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这只小纨绔》 第1章 第 1 章 昨夜落了一场雨,天色好似没缓过来,一副雾腾腾的模样。 “小姐,到了。” 马车辕上挂着的鎏金香球,叮叮当当地响着。和那些妇人小姐的车隔开了不少的距离,在这条单道上格外显眼。 “这不是楚大小姐?许多年没见了。听说京城外的花色胭脂都没京城的好,楚大小姐还能习惯吗?”说话的是承恩郡主,声音温温絮絮的,说的话却总夹枪带棒,“瞧我说的,楚大小姐明明是吃斋念佛去了,哪里有空花这功夫。” “自是没有郡主风生水起。听闻郡主三月前和镇北侯家的二公子定下了好事,还未恭贺郡主大喜。楚兮恭祝两位百年好合,岁岁长安。” 与将军府几乎满门尽丧不同,承恩郡主是北关城主的独女。北关城主故去后,皇帝就把人接来,给了这么个恩典。 听说这次完婚后,镇北侯一家都会在京城定居下来,也算是安定。但楚兮知道她历来不喜与打打杀杀的武将为伍。 “希望楚大小姐往后都牙口都能如今日一般好。” “郡主谬赞。” 这时宫门内等了许久还不见人的嬷嬷迎了过来,手边还带着两个步伐轻快的宫女。 “楚小姐,皇后娘娘说昨儿刚下过雨,天冷路滑的不好走,先坐轿子去她那里坐会儿,左右时间还早,不耽误。” 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马车旁的丫头微微低头施礼,然后伸手去扶从车内走出的楚兮。 “有劳嬷嬷了。”楚兮让身边的丫头递过去一包银子,“天冷风寒,嬷嬷拿去喝口热茶。” “谢楚小姐惦记。”原先低头瞧不见容貌的嬷嬷这才直起身,微微富态的脸上挂着格外喜庆的笑意,“楚小姐,请。” 楚兮身穿一袭淡雅的云烟锦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几步的功夫便穿过了宫门。 这皇亲贵族用的宫道,虽比其余那些官员内眷近,但也只能走着过去。能坐软轿进去的,都算是在宫内得脸的。 承恩郡主看向她这边冷哼一声便走了。 宫内办宫宴,本该喜庆。可从跨过这道门开始,一切都安静极了,连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都没有。 忽地一阵吵嚷声传了过来,楚兮睁开双眸,微微掀开轿帘。 只瞧见远处一袭火红的人往这边狂奔而来,头发半散,系着的一根丝带在风里摇摇曳曳。人跑得很快,像阵风,眨眼便没了影子。 “楚小姐,到了。” 随着嬷嬷的脚步进了内殿,一阵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 步入殿内,楚兮便规矩地上前行礼。 “楚兮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你这孩子,可是和我生分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要这么多虚礼。”皇后娘娘对楚兮招手示意,“两年未见,你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只是清瘦了许多,我晚些让孙嬷嬷给你拿些滋补的,养一养。” “谢娘娘。” “母后,我收拾好了。”来人还是一袭红衣,不过整齐了不少。还带上了发冠。 “楚兮!你回来了?!” “你越发得没规矩了。十七。”皇后历来对着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没什么变化。 这是当今的十七皇子,百里闻君,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他面对楚兮的时候总是有点发怵。 楚兮太冷了。尤其是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他都怀疑她看的不是人。 好在楚兮从来没仗着未婚妻的身份对他有什么管教,算是这段婚约的欣慰之处。 瞧着人缩在一旁的凳子上,楚兮不禁感慨百里闻君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以至于这样眉眼低垂的模样竟让她看出了几分温软随性。 “娘娘,太子妃来了。”嬷嬷进来通禀。 “老三家的来了。”皇后点头笑着,“快让她进来。” “参见母后。” “好好好,快起来。这会儿我这儿倒是先热闹上了。” “三嫂。”百里闻君懒洋洋地喊着。 “楚兮见过太子妃。”楚兮躬身行礼,只行到一半就被太子妃扶起来了。 “兮儿妹妹,两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刚进来那会儿我都没敢认,还以为母后身边多了个天上来的仙人。” 百里闻君一向不爱听这些场面话,抬手便去捞了个梨吃,一手支着头往窗外看,神色散漫,不知云游到了何处。 “十七。”皇后唤了一声背坐着的百里闻君,“过些日子母后让钦天监挑挑日子,把你和兮儿的婚事给定了。” “这么快?”百里闻君猛地一惊,心想楚兮应该不会管他招猫逗狗的闲事吧。 “成了婚之后,再让你父皇给你在朝内安排个职位。大小也有个正经事做。” “那不是还要考我课业?”百里闻君吓得转过身,不成想错手打翻了茶盏,泼湿了临近他的楚兮。 衣衫颜色浅,晕开一片深色的茶渍显得格外突兀。楚兮神色未变,只是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被茶水沾湿的袖口。 “十七。一惊一乍地成何体统?” 皇后又唤来嬷嬷,“快把我前些日子给兮儿准备的衣服拿一套来。” 随后又差了丫鬟带楚兮去偏殿换衣裳。 原先皇后是打算让太子妃带着楚兮一块儿上殿,一来是为了熟悉人,二来也好让那些多舌的人把话往里收收。如今这里出了岔子,宴会那边又晚不得,她只能让太子妃先走一步。 而她得去皇帝那儿等皇帝一起赴宴,也带不上楚兮,遂而只能把楚兮托付给眼前这个不着调的。 嘱咐了两三遍,皇后见百里闻君一点儿也不上心,便道:“你若偷溜走了,仔细我回来收拾你。” “我等她。母后你就放心吧。”百里闻君打了个哈欠,继续瘫了回去。 今夜的夜色不错,坐在屋里头还能看到门口敞亮的青石砖。 百里闻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身上的宫绦,瞧着外头的太监陆陆续续地点宫灯。 “本殿的红豆酥好了吗?” “一早就备下了,一直叫人温在炉子里。奴婢现在就去给殿下包上。” 不多时宫女就将包好的红豆酥拿了来。百里闻君塞进了怀里后才慢腾腾地从榻上挪下来。 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打理衣裳,百里闻君觉着麻烦便道:“无妨。” “殿下,虽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宴会,但也别让那些小人抓了话柄。”管事嬷嬷手底下的宫女也是些机灵人物,知道十七殿下爱听什么,连劝带哄地帮人把衣裳理整齐了。 百里闻君出了门正要往偏殿去,就见楚兮遥遥地来了。 风吹得宫灯里的蜡烛明明灭灭,百里闻君却瞧得意外真切。 楚兮一身水红云缎袍,款款步下石阶,如盛开在夜色里的牡丹,明艳不可方物。 月光自檐角泻下,映在她眉眼,雪肤花貌,灼灼其华。眉似远山含黛,目若寒星带霜,唇不点而朱,鬓边玉钗轻晃,竟衬得四下皆黯。 百里闻君突然就想起几年前林尚书家的小姐曾夸她艳而不俗,明而不烈,清光浮动间,仿佛旧画重开,一笔浓墨绘红妆,一笔淡彩勾神骨。 她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就叫人移不开眼,仿佛天地间所有明与暗,都因她的存在,而失了分寸。 百里闻君走快了几步到楚兮身边,不自觉地拽了一圈领口。怀里揣着的红豆酥格外烫,像是要在他怀里烫个洞出来。 “你跟紧我。” 他们到的不算晚,至少主座上的人还没来。 只是其他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一进门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楚兮自发地要去一旁找自己的位置,百里闻君察觉到后一把拉住了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人带到自己位置了。 “十七长大了。”说话的是对座的太子,遥遥地对着这边笑着。儒雅的面庞倒是衬得他多了几分长辈的模样。 “我看未必。”坐在太子临座的二皇子暗中扫了楚兮一眼,插话道,“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十七同齐郡王家的小公子为争一只狗而大打出手呢。我瞧着小十七还是稚气未脱。” 楚兮神色未变,端起桌案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是今年江南新来的明前茶。 “给。还热着。” 手边被递过来一个温热的油纸包。她微微侧头,便见百里闻君咬着一块红豆酥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仿佛盛满了碎星,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多谢殿下。”楚兮从里头拿了一块,一股香甜的红豆味瞬间扑面而来。 红豆酥金黄酥脆,上面缀着绵密的红豆泥。轻轻咬一口,酥软香甜,满口生香。 “十七这么多年口味倒是没变。”坐在一旁的三公主淡笑出声,声音沉缓,如同她身上透出来的木香一样。 “宴上的菜都半温半凉的,不好吃。更别说还要听他们一个个长篇大论。不垫垫肚子怎么成。”百里闻君说得颇有几分自得,好似还有些感慨满座的人都没这样的觉悟。 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声喝道:“皇上到,皇后到。” “参见父皇,母后。” “参见皇上,皇后。” “众卿平身。”皇帝坐下后便让众人落座,“此次老二去江南着实带回了不少好消息,朕心甚慰。老二啊,你来说说要什么奖赏?” 二皇子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儿臣此次江南之行,能顺利带回这些好消息,全靠江南大小官员的支持与配合,以及随行诸位的鼎力相助。儿臣不敢独揽功劳,但既然父皇有问,儿臣斗胆请求一事。” 皇帝挑眉,颇有兴趣地问道:“哦?何事?” 二皇子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无奈和宽和,“在江南的路途中,彻儿不幸中了贼人的埋伏,多亏了林尚书之女林珑出现及时,仗义相助,适才得以保命。自此之后,彻儿便对林家小姐钦慕不已。故而儿臣想请求父皇赐婚。将林尚书之女林珑许配给彻儿。” 二皇子的话话如烈酒般倾倒在这本就暗潮汹涌的熔炉里,一时间火花四溅。 第2章 第 2 章 楚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紧接着又如常地夹菜吃着。 对这个长孙,皇帝并不算看重,且林尚书位高权重,皇帝不会轻易同意他站队二皇子。 “哦?林爱卿意下如何啊?”皇帝将林尚书点了出来。 “皇上。小女自小顽劣不受拘束,后跟着臣家二子外出游历多年,更是沾染了不少江湖习性,恐怕难以匹配皇家风范,辱没了皇孙。”林尚书重重地跪拜在地,向上行了个大礼。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林尚书,沉默了半晌,又突然笑起来,“江湖儿女也算是性情中人。出门这么多年了,是该回家聚聚,孝顺父母。自古婚姻皆是人生大事,还是仔细些好,万不可草率。林爱卿,你说呢?” “皇上所言极是。” “该赏还是要赏的啊。老二啊,就赏你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宅子三座。” “儿臣谢过父皇。” “彻儿大了,也该为朝廷做事了。老二啊,我记得你大理寺有个寺正的空缺。就让彻儿去历练历练,你好好教导。” “是。” “好了。今儿是夜宴都放松些,不必太过拘礼。”皇帝笑着看向下面的人,语气中带着几分随意与和煦。 随着舞姬乐人的进入,殿内的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楚兮轻抿着杯子里的茶,暗中将视线滑向宴席对面二皇子的席位。 这会儿已酒过三巡,二皇子已经放开了,甚至还会同为他布菜的二皇子妃说说笑笑。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百里闻君忽地扯上她的袖子带着她往侧门溜去。 楚兮其实没想走的,一来太过引人注目,二来今日满皇宫的厨子都在应付夜宴上的吃食,哪里会有人手来做其他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百里闻君带了出来。 皇宫百里闻君比她熟悉,带着她熟练地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了一个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偏院。 实难想象皇宫中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外头姹紫嫣红,里头断壁残垣。 透过破败的窗棂可以窥见里头佛像的半边脸,她大概知道此处是哪儿了。 百里闻君放开了她,一下子往里头扎了进去。 火红身影从失色的破匾旁闪过,颇有些新旧年月交错的韵味。 “来。这儿可以坐。”百里闻君从佛像座底下拿出一个食盒,将里头的叫花鸡拿了出来。 “福鼎楼的?” “是啊。今儿皇宫内禁军戒严,太监宫女都出不去,我特地让暗卫去买的。他脚程快,还热乎着呢。快吃。”百里闻君说话间撕了一个大腿给她。 还没递过来,便手臂一弯开始叫喊着使唤她,“你先帮我把袖子再往上拉一下,别弄脏了叫花鸡。” 她伸出手帮他卷袖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此次相见百里闻君在她面前胆子大了不少。 “给。别的地方都没这个味,也不知福鼎楼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百里闻君撕下半边鸡咬了一大口,还不忘点评,“还是刚出锅的香,改天再带你去福鼎楼吃。” “这儿平日里没人来?”楚兮问道。 “听说前朝的那些后妃均在此处**而死,每逢夜半还有异响。他们着急避开还来不及,又怎么回来?” “你不怕?” “我百里闻君从来不做亏心事,怕这些作甚。若真有无辜之魂,又何苦为难我一个活人?再说这儿冬暖夏凉,多好的地界。他们嫌弃那是他们不懂得这儿的妙处。” 两人吃饱后便慢慢地往回走,路过御花园时百里闻君眼尖看到角落里的西域名花开了,火红的一大朵,弯下腰手一捞就将花采了来。 “这花好香。”百里闻君顺手递给了楚兮。 楚兮看着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月光的冷色在她身上显得分外疏离。 百里闻君的手一顿,心中懊恼,“你,快给我别在发冠上。这花带上肯定能香一晚上。” 楚兮打量了他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低头。” 百里闻君低下头,西域名花的花香夹着楚兮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他偷偷吸了几鼻子,反应过来后不禁有些赧然,稍稍将身子往后仰。 “别动。”楚兮上前半步将花扶好,又将花整理了一番,“好了。” 百里闻君仰起头,眼睛扫过楚兮的脸庞又飘着落在她的发髻上。 “好看吗?” “什么?”也怪不得楚兮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十七殿下会问出这般问题。 百里闻君无疑是好看的。那花落在他发间,不俗不媚,只像是早该长在那里似的——仿佛春风未至,他便先一步开了春色。 就在百里闻君快失了耐心的时候,楚兮终于开口了,“好看。殿下的容貌在我生平所见可排前三之列。” “前三?!另外两个是谁?” 这时一阵尖锐的声音自远及近地响起,“十七殿下,楚小姐,你们在这。可叫老奴好找。皇后娘娘正在寻你们呢。快跟老奴回去吧。” 被打断之后的百里闻君脸色微微一沉,“如此大呼小叫作甚!” “老奴该死。”老太监立马跪了下去。 见一起跪下的还有过来寻自己的丫头,楚兮抬手轻拉着百里闻君的衣袖,低声安抚道:“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百里闻君没有再出声,双腿已经实诚地跟着楚兮的力道走了。 回到大殿之中,还未等他们两个坐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他长得好看,本公主选他。” 百里闻君可不管说话的是谁,直接拉着楚兮坐了下来。 倒是楚兮借着弯腰坐下的空挡打量了一眼说话之人,衣衫首饰看不出什么,模样有几分像是北边塞外的。 “哦?公主看上谁了?”贵妃先皇后一步开口了。 已然猜出贵妃盘算的皇后神色微冷。 “就是他。头上带花的那个。” 贵妃转头望向皇帝,笑意温柔地开口了,“皇上,十七如今长大也知道爱俊了。这花带在十七头上可不就是我大夏俊才儿郎的模样。” 平日里皇帝就格外宠爱十七,如今听了贵妃的话自然高兴,“十七。” “父皇。” 百里闻君起身行礼,皇帝这才看清他头上戴的花,居然是自己一直没舍得送人的那盆名花。 “西域进贡,御花园里的独一份。偏偏给你摘了。十七,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花香啊。儿臣觉着这花谢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可惜。摘来戴在头上不仅能香一晚上,还能让大家都看到。” 皇帝用手拢起酒杯,笑着出声道:“这花可不止能香一晚上,一朵即可月余不散。你倒是会挑。十七啊,北仓的公主说看上你了。你觉得呢?” 暗中好几道视线望向了楚兮,可楚兮却如常地吃着东西,仿佛十七皇子的未婚妻不是她一般。 承恩郡主一向看不惯楚兮,当即在后边的座位轻声冷嘲,“装模作样。” 她一向胆子大,但她身旁的嬷嬷倒是被惊着了一样,连忙拉着她的广袖低声提醒。 “父皇,儿臣没看上。何况儿臣已有未婚妻,断然不能做出始乱终弃之事。” “朕的小十七一向是明理的。我大夏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公主还是再慢慢看看。” 夜宴结束后回去的路上,青杏这丫头憋不住出声道:“小姐,这不是欺负你吗。你还没进门就着急给十七殿下找个位高权重的侧妃。真是癞蛤蟆吃芙蓉花,恶心。方才只那一会,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往小姐身上瞟。就那个纨绔,嫁给他还委屈了小姐呢。” “青杏。”楚兮道,“回去后让青印查一下北仓公主的底细。” “小姐。”青杏当即缩了头不再吭声。 早春的天开始渐渐多雨起来。自从上回宴会上露了面,不少小姐夫人拿着拜帖约见楚兮,不过都被楚兮称病挡了回去。 “小姐,您这般避而不见,只怕外头要说闲话了。”说话的女人有些年纪了,但动作却利索的很。她走上前接过楚兮手里的剑,又递过去一壶茶。 “孙姨,我天天躲在这里练剑不好吗?你看我可有精进?” “招式痕迹太重。你心不静。” “我心里头东西太多,要再往上恐有困难。”楚兮随意将手盖在手臂上,揉过那道横过手臂的浅疤。 金乌人当朝挑衅,本着杀她的心来,没想到被她杀了。 只留了手臂上这一道疤,不亏。 “孙姨,我的武功本就不该有。偷着玩玩罢了。”楚兮轻声笑着,想起皇帝看到她武功后的动作,神色间带着几分淡然。 “小姐是我平生见过根骨最好之人。往前数百年第一人。” 楚兮轻巧一翻身,落在湖边石栏上。她坐得随意,敞腿晃荡着,好似将军府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姑娘又回来了。 她望着鱼儿轻触湖面打出的圈子,突然感慨了一句,“孙姨,人总是各有缘法。” 孙姨盯着她,忽而笑了。 她眉尾那只鸦青色的蝴蝶随着岁月半掩在褶皱里,倒是愈发活灵活现。 “小姐,也是我平生见过心性最好的人。” 第3章 第 3 章 “楚楚——楚楚——”远处的声音伴随着高呼声一下子近了。 “林珑。”楚兮翻身跃下石栏,迎向跑来的女子,脸上绽放着明显的笑意。 林珑气喘吁吁地停在楚兮面前,双手撑着膝盖,满脸通红。 “楚楚。我回来了。” “孙姨,午膳多备些林珑爱吃的。”楚兮道,“西行游学可有遇上什么趣事?” “那可多了去了。等一下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说说。我听锦绣楼的掌柜说你好长时间没去拿衣服了。我给你拿了几件新做的,你试试。” “小姐。”这时林珑的丫头才追了上来,怀里还抱着好几件衣服。 “这几件都是我在西行路上画的稿子,一回京我就让锦绣楼的掌柜帮忙安排了。你快试试,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楚兮一打眼就瞧见那件鹅黄色的,“料子倒是特别。” “在一个小镇上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适合你。”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里屋,楚兮趁着换衣的便当将所有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轻声问道:“林叔林婶身体如何?” “好,身体很好。训我的时候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气息延绵。”屋里已经没了旁人,林珑直接放开了架子,一脚踩在了凳子上还顺手就抓起桌上的桃子啃着。 “不走了?” “我爹拘着我,说是外头乱,不让走了。如今还找来了全京城适龄男子的画像给我看。”林珑说着又啃了一口桃子,“什么时节?你这儿居然有桃了。真脆。果然来你这儿算是来对了。我在你这儿住几天再走。” 楚兮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们是走水路回来的?” “是啊。走了江南水路,冷死我了。那一阵风刮过来就像把刮骨刀飞过来一样。不过那儿梅花的品种倒是比这里要多很多,还有绿的。” “你爹娘给你的画像好好看,可以选个顺眼的。”楚兮低头喝着茶提议道。 “不要。我不要。嫁人可不是我的归处。” 楚兮笑了。她转头看向林珑,“那哪儿是你的归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林珑身形一转,一把勾起凳子蹬坐到楚兮面前,“速速从实说来,不许有一丝隐瞒。” “北仓太后的女儿,如今北仓皇帝的胞妹来大夏和亲。二皇子不愿意配合,想选你当他儿媳妇。” “不对啊。北仓公主,还是个受宠的。他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娶回家不就相当于得了一个顶好的助力。我家虽说是位高权重,但在公主面前,简直就是小到不能再小的芝麻。”林珑分析得头头是道,“除非,这公主有什么问题。是不是?” “公主没问题。花容月貌,性情直爽。”楚兮轻抿了口茶,神色中带着几分玩味。 林珑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之处,“不对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主不选,偏选我?总不能是单纯喜欢我吧?” “这些年皇帝虽有放权,但军政要权仍旧在握。北仓公主是好助力,但对二皇子来说却未必。他这嫡长子能力学识满京城算是前列。买卖虽算不得赔本,但没人爱这么做生意。”楚兮放下茶盏,三言两语道出了二皇子的心思。 “我爹是尚书,我娘是川东吴氏出来的,我大哥是进士。算起来,我家也是权贵。”林珑一跃而起,一巴掌盖在桌上,“感情选我是挑白菜呢。奶奶的,美不死他。” 原本守在不远处的青杏快步走近了,“小姐,林家二公子来了。” “二哥?”林珑心里犯了嘀咕。 “请到前厅,让恭叔招待着。” 楚兮安排好后便起身准备将衣服换下来,又转身看向林珑道:“大抵事来我这儿拿人的。你可要出去?” 林珑低下头,又抓了一个桃子,含糊不清地说着,“他敢!” 出去的时候,林珑还是跟了上去,不过是远远地吊着。楚兮轻笑出声,也没管她。 “楚兮——楚兮——” “殿下可别再跑了。内院有女眷,殿下进去恐有不妥。” 那是孙姨和百里闻君的声音。 林珑听到百里闻君的声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坏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又撞上了百里闻君了。 她猛地隐身到花丛里,期盼着楚兮能把人忽悠出去。 楚兮自然也是看到了垂花门前的百里闻君。一身锦衣华服,正被孙姨拦在院门口,眉宇间带着几分气急。 “怎么了?”她缓步走近了,眉梢轻挑,看不出任何不妥。 百里闻君见到楚兮下意识想缩,又觉得自己那反应太没气势当即上前一大步站到楚兮面前。 “本殿的马被人杀了。有人看到凶犯一身骑装,还带着琉璃白菜缠丝挂坠。我记得那东西是父皇赏给林家的,全京城可是独一份,只有林家老幺有。林家老幺人呢?” 楚兮神色微闪,上下左右打量了百里闻君一遍,“殿下可有受伤?” “我的马术全京城数一数二。”百里闻君紧绷着身体,眼神飘忽地落在楚兮的发髻上。 怎么是枝梅花簪,实在有些朴素。 这会儿百里闻君神色缓和不少,楚兮才开始缓缓接着他前面的话往下说,“今儿正好碰上林珑拿了锦绣楼的衣服上我这儿来挑,这会儿不太方便。殿下若是要往里去怕是不妥。刚儿前面来人说林家老二来了,不若殿下陪我走一趟。” “也好。” 见百里闻君应承下来了,楚兮便对丫头道:“青杏,去催催林小姐。” “是,小姐。” 前厅林家二公子正瞧见出现在拐角的楚兮,眼睛一亮,站起来刚要喊人便发现一同而来的百里闻君。神色微暗,当即低下头行礼,“见过十七殿下。” 林家老幺的嫌疑还没洗脱,林家老二在百里闻君面前形同同伙。 “林二公子怎会突然来将军府?” “回殿下,来接人。” “将军府和林府似乎相隔不过两三条街。” “实不瞒殿下,舍妹顽劣。家父怕她跑了,特地让我来堵她。” 百里闻君闻言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扫了林二公子一眼,“原来林小姐在林府也这般不受教?” 林二公子低着头,脸上却笑得得体:“这些年她跟着我在外面野惯了,说话没个分寸章程。家里如今都是拘着她。” 这话说得极圆,既顺了百里闻君的气,又暗中替林珑解围。 百里闻君没再开口,喝起茶将人晾在了一旁。 没一会儿的功夫,花厅帘子掀起,林珑垂着眼帘走进来。 “见过十七殿下。”她声音轻飘飘还带着点懒散,规矩却没落。 “林小姐,你今日可有去神武大街?”百里闻君目光落在林珑的腰间,盯着那只琉璃白菜缠丝挂坠,那模样显然是认出来人了。 “哎呀。今日殿下也在神武大街。”林珑佯装大吃一惊的模样,“今日也不知道是谁在神武大街内纵马。我老远就看到那马疯跑,还有小孩子在街中间玩耍。也是好悬。” “是你杀了本殿的追风。大胆!” 这匹马是太子送给百里闻君的生辰礼,算起来岁数已经不小。平日里百里闻君已经很少骑它了。 楚兮暗中看向百里闻君,只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想来也没法问前因后果。 “回殿下,我就拦了一下。那马……就撞墙倒地而亡。”林珑觉着也不能怪她,正要昂起头就被林家老二打了一下。随即又嘟囔了几句,“这谁也没想到你拿千里马拉车啊。” “胡言乱语!追风明明是被利刃穿喉而亡。”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动刀,只是让马换了个方向而已。四匹马拉的车,再怎么我都不能去杀马啊。” 林家老二使瘸了眼色也没拦住林珑那张嘴。 “凶器可还在?”楚兮忽地出声问道。 “在。”百里闻君示意身旁的随从把东西拿来。 随从拿出一块蓝布包,打开后里面的匕首露了出来,半干的马血有些粘稠,斑斑点点地糊了大半匕首。 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刀口处有自下而上的卷刃,可见拔匕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楚兮看过后便问道:“这匕首是谁拔下来的?” “回楚小姐,是宫中禁卫。”随从见百里闻君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上前一步作揖搭话。 “你们看着匕首卷刃自下而上,可见拔出匕首是废了不少力气的。那匕首刺入追风的时候,用力应该更大才是。林珑是学过一些拳脚,但比起宫中禁卫怕是力有未逮。”楚兮缓缓分析,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林珑身上,却并未停留太久,继续往下道,“所以若这马是林珑杀的,那她的手上必有痕迹。” 杵在一旁的林珑当即将手伸了出来,以示清白。 紧接着林家老二作揖开口道:“此事皆因舍妹而起,惊了殿下的车架,实属不该。今后林府必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在外面胡来。万望殿下海涵。” 说罢,他郑重朝百里闻君再拜一礼,声音沉稳中带了几分缓和之意:“那匹马……的确是殿下至宝。追风名震三军,是太子殿下亲赐,林某虽无颜言赔,然家父向来珍爱良驹,府中近来得了一匹昆仑雪种,乃是从西域胡商手中所购,神骏异常。正好可以补上殿下车架的空缺。” 百里闻君闻言方神色稍霁。 第4章 第 4 章 解决完此事后,林家老二直接带走了林珑。 出门前,他回头望向将军府的牌匾,心头满是感慨。 “二哥,走啦。”林珑早就飞奔上车,见自家二哥迟迟不上来忍不住开口催促着。 “走。” “二哥,想什么呢?眉头都想皱着了?” 林二公子:“你还是操心操心如何和爹交代吧。” 林珑瞪大了眼睛,“那马不是你送出去的吗?”、 “我是为了谁?” 林家的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内,将林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忘把马给百里闻君送去。 马送来的时候,百里闻君正和楚兮下着棋。 “不行。我不要走这里。” “殿下,落子无悔。” “我最后一次。” 楚兮怕这场棋下到黄昏都不完,干脆思量着暗中给百里闻君喂子。百里闻君的棋路再怎么坏也是得名家圣手指点过的,做得太明显他也是看得出来。 大概又过了两盏茶,此局终于以百里闻君险胜楚兮一子而告终。 百里闻君激动地前半身越过棋桌,一下子凑近了,带笑的眼睛又黑又亮,“我赢了。我要你应承我一件事。” “什么事?”楚兮面不改色,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一枚白子放入棋盂。 “我。”百里闻君卖了个关子,“还没想好。先欠着。” “可以。” “明儿成林他们做局,小婉她们也在。你一起来吗?” 百里成林如今该叫晋王世子,平日里和百里闻君交好。只是不知五公主的女儿怎么也和他们玩到一起了。 楚兮只是微微思量了一番便应了下来。 “那我明儿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百里闻君嘴角微勾,笑得肆意张扬,像只拿捏住了猎物的狐狸。 “好。” “对了。我近来得了一只老虎养着,等底下的人驯养好了。我将它带来和你家的灵狼一块儿玩。它毛色花纹都甚是齐整,长得也算是万里挑一。”百里闻君的嗓音低沉清润,如清泉滑石,尾音却带着些许坏意,带着他一贯的那种令人防不胜防的轻佻与认真交织的气质。 “灵狼上过战场,怕是不适应有老虎到它地盘上。” “也是。那我改天带你去看看,长得可威风了。” 楚兮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抬眼对上百里闻君的如花面容。原本一分的耐心平白多了两分。 好在百里闻君在这儿用过饭后便被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喊去斗蛐蛐了。 “小姐。这个十七殿下实在不是个靠得住的人。”孙姨今日终于忍不住多了句嘴,“和他成婚,当真是委屈小姐了。满皇家的人拉一个出来,都比这个成器。” “孙姨。” 明显孙姨还想说什么,这时青杏来报,“小姐。青印那边传话来说:定了。” 楚兮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外祖还是要联姻。” “土司之间相互联姻,相互制衡,老规矩了。”孙姨说着又给楚兮倒了茶,“家族庞大,总有不得已的时候。” “田氏内战多年,内部分崩离析,实在不算是个好联姻对象。”楚兮目光透过袅袅上升的热气,显得深邃而复杂。“山脉连着山脉,河流连着大江。地盘最后归谁呢。” 入夜,楚兮独自站在窗前,从这里望出去,一株老梅斜倚在廊前,枝干虬曲,在夜色中显得斑驳。 “小姐,夜深了,寒气重。”孙姨轻声劝道,手中拿着一件织锦披风,缓缓走到楚兮身后,为她披上。 去了有段时间的青杏终于回来了,还撑着一个受了伤的青印进来了。 “小姐,青印她……” 青杏一脸焦急,话音未落,楚兮已经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查看青印的伤势。 “孙姨,去拿金疮药来。青杏,拿火烛和剪子。” “小姐,我晚了一步。人没救下来。”青印的身上有十几处刀伤,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却仍强撑着精神。 “看得出来是什么人吗?” “看身形路数,从过军。会南派的剑法招式。” 青杏拿来东西,烫了剪子给她止血上药。 “小姐,听着像贤王的人。”孙姨说道。 “不会。谁不知南派掌门的关门小弟子跟在贤王身边。贤王爱坐山观虎斗,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不会亲自下场。” “青霄军的名单,皇家的人真是够心心念念的。” “十年了。看来有人又想借东风了。青杏,明儿你传信给青裳,让她暗中盯紧皇室的人。” 隔天一早,百里闻君又来了。 他身穿一袭锦袍,腰系玉带,脚踏云纹靴,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不羁中透着几分贵气。 忽地一声声低吼在他后头炸响,听得他寒毛直立。 呼吸一滞,僵硬地转过身,正对上三双幽冷如寒星般的兽瞳。 百里闻君盯着那几只狼半晌,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来,来早了。是吧。” 是了。晚间的时候楚兮都会把灵狼放出来巡院直到次日清晨才会关到固定的院子里。 为首那一只更是悄然靠近他两步,低低咆哮一声,嘴角露出森白獠牙,唇边滴下一滴唾液,在地面上砸出清晰的“啪嗒”声。 耳边除了狼咽口水声,只剩下咚咚咚地心跳声。 百里闻君僵硬地站在那儿,自以为和灵狼僵持着。 “青一。”楚兮站在廊下,唤了一声。 为首那只灵狼听到楚兮的呼唤,立刻收敛了凶相,转身朝她跑去,其余两只也随之跟上,乖乖地围在楚兮身边,摇尾示好,与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狼。 百里闻君见状,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强作镇定地拍了拍衣裳,“……你府上这几位,差点把我当点心。” “它们这几天巡院警惕得紧,尤其对外来的味道特别敏感。你今日衣衫上熏得香太重了。” 百里闻君神色微僵,轻甩两袖,幽幽沉香混着点檀木气。这香是他昨晚特地吩咐下人调制的。他原本想着今日不能像往常那般随意,总要讲究点分寸与风度。 香料是从宫里新送的,他还特意让人试了三种,才挑了这味“沉云入骨”。 “……太重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楚兮一眼,一支发钗半挽着发,素净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百里闻君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心里却不得滋味。 他可是十七殿下,京中多少贵女争相一见都求不得的人物,平日里随便一个举动都能引人侧目。 更别提今日佩戴的玉佩、袖口的金线纹样都挑了好几轮。 结果呢? 要不是为了今日的赌约,他才不干这些呢。 真是气煞他也! “可是用过早膳了?” “还没。”百里闻君心情瞬间舒畅,“我听说南升巷里新开了一家粥铺,想和你一起去试试。” “吃粥?” “也,也不止有粥。还有景。” “走吧。”楚兮大概知道百里闻君说的是哪家了。正好也能去看看这个粥铺到底经营如何了。 地方也不远,左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这个时候大堂内都有人三三两两地坐着,伙计认得百里闻君身边的随从,马上招呼着他们往楼上领。 此楼临着湖,晨早打开窗便能看到雾水笼湖,远山被雾气遮掩了棱角,只隐隐露出一抹黛影,如水墨画中晕开的墨色。湖心处的亭子若隐若现,檐角与栏杆浸在薄雾中,仿佛浮在云上。 文人墨客才爱来的地方,百里闻君居然喜欢来,这倒是稀奇。 百里闻君看向她说道:“这家的卤水鸭做得很好,肉嫩且入味。全京城就这一家最好。” 楚兮微微挑眉,颇有几分认同,“那倒真要尝尝。” 两人落了座,伙计迅速上了茶水与几碟精致小菜。 “老几样,再加两叠你们招牌点心。”百里闻君朝伙计招手吩咐道。 “得嘞。” 晨光穿过渐渐稀薄的晨雾,地面渐渐地亮堂起来。最先透亮的是远山那处,那一缕缕淡金的日光从远山背后缓缓升起,穿过雾霭,在湖面上洒下柔和光晕。 “嘭!”伴随着巨响而来的就是一片摔瓷声。 听这动静是隔壁的茶馆,连掌柜的都被扛起来扔到湖里。 “是奉先的人。”百里闻君伸出头去,一眼就认出来了,“追赌债呢。” “哪家赌坊?” “长乐街的平康赌庄。” 户部闵大人的,贤王的门客。楚兮暗自思量着。 “让我进去。”楼梯口传来一声娇喝,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