢俞安言语里的维护与疏离，目光仍执意越过他，落在林枳身上，似乎在等待她亲口的回应。 林枳背靠着微凉的车厢栏杆，语气礼貌而清晰： “我叫林枳，高二四班。” 她履行了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却也仅此而已。许一言立刻抓住这点微弱的联系，转换话题：“上周的数学讲座笔记，我有些没跟上，不知道……” “巧了，我刚好整理了。”谢俞安微笑着，不容置疑地截断了话头，随即对林枳说，“我晚点发给你，有几个地方和你讨论过的方法不一样。”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不撕破脸皮的前提下，将许一言所有试图伸向林枳的触角，轻柔而坚定地挡了回去。他的姿态从容，却带着不言而喻的宣告时刻提醒这许一言需要“保持距离”。 就在二人一来一回的“讨论”之下，车到站了。 林枳率先下了车，走在二人前面。 许一言则快步跟上对林枳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论坛上的事别太在意，清者自清。”随即，便往林枳反方向走去，隐入了人流之中。 林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一个刚认识的人，用如此熟稔的口吻安慰一件他本不该如此清楚的事？这不合逻辑。但她无意深究，只是将这归因于对方古怪的社交方式。 而在后一步下车的谢俞安，却将这一幕完整地收入眼底。他清晰地捕捉到了许一言靠近低语的瞬间，以及林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被冒犯的细微表情。 一道尖锐的警报在谢俞安脑中拉响。 但他与林枳教室的方向不同，谢俞安暗暗记下，随即便和林枳挥手，朝着自己的教室走去。 第6章 幸福 夏风吹拂，谢俞安回到教室后将书包一放，沉默地坐在座位上，眼睫下垂，双手抱在胸前。那个跟在林枳身后的身影，和她说那句话时微蹙的眉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林一阳伸手轻叩谢俞安的桌面。 细微的响声将谢俞安思绪拉回。 “还是校园网那个事。”谢俞安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我今天早上在公交车上遇到林枳了，”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几分，“还有许一言。” “之前没有见过许一言和林枳同乘一辆车。下车后他对林枳说了句话……内容听不清，但她的表情不太对。”谢俞安的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随即抬眸，目光沉静而锐利地看向林一阳。 “我们的进度，必须加快了。” 林一阳轻声答道“好。”随即拍了拍谢俞安的肩膀，回到了座位上。 上课上到一半，林一阳被一张纸条砸到，他后头一看，和谢俞安对视。 林一阳捡起那张纸条，上面的字体狂放，笔势连绵，“帮个忙，下课去找一下林枳问一下她之前有没有注意到过许一言。我有点怀疑…” 林一阳看完纸条后就将起收起，对谢俞安比了一个OK状的手势。 谢俞安因为这个，一整节课都有些心不在焉，反复抬手看着秒针滴答滴答转着。 下课铃一打响，他就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林一阳紧随其后。 林枳与叶柠在一个班，谢俞安因为舆论不方便过去，只能由林一阳独自前往她们的课室。 说实话，这是自那个冬天后，叶柠的身影与指尖的温度就在林一阳心中落下不可名状的烙印。 在快到4班门时，林一阳却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林一阳长得高都被这下撞了个趔趄，更别说那个女孩，在她即将往地上倒去时林一阳下意识拉住了女孩的手腕。 二人抬眸，视线相撞。 是叶柠。 林一阳手一僵，差点想要松手，又猛然反应过来稍加用力一拉，将叶柠拉起。 看着叶柠站稳后，林一阳即刻松开了手。 叶柠本来拿着水杯急着去打水，谁知一出教室便撞到了人，抬头看到林一阳眼睛那一刻时叶柠的心跳好似落了一拍，少年的手指修长有力，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她拉起。手腕上的温度似乎只残留了一瞬，林一阳便似触电般立即松开了手。 这让叶柠有些难过，“他这么不愿意和我产生肢体接触吗…” 林一阳清了清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柠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腕，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同学，能麻烦你帮个忙吗？把这个转交给林枳，是谢俞安给的。” 后面的一句话他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叶柠收起情绪，简单地回复了一声“好。”便接过纸条，转身走向林枳的座位。 看着她的背影，林一阳心下稍安——任务总算递出去了。 接过纸条时，林一阳感受到叶柠的指尖略过手心，柔软，白皙。 眼前少女的身影渐渐和冬日里的她重叠，手套上的铃铛吊坠因晃动而产生的清脆叮铃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林一阳将手收回，握紧。 另一边，叶柠将纸条放在林枳桌上。 林枳迅速浏览后，将纸条递还给叶柠，指尖在“许一言”的名字上轻轻一点。 叶柠看完内容，面色沉了沉：“小枳，这个许一言是？”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林枳语气平静，“等车时经常遇到，但很古怪——有好几次，明明车来了，他却看着手机不上车。”她顿了顿，理性的分析中透出一丝冷意，“现在回想，他或许不是在等车，而是在等人。” “不过，”她话锋一转，“今天他打破了惯例，不仅和我上了同一趟车，还通过和谢俞安打招呼为契机，与我进行了几句对话。最后下车时，他说了一句非常突兀的‘论坛的事别太在意，清者自清’。” “行为模式突变。” 林枳与叶柠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结论： “他不对劲。” “谢俞安不会放无矢之箭。”林枳的声音沉静而肯定，“他既然通过你来问，说明他已经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这个许一言，与论坛事件必定有重大关联。” 说罢，她铺开一张便笺，将笔帽利落拔下。 “我们必须把线索串联起来。” 笔尖开始在纸上飞速移动，从“公交站奇怪举动”，到“今日的主动接近与试探”，再到那句关键的“清者自清”——所有关于许一言的碎片化记忆，被一条条串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林枳放下笔，眸光清冽， “他今天突然打破惯例主动接近，现在又递来纸条，目的绝不单纯。我们按兵不动，才能看清他究竟想做什么。” 正梳理着线索，二人却被同学打断。 “林枳，刚才外面有个隔壁班的男生给你的。”一张被叠得齐整的纸条被递到林枳面前。 林枳与叶柠对视一眼，双方立即会意。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今天下午放学后，体育馆后的空地，见一面。——许一言” 叶柠立刻拉住林枳的手腕，眼底满是担忧：“要不还是别去了，感觉有些危险。” 林枳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正因为他行为反常，我才更要去弄个明白。”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学校里，他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她略一思索，迅速做出部署： “叶柠，你帮我去找谢俞安，把这张纸条和我们整理的线索都交给他。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但需要他和林一阳在附近接应。” “记住，在我发出信号，或者超过三十分钟没有主动联系你们之前，请他们务必不要现身。”她看向叶柠，眼神坚定， “我们要的，是他主动暴露意图，而不是提前把他吓跑。” 叶柠叹了口气，终是点头：“好。小枳，你一定要小心。” 谢俞安得知消息时，已近放学。 他将林枳的线索与自己的推测向林一阳复述了一遍。二人迅速商定了接应方案。 放学后，林枳如约来到体育馆前的空地。 许一言已等在那里。蓝白校服衬得他身形清瘦他的肤色偏白，是少见日光的那种苍白，碎发垂在额前，眼睫低敛，在清秀的五官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的长相是一种与谢俞安截然不同风格。 谢俞安的帅是少年气的、带有攻击性的，像夏日里冰镇过的汽水，沁人心脾，气泡炸裂时带着不容忽视的鲜活。 而许一言，更像一泓沉默的深潭。五官柔和，气质里却带着一种过分疏离的冰冷，甚至带着些让人不适的寒意。 “林枳，我就知道你会来。”许一言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林枳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明确的答案。 许一言在她的注视下静默了几秒，那短暂的沉默里积压着所有未曾言明的阴暗面。“以你的头脑，应该都猜到了吧。” “我在等你自己说。”林枳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才是证据。” “是我发的。”许一言终于承认，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颓唐，“我拍下照片没想发……直到辩论赛结束，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我想去找你，却看见谢俞安走向你。”他顿了顿，声音里渗出一丝痛苦的嫉妒，“你们拳头相碰，默契对视……我受不了。我的卑劣不允许我看着你们越来越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所有不甘。 “所以我发了帖，本想制造间隙，让你们在舆论前退缩……但我没想到会伤到你。发完我就后悔了，可是……”他的声音骤然收紧，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与痛苦，“当谢俞安来找我，当我看到他维护你的样子——我更难过了。所以，我选择了更过激的办法，我将他的话再次发上了帖子。” 许一言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他伸出了手，就一步的间隙，一个身影如风一般，以毫无保留的速度出现在了林枳的身前，将林枳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几乎同一时刻，谢俞安的右手抬起一把许一言的手拍开。 “你想干什么？！”谢俞安的声音压着怒意，像绷紧的弓弦。他比许一言略高些，此刻肩背绷紧，将林枳的视线完全隔绝，形成了一道不容侵犯的屏障。 许一言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他抬手的动作本意并非伤害只是下意识地想靠近。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滴落，顺着脸颊滑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含着泪水的眼眶试图越过谢俞安的肩膀，望向后面的林枳。“对不起。”他说道，这句道歉轻得像叹息，却沉重地砸在三人之间的空气里。 紧接着，他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在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他低下头，对着眼前的谢俞安，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抱歉。” 林枳从谢俞安的身后走了出来，她轻轻地拍了拍谢俞安的手臂，似在安抚亦或是在告诉谢俞安，“谢谢你，剩下的，交给我自己来解决。” 林枳凝视着许一言，“你最后的坦率，我认可。” 许一言听到这句话，眼神亮起了一丝微光。 “但，你的道歉，我并不接受。”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她冷静地给这件事下了一则审判书，将自己从受害者的情绪中抽离，成为了一个公正的法官。 许一言眼中那丝刚燃起的微光，像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归于死寂。 “是啊…”他在心里自嘲地想道，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原谅与否…从来都是她的权利。” 他站在那里，看着林枳淡然转身，与谢俞安并肩离去。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再也无法弥合。 许一言的家庭环境并不好。他的父亲，是外人眼中的模范丈夫、完美家长。只有他和母亲知道，那不过是一张精心绘制的画皮。 在许一言刚出生不久时，他的父亲不论在家庭还是在外面都是一个合格的好爸爸。他的妈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也并非没有感受过温暖。三岁前，父亲会笨拙地给他洗澡，在深夜为他换奶瓶。 但，这些温暖如美梦般，短暂易逝。 在他小学时，这个梦碎了，彻彻底底地碎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像玻璃碎裂，父亲的沉默则像一堵冰冷的墙。地上是摔碎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三人在游乐园的笑脸。小小的他躲在门廊的阴影里，看着母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落下，怎么也止不住。她伸出手，想抓住父亲的衣角，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但，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一次激烈的争吵而发生变化。 只是，爸爸不再亲密地搂着妈妈了喊着他了。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一日又一日的减少。餐桌上令人窒息的沉默，取代了过去的笑语。 但妈妈还是像原来那样爱着他，只是笑容少了，愁绪多了。 直到有一次无意间，他在做作业时翻到了妈妈在手机里的日记。 2010年11月 小言3岁了，在我接小言从幼儿园回来时发现了许清搂着一个女人在沙发上接吻。许清看到我进来眼神里闪过慌乱，连忙将衣服穿好，想来拉着我的手。我的血都凉了。第一反应是遮住小言的眼睛，不能让他看见这肮脏的一幕。我把他送到邻居家，他那么乖，还对我笑… 回到那个不再属于我的‘家’，我抓着他的衣领问他：‘你当年的诺言算什么？你让小言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我的小言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可谁知那天他却不听话从邻居家跑回来了。我看到小言进来，看到他茫然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 小言，妈妈对不起你。 同年，12月 那个女人又来了，那天只有小言在家，本来许清应该带着小言去吃饭的，小言却被那个女人推倒，这就是你说的有事，你说你有事就是回去带人玩是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也有孩子，只比小言小俩个月。是许清的孩子。 多可笑啊，10多年的情分薄如蝉翼，轻轻一喷就碎了。 在一起了10多年，那个对我很好很好的许清，陪我一起度过难关的许清，就这样消失了。 许一言妈妈的日记，字字泣血。 日记的结尾写道，“妈妈最爱的小言，妈妈有多少个日夜都想过自我了断，但是看到你在妈妈身边熟睡的小脸，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健康快乐的长大。” 手机从掌心滑落。 十二岁的许一言站在原地，感觉心里某个部分，和那个家里的相框一样，彻底地、无声地碎裂了。曾经的美好的回忆，记忆里的模范父亲，一桩桩一件件像钝刀一般刺入许一言的心脏。从那以后，他懂得了一个道理，世间的美好与温暖，如果成为伤人的利剑，那它将成为最锋利的剑，成为最痛苦的回忆。 而，他又是在何时注意到林枳的呢？在那个下午发生之前，许一言养了一只小猫，那只小猫是一家人从宠物店里买回来的，当作许一言的生日礼物。 小猫留着蓝色的短毛，在宠物店时，许一言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在其他小猫都喵喵叫时，讨宠时，它却缩成一团，静静地呆在角落。 “妈妈，它好可怜啊…我们买下它吧。”小小的许一言伸出手指向那只小猫，眼睛亮亮的。 一双宽厚的大手抚上了许一言的头，“小言啊，你如果决定要买下它，你就要对它负责到底哦。”父亲的深沉声音从许一言身边传来。 “我相信我们的言言一定能照顾好小猫的。”许一言的母亲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小脸。 “好耶！”小许一言高兴地抱着爸爸妈妈。“我最爱你们了！”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小猫，“咪咪，你愿意和我走吗？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小猫圆溜溜的眼睛，和小许一言对视上，一点点地挪动着步伐，许一言没动安静地等着它靠近。 直到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 “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小猫选择我了！我们一定会给它一个幸福的家的对吧？”小许一言抱起小猫，用脸靠着小猫的鼻尖。 许清搂着孟雨言，二人家这样笑着看向小小的许一言，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啦。” “小猫在我们家肯定会很幸福，我们就叫它阿福好不好呀”许一言提议道。 “当然没问题。多好听的名字。”孟雨言轻柔地摸了摸阿福的脑袋，阿福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阿福呀，你也要和小言一起开心快乐的长大哦。” 可，好景不长，在许一言上学时，那个女人来到了他们家，她极其讨厌小动物，尤其是猫，她对猫毛过敏。 她瞒着许清将阿福丢了出去。 许一言放学回来后，发现阿福不见了记得到处找。 孟雨言看到许一言着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小言，别急，妈妈和你一起找，阿福这么听话，绝对不会跑丢的” 那个女人将阿福丢了后，才告诉许清，许清知道后面色铁青，指责她过于无理取闹。她更气愤“不过是只破猫而已，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巧，这一番对话被许一言听到了，他发了疯似的扑向那个女人将她撞倒，随即用拳头不断打着许清一口咬在了许清的手臂上。“我最讨厌你们了！你们这群坏人。你们还我阿福，我的阿福。” 说完，许一言便跑了出去，终于，在一个公园找到了阿福，阿福被一个看起来和许一言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抱在怀里。 昏黄的路灯下，女孩的脸圆润白皙，用手轻柔地抚摸着阿福。 小猫就这样静静的呆在女孩的怀里，女孩的手上还拿着一根火腿肠，递到阿福的嘴边。“小咪咪，你是走丢了还是流浪的小猫？”女孩用着稚气的嗓音对着阿福自言自语道。 “你如果愿意和我回家你就叫一声好不好呀？” 这时，阿福好似有感应般，看到了在一旁的许一言，它朝着许一言的方向叫了一声，许一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走。 “小阿福，你跟着那个女孩吧。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幸福的家了，因为我也没有家了。” 后来，上了初中后，许一言搬了家，恰好林枳家也搬到了附近。在一次偶然的契机下，多多跑到了楼下玩耍，许一言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蓝色的毛发，圆溜水灵的眼睛。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阿福？” “喵～”小猫回应了他。 许一言听到后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多多，多多，你去哪啦？”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穿着白t恤气质干净的少女闯进了许一言的视线。 二人同时看到了对方，“多多，原来你在这呀.”少女看着许一言伤心的模样，递过来了一张纸巾，“同学，你没事吧，擦擦吧。” 说着，便抱起了阿福，转身离开了。 阿福朝着我这边看着，挣扎着从少女的怀里跳出，往我这里跑来。 我却退后了，将手背在身后。 “同学，把，你的猫带走吧，我对猫过敏。” “阿福，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 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少女的脸庞交汇。因为阿福，许一言记住了这个给过它一个家的女孩。他在远处默默看着，看着她和阿福在阳光下嬉戏，看着她温柔地抚摸它——那曾是他梦想过，却最终破碎的画面。 后来，他就这样注视着，在经年累月的遥望里，将那个抱着猫的身影，错当成了自己可以触及的光。 最终，林枳和阿福，都成了他心底那块永远无法填满的、关于“幸福”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