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难咎》 第1章 序章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又急又密的雨水拍打着眇阳村这个贫穷的村落,突发的雷鸣助长着这次的湿热给人们带来的烦闷。 “陈利发,老娘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当初我就不该放那贱娘们走,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天天赌天天赌,赌出来什么名堂了,啊?”尖细的嗓音如惊雷般在卧室中炸开。 “你以为老子想娶你?要不是你把那娘们放了,我跟她过的好着呢!”紧随其后的就是男人暴起的反驳。 两人分毫不让的态度点燃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场发泄似乎一触即发。 陈春山站在这个所谓的家门口,神色冰冷地看着掉了漆的木门,落了一层薄灰的毛玻璃。 上面的福字好像好多年没有换掉了,他麻木地想。 两只耳朵里充斥着两个人的埋怨、诋毁,还有对他的嫌恶。 两人在毛玻璃上的掠影不断抽象成各种形状,时大时小。 陈春山听了一会儿自嘲的笑了笑,低声的说了两句,像是回应里面一样,即使知道他们听不见……“是我想的吗?” 陈春山在门口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他也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他只知道在这个家里,他想去死,此时的雨像是神的喟叹,无用且令人烦躁。 陈春山走在去县城的石板路上,劈里啪啦的雨水把陈春山淋得像条落水狗,除了学校,他不知道能去哪里。 “嘀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在他身后响起。陈春山回头看,车上的人可能也看着他,但车玻璃是单向的,陈春山不知道车里是谁,也不想知道。 在这个村里,村民间没有友好的邻里关系,只有权衡利弊和看热闹。 陈春山没理他,扭头继续走。 “你好,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需要一把伞。”温和而又低沉的声音穿过凄厉的雨,远远的给了陈春山一点慰藉。 远山的黛色在这场雨的的冲淋下不清反混,错落的雾气不断地压迫着来客的神经,类似于人们往往被疏离击退。 陈春山心中泛起一阵冰冷,心中不免机械呆滞的想,看啊,一个陌生人都要比你们要关心我。 陈春山回头朝着车窗内摆了摆手,此时雨幕已经将他的身影吞没。身上洗的发白的校服在这场雨的冲刷下,竟然渐渐的显现出了原先的崭新样子。 车里面的人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靠近他时扔给了他一把伞,陈春山手忙脚乱的接住,茫然无从的看向男人。 “孩子,或许你现在经历了很多绝望的事,但是人生啊,要向前看。”在驾驶座的人离陈春山还有一个副驾的距离时,陈春山看清了男人的容颜。 那是一张很严肃的脸,却挂着温柔的笑,给人值得信任的安全感。 陈春山怔怔的看着那个男人。 半晌,又一个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发呆的他。 “兄弟,怪冷的,去哪上车我们送你啊。”清亮的嗓音随着后车窗的放下而渐渐清晰。 陈春山这才察觉这辆车上不止一个人,隔着细密的雨幕,陈春山脸上蜿蜒的雨水混进了泪水,温热与冰冷相碰,热意总是丢盔卸甲。 陈春山使劲摇了摇头,扭头跑了。 遭到拒绝的男人看到男孩单薄的背影冲进雨幕,也不管雨有多大,迅速开门下了车,没料到后车座动静更快。 转眼间两个少年的背影就远离了男人的视线。 “别跑啊兄弟,诶呦!”一句的惊呼成功让那个湿成一条人的陈春山停下了脚步,但他迟疑要不要回头。 手里的伞突然像一块烫手山芋,早知道应该先塞回去。 “兄弟,起不来了,拉一把呗。”男孩嬉皮笑脸的商量穿过雨幕,又打在陈春山耳畔,陈春山无可奈何地回头转身又跑向男孩。 陈春山把右手递给他示意自己要拉他起来,没料到男孩抓上他的手起身就往回跑,陈春山一天没吃饭又淋了半天雨,挣不脱那男孩,索性任他拉着,但没想到没再跑两步他眼前就发白。 “扑通。” 陈春山受拉力的惯性向前倒去,所幸后面的男孩一直观察着他的状态,一看他不对就立马回身抱住他,与料想不一样。 他好轻。 起码对于这么一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太轻了,校服在干燥时掩盖的细弱身体,在暴雨后无处遁形。 “爸,他好像快不行了。”男孩朝着远处的人影喊道。 一阵气喘吁吁的脚步声赶到,雨幕渐渐变淡了。 男人指使着男孩把陈春山背抱起来,后悔着自己刚刚追这俩孩子的傻帽举动,自己干嘛不开车。 “祁老头,你傻啊,跟我俩比赛跑呐。”男人给三人撑着伞,伞面向两个孩子倾斜。 “快走吧,这孩子估计发烧了,车里有暖水瓶。”被称为祁老头的男人无可辩驳,只好讪讪的转移话题。 两人把陈春山送进了离这条公路比较近的县医院,就预备着联系他的父母。 但是问题很快出现了,这孩子身上竟然没有一点,跟父母有关的线索。 好在没过一会儿,陈春山就醒了,这点雨还淋不死他。 他自认为是一株野草,每一次的淋雨,是能压倒他的力量,也是帮助他成长的甘霖。 陈春山刚醒就看到那两人在摆弄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外壳布满了划痕,倒不是他弄的,这个手机是很早之前陈利发的,型号很老,没有什么功能,陈利发闲置后他又捡起用了。 “不用翻了,我不准备回去。”陈春山提醒道。 祁平云何等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男孩话里话外的意思。 “那你怎么办呢?”祁平云本来带孩子来就是摸摸地形,对于山村背后的乌糟也是有所耳闻,看着这个单薄的孩子终是不忍的红了眼眶。 “没事,我回学校。”陈春山从旁边放着的**的校服兜里掏出钱包,那是一个布织钱包,很老旧,两张湿哒哒的纸币让陈春山有点彷徨,再多,自己真拿不出来了。 祁平云摆摆手意思不要,滚烫泪珠就此滑落。 第2章 开学 七月的南城是燥热的,月末时高三学生往往会被学校要求返校备战高考,作为省重点的南城一高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瑞阳小区A栋1单元201 “老头!我饭卡呢!”一阵嘈杂后一个男生风驰电掣的从里屋冲出来,“我去,刚开学不能迟到啊。” 祁鹤一出来囫囵吞下祁平云做的早餐后才想起来,“陈春山呢,他不跟我一个年级吗?” “春山早走了,就你墨迹到现在。” 祁平云说着走到拱形门架的瓷瓶格旁边,抬手摸了摸,很快摸到了某个丢三落四高三生的饭卡。 “怎么走了,不等我,真不够意思。”祁鹤一临离开餐桌前又从背后柜子里拿了个袋子,把剩得烧麦煎饺全倒了进去。 “嚯,儿子是要长到一米九啊。”祁平云揶揄自家孩子从来都是如此夸张,偏偏孩子也是个不要脸的。 “昂,今年高考完绝对突破三米,这样我守门时候鱼跃都能少点。”祁鹤一原地蹦了蹦,突然想起自己是快迟到高三生,随即一个闲屁也不敢放了,立刻抓过饭卡,拎着书包跑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祁鹤一还是光荣的迟到了。 “报告” 迟到的祁同学低着头用余光瞄了一眼看见自己瞬间脸黑两个度的班主任顿觉脊背发凉。 “才来啊大爷,大扫除都快完了!”班主任陈熙双手撑着讲台,对着祁鹤一微笑。 陈熙是个标准意义上的不称职老师,但偏偏她带班的学生成绩都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所以被委以重任的陈同志一直都驻扎在班主任这个位置上,哪怕职称都拿的差不多了。 “老师你听我说,今天是我们家老头起晚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祁鹤一本想打个哈哈就这么过去,好死不死的,陈春山回来了。 陈春山站门口茫然的看看讲台,又看看身边脸瞬间黑了一度的祁同学,向讲台点个头当打招呼就进去收拾东西了。 陈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还有解释吗?”祁鹤一同志因为来得晚还推卸责任故而喜得两个任务。 等他苦大仇深的回到座位后,才发现异常,自己的位置是干净的,心里微妙的炸开一个小烟花,原来他又出去一趟,是为了给自己擦桌子。 本来因为陈春山没等自己的而难受的祁同学又满血复活。 “春山BB,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祁鹤一刚嘴贫一句,就又被班主任看着闲抓去做苦力搬书了。 17岁的少年不知道什么叫败北,总如烈日般炽热,随之而来,或是午后的暴雨,亦或是,苦夏。 高三对于很多学子来说是一个让人叫苦不迭的节点,高强度的复习,成堆的练习题,逼近的高考,每一个特质都会在未来泛黄晕边的回忆里桢桢频闪。 对于祁鹤一和陈春山来说,高三是他们人生最后的大交织点,此后大概只余藕断丝连,陈春山准备半工半读南大的审计学,而祁鹤一则是准备考中警学院。 祁鹤一刚把书搬回来就看到自己书桌的新变化,“你怎么搬我旁边了?”祁鹤一诧异的问着眼前人。 “我长高了,坐前面挡别人。”陈春山边把新发的书塞进桌斗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确实,你来我家后跟吃了激素一样长个儿。”祁鹤一坐下后就看到了桌斗的保鲜盒,盒盖的部分被热气氤氲出不透明层,但还是能看到里面装的煎饺和烧麦。 “你给我带了啊,早知道我就不拿了,不然老头还能拿去单位哺育他手下的叔叔阿姨呢。”祁鹤一把保鲜盒拿出来,想了想,又拿出书包里的塑料袋,开始了烧麦煎饺大推销。 陈春山看了看祁鹤一,又看了看放回桌斗的保鲜盒,嘴角慢慢挑了起来。 等祁鹤一回来后,陈春山已经收拾好了他的桌子。 “春山BB,说吧,是不是想让我离不开你。”祁鹤一坐回位置,冲高冷邻桌挑了挑眉。 窗外夏蝉嘶鸣声不算大,于此刻间相对无声。 一阵沉默后,在祁鹤一觉得他不会再回自己时,这人给了回复。“三天后开学摸底考,你该收心了。”说完就从桌斗抽出一本习题集和一支笔做了起来。 “你好像李老板啊,高三,分秒必争时不我待,你贪恋娱乐的光阴,是他人的逆风翻盘,孩子们,加油,你们的青春只余下这一个盛夏。”铿锵的几句话给陈春山听的一愣。 祁鹤一声情并茂的演讲很快吸引来一波回奏。 “青春啊,你是如此热烈!” “岁月啊,你是如此多情。” “放屁,那是无情,一看就是李老板假粉丝。” 紧跟着的反驳让大家都忍俊不禁,开学的微妙忧伤也被缓缓被这小插曲拂去。 祁鹤一成绩不算差,分班考能考进二班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但这货脑子聪明但却是个不爱学的,一个暑假过去,显然已经不知函数为何物。 祁鹤一眼看陈春山不理自己就开始骚扰前桌,他伸手戳了戳前桌,前桌摆摆手示意去一边去老子很忙后也没了动静。 开学季往往也是补作业的高峰期,除了有规划的那一拨人,剩下人就分为两派,一些人会选择在开学前的夜晚补,也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会选择来学校补。 祁鹤一的前桌显然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好汉,于是他又把骚扰火力向邻桌聚焦。 “陈春山,咱俩去超市买瓶水吧。”祁鹤一用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搭在右手肘,巴巴的看着邻桌。 窗台是买给你的水,这句话在陈春山回眸接触到祁鹤一瞳仁后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话在嘴里打了个圈,点头回答了个“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刚走到门外就撞上了数学老师李雯和英语老师韦凯。 数学老师是来找陈春山的,英语老师则是来找课代表蒋博文的。 “窗台那瓶是给你的。”陈春山指了指窗户就跟着老师走了。 祁鹤一乐得不用下楼,拧开水喝了一口就拿起复习资料开始看,看了一会就有点无聊,自己的好兄弟们都跟自己一个德行,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慌,本来自己应该是今天补作业大军的一员。 但,今年自家老头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让陈春山管自己学习,祁鹤一被陈春山管着作业很早就写完了,甚至已经把理综又串了一遍,所以现在非常清闲。 “......” 最后实在无聊,掏出某人给自己准备的外刊看了起来。 陈春山看着办公室的窗户,不禁想起那个熟悉的毛玻璃窗,思绪不由得拉远。 小时候因为性格孤僻小孩们不喜欢和他玩,他每次都是透过窗看他们玩,回忆景象渐渐消散,回忆渐渐剥离,窗外的树不再是曾经院子里的那棵光秃秃的躯干,而是幻变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春山,来。”数学老师李雯是一位很干练的女性,也是高三二班大部分学生最害怕的老师。 “你是我的课代表,今天我找你的原因,你或许已经有点底了,咱们班数学成绩并不太需要我担心,我拟了十套卷纸会穿插在一轮复习中。”李雯轻轻推了推无框眼镜,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右手边的整理的一摞习题册又继续说,“这里是最近送来的习题册,你挑挑,剩下的问问班里谁还要给他们,你们基础知识没什么问题,今年我主要讲拓展和创新的题型,易错的基础知识点我也会强调,末尾那几个……” 李雯指了指置物架,“我给你个名单,把A6那个格子的资料发给他们。” 陈春山领完了任务就抱着一大摞错着位的资料回教室了,刚踏出办公室门就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随即抱着的东西就没那么重了。 “看大爷我多好,记着点昂。”调侃的语气转了个弯落在陈春山耳朵里。 陈春山看着恰到好处泄露进廊道的阳光,只觉不燥。 第3章 伶仃 陈春山两人回到教室后根据名单把资料分给不同的学生。 这个季节可以说谁敢出门谁就得做好大汗淋漓的准备,而来回干活的祁鹤一更是汗流浃背。 “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今天一定不迟到,陈大帅真是太心狠了,我可是她科目的第一名,她就这么对我。” 祁鹤一边享受着陈春山给他准备的小风扇和冰水边吐槽着班主任,完全没意识到背后站着被他口诛笔伐的班主任。 “小祁啊,说谁呐。”祁鹤一机械的扭了扭脖子,看到熟悉的脸后一阵绝望弥漫心头。 “大帅,哦不老师……”祁鹤一本想挣扎一下,但没想到那个说惯了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这下连掩饰他也懒得做了,索性闭嘴等死。 “老师,他跑了很多趟了,还有什么活我去吧。”陈春山把手上的小风扇递给祁鹤一,站起身准备跟陈熙走。 “没什么事了,本来找他就是想说让他少迟到而已。”陈熙瞥了躲在陈春山后面的人,揶揄了两句就走上讲台准备开始高三第一次班会了。 在陈熙走上讲台的过程中,教室的嘈杂渐渐被制冷的空调声掩盖,新书的纸墨味也渐渐铺开。 “我想高考的重要你们比我清楚,我们老师会拼尽全力把知识输入到你们的脑子里,你们需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这些知识变成你们的东西,加油吧孩子们,走到自己的未来里去。”陈熙说完这些话就退场让其他老师来说复习计划了。 自此高考倒计时正式开始,本来空荡的课表格写上了倒数日。 上了一下午课,晚上回家路上祁鹤一相对往常有点过于沉默了。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今天不说话吗?”祁鹤一终究没憋住的问出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陈春山配合问道。 “要高考了啊!” “嗯。” “你不紧张吗?” “紧张啊。” 听完这话的祁鹤一无语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突然发现这货的身高好像又高了一点,明明刚来他家的时候挺矮的啊,祁鹤一撇了撇嘴,伸手把这人勾到怀里,这样自己就更高了。 突然,两人前面路口的灯闪烁了一下,路口旁的小巷子里传来惊呼,声音细细的,想必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祁鹤一二话没说冲向小巷。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撕裂空气的求救折磨着营救者的神经。 巷子里面很黑,祁鹤一有点夜盲,这种情况下,自己不仅很难把那人救出来的,同时还容易把自己折在里面。 一个温暖的手掌搭在祁鹤一肩上,隔着夏季单薄的衣衫让祁鹤一冷静了下来。 “我去。”陈春山说完这话就果断的想往里走。 “别急,最近诈骗案多,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诱骗的不胜枚举,这巷子要么是给咱设的,要么里面那个是被设套的,两种情况对咱们来说都很难处理,这样,我记得这条巷子尽头是个黑网吧,老板为了防止有人逃单把他门口路左边儿整了个铁门,现在我爸他们肯定下班回来了,我回去叫他和贺叔他们,你先在那个便利店里看情况怎么样,实在不行你和那老板一起去救人行不。” 祁鹤一快速的说完营救计划又指了指路对面的鑫磊超市,嘴上安排着两人的计划。 陈春山先是点了点头,后说:“去吧,我见机行事。” 本就昏黄的路灯此刻更显沉郁压抑,激烈的挣扎声不绝于耳,直到一句话点破了争执者的身份。 “我凭什么为你们的烂透的婚姻买单!凭什么!凭什么!”凄厉的叫喊配合着令人心悸的内容不知怎得戳中了陈春山心里的痛楚,他的理智全线崩盘,或许是想帮助那个.......曾经的她。 走进巷子,里面刺鼻的下水道味扑面而来,显露着红砖的的斑驳墙面将陈春山的思绪拉回了童年,可眼下情况不容细想,越来越大的争执声坦露了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随着谩骂声的乍起,原本就已渐渐微弱的回执声被彻底淹没。 当陈春山走进时,便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景象,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个精瘦的女人正在把一个女孩往一台箱型车里推。 女孩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来的方向,后来他才知道,她在看光照进来的地方。 光怪陆离的回忆袭击了陈春山的大脑,理智被愤怒替代,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出这个女孩的,只记得那些人辱骂他的声音很刺耳,打在自己身上的的拳头很疼。 那小女孩到底是怎么抗下来的,姐姐也挨了这些打吗? 陈春山到底是年轻,最终扛着女孩跑了。 祁鹤一带着祁平云和贺玉章回来时,这个事件已经做结,陈春山半蹲圈抱着女孩,女孩的脸埋在陈春山的脖颈,抽噎着,倾诉着。 “他们......确实是人贩子,他的父亲欠了赌债,想把她卖了换钱。”陈春山的状态很不好,祁鹤一看在眼里但却做不出什么能帮助他走出痛苦的实质性帮助。 “眇阳村,他们是要去......那里的。” 我也是那里的。 剩下这半句话陈春山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却始终吐不出,终究欲言又止。 女孩被贺玉章带回警察局后,祁平云看着仍然站在那片路灯下久久停留的陈春山,终是不忍落泪,“鹤一,我先回家做饭了,待会回来吃饭。” 祁平云特意强调了“家”一字,深深看了陈春山一眼,希望陈春山能懂得他的话外音。 陈春山也够聪明,很快抬头示意自己需要再缓缓,就又低下头。 一掠而过的泪水踟蹰着流下面颊,随即蜿蜒。 夜晚似乎很能包容伤心的人,黑暗给予人们天然的保护壳,让伶仃孤影也有去处。 温热的手指穿插进陈春山的发丝,地面上树影交织出破碎的零星,可倘若破晓,这个角度里没有树影,“起来了,过去了不是吗。” 祁鹤一讲真是个没什么温情的人,恰恰是这种品格,能快速让陈春山抽离,祁鹤一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摸到了个袋装面包递给陈春山,“啧啧,凑合凑合,哥平时不吃糖,不过咱俩也不是苦情救赎剧场,咱这是青春励志频道,嘿嘿。” 陈春山抬起脸,任由自己的自尊在祁鹤一面前**。 “呦,咋还哭了,别介啊。” 祁鹤一弯下腰,双手撑着腿,弯下眉眼,“陈春山,你早走出来了,别困在曾经。” 光线好像已经不能衬托出祁鹤一的温柔,对于这样一个不会安慰人的没心肺,这样程度的安慰足以称为温柔。 第4章 线头 待两人回家时,祁平云已经做好了饭。 在中国好像什么事都能被吃饭一事暂时揭过,饭也是关系拉进的媒介。 陈春山坐下后,祁平云就给他递了筷子,窗外是闪烁着的人间。 “谢谢祁叔,我没事了,今天让你为我担心了。”陈春山的嗓音还带着沙哑,闷闷的腔调让人不由得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春山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祁平云又给他加了几筷子菜,示意他快吃。 吃完饭后祁鹤一和陈春山就各自回了房间,因为没有作业,陈春山索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没一会,卧室的门发出了响动。 “卡崩”一声,门被外面的钥匙打开了。 “小陈同志,感觉好点了否?”祁鹤一拖着长长的调子,声音满是笑意,可怜脸上只有很清浅的微笑。 陈春山不知怎得不想回答他,哪怕一句话都觉得竭力,他揉了揉眼眶,酸涩的眼睛被揉了后更加脆弱,似乎抵挡不住再来一次的关心。 “给我腾个地方,哥今晚跟你睡。” 祁鹤一用脚踢了踢陈春山的小腿,一个大字就出现在陈春山床上,“知道我为啥找你不?” 说完这话,祁鹤一像是不在乎答案似的就不吭声了。 好一会,闷闷的嗓音响起,“不知道。” 祁鹤一想扭头,却被一个手掌按了回去,手掌很湿热,祁鹤一感知到后就直接把脸放在那只手掌上,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是不是没给你说过我妈妈的事,想不想听?”狡黠的语气淡淡清减了些许悲伤的气氛,也转移了陈春山的注意。 听到这话陈春山下意识地一愣,贺青衫一直是祁鹤一的逆鳞,饶是祁平云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 陈春山下意识地摆出倾听姿态,可躺在床上的人却缄默了,好一会儿,祁鹤一的声音才又响起,嗓音也有了沙哑的痕迹。 “我没讲过这些,语序可能会有点乱。”祁鹤一揉了揉鼻根,又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肚子上佯装放松,又慢慢开口,“其实今晚不是个合适的聊天环境,但我想,可能会让你感觉,这个世界很烂,但有不少人为这个世界缝补。” 陈春山隐约觉得和今天的事情会有点关联,就听祁鹤一继续道:“我妈妈是一名记者,一个爱管闲事的记者,记得我们初遇的地方吗,那是我妈妈失踪的辖区,她在跟我爸聊天时了解到了当地的隐形人**易链,得知渺阳山的境况后,她向上级递交了调查申请,但批复迟迟没到,这件事背后的交易网络太过繁杂,想让罪恶从阴沟里浮现凭她一个人太难了,但说不清是不是冥冥天意,她在一次踩点时遇到了一个逃出来的女人,那天我妈妈走的有点深了,距离公路......太远了,随行的江叔那天没跟着我妈妈往村庄方向走,后来收到了一条旅拍相机的视频,和一个定位,视频里她带着一个女人跑到了一个坡下,她最后对着镜头笑了笑,像是大获全胜般......江叔收到消息就给我爸打电话了,我爸也带着人很快赶到了,但位置标下只有那个女人。” 陈春山全程都是静静的听着。 他能感觉到祁鹤一语气里的克制,悲伤不太贴切,那更像是某种冷静的、漫长的清算。 “我长大后顺着她的线索查下去,我明白她不是冲动,但她有点太狠心了。”渺阳山的事背后错综复杂的链条,引诱了她这样一个,向往和平的囚徒。 “阿姨......嗯......或许不是狠心,也可能是太善良了。”陈春山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踟蹰半天憋出了两句话就又闭嘴了。 “她确实善良,她救了两条命。”祁鹤一说完就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陈春山的眼睛,陈春山的眼睛是偏浅的,和那个女人有点像,这样的场景也熟悉。 “那个人怀孕了?”陈春山有点讶异。 “胎儿发育成熟了,打不掉了。”祁鹤一淡淡的笑了一下,没在吭声。 陈春山仔细揣摩了一下这句话,不住的交叉双手用大拇指捻着虎口,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床不大,祁鹤一揉了揉陈春山的耳朵,又开口道:“你今天救了一个人哎,足以证明,你不属于那座山,为了不能归咎于你的出身而讨伐自己,不必要。” 陈春山轻轻的放缓了按压的动作,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清明,“不必要吗?” “完全不。”祁鹤一加强了语气,坚定的拍了拍陈春山的右肩。 陈春山似是再也忍不住,眼泪爬满脸颊。 创伤之所以难以抚平,从来都不是因为它所带来的伤害,而是它背后的征兆,就像是猫咪长期被凌虐后,往往被打时不害怕,被打前会很害怕,每一个凌虐前的象征都会让猫咪毛骨悚然,但真正打下时,猫咪反而会不害怕,只是这样的应激就像是反复溃烂的疮疤,每一次的试探后,都会结痂,但不会愈合。 陈春山的创伤来源于贬低他的家庭,动辄打骂和羞辱让他害怕被抛弃,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伤筋动骨,倘若不幸,他或许此生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享受爱护和珍视。 瑞阳小区算是个学区房,离南城一高很近,祁鹤一也不担心迟到,索性又开了个话题,“想学什么,今年高三了总得大概有个专业方向了吧,之前问你你都不说。” 陈春山抬眼看了看眼前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人,把心底那个医生咽了回去,开口:“法医吧。” “那敢情好,我想当刑警,咱俩这职业也近,不愧是我兄弟果然跟我心有灵犀。” 陈春山想起这人房间摆的侦探小说,无奈咽下一口气,这想猜不出来也很难吧。夜色渐渐深沉,两人也缓缓睡去。 半夜,陈春山惊恐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祁鹤一的侧脸,窗外的光晕在他的眼唇,而自身急促的呼吸也昭示着梦境的惊悚,熟睡的侧脸,有规律的呼吸让他安下心,“还好。” 喃了一句后陈春山轻轻蹭到祁鹤一旁边,虚拢上祁鹤一的手,才继续睡去。 次日,小雨把天空渲染成灰色,祁平云给两个孩子留了早餐就走了,因为在一个房间,所以祁鹤一没有赖床,赶着祁父出门的尾巴就起床了。 反而陈春山依旧蹙着眉头似乎是在做噩梦,祁鹤一上前把他摇醒就回自己房间洗漱去了。 第5章 整治 两人赶着雨下大前进了教室,屋里不同外面的凉快,甚至有些闷热。 第一节课是数学,对于一些数学略微薄弱的学生简直是助眠利器。 但毕竟是尖子班,老师也不会允许这些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流于年级中游,所以仅过了半节课,刚开学没调整好作息的学生就都被拎起来罚站了,粗数竟有半个班。 闷湿的雨打在窗户上,形成天然的白噪音。 这样的场景显然老师们并不少见,所以几个老师一串通,就给这群懒懒散散的学生调了一节体育课,被调课的体育老师人也是在状况外,他本以为这个班上高三后就不用带了。 因为上午一直在下雨,直到下午二班才上到了这节不怀好意的体育课,本来激情满满的学生在四圈跑完后立马萎靡。 “不公平!我一节没睡,我怎么也得跑?”二班的苦命班长率先开团。 “哎呀,班长,亲爱的班长,作为二班的一份子,有难同当这样的品质应该熟记于心哦。” 赵最回答完卫争渡的话就被他踢了一脚。 “我呸,放你的有难同当罗圈屁,老子辛辛苦苦撑着眼皮不敢睡,你倒好,站着都快睡着了,福我没享着,难想起我了,简直畜牲。” 卫争渡踢完一脚不解气,还想再补一脚,结果这人跟泥鳅一样瞬间闪避到队伍外了。 卫争渡这话瞬间引燃了大家的仇恨点,一瞬间赵最就被群起而攻之。 祁鹤一看着几个被遗忘的兄弟,贴心补刀:“兄弟们,别忘了铭义兄啊,没他李老板不会那么生气啊,还有燕儿,没他提出上体育课,我们落不得这番田地啊!” 一瞬间,几只杀红了的眼盯上了被点名的两位仁兄,没被点名的几位朝祁鹤一投来感恩的眼神。 很快,伟光正的祁同志被拆穿了。 “你还说别人老铁,被拎起来三次的不是你啊,同志,挑拨离间非君子所为啊。”卫争渡被追的屁滚尿流还不忘给兄弟送上一刀。 悟过来的其他同学眼神中杀意更浓,很快,祁鹤一就食到了恶果,喜提两圈追逐赛。 “我去,祁鹤一咋跑那么快?”混进追杀祁鹤一队伍的赵最放缓脚步,慢下来后又弯下身向前蹭着走,他实在跑不动了。 “这龟孙子每年都被送到他爷那儿训练,他自己还是练足球的,跑不快才奇怪。” 卫争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回答了他。 赵最也跑不动了,索性跟着班长走,总不会被骂的太惨。 此刻天气不燥,微有和风。 祁鹤一边跑还边得瑟,跑到陈春山面前时竟然拉上人一起跑了,可怜如陈春山,一节没睡还要被当靶子追。 “他们怎么只追你啊?”陈春山眼看着刚才被追的那几个人身边已经偃旗息鼓,自己这边还热火朝天,不由地发问。 “因为我帅啊。”祁鹤一朝陈春山挤眉弄眼道。 后面人一听这话瞬间没了追逐的**,宋梦令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率先停下了,“祁哥,我真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要face的。” 祁鹤一一看他们停了,连忙回身作揖,“承让承让兄弟们。” 陈春山也是无语的到笑了,这人真是乐天的不行。 跑完这一遭也没人说困了,回班后虽然都累得不行,但的确睡不着了,被追时经过树叶被扯得一身是水的几个人更是毫无睡意。 “呦呵,怎么回事啊,今天咱班外面廊道没人宠幸啊。”物理老师走进教室后心知肚明的调侃道。 死寂的教室听闻这话,活像是一颗泡腾片丢水里,瞬间沸腾起来,本来累的懒于说话的学生们这会儿也纷纷义愤填膺的怪叫起来。 “田总,你这是毫无人性的风凉话,我们容不下你了!”赵最抢先一步进行字字泣血的控诉,两手还比出兰花指作绝望状。 “别以为这样你们就不用上课,容不下也得容,我能避你锋芒?”田懿涛托了托肚子又抹了把不存在头发的前脑壳就敲黑板示意上课了。 “田总好。”众人起来大吼。 “坐坐坐,小声点,校长正游行呢,别给我惹是生非奥。”田总本人还是很低调的呵斥同学们收敛一点。 陈春山在课上一半时突然闻到不寻常的味道,微微侧目就看到邻桌鬼鬼祟祟的低下头,眨眼间,一颗鱼丸就进了同桌的嘴。 “......” 虽然陈春山没发出任何响动,但祁鹤一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祁鹤一微微侧过身,让陈春山看看手里的关东煮,并示意想吃求他,为什么这么解读呢,因为每次祁鹤一想让他求他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陈春山扭过头继续看黑板示意自己不吃,但偏偏祁鹤一来劲了。 一个接一个的小纸团飞向陈春山的桌子,陈春山听完田总的一个小结待做题时才拆开纸条一一看了起来,边看还边做题,给祁鹤一气的龇牙咧嘴。 有些美味,一旦错过就不在~ 作为一高首席美食鉴赏家,我打包票,这家鱼丸足以封神 冷漠的人类,你把关东煮当什么了...... 别唱给我留点我下课再吃行不,你好好上课,我回去抽看你上课的笔记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春山一一回复完题也做得差不多了,又上了一小章节内容的课,下课铃声响了。 刚一下课,旁边的人就凑了过来,”来来来,童叟无欺,美味炸了。 第6章 波澜 两人走到201门口就发现了异常,往常这个时候,祁平云已经做晚饭了,但现在能看到室内的木门框里漆黑一片。 “嘘” 祁鹤一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陈春山先不要发出声音。 “轰隆!”一声,门从里面破开了,一道黑影从黑暗里窜出,走时还碰倒了楼道里的空啤酒瓶,以至于劈里啪啦的把楼道本来已经灭的灯震亮了。 两人几乎没有交流,祁鹤一直接从楼梯拐角一跃而下去追那道黑影,而陈春山则立刻冲进房子检查室内情况。 陈春山按开灯,开始四处检查,“祁叔,你在吗?” 走到卧室门口时,陈春山放慢了脚步,握起倚在门边不锈钢摆件,边走边询问。 察觉到门里安静异常后,陈春山快速握开门,察觉门后有阻挡后立刻夹紧门,门后人的反抗剧烈,年岁已高的木门发出剧烈的吱呀声和纤维撕裂声。 陈春山趁着门后人蓄力的时间立刻用腿挡住了门和墙的空隙,并给了那人当头一击那人哀嚎后蹲下,陈春山本想上前将其制服,没料到对方趁他不备把他扫倒并掐住了他咽喉。 “小兔崽子,敢打我!” 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让陈春山毫无还手之力只好以两臂抵挡,但很快,警笛声响起,那人很快停手破窗而逃。 “砰”的一声,随着男人的惊叫,这场闹剧收了场。 陈春山看见那个男人被赶来的警察制服,心里隐隐有束小火苗燃起,并渐渐愈演愈烈,这一刻他脸上的伤不再疼痛,往日从未有的热血开始充斥他的四肢百骸。 但现在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春山回头按开卧室的灯就看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祁平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刺目的令人心悸。 陈春山快速上前检查伤处,并试图唤醒祁平云,撕开衣衫,多处刀伤让他有点头疼,几乎没有犹豫,他立刻把祁平云腿垫高开始止血。 没一会儿,祁鹤一和医务人员一同回来了,陈春山和祁鹤一随贺玉章坐警车一起跟去了医院,急诊室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要交代工作的都自行回避他处。 度秒如年的滋味不好受,祁鹤一整个人都紧绷着,陈春山慢慢抚着他的后背,期望能给他些舒缓,但少年紧绷的后脊毫不松懈,让人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幼年丧母的孩子。 “阿鹤,没事啊,放轻松,祁哥没事的,他没事的......”一番话也不知道到底在安慰自己还是祁鹤一,说完这话,贺玉章缓缓靠在墙上闭眼假寐,似是忍不住,几行泪水从眼角溢出。 漆黑夜色中,穿着墨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听完最后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将香烟捻灭在指尖,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就离开了医院门口。 “错杀一千,不落一卒。” 经过整夜的抢救,祁平云算是短暂逃离鬼门关,转到了普通病房。 两个高中生被勒令回去睡觉,剩下人则继续无止尽的等待,等待祁平云的苏醒。 次日,三伏天热的叫人烦闷不已。早自习上,祁鹤一心不在焉的念着课本,一个字也没记住。 突然,被陈春山戳了一下,祁鹤一疑惑的看向他,不明所以。 “好好背书。”陈春山提醒道。 祁鹤一也不知怎么了,似乎是昨日被强压回来的怒气,也似乎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当即朝陈春山发泄了出来,只是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我爸至今昏迷不醒,你让我怎么沉下心,我看你挺平静,反正也不是你爸是吧。” 教室背书声很大,两人又在最后,没人注意这边。 “......鹤一,先学习,中午再去看看......叔叔。”陈春山眼眶有点发酸,也没说自己也跟过去,怕给人添堵,但也不忘祁叔的嘱托。 祁鹤一想道个歉,但舌头像打结了一样,那三个字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很快早读结束,由于早餐没人做,两人应该是要一起去食堂对付一口的,但眼下祁鹤一刚和人单方面的闹完脾气,此时也拉不开面子和他一起,便坐在位置上发呆。 再抬眼时,旁边的座位已经没人了,陈春山和赵最那伙人热热闹闹的走了,祁鹤一盯着陈春山的后背像是要盯出一个洞,那人一次也没回头。 祁鹤一冷哼一声就翻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他和陈春山的对话框准备看今天陈春山给他准备的外刊,又面色铁青的退出,翻出书包里的教辅准备做,发现是陈春山暑假给他挑的。 “......”他最后索性复习了会儿理综,直到买饭的大部队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赌气没吃饭,现在去也晚了。 看着陈春山闷声走在人群中,祁鹤一的目光如有实质,陈春山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陈春山把饭放在祁鹤一桌上就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祁鹤一看着饭,内心天人交战不过三秒就开袋即食。 因为昨晚的晚餐就没吃,陈春山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买的分量很足,大杯的燕麦粥加两个鸡蛋灌饼吃的祁鹤一相当满足。 祁鹤一吃完就没了发脾气的底气,摸出手机就开始疯狂下跪。 陈春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摸出一看,一长串的下跪小人整整齐齐跪在对话框里,陈春山回个句号意思停止就开了静音就把手机塞进桌洞里不再看了。 祁鹤一还想做些什么被陈春山一个眼神拦下了,翻译一下就是:学习。 上了一上午课,两节数学一节物理一节生物,给人心态上的很崩,不只是内容难,更因为是尖子班,拓展的作业也难,学生们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萎了,吃饭都不积极了,甚至有几个啃面包准备和老师布置的题死磕的。 祁鹤一虽然聪明但因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学也落下不少知识点,上完课萎靡的不行,“陈春山,我死了。” 陈春山把几个软抄本递给祁鹤一,示意让他拿着看。 一打开,作业布置的题,对应的典型例题,涉及的知识点,甚至还有自己黏贴上去的相似题型被整理的一目了然。 “上午各科。”陈春山刚说完这话就被眼冒精光的几位同学盯上了,索性又缀了一句,“阿鹤看完给你们看。” “陈哥万岁!”一群高三生得令后鬼哭狼嚎的叫唤。 教室热闹的不像话,自然引起了其他班的注意,这一层的学生可以说是优中选优的尖子,自然好胜心也强。 几个班纷纷请神下台,开始推销自家学神笔记。 “你那算什么,我们班娇姐的才全面好不好!”1班的体委极力吹捧自家学委。 “你们班虞娇的字都被几个老师批斗了,你能看懂一行字我就认输。” “我竟然无言以对。” “宋闻广!你完了!”刚好回来听到这一句的虞娇暴跳如雷。 “我们家娇娇......”宋闻广话没找补完就被虞娇赶跑了,原地只剩下面面相觑吃瓜的几个班学生。 祁鹤一很快看完笔记,又写了一些新内容到自己的本子上。 写完后就握着笔发呆,金属壳的笔反射窗外的阳光在教师天花板形成几块光斑,祁鹤一调整角度,直至光斑跃上陈春山的桌子。 他想,或许再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每天迁就自己的情绪,不得不管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倒霉蛋,被骂了也不敢还口,还老老实实给骂他的人带早餐,傻子,大傻子,心里想着,眼尾却流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