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你挡着我捡破烂了》 第1章 第1章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颅腔内强行转动,碾过蓝星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意识。 【国运战场,正式开启。】 【全球197国,各随机抽取一名“天命者”,绑定国家命运,进入惊悚世界。】 【任务:生存。探索。征服。】 【失败惩罚:所属国家,资源削减百分之五十,随机降临一种S级诡异。】 【胜利奖励:所属国家,资源提升百分之五十,国运昌隆。】 --- 龙国,某座繁华都市。 下午三点的阳光正好,商业街人声鼎沸。突然,所有的声音被掐断,巨大的露天屏幕、车载电台、个人手机……一切能传递信息的设备,都被强制覆盖,回荡起那毫无感情的宣告。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什么声音?!” “国运战场?开玩笑的吧!” “绑定国家命运?抽中的人会怎么样?” “资源减半?S级诡异?!不——!” 尖叫、哭泣、混乱的奔跑……秩序在几分钟内崩塌。乡村、学校、家庭……全球人类陷入同一种巨大的茫然与恐惧之中。 --- 龙国,最高战略指挥中心。 死寂般的压抑。红色指示灯无声旋转。 “报告!全国范围确认异常精神感应!” “通讯被完全劫持!” “社会秩序出现严重动荡!” 首席长官脸色铁青,盯着主屏幕上疯狂刷新的各国天命者信息。每出现一个看起来强悍或特殊的存在,指挥中心的气氛就沉重一分。 米国:前海豹突击队员,约翰·“铁盾”·汉克。 白象国:摔跤冠军,巴尔汗。 樱花国:忍者传人,服部千藏。 …… 终于,轮到了龙国。 屏幕定格。 【龙国天命者:舒窈。】 画面中,是一个站在纯白色、无边无际空间里的少女。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宽大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边缘开胶。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尖俏的下巴和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唇。她佝偻着背,双手死死绞在身前,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要将那里烧出两个洞。 与屏幕上其他那些气势不凡的天命者相比,她的形象惨烈到令人绝望。 “查!立刻!”首席长官的声音带着颤音。 技术官飞快调出资料:“舒窈,十八岁,父母双亡,靠救济金和捡废品维生。高中辍学,权威鉴定:重度社交恐惧症。无任何特殊技能,体能评估极差。” “……” 指挥中心内,空气凝固了。有人闭上了眼,有人颓然靠向椅背。 社交恐惧症。捡废品。无技能。体能极差。 这任何一个标签,放在这决定国运的战场上,都是死刑判决书! 与此同时,全球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爆炸。 “哈哈哈!龙国抽中了什么?一个垃圾妹?” “社恐?她连抬头都不敢!怎么打怪?” “龙国准备好资源减半和诡异降临了吗?” “真是可悲啊!” 龙国本土网络,一片哀鸿。 “为什么是她?!凭什么!” “天亡我龙国!” “她连房间门都不敢出吧?怎么在怪谈里活?” “不敢看了……太绝望了……” --- 惊悚世界,登陆空间。 舒窈死死低着头。这个纯白、空旷、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空间,比拥挤的人群更让她窒息。那些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眼睛”(直播设备),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渴望能找到个角落躲起来。 【欢迎来到惊悚世界,天命者。】 【新手副本即将载入……】 【副本类型:规则怪谈。】 【副本名称:温馨的家。】 【任务目标:在“家”中存活72小时。】 【载入中……】 冰冷的提示音刚落,舒窈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秒,她出现在一个房间里。 光线昏暗,老旧的木质地板,墙壁贴着有些发黄、印着浅色碎花的墙纸。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灰尘和某种香料混合的陈旧气味。 房间门紧闭着。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真切的景象。 同时,一段信息涌入脑海,墙壁上也悄然浮现出几行血红色的、扭曲的文字: 【家的规则】 【1. 你的房间是安全的,但仅限于规则被遵守之时。】 【2.妈妈每天会为你准备三餐,请务必在餐桌上吃完。如果妈妈敲门超过三声你未回应,她可能会进来查看。】 【3.爸爸喜欢安静,尤其是在晚上10点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不要离开房间。】 【4.妹妹的玩偶很可爱,但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如果玩偶出现在你的房间,请无视它。】 【5.记住,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家人。要听话。】 规则浮现的瞬间,龙国直播间和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规则怪谈!是最诡异的规则怪谈!” “而且还是家庭类的!这种副本最难了,一步错就死!” “她甚至不敢出门!怎么去餐桌吃饭?规则第二条怎么办?” “完了,她连第一条规则都可能遵守不了!她那个状态……” “看她吓得……已经缩到床角了!” “72小时……她可能连3小时都撑不过!” 指挥中心内,首席长老看着屏幕上那个蜷缩在床角、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的少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难道龙国的国运,就要以这种无比憋屈的方式,断送在这个连房间都不敢出的社恐少女手中? …… 房间里,舒窈确实怕得要死。 陌生的环境,诡异的规则,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被“注视”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崩溃。心脏狂跳,呼吸急促,手脚冰凉。 她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那血色的规则,不敢看那紧闭的房门,不敢看窗外灰蒙蒙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后,是一种麻木的虚脱。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眼皮,视线从膝盖的缝隙里透出去,不敢看远处,只敢看眼前极小的一片区域——床脚下那一块老旧的地板。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地板上一小片不太一样的东西吸引了。 在那块颜色略深的地板缝隙边缘,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闪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物件。 那是什么? 在周围一片昏暗和诡异的环境中,那个小小的、冰冷的、沉默的物件,奇异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它不像那些规则文字那样充满压迫感,不像门后可能存在的“家人”那样让她恐惧,也不像那些“眼睛”那样让她无所适从。 它就在那里,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 就像她平日里,在堆满废品的角落里找到的那些被人遗弃的、不会对她有任何要求的小东西一样,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压过了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像一只受惊的蜗牛伸出触角,朝着那个小物件,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点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碰触到了那个卡在缝隙里的东西。 冰凉的触感。 是一枚……生锈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旧纽扣?还是别的什么金属小片?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缝隙里抠了出来。动作轻微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将这枚小小的、锈蚀的金属片握在手心,那冰冷而坚实的触感,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仿佛握住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依靠”。 她依旧害怕,依旧不敢看别处。 但她的视线,开始下意识地,在床脚附近这极小的一片区域内,更加仔细地搜寻起来。 然后,她在另一个地板缝隙里,看到了一小段弯曲的、同样生锈的……别针? 在床头柜的阴影下,发现了一个褪色的、塑料的……可能是某个小玩具的零件? 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从对规则和“家人”的恐惧,转移到了对这些散落在角落的、“破烂”的搜寻上。 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这些小东西捡起来,擦掉灰尘,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 每多捡到一件,她紧绷的神经似乎就松弛了一分。这个充满未知恐怖的“家”,似乎也因为这些被她发现的、沉默的“破烂”,而变得……稍微可以忍受了一点。 她甚至忘了去看规则第二条——妈妈可能会送餐来。 也忘了去听门外是否有什么动静。 她的世界里,暂时,只剩下膝盖下方这一小片“安全区”,以及在这片安全区里,认真寻找“破烂”这件事。 龙国直播间。 观众们看着屏幕上那个缩在床角,低着头,不是在哭泣也不是在祈祷,而是在……专心致志抠地板缝、捡小垃圾的少女,全都懵了。 “她在……干嘛?” “捡……垃圾?”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规则怪谈啊!她还有心情捡破烂?!” “她是吓傻了吗?行为艺术?” “等等……你们看她的样子,好像……没那么抖了?” “错觉吧!肯定是错觉!等‘妈妈’来敲门她就完了!” 指挥中心,首席长官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神深处是极致的困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 重度社恐,捡废品维生。 她确实在“捡废品”。 只是地点,换成了规则怪谈的恐怖房间。 而这看似荒诞的行为,似乎……暂时让她稳定了下来? “直播信号……”宣传官员再次请示。 首席长官盯着屏幕,看着舒窈又从某个角落摸出一粒看不出原型的塑料珠子,小心地和其他“收获品”放在一起。他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沙哑: “继续……看她捡。” 第2章 第2章 龙国直播间,气氛已经从最初的绝望,变成了一种焦灼的茫然。 屏幕上,舒窈依旧蜷缩在床角。但与之前纯粹的恐惧发抖不同,她现在低着头,专注地在膝盖圈出的那一小片“安全区”里摆弄着什么。 那是她刚刚从床脚、地板缝、柜子阴影里搜罗来的“破烂”:一枚生锈的旧纽扣,一小段弯曲的别针,一个褪色的塑料齿轮零件,几根从旧扫帚上掉下来的、极其细小的金属丝,以及——一个最关键的东西——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废弃小电器上拆下来的、比拇指稍大、输出端还残留着两截细铜线的小型直流电池。电池外壳有些破损,但似乎还有微弱的电量。 她的动作很轻,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她试图将别针掰直,将金属丝缠绕在纽扣的孔洞里,把塑料齿轮小心地卡进某个缝隙,并且,无意识地将那两截电池引出的铜线,试探性地接触着其他金属部件…… “她到底在干什么?”一条弹幕飘过,代表了无数人的心声。 “看起来像是在……拼接电路?” “那些是垃圾啊!能有什么用?” “等等,她手里那个是电池吧?她想做什么?” 指挥中心内,专家们同样眉头紧锁,但其中几位物理和工程领域的专家,眼神却逐渐变得惊疑不定。 “行为分析组报告:目标行为模式异常,疑似通过重复性、低风险的手工操作缓解极端焦虑……” “物理组初步观察,”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专家打断了行为分析,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目标正在进行的操作……似乎是在尝试进行简单的电路连接。她手边的材料,包括导体、绝缘体、以及……一个疑似低压直流电源。” “什么?”首席长官目光一凝。 “虽然手法极其粗糙,组合看起来也毫无逻辑甚至危险,但她确实在利用惊悚世界内与我们世界一致的物理规则,摆弄着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原型电路。”老专家的声音带着一丝荒谬感,“她刚才捡到的那个电池,是关键。” --- 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直播间,则是另一番景象。 米国直播间,约翰·“铁盾”·汉克正冷静地检查着房间,寻找武器和线索。 白象国直播间,巴尔汗对着墙壁规则低吼,展示着肌肉。 樱花国直播间,服部千藏无声移动,寻找环境漏洞。 对比之下,龙国直播间里那个埋头“搞电路”的少女,显得格格不入。 ---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来了! 龙国所有观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舒窈猛地一颤,手中的电池引线差点短路。极致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门外,温柔得诡异的女声:“小窈,吃饭了。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 规则第二条触发!必须回应,或者……面对后果。 舒窈脸色惨白,发不出任何声音。出去?面对“家人”?光是想想就让她窒息。 “咚咚咚。”第二声敲门。 门把手,开始被缓缓转动,发出“咔哒”声。 她要进来了! 极度紧张之下,舒窈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将手中那根掰直了些的别针,猛地与缠绕着细金属丝、卡着塑料齿轮的纽扣组合体接触,而这一切,都无意中连接到了那两截暴露的电池铜线上! 她根本没思考,只是紧张时破坏和探索的本能在驱使! “嗤——!”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短路声响起! 她手中那个粗糙的“电路”接触点猛地爆开一小团耀眼的蓝色电火花!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她的手指! “啊!”她痛呼一声,下意识地将整个冒着电火花的、结构极不稳定的“装置”甩向了正在被推开的门缝! “砰!!” 一声沉闷的微型爆炸!比预想的要响一些,似乎是电池本身在短路和冲击下发生了轻微的爆裂! 一小股黑烟混杂着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从门缝弥漫开来!同时响起的,是一声压抑的、非人的痛苦尖啸! “呃啊——!” 那温柔的“妈妈”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嘶吼! 门把手停止了转动。 透过黑烟,隐约看到门外一片焦黑的、蠕动的阴影,和一双怨毒、却被无形力量束缚不敢踏入的猩红眼睛。 规则一保护了她!或者说,“妈妈”的强行进入行为本身可能触犯了规则,给了她这次“反击”的机会? 阴影怨毒地瞪了房间几秒,最终伴随着血肉拖行的声音退去。 危机暂解。 舒窈捂着刺痛发麻的手指,看着门口的黑痕和糊味,彻底懵了。她……她只是太紧张,把东西弄坏了甩出去……然后呢? 龙国直播间,短暂死寂后,弹幕彻底爆炸! “卧槽!!!电火花!爆炸!我看到了!” “她真的用那些破烂造了个电击炸弹?!” “那个电池!是关键!没有电源一切都是空谈!” “这特么是社恐?这是手工耿异世界分耿吧?!” “巧合!绝对是巧合!她根本不懂电路!”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伤了诡异!还活下来了!”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技术讨论区瞬间沸腾,尤其是物理和电子爱好者们: “实锤了!就是短路!利用电池瞬间大电流放电产生电火花和高温,可能引燃了塑料部件,电池本身结构受损导致微型爆燃!” “虽然粗糙到令人发指,但基本原理没错!导体、电源、形成回路!” “她那个纽扣和齿轮的搭配,歪打正着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接触点,一受力就短路!” “惊悚世界的物理规则看来和咱们一样!这操作理论上可行,只是现实中没人会这么作死!” “楼上的,她就是在作死啊!不过这次死的是诡异!” “我宣布,舒窈是我见过最野的路子,最骚的操作!” 指挥中心,物理组专家给出了紧急分析结果: “长官,确认了!目标利用捡到的废弃电池作为电源,其他金属件作为导体和负载,无意间搭建了一个短路模型。瞬间的大电流和可能伴随的局部高温、小型爆燃,对门外的诡异实体造成了伤害!原理符合基础电学定律!” 首席长官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用捡来的垃圾,依据现实物理规则,在规则怪谈里电炸了诡异? 这简直…… 他死死盯着屏幕。画面中,舒窈在最初的茫然过后,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指,又看了看散落的“零件”和那个已经彻底报废、甚至有点变形的电池,眼神里恐惧依旧,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拿起一个类似的、但结构略有不同的小“组合体”,手指犹豫地,想要去触碰那些金属连接点,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感觉。 那是她潜意识里对“危险事物”的癖好,被这次意外的、强烈的正向反馈,悄悄放大了。 “记录!重点记录她对不同‘零件’的组合方式,以及……她似乎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测试’了!”首席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门外暂时安全。 但舒窈不敢大意,依旧紧盯着房门。她的手指却更加“忙碌”起来,在那些生锈的金属、破损的塑料和剩下的类似电池的物件之间穿梭,尝试着各种看起来毫无逻辑、但在懂行的人眼里却暗合基础物理原理的粗糙组合。 一个个看起来更加“完整”、连接点更多、似乎“威力”也可能更大的不稳定小装置,在她手中逐渐成型,像是一排排等待引爆的、极其简陋的地雷,被她小心翼翼地排列在床边。 她为自己构筑的这道“破烂防线”,正在无声地升级。 而她不知道,门外那双怨毒的眼睛,并未真正远离。受伤的“妈妈”在黑暗中窥视着,规则限制着它的行动,但那份恶意,因受伤而更加炽烈。它记住了房间里那个少女,以及她手中那些散发着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危险”气息的古怪造物。 夜晚降临,爸爸和妹妹的规则即将登台。 这个“家”的恐怖,对于躲在房间里,沉浸于“危险手工”的社恐少女而言,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3章 第3章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家”的每一个角落。窗外化作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漆黑。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上那盏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的老旧灯泡。 明灭不定的光线下,舒窈蜷缩在床角,面前摊着她最新的“成果”。七八个粗陋的装置,核心是她在房间角落又翻找出来的两个小型电池,以及更多的金属片、别针、细铁丝,甚至还有从破旧笔记本上拆下来的金属线圈。她的组合方式依旧野路子,暴露的连接点看得人心惊,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缠绕和连接并非完全杂乱无章,某些节点的绝缘处理,都隐隐透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将将够用的“精准”。 每一次灯泡闪烁,舒窈都会猛地一颤,警惕地望向门口和窗户,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一个刚刚做好的、将金属线圈与电池正负极连接的装置——她清楚这东西短路时会迅速发热,甚至可能发红,足以暂时驱散一些阴冷的东西。 龙国直播间里的观众,心情复杂。 “她又做了好几个……这次看起来好像……稍微像样了点?” “还是危险啊!不过那个线圈绕得,有点意思?” “你们发现没,她好像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的?你看她测试那个发热装置的小心样子。” 指挥中心,气氛同样凝重,但一份刚刚紧急调阅并传送过来的补充资料,让几位核心专家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长官,关于舒窈的在校记录补充……”情报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我们查到她高中辍学前的所有大型考试记录。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说。” “她从初一到高一上学期辍学前,所有科目,所有考试——期中、期末、甚至随堂测验——成绩无一例外,全部是60分或61分。精确擦过及格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什么?!”首席长官瞳孔一缩,“所有科目?包括……” “包括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甚至德育评分,出了体育。全部,都是60或61分。”情报官强调,“我们核对了三次,确认无误。这绝非巧合。” 会议室一片寂静。 所有科目,所有考试,精确控分在及格线上?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计算和控制力?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她绝非资料显示的那么“简单”! “结合她当前的行为,”一位行为分析专家深吸一口气,“我们怀疑,舒窈可能并非不懂她在做什么。她很可能具备相当的知识基础,但出于某种极度内敛或自我保护的原因,她只愿意展现出‘刚刚好’够用的水平,无论是在考试中,还是在这里……制作这些‘刚刚好’能应对当前危险的小玩意儿。” “她知道这些东西的原理?”首席长官看向屏幕上那个依旧显得怯生生的少女。 “极有可能知道!至少知道基础原理!否则无法解释那种精准到诡异的控分,以及现在这种看似胡乱实则‘有效’的组合方式!” --- 就在龙国方面为这个新发现震惊时,其他国家的直播间,正上演着血淋淋的现实。 【高卢国天命者,皮埃尔,确认死亡。】 【高卢国惩罚:资源削减百分之五十,S级诡异‘镜中蠕行者’已随机降临至里昂市。】 全球公告响起,里昂市被灰雾笼罩,镜中伸出手臂的景象让所有人胆寒。 “死了!真的会死!” “诡异降临了!” 龙国直播间也被恐惧席卷:“舒窈她……” 紧接着, 【袋鼠国天命者,杰克,确认死亡。】 【袋鼠国惩罚:资源削减百分之五十,S级诡异‘欢笑梦魇’已随机降临至悉尼港。】 悉尼港响起的空洞笑声更是让恐慌加剧。 接连的死亡,像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 惊悚世界,“家”中。 舒窈感到了更深的寒意和不安,外界隐约的死亡宣告让她本能地战栗。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爸爸”来了。 舒窈屏住呼吸,缩进角落,一手紧握“电热丝”装置,另一手抓住一个“短路炸弹”。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装置,眼神飞快地扫过那粗糙但确保接触良好的连接点,以及被她用布料稍微隔离防止意外短路的电池正负极。她知道这东西一旦接通会怎样——会瞬间产生高温,会发光。而光与热,或许能干扰门外那崇尚“安静”的存在。 门外的低语带着威严和冰冷的压力渗透进来:“还没睡?”“我知道你没睡。”“不听话的孩子……” 窒息感传来。 舒窈手指用力,果断地将“电热丝”装置的两根引线末端,精准地按在了电池暴露的电极上! “嗤啦——!” 橙红色电火花爆开,线圈迅速发红发热,点燃了少许棉线,光芒和热量短暂驱散了门口的寒意。 门外的低语戛然而止。冰冷的压力停滞、退去。脚步声远离,带着一丝疑虑。 “保持……安静。” 危机再次暂解。 龙国直播间松了口气,但指挥中心的人心情却更加沉重。他们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舒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那看似慌乱的动作下,藏着一种精确的计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暂时的安全。这和她每次考试精准控分到及格线的行为模式,如出一辙! 她不是运气好,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精确地,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平衡! 舒窈看着手中报废的装置,脸上没有庆幸,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默默地将其放到一边,然后拿起新的“零件”,手指稳定地开始缠绕、连接。她的动作依旧不快,但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在脑海中早已计算好了每一步,确保成品能在需要时,刚刚好产生她所需要的效果——无论是电火花、爆炸,还是发热。 她知道光靠发热装置可能不够了。“妹妹”的规则还没出现,从规则看来,“妹妹”的危险可能来自窗外或者其他更诡异的方式。 她需要一点……能主动预警,或者范围稍大一点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了之前找到的一小截极细的、有弹性的金属丝,以及一些更零碎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片上。 窗外,那纯粹的黑暗中,细碎的、像是玩偶关节扭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妹妹”要来了! 第4章 第4章 窗外,那细碎的“咔哒”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无数个小木偶在黑暗中同时活动着关节,声音由远及近,贴着玻璃窗爬行。灰蒙蒙的窗玻璃外,开始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模糊的阴影轮廓,它们蠕动着,挤压着,试图钻进来。 【规则4:妹妹的玩偶很可爱,但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如果玩偶出现在你的房间,请无视它。】 龙国直播间刚刚因为舒窈再次击退“爸爸”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又紧绷到了极点。 “是玩偶!妹妹的玩偶来了!” “规则说无视!她能做得到吗?” “看窗外!那些影子!太多了!” “无视?说得轻巧!它们看起来是想进来啊!” 房间里,舒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无视?当那些东西明显带着恶意,甚至可能突破物理界限时,如何无视? 她死死盯着窗户,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迅速扫视了一眼自己摆在床边的“破烂防线”。发热装置对窗外效果有限,短路炸弹是近程的,而且数量不多。 需要新的东西。能阻挡,或者至少能预警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构思的那截弹性金属丝和那些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上。一个极其简陋但或许有效的想法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与平时那副怯懦迟缓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将弹性金属丝的一端紧紧系在床脚,另一端则用一块稍重的、从某个旧闹钟里拆下来的小齿轮压住,拉直,横亘在窗户与床之间的地面上,高度大约在脚踝处。然后,她将那些锋利的金属碎片,小心地、刃口朝上地放置在金属丝两侧的地板上,并用从墙上刮下来的一点灰尘稍稍掩盖反光。 一个最简单的绊索预警兼伤害装置,完成了。 这还没完。她拿起另一个之前做好的、结构更复杂的装置。这个装置的核心是一个更大的线圈,缠绕着更多的细铜丝,连接着一个她费了些功夫才从某个塑料壳里完整取出的、结构相对完整的微型振动马达,而马达的转轴上,被她用胶粘上了一个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圆形小铁片。 她将这个装置小心地放在窗台上,让那带着锋利转轮的马达正对着窗户缝隙。装置的引线,连接着她手边最后一个,也是电量似乎最足的一个方块电池。 她知道这个装置的原理——通电后,马达会高速旋转,带动那个锋利的转轮。如果有什么东西试图从窗户缝隙钻进来,首先会触发绊索,然后……可能会撞上这个高速旋转的“小锯子”。 这一切布置,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冷静和高效,与她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她刚把“小锯子”装置放好的瞬间—— “咔啦……” 一声轻微的刮擦声,窗户的插销,竟然在自己缓缓移动! 一只眼睛,一只完全由塑料纽扣和黑色玻璃珠拼成的、毫无生气的眼睛,猛地贴在了窗户玻璃的缝隙上,向内窥视。 紧接着,一只用脏兮兮的布料缝合、填充着不明物的小手,扒着窗框,一个大约三十厘米高、穿着破旧蕾丝裙的玩偶,动作僵硬地开始从窗户缝隙往里挤!它的嘴角缝线咧开,形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 “进来了!它要进来了!” “无视啊!快无视它!” “无视个屁!它都爬进来了!” 龙国观众急得恨不得钻进屏幕。 舒窈瞳孔紧缩,呼吸几乎停止。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个正在入侵的玩偶,但眼角的余光和精神感应都牢牢锁定着它。 玩偶的动作不算快,但异常坚定。它的一条腿已经跨过了窗台。 然后,它的另一只脚,碰到了那根几乎看不见的弹性金属丝。 “铮!”一声极轻微的金属颤音。 玩偶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地低头。 就是现在! 舒窈没有任何犹豫,用颤抖却精准的手指,将“小锯子”装置的引线猛地接上了方块电池的正负极! “嗡——!!!” 一阵令人牙酸的高频振动声陡然响起!窗台上的马达瞬间疯狂旋转,粘在转轴上的锋利小铁片化作一团模糊的银光! 那玩偶刚把脑袋探进来,正好迎上了这团高速旋转的死亡轮锯! “嗤嗤嗤——!” 刺耳的切割声响起!填充物和细小的布料碎片瞬间爆开! 玩偶的“笑容”僵住了,它的脑袋被高速旋转的利片切开了大半,一颗玻璃眼珠崩飞出来,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角落。 它发出一声尖锐得不像玩偶能发出的、充满怨毒的嘶叫,猛地向后缩去,带着半颗破烂的脑袋,迅速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中。 高频振动声停止。窗台上只留下一些黑色的填充物碎屑,以及那个停止了转动、冒着细微白烟的马达装置。 窗外密集的“咔哒”声,骤然停止了一瞬。那些蠕动的阴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慑住了。 危机,再次被这简陋而危险的“破烂科技”化解。 龙国直播间,在短暂的凝滞后,弹幕如同山洪暴发: “锯……锯开了?!她把玩偶脑袋锯了?!” “我的妈!那是什么?自制小电锯?” “她连马达和切割片都能拼出来?!” “这特么是捡破烂的?这是人形自走军火库吧!” “规则说无视……她这算无视吗?她直接把人家头都给卸了!” “有效就是硬道理!没看那些影子都不敢动了?” 指挥中心,专家们看着传回的高清画面和分析数据,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确认了,微型直流电机驱动自制切割轮。转速估计超过每分钟五千转,虽然扭矩不足,但对付那种小型实体……足够了。”工程专家声音干涩。 “她对材料的利用,对基础物理原理的应用,已经超出了‘巧合’或‘本能’的范畴。”物理组首席缓缓道,“她在‘设计’。尽管材料受限,工艺粗糙,但她在有意识地组合功能模块,实现特定目的。预警、伤害、驱赶……她在构建一个基于她所能获取‘破烂’的防御体系。” 首席长官看着屏幕上那个在玩偶退去后,立刻扑到窗边,快速检查并修复那条被碰歪的绊索,然后又低头开始搜集散落零件、准备制作下一个“小玩意儿”的少女,眼神无比复杂。 恐惧是真的,社恐也是真的。 但这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基于知识的、近乎恐怖的创造力和执行力,也是真的! 她不是在瞎搞。她是在用她唯一熟悉且感到安心的方式——与这些沉默的、危险的“破烂”打交道,来对抗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继续观察,记录她的一切行为细节和造物原理。”首席长官沉声道,“另外,尝试分析她这种‘精准控分’行为模式和当前表现之间的深层心理关联。我们需要知道,她的极限……或者说,她愿意展现出来的‘及格线’水平,到底在哪里。” 窗外恢复了死寂,但那份恶意并未消散,只是在积蓄。 舒窈背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刚才那番应对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但不过几秒钟,她又抬起头,伸手从脚边捡起一颗之前崩飞过来的、属于玩偶的玻璃眼珠。 她捏着那颗冰冷的眼珠,对着闪烁的灯光看了看,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纯粹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的、混合着后怕与……一丝探究欲的复杂情绪。 然后,她默默地将这颗玻璃眼珠,放到了她那一小堆“备用零件”之中。 第5章 第5章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距离72小时生存任务结束,还剩最后半天。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客厅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四下。 钟声余韵未散,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便攫住了舒窈。不是脚步声,不是敲门声,而是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恶意,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渗透进房间,仿佛整个“家”都活了过来,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敌意的生命体。 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带着阻力。天花板上的灯泡闪烁得愈发狂乱,光线明灭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 舒窈蜷缩在床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能感觉到,“它们”要来了。不是单个的,而是……一起。规则在最后时刻似乎失去了约束力,这个“家”即将展现出它最本质的恐怖。 之前的“破烂防线”在面对这种整体的、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时,显得如此单薄。 需要更强力的东西。需要……能制造混乱,能一次性应对多个目标的东西。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房间角落那个老旧的双门衣柜。之前她只检查了表面和抽屉,这个衣柜……她一直因为某种莫名的畏惧而不敢彻底探查。 但现在,恐惧被更大的恐惧覆盖了。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爬行着挪到衣柜前,颤抖着手,猛地拉开了柜门! 一股陈腐的、混合着樟脑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柜子里没有衣服,只有几件被遗弃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旧物: 一个外壳泛黄、带着调频旋钮和伸缩天线的老式晶体管收音机。 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灰尘的台式电风扇,扇叶有些扭曲。 一个半透明的塑料收纳盒,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家庭常备的物品:几卷不同颜色的电线、一小瓶工业胶水、几节型号不一的干电池、一小罐用于疏通下水道的碱性固体,包装上画着腐蚀警告、半瓶消毒用酒精,甚至还有一小包受潮结块的化肥,窗台上有盆干枯的仙人掌,大概是以前种花剩下的。 这些看似普通的、存在于无数家庭角落的东西,此刻在舒窈眼中,却仿佛闪烁着危险而诱人的光芒。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兴奋压过了恐惧。 收音机!里面有电容、线圈、磁棒天线……还有那个可能存有残余电荷的电源部分! 电风扇!有电机!有可以作为高速旋转撞击物的扇叶,虽然扭曲了,但依旧锋利! 那些化学品!碱性腐蚀物、酒精、受潮后可能产生易燃气体的化肥…… 她几乎忘记了门外的威胁,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极致的“破烂”改造中。 她粗暴地拆开收音机后盖,双手稳定得不像话,精准地剪断内部线路,撬下那个最大的电解电容,小心地引出其两极的引线。她知道这里面可能储存着足以让人麻痹的电荷。 她卸下电风扇的扇叶,将其边缘在粗糙的地面上用力磨了几下,让它参差不齐的缺口变得更加锋利,然后将其与风扇电机轴重新连接,但连接处只用一点点胶水固定,确保受到冲击时容易脱离。 她将那小罐碱性固体粉末与受潮的化肥混合,再加入少量酒精,用撕碎的稿纸包裹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插入一小段从收音机里拆出的电阻丝作为加热引信。 最后,她将改造后的电容放电装置、扇叶投射装置、以及那个粗糙的化学反应装置,三个独立的危险品,用找到的电线巧妙地并联起来,引线汇聚成一股,被她拉到了房间中央。 她利用衣柜的门作为掩体和导向,将这三个“炸弹”分别固定在门轴内侧、衣柜底层和中间隔板上,确保其爆炸或启动时,冲击力和破片能覆盖门口区域。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流畅和精准,仿佛她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将这些不起眼的“垃圾”变成致命的武器。 就在她接好最后一根引线,将总引线握在手中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她的房门连同门框,被一股巨力从外部猛地撞开!木屑纷飞! “妈妈”、“爸爸”、“妹妹”那扭曲、恐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它们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黑气,眼神中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它们似乎彻底摆脱了规则的束缚,要强行闯入,将这个屡次挑衅它们的“家人”撕碎! “不听话的孩子!” “吵死了!” “眼睛……我的眼睛!” 三种扭曲的声音混合着,如同丧钟敲响。 舒窈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被她掏空、改造的衣柜,面对着破门而入的三个恐怖存在。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恐惧与极致专注的奇异光芒。 她没有看那些逼近的诡异,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根粗糙的、连接着她所有“杰作”的电线引信。 然后,在三个诡异同时踏入房间,扑向她的一刹那—— 舒窈猛地抬头,眼神决绝,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引线狠狠一扯!同时将引线末端猛地按在了她一直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电压最高的那块电池两极上! “滋啦——轰!!!” 先是一阵剧烈的电火花从衣柜方向爆开!那是电容的瞬间放电! 紧接着! “嘭!!”化学包裹被电阻丝点燃,发生了猛烈的爆燃,火焰和刺激性烟雾瞬间弥漫!碱性混合物受热飞溅! 几乎同时,“嗡——砰!!”扭曲的扇叶被电机疯狂驱动,然后因为固定不牢而猛地甩脱,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锋利飞盘,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混合着收音机碎片、衣柜木屑、以及爆燃产生的冲击波,劈头盖脸地射向门口的三个诡异! 巨大的爆炸声、刺眼的火光、弥漫的辛辣烟雾、四射的碎片和那个旋转的死亡扇叶……这一切在狭窄的门口瞬间爆发! “呃啊——!” “嘶——!” “呀——!” 三声截然不同却同样凄厉痛苦的尖啸同时响起! “妈妈”的身上被腐蚀性粉末和火焰沾染,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焦黑的手掌试图拍打却让火势蔓延。 “爸爸”那巨大的身躯被电容放电打得一阵僵直,紧接着就被飞射的扇叶和木屑贯穿,黑红色的污秽液体喷溅而出。 “妹妹”的玩偶身体最是脆弱,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爆炸的冲击波和碎片撕扯得四分五裂,只剩下那个咧着嘴的脑袋滚落到角落,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 浓烟和混乱笼罩了门口。 舒窈被爆炸的气浪推得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耳朵里嗡嗡作响。 龙国直播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炸了!!!真炸了!!” “收音机!电风扇!通厕灵!化肥!我看到了什么!” “这特么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什么都能做成炸弹?” “物理化学双修!这妹子是军工专业毕业的吧?” “全家福秒变全家捅!不对,是全家炸!” “长官!快看!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被这简单粗暴又极具冲击力的一幕震撼了。 “报告!确认爆炸当量……超出预估!目标利用常见物品组合出了具有显著杀伤效果的装置!” “化学组分析:碱性腐蚀物、受潮化肥产气、酒精助燃……原理简单,但混合比例和引爆方式……堪称高效!” “工程组补充:电容放电制造初始混乱和麻痹,风扇叶片作为投射武器……组合拳打得非常精准!” 长官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片逐渐散去的烟雾中,三个痛苦挣扎的诡异,以及那个坐在地上、望着自己双手、似乎也有些茫然的少女。 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记录……不,封存所有相关数据和影像。列为最高机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另外,通知下去,重新评估舒窈的所有资料,包括她可能接触过的……所有书籍、废品站、乃至她捡过的每一件‘破烂’。” 他顿了一下,看着屏幕上那个开始小心翼翼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然后又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散落的一些“可用零件”的少女,缓缓补充道: “我们需要知道,她这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到底是在哪里……捡来的。” 第6章 第6章 门口弥漫着刺鼻的烟雾和焦糊味。三个诡异在舒窈那场简陋却有效的爆炸中遭受重创,暂时失去了进攻能力。“妈妈”的身上仍有零星火苗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爸爸”庞大的身躯瘫倒在地,不时抽搐一下,黑红色的液体从多个伤口汩汩流出;“妹妹”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脑袋,滚在角落,嘴唇无声地开合,眼神怨毒至极。 它们没有消失,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明显减弱了。规则似乎在最后时刻被强行打破,又被这更暴力的反击暂时压制。 舒窈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耳朵里的嗡鸣声逐渐减弱。她看着门口的狼藉和那三个暂时无法构成威胁的“家人”,心脏仍在狂跳,但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恐惧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支配她。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探索,搜集,利用! 它们暂时动不了。 这是机会! 她深吸一口带着烟尘的空气,目光迅速扫过门口那片区域,然后,她的视线越过它们,投向了门外那片一直未知的、属于“家”的其他领域。 客厅、厨房、其他卧室……那里一定还有更多可用的东西!这个“家”本身就是一座宝库,一座充满了“危险材料”的宝库! 她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受惊但目标明确的兔子,踮着脚,极其敏捷地从三个受伤的诡异之间穿行而过,踏出了这个囚禁她将近三天的房间! 龙国直播间再次沸腾! “她出去了!她竟然敢出去!” “趁它病,要它命!不对,是趁它们动不了,赶紧搜刮!” “这思路……清奇但有效!” “快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废品回收站看到了宝贝!” 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长官身体前倾,紧紧盯着主屏幕。 “记录她的一切行动!分析她的目标选择!” 舒窈首先冲进了最近的厨房。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目光如炬,精准地掠过那些看似正常的厨具,直奔目标: ——橱柜角落里,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烈酒。 ——水槽下方,发现了半罐液态管道疏通剂。 ——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些受潮板结的面粉,以及一小桶似乎是用来保养家具的桐油。 她将这些东西迅速塞进一个从厨房找到的破旧帆布包里。 接着,她冲向客厅。 目光扫过老旧的沙发、茶几、电视机……最终定格在墙角的那个落地鱼缸上。鱼缸早已干涸,里面堆满了杂物。她粗暴地将杂物倒出,从里面捡出了几个沉甸甸的、老式的铅酸电池,虽然电量可能不足,但结构完整。 她还拆下了墙上一个老旧挂钟的电池仓,取出了里面几节碳锌电池,并顺手将钟表内部的齿轮和发条机构也拆了下来。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了卫生间。 在那里,她找到了最大的收获:一瓶几乎满的消毒用高浓度双氧水,以及小半瓶洁厕灵。她知道这两样东西混合会产生什么。她还拆下了热水器的镁棒和一些铜质水管接头。 她的帆布包很快变得鼓鼓囊囊,里面装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金属零件。每多找到一样东西,她眼中的光芒就更盛一分,那是一种发现了“宝藏”的兴奋,暂时完全压倒了环境带来的恐惧。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那三个仍在缓慢恢复、蠕动着的诡异。它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行动,发出了更加愤怒和焦躁的低吼,但伤势让它们无法立刻阻止她。 舒窈没有停留,她提着沉重的帆布包,开始在这个“家”里快速穿梭。她不再局限于某个房间,而是将整个“家”视为一个整体,一个可以被她“改造”的巨大装置。 她的行为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她,是在防御,是在自己的小角落里构筑工事。现在的她,是在进攻,是在将这个充满恶意的“家”本身,变成一件巨大的武器! 她将烈酒和桐油泼洒在客厅的窗帘、沙发和木质家具上。 她将受潮的面粉扬撒在空气中,形成潜在的粉尘云。 她将管道疏通剂与洁厕灵混合,用容器装好,放置在承重墙的角落。 她利用拆下的铜管、电池、时钟发条和齿轮,结合那些化学品,制作了多个结构更加复杂、威力想必也更强的延时或触发装置,并将其布置在房子的关键节点——承重柱附近、燃气管道接口、以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客厅挂钟后面。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疯狂的专注和令人心惊的熟练,仿佛她脑海中早已构建了整个房子的结构图和爆炸力学模型。她在进行一场极致的、危险的“破烂艺术”创作,而作品,就是这场将毁灭整个“家”的盛大烟花。 龙国直播间已经看傻了: “她在……装修?爆破式装修?” “我的天,她这是要把房子炸上天啊!” “这知识面也太广了!化学、物理、结构力学……” “她真的是社恐吗?我看她拆家的时候挺亢奋的啊!” “长官!快下命令吧!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喊道。 就在这时,地上的“爸爸”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它似乎恢复了一些力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妈妈”身上的火焰也骤然熄灭,露出下面更加焦黑扭曲的躯体,它伸出利爪,抓向舒窈的脚踝!“妹妹”的脑袋也悬浮起来,发出尖锐的精神冲击! 它们的恢复速度超出了预期! 舒窈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继续布置,猛地冲向被她最初炸开的房门,也就是这个“家”的出口方向! 在奔跑中,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阴森、压抑、充满了虚假“温馨”和真实恶意的“家”,眼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种即将完成最终验证的决绝。 她一边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最简单的、由两截电线和一个开关组成的遥控器——这是她用最后剩下的零件临时拼凑的,连接着所有她布置的装置的总引信。 在“爸爸”的巨掌即将拍到她后背的瞬间,在“妈妈”的利爪即将抓住她脚踝的刹那,在“妹妹”的精神冲击如同尖针般刺入她脑海的最后一刻—— 舒窈猛地扑出了房门,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手中那个简陋遥控器的开关!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先行传来。 首先是一瞬间极致的寂静。 仿佛整个“家”的时空都被凝固。 然后——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化学爆炸、物理撕裂、结构坍塌的毁灭性能量,从“家”的最核心处爆发出来! 赤红、惨白、幽蓝……各种颜色的火焰和冲击波如同怒放的花朵,瞬间吞噬了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吞噬了那三个刚刚恢复行动、脸上还带着惊愕和狂怒的诡异!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将扑出门外的舒窈猛地向前推飞出去! 木头、砖石、家具、以及那些诡异的残肢断臂,在爆炸中被抛向空中,然后又如同雨点般落下! 整个“家”,在这极致暴力、毫不讲理的毁灭中,分崩离析,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 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 舒窈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 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房间。 狭窄,不足十平米。墙壁有些斑驳,靠墙放着一张旧木床,洗得发白的床单。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摆着几本旧书的书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她自己的、清冷又带着一丝陈旧的气息。 这里……是她的家。 她现实世界中,那个依靠救济金租住的、小小的房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还沾着之前的灰尘和些许污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已经按下的、毫无用武之地的简陋遥控器。一切都证明着,刚才那恐怖的三天并非幻觉。 所以……她回来了? 就在她茫然四顾,心脏因为回到熟悉环境而稍稍平复,却又因这突兀的转换而充满困惑时,那个冰冷的、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在她的颅腔内直接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只有她能听见: 【检测到副本核心区域遭受不可逆毁灭性破坏。】 【规则怪谈副本‘温馨的家’……永久性失效。】 【龙国天命者·舒窈,成功完成新手副本生存任务。】 【新手副本无国运奖励。】 【个人结算与奖励发放中……请等待……】 新手副本……无国运奖励? 舒窈愣了一下,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没有因为自己而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这让她肩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她只是完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诡异的生存任务。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将那个简陋的遥控器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虚脱,以及重回“安全”环境后,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巨大的后怕。 --- 与此同时,龙国直播间。 所有观众只看到舒窈在按下遥控器的瞬间,整个直播画面就被一片极其耀眼的白光覆盖! 持续了大约三秒钟后,白光消散。 但画面并没有恢复成预想中爆炸废墟的景象,也没有舒窈的身影。 屏幕变成了一片毫无信号的雪花,伴随着刺耳的“沙沙”声。 “怎么回事?画面呢?” “炸没了?连直播信号都炸没了?” “舒窈呢?她怎么样了?” “是被爆炸波及了吗?还是……” 直播间陷入混乱,弹幕疯狂刷屏,充满了担忧和猜测。 几秒钟后,冰冷的全球公告在所有直播间和蓝星人类意识中响起: 【龙国天命者·舒窈,成功完成新手副本‘温馨的家’生存任务。】 【新手副本阶段,无国运奖惩。】 【各国天命者将于各自安全区域休整,准备迎接正式国运战场。】 【直播信号暂时关闭,直至下一阶段开启。】 公告简洁明了,没有提及舒窈是如何完成任务的,更没有提及“副本清除”这样的字眼,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从未发生。 龙国境内,民众们的心情复杂。一方面为舒窈存活下来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又因为看不到后续、得不到更多信息而焦虑,同时也对“正式国运战场”感到了更大的压力和恐惧。 “活下来就好!活下来就好!” “新手副本没奖励?可惜了……”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最后那一下按下去发生了什么?” “看不到她了,好担心她现在的状态。” “正式战场……马上就要来了吗?” 指挥中心内,众人看着主屏幕上持续的雪花和公告信息,气氛凝重。 “长官,直播信号彻底中断,无法追踪到舒窈的任何状态和位置。”技术官汇报,“公告信息有限,似乎有意掩盖了某些细节,比如副本被破坏的情况。” 长官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新手副本只是预热和筛选。真正的考验在后面。舒窈活下来了,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她展现出了……远超我们预期的特质。” 他顿了顿,命令道:“利用直播中断的这段时间,全力分析已记录的所有数据,尤其是舒窈制作那些装置的原理和过程。我们需要在下一阶段开始前,尽可能多地了解我们的天命者。” 所有人都明白,舒窈那看似荒诞的“捡破烂”行为背后,隐藏着足以影响国运的力量。只是现在,他们失去了她的视野,只能等待。 而在那个狭窄、熟悉的房间里,舒窈依旧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惊后回到巢穴的小兽。外面的世界因为她的存活而议论纷纷,她却只想在这片熟悉的寂静中,独自舔舐伤口,等待着未知的、必然更加残酷的下一场“游戏”。 第7章 第7章 龙国,某老旧小区。 夜色深沉,但舒窈家楼下却灯火通明,被拉起了严密的警戒线。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车辆静静停靠在阴影处。 在直播信号中断、确认舒窈存活后,最高指令下达——立刻、彻底、秘密地调查舒窈的一切,尤其是她的住所。 几名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的专业人员,在已被要求签署保密协议的社区工作人员陪同下,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舒窈那间狭小住所的房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旧书报和金属混合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内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调查员们也微微一愣。 不同于寻常少女的房间,这里没有玩偶,没有明星海报,甚至缺乏鲜亮的色彩。一切都显得朴素乃至破旧,但却异常……“充实”。 靠墙的书架和地上堆放的纸箱里,塞满了并非高中教材的旧书。随手拿起几本,封面斑驳,书名赫然是: 《实用电工手册(第七版)》 《基础有机化学》 《废旧物资回收与利用技术》 《民兵军事训练指南(含爆破基础)》 《简易机械原理与维修》 《危险化学品安全储存与处置》…… 许多书页泛黄卷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书页间还夹着不少手写的笔记,字迹工整,画满了各种电路图、化学分子式和结构草图。 房间角落,几个整理箱里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破烂”:不同规格的电阻、电容、线圈;锈迹斑斑但被擦拭过的齿轮、轴承;各种型号的电池,有些还被拆解过;小瓶装的未知化学粉末或液体,上面贴着她自己写的标签;甚至还有一小段被小心包裹起来的、疑似**的金属管…… 这哪里是一个社恐少女的房间?这分明是一个微型的技术仓库兼危险品储藏室! 调查组长戴着白手套,拿起一本被翻烂的《爆破基础》,看着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注释,深吸一口气,通过加密通讯低声汇报:“长官,初步勘查完毕。目标住所内发现大量涉及物理、化学、工程学,尤其是……武器制造和危险化学品相关的旧书籍与实物。其知识储备和实践材料,远超常规认知。重复,远超常规认知。” 指挥中心内,听到汇报的长官和专家们面面相觑,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实际证据摆在面前时,震撼依旧强烈。 “难怪……她在那个世界里能随手造出那些东西。”一位专家喃喃道,“这里就是她的‘军火库’和‘图书馆’。” “将所有物品登记造册,秘密运回。尤其是那些笔记和手稿,重点分析!”长官下令,语气沉重,“注意,绝对保密!在下一阶段开始前,不能让她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也不能让其他国家获悉任何信息。” 他们意识到,舒窈的价值,或许比她在那场直播中展现出来的,还要巨大。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最高级别保护的秘密武器。 --- 就在龙国紧锣密鼓地调查舒窈的“家底”时,全球其他幸存的天命者情况也陆续汇总。 米国:约翰·“铁盾”·汉克凭借强大的军事素养和身体素质,在规则内周旋,最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72小时,虽有小伤但状态稳定。米国媒体大肆宣扬其“英雄表现”。 白象国:巴尔汗在最后时刻未能抵挡住“爸爸”的低语侵蚀,精神濒临崩溃,虽然勉强存活,但返回后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时而狂躁时而呆滞,能否参加下一阶段成疑。 樱花国:服部千藏利用忍者的潜行与伪装技巧,几乎完美地规避了所有规则冲突,是除舒窈外唯一无伤通关的天命者,但其过程缺乏对抗,评价未知。 毛熊国:一位名叫伊万的前特种兵,选择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他找到了一把消防斧,与“爸爸”进行了正面、血腥的肉搏,虽然重伤,但最终惨胜,其彪悍作风引发热议。 此外,高卢国、袋鼠国等首批天命者死亡的国家,已按照规则,在悲痛和混乱中完成了新天命者的随机抽取,新的面孔出现在各自的准备空间中,带着恐惧与茫然。 全球人类在经历了新手副本的洗礼后,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游戏,而是残酷的生存竞争。短暂的休整期,弥漫着的是更加浓烈的不安与期待。 --- 三天后。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彻在蓝星每一个角落,也响彻在每一位天命者的意识中。 【新手休整期结束。】 【正式国运战场,第一阶段,开启。】 【副本类型:规则怪谈。】 【副本名称:梦幻奇趣游乐园。】 【任务目标:在游乐园内存活72小时。】 【失败惩罚:所属国家,资源随机削减,随机降临一种A级诡异。】 【胜利奖励:所属国家,资源随机提升。】 【特殊规则:本副本为公共区域,所有天命者将共同参与。】 【载入中……】 【全球直播,重新连接。】 所有国家的直播屏幕瞬间亮起! 龙国无数民众迫不及待地涌入直播间,画面从雪花变为实景—— 色彩斑斓,灯光绚烂。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过山车的轨道如同钢铁巨龙蜿蜒盘旋,旋转木马播放着欢快却略带失真的音乐。棉花糖和爆米花的甜腻香气隐约可闻,夹杂着一丝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无比热闹、充满童趣的游乐园。 然而,天空是永恒的黄昏,橘红色的晚霞凝固不动,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游乐园里除了他们,看不到任何一个游客,那些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也都静止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更重要的是,所有国家的天命者,大约二十余人,全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游乐园的中心广场上! 米国的约翰·汉克眼神锐利,迅速扫视环境并寻找掩体。 樱花国的服部千藏如同鬼魅,悄然后退,融入建筑阴影。 毛熊国的伊万舔了舔嘴唇,握紧了不知从何处找到的一根钢管。 白象国的巴尔汗眼神涣散,对着一个兔子玩偶傻笑。 其他国家的天命者们,或紧张,或警惕,或茫然地聚集在一起。 而在这群气质各异的天选者中,一个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在广场边缘一个卖气球的小推车旁,舒窈出现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边缘开胶。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脸颊。她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身体微微瑟缩着,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气球车的阴影里,试图避开所有投来的目光。 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最初被所有人轻视、怜悯甚至嘲笑的社恐少女。 只有极少数知情人,比如龙国指挥中心内的长官和专家们,看着屏幕上那看似怯懦的身影,眼神无比复杂。 他们知道,在那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知识;在那绞紧的手指间,曾创造出何等危险的造物;在那看似脆弱的躯体内,蕴藏着将整个规则怪谈“家”都炸上天的恐怖力量。 而现在,她来到了一个更广阔、更危险、所有天命者齐聚的规则怪谈舞台。 就在这时,游乐园内所有的广播喇叭,同时响起了一个甜美到诡异的女声: “欢迎各位游客来到梦幻奇趣游乐园!为了确保您拥有愉快而安全的体验,请务必遵守以下游乐园守则……” 随着广播声音的响起,那些静止不动的玩偶工作人员,头颅齐刷刷地、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关节转动声,转向了广场中心的天命者们。 它们那缝着永恒微笑的嘴角,在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规则怪谈游乐园,正式开场。所有天命者,无论愿意与否,都已身处这场致命的“游戏”之中。 舒窈似乎被那齐刷刷转头的玩偶和诡异的广播吓得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但无人看见,在她低垂的视线余光里,正飞快地扫过身旁气球车的金属结构、脚下散落的螺丝、以及不远处一个维修中的游乐设施旁露出的电线。 那眼神里,除了习惯性的紧张与回避,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拾荒者”的专注与评估。 新的、更加复杂的规则怪谈,开始了。 第8章 第 8 章 甜美而诡异的广播声在游乐园上空回荡,清晰地念诵着规则: 【梦幻奇趣游乐园守则】 1.本园营业时间为早8:00至晚24:00,请在营业时间内体验项目,非营业时间请勿在园区内逗留。 2.佩戴微笑徽章的工作人员是友善的,如有需要,可以向他们求助。请注意,我们没有佩戴哭泣徽章的工作人员。 3.体验游乐设施前,请务必阅读并遵守该设施的单独规则。 4.旋转木马只接受童心未泯的游客,请确认您的内心年龄后再排队。 5.摩天轮是安全的,但请确保您乘坐的轿厢内人数为偶数。 6.鬼屋非常刺激,但请记住,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7.本园提供的食品和饮料绝对安全,但请注意,不要接受任何“特殊赠品”。 8.集齐五个不同设施的纪念印章,即可获得“幸运游客”称号,并提前结束游玩。 9.印章可以……转移。 10.记住,快乐是第一位的!请时刻保持微笑:) 广播声落下,如同按下了启动键。 凝固的黄昏天空下,原本静止的一切瞬间“活”了过来。 摩天轮开始匀速转动,过山车呼啸着冲上轨道,旋转木马的音乐变得更加响亮欢快。更重要的是,原本空无一人的游乐园,突然变得“人声鼎沸”——无数穿着普通衣物、面带笑容的“游客”凭空出现,他们交谈着,嬉笑着,排队着,仿佛这里一直就是这么热闹。 只是,他们的笑容似乎都停留在同一个弧度,眼神深处缺少灵动,如同设定好程序的背景板。 而那些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也开始走动,它们胸前果然都别着黄色的“微笑徽章”,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为“游客”指引方向,或者站在设施入口处检票。 整个游乐园瞬间充满了生机,但这生机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假和诡异。 中心广场上,二十多名天命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聚集靠拢,又彼此警惕地保持着距离。 转移,意味着可以抢夺!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合作。”樱花国的服部千藏言简意赅,他隐藏在阴影里,声音飘忽,“单独行动,风险过高。至少……在获取足够信息和印章前。” 几个小国的天命者面面相觑,他们实力较弱,在这种环境下,抱团确实是更明智的选择。很快,一个以米国、樱花国、毛熊国为首,包含七八个国家的临时同盟初步形成。 白象国的巴尔汗依旧疯疯癫癫,对着空气指手画脚,没人愿意靠近他。 而众人的目光,再次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个躲在气球车后面的身影。 舒窈紧紧靠着冰冷的金属推车,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那些讨论结盟的声音,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结盟?和这么多陌生人待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让她呼吸困难。 没有人向她发出邀请。在其他人看来,这个龙国的社恐少女,除了拖后腿,没有任何价值。甚至,她可能还是一个潜在的、容易获取的“印章”来源——如果她运气好能拿到印章的话。 临时同盟的人开始商议首先探索哪个区域,并谨慎地混入那些看似正常的“游客”人流中,朝着最近的“疯狂咖啡杯”设施走去。 舒窈看着他们离开,周围只剩下熙熙攘攘的、带着虚假笑容的“游客”和那些缓步走动的微笑玩偶,恐惧感更甚。独自一人暴露在这种环境下,比待在角落更让她害怕。 她死死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四周,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沿着广场边缘,朝着与同盟队伍相反的方向,一个人飞快地、悄无声息地溜走。她的目标是远处一个挂着“维修中,暂停开放”牌子的奇幻城堡主题设施。至少那里看起来没有“游客”,也没有工作人员。 龙国直播间里,观众们心急如焚。 “他们都结盟了!就剩舒窈一个人了!” “完了,这游乐园看起来比那个‘家’还诡异!” “她一个人能行吗?规则那么多!” “那些游客看得我头皮发麻,笑得太假了!” 指挥中心内,长官眉头紧锁:“重点关注规则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和第九条。‘印章转移’是关键,这很可能导致天命者之间的直接冲突。分析那些‘游客’和工作人员的行为模式!” 舒窈成功地溜到了那座废弃的城堡后面。这里果然空无一人,堆放着一些施工材料:散落的木板、生锈的钢管、废弃的电缆线圈,还有一个散发着机油味的维修工具箱。 看到这些东西,舒窈狂跳的心脏奇异地平复了一点点。这些冰冷的、不会对她有任何要求的“破烂”,比那些笑容满面的“游客”让她安心得多。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正准备检查一下工具箱里的东西,忽然,一个皮球“咚咚”地弹跳着,滚到了她的脚边。 舒窈浑身一僵。 紧接着,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着鸭舌帽的小男孩“游客”跑了过来,他拾起皮球,抬起头,脸上是和其他游客如出一辙的标准微笑。 “姐姐,”小男孩用稚嫩却毫无波澜的语调说,“我的球掉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规则没有提到这种情况! 舒窈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敢看小男孩的脸,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姐姐?”小男孩又喊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似乎空洞了一些。 不能无视!规则强调要“快乐”、“微笑”,拒绝一个“孩子”的求助,会不会触犯规则? 舒窈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不是去碰那个男孩,而是飞快地从旁边维修垃圾里,捡起一个废弃的、色彩相对鲜艳的小齿轮,递了过去,然后立刻缩回手,抱紧膝盖,把头埋得更深。 小男孩看着手里的齿轮,又看了看舒窈,脸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显得更加诡异。他没有离开,反而歪着头问:“姐姐,你不开心吗?妈妈说,在游乐园里,要一直笑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舒窈,又迈近了一小步。 周围的空气,似乎骤然变冷了几分。 第9章 第 9 章 “姐姐,你不开心吗?妈妈说,在游乐园里,要一直笑哦。” 小男孩那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庞近在咫尺,空洞的眼神仿佛要将舒窈吸入。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缠绕在她的脖颈,让她呼吸困难。 笑……要笑…… 规则第十条:【记住,快乐是第一位的!请时刻保持微笑:)】 那结尾的微笑表情符号,此刻显得无比惊悚。 舒窈浑身都在抗拒,社交恐惧让她连正常的表情都难以维持,更何况是这种强颜欢笑。但她能感觉到,如果不做出反应,某种可怕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强迫自己那僵硬的脸部肌肉,向上拉扯。 一个极其勉强、扭曲、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这个强行挤出的笑容形成骇人的对比。 小男孩歪着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那标准化的笑容似乎更浓了一些。 “嘻嘻,姐姐笑起来真好看。”他抱着皮球和那个小齿轮,终于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消失在城堡的拐角。 直到小男孩的身影彻底消失,舒窈才像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个强行挤出的笑容瞬间垮掉,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惨白和更深的后怕。 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规则的力量和违背规则的致命威胁。 她不敢在此久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爬起来,目光扫过地上的维修工具和材料。她迅速捡起几样小巧而锋利的东西——一把废弃的锉刀,几根长长的、一端磨尖的铁钉,还有一小卷绝缘胶布,飞快地塞进自己宽大的衣服口袋里。 这些“破烂”握在手中,那冰冷而熟悉的触感,才让她稍微找回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 与此同时,临时同盟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疯狂咖啡杯”设施前。 这里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大部分是那些面带标准微笑的“游客”。设施入口处,站着一个戴着高高礼帽、穿着燕尾服、胸前别着微笑徽章的工作人员,它的脸被涂成惨白,嘴唇鲜红,正用一种夸张的、一成不变的语调喊着:“欢迎来到疯狂咖啡杯!旋转吧,欢笑吧,让快乐甩掉一切烦恼!” 旁边立着一块精致的牌子,上面写着【疯狂咖啡杯规则】: 请确保系好安全带。 旋转过程中,请紧握方向盘。 无论听到什么,请不要松开方向盘。 如果您感到眩晕,请闭上眼睛,默数三十秒。 记住,这只是游戏,一切都是假的。 规则看起来还算正常,甚至有些冗余。 “我先去试试。”米国的约翰·汉克沉声道,他需要亲自收集第一手资料。他混在“游客”中,顺利通过了检票,选择了一个蓝色的咖啡杯坐了进去,仔细系好了安全带。 音乐响起,巨大的转盘开始缓缓转动,各个咖啡杯也开始自转。 起初,速度并不快,如同普通的游乐设施。约翰紧握着方向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然而,十几秒后,转速开始明显加快!而且不是匀速加快,是毫无征兆地猛然提速! 呼——! 强烈的离心力瞬间袭来!咖啡杯疯狂地旋转、公转加自转,视野里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色块!风声在耳边呼啸,几乎要撕裂耳膜! 这根本不是娱乐,这简直是谋杀! 约翰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毅力,死死抓住方向盘,才没被甩出去。他注意到,周围那些“游客”在这样的高速旋转下,竟然依旧保持着标准笑容,发出阵阵“欢笑”,那笑声在高速下变得扭曲、刺耳!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约翰猛地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正在从咖啡杯外侧,强行扒住杯沿,试图将他往外拽!他甚至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青灰色、指甲尖锐的手,正死死扣在旋转的杯壁外侧! 规则第三条:【无论听到什么,请不要松开方向盘!】 现在不仅仅是“听到”,而是直接的物理攻击! 那力量大得惊人,配合着疯狂旋转的离心力,安全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约翰感觉自己的手臂肌肉都要被撕裂!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拖拽力。 他不能松手!松手就可能被甩出去,或者被那只手拖走! “闭眼!数三十秒!”他想起规则第四条,猛地闭上眼睛,心中默数。这是他唯一的指望。 一、二、三…… 在他数到十五秒左右的时候,那股可怕的拖拽力骤然消失了。 当他数完三十秒,猛地睁开眼时,咖啡杯的转速已经开始显著下降,并缓缓停了下来。 音乐恢复欢快,周围的“游客”们谈笑着走下咖啡杯,仿佛刚才那致命的旋转和拖拽从未发生。 约翰·汉克解开安全带,走下咖啡杯,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咖啡杯外侧,杯壁上,清晰地留下了几道深刻的、带着污秽的抓痕。 他沉默地走回同盟队伍,将情况简单说明。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这还只是一个看似温和的“疯狂咖啡杯”!其他的设施,该有多么恐怖? “印章……”服部千藏看向出口处,那个惨白脸的工作人员正在为完成游戏的“游客”手臂上,盖上一个彩色的咖啡杯图案印章。 获取印章,意味着必须经历这种致命的危险! 第10章 第 10 章 废弃城堡的阴影里,舒窈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急促的呼吸久久未能平复。与那个诡异小男孩的短暂接触,耗尽了她大半的勇气。规则要求“时刻保持微笑”,这对一个社恐而言,本身就是最严酷的刑罚之一。她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因强笑而僵硬的肌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不能待在一个地方。那个小男孩的出现证明,即使是看似安全的“维修区域”,也并非绝对安全。这个游乐园的规则无孔不入。 她必须移动,必须寻找……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东西。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握住了那几件刚刚捡到的“破烂”——冰冷的锉刀、尖锐的铁钉、略有弹性的绝缘胶布。这些沉默的、不会强迫她微笑、不会用空洞眼神注视她的物件,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深吸一口气,舒窈强迫自己从阴影中探出视线,观察着外面那条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的主干道。那些面带统一笑容的“游客”和步伐僵硬的“微笑徽章”玩偶工作人员,构成了一幅繁荣却令人脊背发凉的画卷。 舒窈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将工具藏得更隐蔽些。然后,她模仿着那些“游客”脸上僵硬的弧度,极其勉强地、小心翼翼地向上拉扯自己的嘴角。这个笑容脆弱而虚假,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但在斑斓闪烁的灯光下,或许能勉强蒙混过关。 她低着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道贴着墙根的影子,快速而安静地汇入了主干道边缘的人流。她不敢与任何“人”发生视线接触,目光始终落在前方几步远的地面,或者两侧建筑物的基座、路灯杆底部等不起眼的地方。 “请保持微笑,游客。”一个戴着兔子玩偶头套、胸前别着微笑徽章的工作人员,突然挡在了她的前方,用电子合成般甜美的声音说道。 舒窈吓得心脏骤停,差点尖叫出声。她猛地停下脚步,头垂得更低,肩膀缩起,那强行维持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 工作人员那巨大的、玻璃珠般的眼睛,透过玩偶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压力如山般袭来。 几秒钟后,或许觉得这个“笑容”虽然古怪,但勉强符合要求,兔子玩偶侧身让开,用欢快的语调说:“祝您游玩愉快!” 舒窈几乎是踉跄着从它身边挤了过去,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她能感觉到,那玩偶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拐过一个卖冰淇淋的亭子,才消失。 这只是第一次警告。她意识到,在这个地方,“保持微笑”不仅仅是一条规则,更像是一种被持续监控的状态。任何情绪的失控,都可能引来工作人员的“关注”。 她更加小心了,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每一次与“游客”擦肩而过,每一次看到远处有工作人员的身影,她都要强迫自己抬起那沉重的嘴角。 在这种极致的心理压力下,她的“拾荒”本能却被激发到了极致。 经过“碰碰车”场地外围的金属护栏时,她的余光瞥见一颗快要脱落、用来固定装饰彩灯的螺丝。趁着无人注意,她背对着人流,用口袋里的锉刀边缘迅速拧了几下,将那枚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螺丝拧下,飞快地攥入手心。又在旁边的休息座椅旁,发现了一小截从电路板上断裂下来的、带有几个金属触点的排线。她假装系鞋带,蹲下身,用身体挡住视线,迅速将那截排线扯下塞进口袋。 穿过“碰碰车”外的装饰性灌木丛时,她捡到了几个被丢弃的、色彩鲜艳但内部是空心的塑料弹壳——大概是之前“游客”玩射击游戏留下的。它们很轻,没什么实际用处,但舒窈还是习惯性地捡了起来。 她的收集行为琐碎而隐蔽,获取的东西在普通人看来完全是垃圾:生锈的垫片、断裂的扎带、一小块磁铁、甚至是从某个破碎的卡通雕像上掉下来的、边缘锋利的陶瓷碎片…… 每多获得一件“破烂”,她内心的焦虑似乎就被抚平一丝。这些冰冷的、可以被她理解和掌控的物件,是她对抗这个荒诞恐怖世界的唯一武器库。她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捡垃圾,她是在为未知的危险,积攒着微不足道,但属于她自己的“筹码”。 就在舒窈如同一个幽灵,在欢乐表象下游弋、收集之时,临时同盟的队伍,在经过“疯狂咖啡杯”的惊魂后,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看起来是如此的人畜无害。华丽的顶棚,上下起伏的彩绘木马,播放着悠扬的八音盒音乐。入口处的规则牌也显得颇为“温馨”: 【旋转木马规则】 1.本设施仅限童心未泯者乘坐。 2.请选择一匹你喜欢的木马。 3.音乐响起后,请享受这梦幻的旅程。 4.旅程中,你可能会遇到一些“小朋友”,请友善对待。 5.记住,保持一颗纯真的心。 “童心未泯?”毛熊国的伊万嗤笑一声,“这玩意儿是给娘们和小孩子玩的。”他对此毫无兴趣。 米国的约翰·汉克沉吟片刻,看向队伍中一个来自北欧小国的天命者,那是个看起来相对年轻的女孩艾莉丝。“艾莉丝,你去试试。保持放松,想着快乐的事情。”他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艾莉丝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但在约翰的目光逼视下,还是颤抖着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走向检票口。 她选择了一匹白色的独角兽木马,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握紧了面前的金属杆。 音乐响起,木马开始缓缓上下起伏,顺时针旋转。 起初,一切正常。艾莉丝甚至稍微放松了一些,这似乎比疯狂的咖啡杯温和多了。 然而,当木马转到第二圈时,异变陡生! 艾莉丝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无数孩童清脆的笑声!那笑声一开始还很遥远,迅速变得清晰,仿佛有成百上千个小孩正贴着她的耳朵在尖笑! 与此同时,旋转木马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绚丽的灯光和装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如同老旧照片般的操场景象。无数穿着旧式衣服、面容模糊的小孩身影出现在周围,他们奔跑着,嬉戏着,拍着皮球,跳着格子…… “姐姐,来陪我们玩呀!” “姐姐,你的木马好漂亮!” “下来嘛,一起玩才开心!” 稚嫩的、充满诱惑力的呼唤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接钻进艾莉丝的脑海。那些模糊的小孩身影开始朝着旋转的木马聚集,伸出他们苍白的小手。 艾莉丝吓得魂飞魄散,她紧紧闭着眼睛,大声尖叫:“不!不要过来!滚开!”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童心”?在极度的恐惧下,她只有求生的本能! 她的抗拒和恐惧,仿佛激怒了那些幻影。 “姐姐不开心……” “她不陪我们玩……” “她不乖……” 孩童的声音瞬间变得阴冷而充满怨毒。 下一秒,无数只冰冷的小手猛地抓住了艾莉丝的胳膊、腿脚、头发!力量大得惊人! “啊——!!!” 艾莉丝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硬生生从高速旋转的木马上拖拽了下来! 她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还没等她爬起,周围的景象再次剧变!那些模糊的孩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匹高大狰狞、眼中冒着红光的木马幻影!它们嘶鸣着,扬起前蹄,如同真正的奔腾马群,朝着倒在地上的艾莉丝疯狂踩踏而下! “不!救命!!”艾莉丝的求救声瞬间被淹没在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同盟队伍的人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看不到孩童幻影,只看到艾莉丝在木马上突然疯狂尖叫挣扎,然后像是被无形之力猛地拽下马,紧接着便倒在空地上,身体诡异地、剧烈地抽搐、凹陷,仿佛正被千军万马反复践踏!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令人牙酸地响起,鲜血很快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几秒钟后,一切恢复原状。 旋转木马依旧悠然地转动着,播放着欢快的音乐。艾莉丝之前乘坐的那匹白色独角兽木马,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溅射状的、暗红色的污迹。 而艾莉丝本人,已经变成了一滩模糊不清、不成人形的肉泥,静静地躺在那里。 【北欧国天命者,艾莉丝,确认死亡。】 【北欧国惩罚:资源削减百分之三十,A级诡异‘嬉笑梦魇’已随机降临至首都郊区。】 冰冷的全球公告如期而至。 临时同盟的队伍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尤其是那几个实力较弱的小国天命者,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旋转木马,这个看起来最无害的设施,竟然如此致命!“童心未泯”?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心理的可怕陷阱!在没有明确判断标准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一条赌运气的规则! “F**k!”约翰·汉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栏杆上,脸色铁青。又减员一人,而且死得如此凄惨诡异。 获取印章的难度,远超想象。而那个可以“转移”印章的规则,像恶魔的低语,开始在部分人心底滋生。 与此同时,舒窈刚刚从一个“水上转转杯”设施的排水槽缝隙里,抠出了一小块被水浸泡、有些变形的软质金属片。她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被音乐和喧闹声掩盖的凄厉惨叫,以及随后响起的全球公告。 她浑身一颤,握着金属片的手猛地收紧。 又有人死了。 在这个充满微笑和欢笑的炼狱里。 她将那块湿漉漉的金属片擦干,放进口袋,然后,再次抬起手,用手指艰难地撑起自己的嘴角。 第11章 第11章 艾莉丝凄惨的死状如同阴云,笼罩在临时同盟每个人的心头。旋转木马的规则陷阱让他们意识到,这个游乐园的恐怖不仅在于物理上的危险,更在于对心理防线的精准打击。“童心未泯”这种模糊的标准,几乎宣判了大多数成年天命者的死刑。 “不能再盲目尝试了。”约翰·汉克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需要更多信息,观察那些‘游客’是如何通过设施的。” 服部千藏隐匿在人群中,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默默观察着几个设施入口处“游客”的行为模式。他发现,那些“游客”在体验设施时,脸上的笑容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弧度,眼神空洞,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恐惧或刺激。他们似乎……完全遵循着某种程序。 “或许,‘保持微笑’和‘享受快乐’本身就是通过某些设施的关键。”服部千藏将自己的观察通过隐秘的方式传递给约翰,“并非真正的情绪,而是……一种表演,一种符合规则要求的状态。” 这个发现让同盟稍感振奋,但模仿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游客”,同样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表演能力,绝非易事。 与此同时,舒窈依旧在进行着她孤独而隐秘的“拾荒”之旅。她的口袋和衣襟内侧用绝缘胶布临时固定的“收藏”渐渐增多,各种小零件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叮当声。这声音奇异地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穿过熙攘的“游客”群,来到了游乐园的另一侧区域。这里矗立着更加刺激的大型设施——高耸入云的“星际穿梭”跳楼机、蜿蜒扭曲如巨蟒的“极速过山车”、以及一个规模稍小一些,但轨道同样复杂惊险的“云霄飞车”。 舒窈的目光,落在了“云霄飞车”上。 并非她突然拥有了挑战刺激项目的勇气,而是她在观察这个设施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飞车在高速俯冲和回转时,车身与轨道摩擦会迸射出细微的火花,支撑结构的某些螺栓似乎有轻微的晃动,而且,在设施基座的一个检修口附近,她看到了一小截裸露在外的、包裹着绝缘胶皮的电线,胶皮有些老化破损,露出了里面的铜丝。 一个大胆的、近乎本能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不需要去体验这个设施,不需要去面对那未知的、必定危险的规则。她或许可以……让这个设施“停下来”。 这个念头让她因恐惧而冰冷的手脚,竟然恢复了一丝温度。破坏,或者说,利用物理规则制造故障,这比让她去表演“享受”和“微笑”,要让她感到安心得多。 她需要机会,需要一个靠近那截破损电线的机会,并且不引起工作人员和“游客”的注意。 她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尊凝固在阴影里的雕像,只有那双被刘海遮掩的眼睛,在密切注视着云霄飞车的运行周期和工作人员的巡逻路线。 机会来了。 一趟飞车刚刚结束,满载着面带标准笑容的“游客”缓缓驶回站台。工作人员忙碌着引导“游客”下车和新的“游客”上车。人群短暂地聚集又分散,形成了一定的视觉盲区。 就是现在! 舒窈如同鬼魅般,低着头,沿着设施的边缘快速移动。她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僵硬的笑容,但脚步却异常坚定。她迅速靠近那个检修口,蹲下身,假装系鞋带。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之前组合好的小装置——那是一个用废弃电容、一小段电阻丝和两个金属触点简单连接的东西,被她用绝缘胶布粗糙地包裹成一个整体。她将装置上引出的两根细金属丝,精准而迅速地搭在了那截破损电线裸露的铜丝上,并用一小块磁铁将其暂时固定住。 这个简陋的装置,其原理是利用电容的充放电特性,在电路通断瞬间可能产生一个短暂的电流脉冲或微弱短路,干扰控制系统,或者……如果运气好,能引发保护性跳闸。她不确定具体效果,但这值得一试。 完成这一切,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立刻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迅速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刚刚做了什么?主动破坏规则设施?这会不会引来更可怕的惩罚? 就在这时,新一趟的云霄飞车满载着“游客”,在欢快的音乐和铃声提示中,缓缓启动,爬升…… 舒窈紧张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另一个小零件,那是她从生锈轴承上拆下来的滚珠,冰凉坚硬。 飞车爬到了轨道的最高点,短暂停顿,然后即将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 “滋啦——!” 一声轻微的、却异常刺耳的电流爆裂声,从设施基座方向传来! 紧接着,整个云霄飞车运行区域的所有灯光,包括轨道上的信号灯和站台的照明灯,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骤然熄灭!只有游乐园其他区域的灯光依旧绚烂,映照得这边如同陷入了诡异的黑暗。 飞车本身,在俯冲开始前的瞬间,猛地一顿,然后彻底停滞在了轨道的最高点!车上的“游客”们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僵在原地,仿佛一组怪异的雕塑。 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故障!设施出现故障!” “紧急停止!紧急维修!” 几个胸前戴着微笑徽章、但动作明显急促了许多的工作人员从不同方向跑了过来,它们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却透出一种机械式的焦急。它们迅速拉起了警戒线,开始检查基座的控制箱。 龙国直播间,原本因为舒窈一直“游手好闲”而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卧槽?!停了?云霄飞车停了!” “是舒窈干的?!她刚才蹲下去做了什么?” “我就看到她好像碰了下电线?” “用那个小玩意儿?就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特么也能行?!这是物理学家误入怪谈现场吧!” “等等……设施故障,那这趟算不算体验了?印章怎么办?” “规则没说设施故障会怎么样啊!” 弹幕瞬间爆炸,各种猜测和惊叹刷屏。指挥中心内,专家们也瞪大了眼睛。 “分析刚才的画面!放大她使用的装置!” “初步判断,是一个极其简陋的RC电路干扰装置,或者说是人为制造微小短路!原理上确实可能引起敏感控制系统的误动作或保护性停机!” “她对电路原理和这个设施可能的弱点把握……太精准了!这绝不是巧合!” 长官看着屏幕上那个躲在人群外围,低着头,仿佛事不关己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她又一次,用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搅动了局面!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拿着便携式设备,登上了维修梯,开始检查停滞在空中的飞车。片刻后,它用广播宣布:“尊敬的游客朋友们,非常抱歉,‘云霄飞车’设施因临时故障需要紧急维修,预计维修时间三十分钟。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本次乘坐的游客,可以凭借票根,在出口处获取纪念印章。” 广播声落下,那些停滞在空中的“游客”们,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如同幻影般消失。而在出口处,那个负责盖章的工作人员面前,凭空出现了对应数量的、闪烁着微光的印章虚影,等待着被领取。 故障……可以获得印章?而且是不用亲身经历设施危险的印章? 这个发现,如同一点星火,瞬间在她脑海中燃起了一片燎原之势! 她或许,找到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通关”这个恐怖游乐园的方式! 不是去体验,不是去对抗规则,而是……让规则,暂时“失效”!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游乐园里那些轰鸣运转的其他大型设施,眼神深处,那属于“拾荒者”和“危险手工爱好者”的火焰,开始无声地、炽烈地燃烧起来。 收集材料,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卫。 或许,是为了……更大的“破坏”。 第12章 第12章 云霄飞车的突然故障,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在游乐园诡异的平静表面漾开了涟漪。对于被困在最高点、又凭空消失的“游客”,其他真正的“游客”们似乎毫无所觉,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笑容,走向下一个项目。但临时同盟的天命者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故障?”约翰·汉克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停滞的飞车和忙碌的维修人员,“规则里可没提到设施会故障。” “而且,那些‘游客’……消失了。”服部千藏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他们获得了印章。以另一种方式。” 毛熊国的伊万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意思是,不用玩那该死的游戏也能拿到印章?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运行的、看起来就极度危险的设施,意思不言而喻——制造故障! “没那么简单。”约翰冷静地分析,“我们不知道故障是如何触发的,也不知道贸然破坏设施会引发什么后果。那个龙国女孩……”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试图寻找舒窈的身影,“她刚才就在附近。” 他们回忆起舒窈之前一直低着头在设施边缘徘徊的样子,以及她偶尔蹲下身的可疑动作。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浮现在他们心中:难道这次故障,和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社恐少女有关? “找到她!”约翰低喝道,“她可能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生存技巧。” 然而,舒窈早已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次消失在了色彩斑斓、人流如织的游乐园深处。她不会给他们找到自己的机会。 此刻的舒窈,正藏身于一个巨大的、装饰成海盗船形状的垃圾箱后面。这里气味不佳,但位置隐蔽,能让她暂时避开无处不在的目光。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箱体,急促地呼吸着,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内心翻涌的激动与后怕。 成功了。 她真的让一个设施停了下来,并且间接证实了,故障状态下的“体验”同样能获得印章! 这个发现,为她在这个绝境中,照亮了一条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路径。一条无需强颜欢笑、无需直面内心恐惧、只需运用她最熟悉的知识和技能的路径——技术性破局。 她的“拾荒”行为,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战略性的意义。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防身的“武器”,更是在搜集制造“钥匙”的零件——打开通往印章的、非传统意义上的钥匙。 她需要更多的材料,更有效的组合方式。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舒窈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再次投向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旋转木马悠扬的音乐、鬼屋里传来的阵阵假笑、摩天轮缓慢转动的巨大轮廓……在她眼中,这些不再是单纯的恐怖象征,而是一个个由金属、电路、机械结构和未知能量驱动的复杂系统。 每一个系统,都必然存在其薄弱点。 她注意到,“海盗船”设施的摆动液压杆接口处,有细微的油渍渗出。 她看到,“跳楼机”的顶部制动器附近,线路包裹似乎不够规范。 她甚至发现,那些端着托盘贩卖“绝对安全”食品饮料的流动小贩玩偶,它们的滑轮底盘和内部的机械传动结构,也存在可以利用的缝隙…… 她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结合着过去在那些旧书上看到的知识,一个个简陋却可能有效的“故障制造方案”在脑海中飞速勾勒。 但首先,她需要应对迫在眉睫的危机——维持微笑,以及获取更关键的材料。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手指撑起那沉重的嘴角,低着头,混入人流。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她不再满足于捡拾地上散落的“垃圾”,而是开始有意识地靠近那些可能有更多“宝藏”的地方——比如,各个设施旁的维修工具临时存放点、或是工作人员偶尔会打开进行简单维护的设备间外。 风险极大。每一次靠近,都可能引来工作人员的“关注”。 在一个“魔术转转屋”的外围,她发现了一个半开着的、存放清洁工具和部分备用照明灯泡的小储物柜。趁着负责该区域的小丑玩偶工作人员正背对着她,用夸张的动作逗弄一个“游客”小孩时,舒窈如同狸猫般溜到柜子旁。 她的心跳如擂鼓,目光飞快地扫过柜内。除了扫帚水桶,她看到了目标——一小卷电工胶布,几根不同规格的保险丝,甚至还有一个被替换下来的、老旧的继电器! 都是好东西!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眼看就要碰到那卷电工胶布…… “这位游客,需要帮助吗?” 甜美的、电子合成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 舒窈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缩回手,僵硬地转过身。 那个戴着五彩爆炸头、红鼻子,脸上画着永恒微笑油彩的小丑玩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巨大的、戴着白手套的手垂在两侧,玻璃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巨大的恐惧感扼住了舒窈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扭曲,变成了纯粹的惊骇。 小丑玩偶歪了歪头,重复道:“您在这里,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它的声音依旧欢快,但那巨大的、鲜红的嘴角弧度,在舒窈眼中却如同死神的镰刀。 不能沉默!规则要求回应?还是要求离开? 舒窈的大脑疯狂运转,恐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她死死攥着口袋里的一个金属零件,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抓住了一丝清明。 她抬起颤抖的手,不是指向柜子里的东西,而是指向不远处地面上一个被丢弃的、印着游乐园logo的空饮料瓶。然后,她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垃圾……捡……” 她试图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解释为“遵守游乐园卫生规范”?一个荒谬的借口,但在极度紧张下,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与自己之前蹲下捡拾行为逻辑自洽的理由。 小丑玩偶那玻璃珠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个空瓶子,又转回来,盯着舒窈看了几秒钟。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让舒窈崩溃。 终于,它用欢快的语调说:“保持环境清洁,是好习惯哦!请将垃圾放入指定的垃圾桶内。祝您游玩愉快!” 说完,它转过身,迈着滑稽而僵硬的步伐,继续去“逗乐”其他游客了。 舒窈几乎虚脱,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甚至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电工胶布和继电器,只是飞快地捡起那个空饮料瓶作为掩饰,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区域。 直到再次躲进一个大型景观雕塑的阴影里,她才敢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基座大口喘息。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龙国直播间里,观众们同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妈!差点就被发现了!” “这小丑什么时候摸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舒窈反应好快!虽然借口很烂,但好歹混过去了!” “她想要那些东西?保险丝?继电器?她想干嘛?” “还用问吗?肯定是想搞更大的破坏啊!” “问题是现在拿不到了啊!太危险了!” 指挥中心内,专家们也是心有余悸。 “目标的行为模式已经转变,从被动防御收集转向主动寻求关键部件进行‘攻击性’应用。” “她对风险的认知和评估是准确的,刚才的情况确实极度危险。放弃目标是明智的。” “我们需要预判她下一步可能选择的设施和目标部件,分析其可行性。” 长官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惊魂未定的少女,缓缓道:“她在走钢丝。一边是规则的抹杀,一边是设施本身的危险,还有来自其他天命者的潜在威胁。她的方法看似取巧,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深渊边缘。” 他顿了顿,命令道:“通知技术组,根据已观察到的游乐园设施类型和舒窈已获取的材料,建立数学模型,模拟不同‘故障方案’的成功概率和风险系数。我们需要为她……提供一些看不见的支援。” 游乐园的另一边,临时同盟的队伍在经过谨慎观察和讨论后,决定尝试另一个看起来规则相对明确的设施——“镜子迷宫”。 【镜子迷宫规则】 1. 请沿着有灯光指引的路径前进。 2. 迷宫中只有你自己的倒影。 3. 如果看到倒影对你微笑,请勿回应,并立即离开当前区域。 4. 如果听到有人呼唤你的名字,请确认声音来源是否为倒影。 5. 十分钟内未能走出迷宫,工作人员将引导你离开。 规则似乎给出了应对异常的方法。约翰·汉克决定亲自尝试,他拥有极强的方向感和意志力。 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走入了那由无数镜面构成的、光怪陆离的入口。 一进入迷宫,外面的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只剩下他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和无数个“他”在镜中移动。灯光幽暗,路径曲折。 起初,一切正常。他牢记规则,只沿着有灯光的小径前进,无视镜中那些一模一样的倒影。 然而,在某个拐角,当他看向侧面镜面时,心脏猛地一缩! 镜中的那个“他”,并没有同步他的动作,而是……正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那笑容充满了恶意,完全不属于人类! 规则第三条! 约翰·汉克头皮发麻,强忍着本能,猛地转过头,不再看那面镜子,加快脚步离开那个区域。 没走几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约翰……” 是他已故战友的声音! 约翰浑身一僵,规则第四条!他猛地看向旁边的镜面,镜中的倒影面无表情,嘴唇未动。 不是倒影! 他毫不犹豫,继续前进,对那呼唤充耳不闻。 迷宫似乎没有尽头,镜中的倒影开始出现各种细微的诡异变化,有的表情怨毒,有的做出割喉动作,有的甚至开始流淌出暗红色的液体……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切,夹杂着亲人和队友的声音。 约翰·汉克凭借钢铁般的意志,死死遵循着规则,无视所有异常,只认准灯光路径埋头前进。他的额头渗出冷汗,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他看到了前方的出口亮光! 他几乎是冲出了镜子迷宫,重新呼吸到外面那带着虚假甜腻空气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虚脱。工作人员在他手臂上盖下了一个镜子图案的印章。 他成功了,但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考验精神韧性。他靠在墙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第一次对这个游乐园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获取印章,没有一条路是轻松的。 而此刻,短暂休整后的舒窈,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下一个目标——那个不断传来虚假欢笑的“惊声尖笑鬼屋”。 鬼屋的规则提到【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这种模糊性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舒窈关注的,并非里面的恐怖布置,而是鬼屋门口那个控制灯光和音效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配电箱。 以及,从鬼屋侧面通风口隐隐传来的、小型大功率电机的嗡鸣声——那可能是驱动某些“惊吓”机关的动力源。 她的口袋里,刚刚在逃离小丑时,情急之下从路边一个装饰性的小喷泉底部,抠下了一小块用于配重的、密度很高的软金属。这玩意,如果卡进高速旋转的风扇或者传动齿轮里…… 第13章 第 13 章 “惊声尖笑鬼屋”矗立在游乐园的西北角,外观是一座歪歪扭扭、哥特式风格的破旧庄园。阴森的管风琴音乐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尖笑和呜咽声从内部传来,入口处被设计成一张流淌着暗红色光泽的巨口。尽管规则暧昧不明,依旧有不少面带标准笑容的“游客”排队进入,仿佛那是某个热门的甜品店。 舒窈的目标并非鬼屋内部,而是其外侧那个漆皮剥落、露出锈迹的旧配电箱,以及位于鬼屋侧面、被一排塑料灌木半遮掩着的通风栅格。栅格后面,大功率电机的嗡鸣声低沉而稳定,如同怪兽的心跳。 她耐心地蛰伏在几十米外一个售卖发光头饰的小推车阴影里,像一只等待时机的捕食者。脸上的肌肉因长时间维持假笑而酸痛僵硬,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口袋里,那块从喷泉底部抠下的软金属块被她的指尖反复摩挲,冰凉而柔韧。 她在等待一个混乱的时机。 机会很快到来。 不远处,“梦幻旋转舞池”设施似乎进入了**阶段。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唱片般缓慢旋转的平台,上面站满了成双成对的“游客”玩偶,随着轻快的华尔兹音乐机械地摇摆。突然,舞池边缘的一个音响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整个舞池的旋转速度骤然失控,开始疯狂加速! “哗——!” 玩偶“游客”们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得东倒西歪,互相碰撞,有的甚至被直接抛飞出去,砸在周围的缓冲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音乐变得扭曲怪异,灯光疯狂闪烁。 “故障!故障!” “紧急停止!” 几个戴着礼帽、别着微笑徽章的工作人员立刻冲向舞池的控制台,试图恢复秩序。周围其他“游客”虽然依旧保持着笑容,但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吸引了注意力,纷纷驻足观望。 就是现在! 舒窈眼中精光一闪,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推车后窜出!她低着头,利用人群瞬间的骚动和工作人员被吸引的空档,沿着阴影区域疾步冲向鬼屋侧面的通风口!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来到通风栅格前,她毫不犹豫,用之前捡到的、磨尖了的铁钉撬开栅格边缘的卡扣。栅格被轻易卸下,露出了里面高速旋转的黑色扇叶和更强烈的电机轰鸣声。 气流吹乱了她的刘海。她没有丝毫犹豫,看准扇叶旋转的间隙,将手中那块沉甸甸的软金属块,精准地投掷了进去! “锵!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从通风管道内部爆响!高速旋转的扇叶猛地撞上那块无法被轻易切割或弹开的软金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悲鸣。电机的负载急剧增加,嗡鸣声变成了挣扎般的嘶吼。 通风口内部冒出淡淡的青烟和一股焦糊味。 几乎在同时,鬼屋入口处那张“巨口”内传来的音乐和尖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短路声,以及某些机械机关失控后发出的、杂乱无章的撞击声。鬼屋外部闪烁的诡异灯光也同步熄灭,只剩下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晕。 “滋——警告!‘惊声尖笑鬼屋’动力系统故障!暂停开放!紧急维修!”鬼屋上方的广播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成功了!又一次! 舒窈心脏狂跳,来不及欣赏自己的“杰作”,她迅速将通风栅格按回原处,然后像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扎进旁边一条通往休息区的小径,瞬间消失在建筑拐角。 几秒钟后,一个戴着吸血鬼獠牙、披着黑斗篷的鬼屋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入口处跑出来,它脸上的妆容掩盖不住那程序化的“焦急”,开始检查外墙的配电箱。 而这时,“梦幻旋转舞池”的混乱也刚刚被工作人员勉强控制住,旋转速度慢了下来,玩偶“游客”们被重新“摆放”好。 短短一两分钟内,两个设施接连出现故障!虽然“旋转舞池”的故障原因不明,但“惊声尖笑鬼屋”的故障,分明是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龙国直播间彻底沸腾! “又搞定一个!鬼屋也歇菜了!” “这次是扔了块金属进去?这思路……太野了!” “她怎么知道那个通风口后面是核心电机?” “这知识面也太杂了!连通风系统都懂?” “关键是时机把握得太准了!趁着舞池混乱动手!” “你们看工作人员的表情(虽然他们在笑),但感觉他们快‘忙’不过来了哈哈!” “舒窈这是要当游乐园故障工程师啊!” 指挥中心内,专家们一边紧张地分析数据,一边也忍不住流露出惊叹。 “目标对机械结构和动力系统的弱点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敏锐!” “投掷软金属块阻塞风扇,导致电机过载,进而可能烧毁关联电路……逻辑清晰,执行果断!” “她在利用游乐园设施之间的物理关联和工作人员的响应机制,制造时间差!” 长官看着屏幕上那个再次成功隐匿起来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正在将个人的‘技能’,转化为一种有效的战略。虽然风险极高,但……效率惊人。” 与此同时,临时同盟的队伍也注意到了接连的故障。 “鬼屋也停了。”服部千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约翰·汉克身边,低声道,“和之前的云霄飞车一样,故障原因不明,但‘游客’获得印章。” 约翰·汉克脸色阴沉。他们辛辛苦苦、冒着精神崩溃的风险才在镜子迷宫里拿到一个印章,而那个龙国女孩,似乎不声不响地就“解决”了两个设施? “找到她!”约翰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必须弄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这种方法可以复制……”他的目光扫过队伍里其他几个实力较弱、几乎不可能靠自己通过设施的天命者,意思很明显。 这不仅关乎印章,更关乎一种可能改变力量对比的“技术”。 舒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香饽饽”。她躲在一个公共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坐在马桶盖上,短暂地喘息着。连续两次成功的“破坏”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让她感到了更深的疲惫和孤立。 每一次行动,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与工作人员的近距离遭遇,如同梦魇般不断回放。她需要更多的“材料”,更安全的“工作环境”。 她仔细清点着目前的“库存”:几段不同规格的金属丝、一小卷绝缘胶布、几颗螺丝螺母、那块滚珠、陶瓷碎片、塑料弹壳、以及最新获得的——从鬼屋逃跑时,顺手从路边一个装饰性铁艺花架上拧下来的、一小截中空的铜管。 东西还是太少了,太零碎了。她需要一些更“核心”的部件,比如……小的电机、完整的电池、或者控制芯片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通常只会在专门的维修点或者…… 她的目光,透过隔间门板的缝隙,望向外面的洗手池区域。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动感应水龙头偶尔滴落的水声。 不,这里不行。 她需要一个更高级的“宝库”。一个可能存放着替换零件和工具的地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进入游乐园时,在中心广场看到的那个最大的建筑——梦幻奇趣游乐园主控城堡。虽然那里游客众多,守卫也可能更严密,但理论上,那里应该拥有整个游乐园最齐全的后勤保障系统。 风险与收益并存。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截冰凉的中空铜管,一个简单的“声东击西”计划雏形开始形成。或许,可以利用一些小制造,吸引工作人员的注意力,为自己创造靠近主控城堡外围设施的机会。 就在她凝神思考时,隔间的门板,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缓慢而规律。 舒窈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里……是女洗手间。外面那些女性“游客”,会主动敲隔间的门吗? 规则里,没有提到洗手间!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门外,那敲击声停顿了片刻,然后,一个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带着一丝诡异的回音: “里面的游客……你还好吗?” “需要……帮助吗?” 这声音,不像那些电子合成的广播,也不像玩偶工作人员僵硬的语调。它更……像“人”,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和执着。 舒窈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膝盖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14章 第 14 章 “里面的游客……你还好吗?” “需要……帮助吗?” 那温柔而诡异的女声,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狭小的隔间内。舒窈蜷缩在马桶盖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催命般的声音。社交恐惧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被陌生人(或者说,非人存在)在如此密闭空间内直接“关注”,几乎要撕裂她脆弱的神经。 不能回应!规则没有提及洗手间,任何回应都可能触发未知的危险! 她咬紧牙关,连呼吸都屏住,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门外的“东西”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温柔的女声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看来……您不需要帮助呢。” “祝您……游玩愉快。” 脚步声响起,缓慢而清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洗手间外。 隔间内,舒窈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过了很久,才敢微微松开手,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已经将她的后背完全浸湿。又一次,在规则的边缘侥幸生还。 她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小心翼翼地推开隔间门,确认外面空无一人后,如同惊弓之鸟般冲出了洗手间,重新汇入那色彩斑斓却危机四伏的主干道。 必须尽快找到更有效的“材料”,或者……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主控城堡的计划风险太高,她需要重新评估。 然而,就在她低着头,试图再次融入人流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舒窈僵硬地停下脚步,甚至不用抬头,那阴影和压迫感就让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游客”。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视线。 一个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胸前别着金色“微笑徽章”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的脸上带着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但眼神却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舒窈身上。他看起来像是游乐园的管理人员,气质与那些玩偶工作人员截然不同,更接近……人类,却散发着更危险的气息。 “这位游客,您好。”男人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监测到您入园后,尚未体验任何游乐设施。‘梦幻奇趣游乐园’的宗旨是传递快乐,我们诚挚邀请您,参与其中,感受乐趣。” 舒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强制……参加? 规则只说了“请享受”,并没有明确说不参加会怎样。但现在,游乐园的“规则”化身,亲自来“邀请”了! “我……我……”舒窈试图发出声音拒绝,但极度的恐惧让她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她脸上的假笑早已维持不住,只剩下纯粹的惊惶。 黑衣管理员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寒意:“根据园区规定,长时间不参与互动,可能被视为‘不开心’的表现哦。这不符合我们的快乐宗旨。请您理解并配合。” 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向直指不远处那个光怪陆离的——镜子迷宫。 “镜子迷宫是一项非常有趣的身心体验,相信一定能为您带来欢乐。”管理员的笑容在舒窈眼中如同恶魔的呓语。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舒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在管理员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她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镜子迷宫的入口挪去。 龙国直播间瞬间炸锅! “完了!被强制了!” “镜子迷宫!约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 “舒窈最怕这种了吧?和人打交道都不行,更别说面对精神攻击了!” “怎么办?她会不会直接崩溃在里面?” “长官!想想办法啊!” 指挥中心内,气氛也骤然紧张起来。 “目标被强制参与规则怪谈设施,其心理承受能力是最大短板!” “镜子迷宫的规则核心是精神干扰和认知扭曲,对社交恐惧症患者伤害可能加倍!” “立刻分析舒窈所有生理数据,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长官紧盯着屏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知道,这是舒窈自进入游乐园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之前的她,还可以依靠自己的“技能”迂回周旋,但这一次,她必须正面承受规则怪谈的核心恐怖。 舒窈颤抖着,将门票递给入口处那个面无表情的检票玩偶,然后如同奔赴刑场一般,踏入了那片由无数镜面构成的、幽暗迷离的空间。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虚假的喧嚣。 刹那间,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无数个“她”在镜中倒映出的、苍白而惊恐的脸。 灯光幽绿,路径在镜面的反射下变得错综复杂,仿佛没有尽头。舒窈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一面镜子,只是凭着本能,沿着脚下唯一有灯光照亮的小径向前挪动。 规则在她脑海中回荡:【如果看到倒影对你微笑,请勿回应,并立即离开当前区域。】【如果听到有人呼唤你的名字,请确认声音来源是否为倒影。】 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 “舒窈……” 一个声音,轻轻地,仿佛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是她母亲的声音!温柔而熟悉,带着一丝担忧。 舒窈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镜面。 镜子里,那个穿着洗白T恤的少女,依旧是一脸惊惧,嘴唇紧抿。 声音……不是来自倒影! 她立刻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区域。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舒窈……为什么不理妈妈?”那声音如影随形,带着哀伤和不解,“你一个人……很辛苦吧……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声音充满了诱惑力,直击她内心最柔软、最孤独的角落。舒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失控地回应。但她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规则!必须遵守规则! 她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小径上跌跌撞撞地前行。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出现了。 同学的窃窃私语、邻居的指指点点、陌生人的嘲笑……那些在现实世界中曾让她痛苦不堪、选择逃避的声音,此刻被放大、扭曲,如同魔音灌耳,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那个怪胎……” “她都不敢抬头……” “捡垃圾的……” “真可怜……” 这些声音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精准地复刻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自卑。对于普通人,这可能引发愤怒或羞耻;但对于舒窈,这几乎是毁灭性的精神打击,直接瓦解她赖以生存的心理防线——逃避和隐匿。 然而,就在这精神风暴的中央,舒窈那几乎被恐惧碾碎的意识深处,某种东西却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极度恐惧的尽头,是一种奇异的麻木和……习惯。 是的,习惯。 这些声音,这些目光,这些评价……不就是她过去十八年人生中,每时每刻都在面对的吗?无论是在现实的学校、街道,还是在这个诡异的游乐园,它们从未真正离开过。 镜子迷宫,只是将它们放大、集中呈现了出来。 她害怕它们,恐惧它们,但某种意义上,她也早已“熟悉”了它们。 当那恶意的低语、虚假的关怀、刺耳的嘲笑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冲击时,舒窈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反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适应性”。就像长期处于高分贝噪音环境下的人,听力可能会受损,但对噪音本身的敏感度却会下降。 她的脚步渐渐不再那么踉跄,虽然依旧低着头,身体依旧在颤抖,但那种即将崩溃的涣散感,却慢慢稳定了下来。 她不再试图去“听清”那些声音的具体内容,而是将它们视为一种需要“忍受”的环境因素。就像她忍受着脸上僵硬的假笑,忍受着口袋裡零件硌人的触感一样。 她只是遵循着最基础的规则:沿着光走,不回应,不确认。 当一个镜中的“倒影”突然对她裂开一个血盆大口般的笑容时,她虽然吓得浑身一颤,却只是立刻移开视线,加快脚步离开,而没有像约翰·汉克那样产生强烈的对抗和愤怒情绪。她的反应更接近于……避开一块绊脚石?或者说,避开一个她不想与之交流的、讨厌的“人”? 对于习惯了回避所有社交接触的舒窈而言,“无视”和“逃离”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镜子迷宫的精神攻击,其核心恰恰在于“引诱回应”和“制造认知混乱”。当舒窈将这种攻击“降维”处理为另一种需要回避的“社交场景”时,其杀伤力竟然被大幅度削弱了! 她就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对于精神层面的“水滴”攻击,已经很难再吸收更多。恐惧是满的,但崩溃的阈值,却因长期的“浸泡”而变得异常之高。 十分钟的时间,在精神煎熬中显得无比漫长。 当舒窈终于看到前方出口的亮光时,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重新呼吸到外面那带着虚假甜腻的空气。 一个工作人员在她手臂上盖下了一个镜子图案的印章。 她成功了。 没有崩溃,没有失控,甚至……没有像约翰·汉克那样露出明显的虚脱和后怕。她只是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一些,眼神有些空洞,随即又习惯性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怯懦的、试图隐藏自己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十分钟的精神炼狱,只是又一次……她习以为常的、糟糕的日常经历。 龙国直播间和指挥中心,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预想了各种糟糕的结果,甚至包括舒窈精神崩溃倒在迷宫里的场景。 但唯独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平淡”的方式走出来。 指挥中心内,心理专家看着舒窈的生理数据,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目标心率、皮电反应在迷宫内确实出现剧烈波动,达到极度恐惧阈值……但,持续时间短,恢复速度异乎寻常的快!她的精神耐受力……或者说,她的‘恐惧适应性’,远超常人!” “这不符合重度社交恐惧症的典型表现……除非……”专家顿了顿,语气沉重,“除非她的日常生活,长期处于类似的精神压力之下,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的……‘耐受’。” 长官沉默着,看着屏幕上那个低着头,默默走到角落,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口袋裡零件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女孩,她的内心,究竟是一个多么坚固又多么残破的堡垒? 而那个黑衣管理员,站在不远处,看着安然无恙的舒窈,脸上那标准的笑容,似乎微微僵硬了一瞬。他那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意外”的情绪。 强制参与,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个看似最脆弱的猎物,其内在的韧性,超出了“规则”的预估。 舒窈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印章处传来的微弱凉意。她并不感到高兴,只是觉得……疲惫,以及一种深深的厌倦。 她抬起头,望向那永恒黄昏的天空,彩色灯泡在她空洞的眼中映不出丝毫光彩。 还要……继续多久? 第15章 第 15 章 镜子迷宫的“洗礼”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舒窈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那种被强行拖入社交漩涡、被迫承受无数恶意窥探与低语的感觉,将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虽然她凭借一种病态的“耐受”熬了过来,但那种浸入骨髓的疲惫与厌恶,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动挨打、在恐惧中苟延残喘的状态。 等待,躲避,祈祷不被发现……这些策略在游乐园主动的“关注”下,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那个黑衣管理员的出现,意味着游乐园的规则执行机制比她想象的更主动,更智能。她不可能永远躲下去。 她需要更有效的手段,更快地获得印章,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仅靠她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在设施的边缘捡拾“破烂”,效率太低了。她需要更核心的部件,更专业的工具,去制造更可靠、更致命的“故障”。这些东西,往往存放在更隐蔽、守卫更严密的地方,比如……主控城堡的后勤区,或者其他天命者可能发现并占据的资源点。 一个她过去绝不会考虑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合作。 或者说,利用。 利用那些她避之不及的“其他人”。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胃部翻搅。主动靠近陌生人,进行交流,提出要求……这每一项都是对她社恐灵魂的酷刑。但此刻,求生的**,以及对更快摆脱这个困境的强烈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受够了! 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边缘锋利的陶瓷碎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不能是那个强势的米国约翰,也不能是那个危险的毛熊伊万,更不可能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樱花服部。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小心翼翼地扫过游乐园。最终,落在了距离她不远处的“奇幻水族馆”入口附近。那里,有三个小国的天命者正聚在一起,脸色苍白地商议着什么。两男一女,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身上带着伤,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他们是临时同盟中明显的弱势群体,似乎刚刚从某个设施中侥幸逃生。 就是他们了。看起来足够弱小,可能急需印章,但又缺乏有效手段。 舒窈死死攥着陶瓷碎片,碎片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鼓起了那点可怜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如同走向刑场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三人挪了过去。 那三人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独自一人、行为古怪的龙国少女的靠近,立刻警惕起来,尤其是看到她手中似乎握着什么“武器”。 “你……你想干什么?”其中一个高瘦男子紧张地问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舒窈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她能忍受的极限距离。她死死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细若蚊蚋的声音: “我……我可以……帮你们……拿印章……” 声音太小,而且含糊不清。那三人面面相觑,几乎没听清。 “什么?你说什么?”那个唯一的女性天命者皱着眉问道。 舒窈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脸颊因为羞耻和紧张而烧得通红。她不得不再次开口,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却依旧破碎: “印章……我……有办法……不用……玩……” 这一次,他们听清了关键词——“印章”、“不用玩”。 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用玩那些要命的游戏就能拿到印章?这简直是天籁之音! “什么办法?”高瘦男子急切地追问,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步,让舒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差点转身就跑。她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将握着陶瓷碎片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远处那个依旧处于故障维修状态的“惊声尖笑鬼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故障……我……弄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三人心头炸响! 鬼屋的故障……是她弄的?!那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故障,是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社恐少女干的? 难以置信!但结合她之前独自游荡、行为诡异的表现,似乎……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你怎么做到的?”女性天命者声音带着颤抖和一丝希望。 舒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低着头,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语速因为紧张而快得有些含混: “你们……帮我……找东西……” “材料……工具……电池……电机……控制板……” “放在……指定地方……” “我……给你们……制造故障……拿印章……” 这是一个**裸的交易。他们为她搜集“破烂”,她利用这些“破烂”为他们(也包括自己)开辟安全的通关路径。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之前尝试了一个小型设施,差点全军覆没,深知靠自己通过设施的渺茫。这个龙国少女虽然古怪,但她似乎掌握着一种独特而有效的“技术”。与她合作,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好!我们答应你!”高瘦男子几乎是立刻说道,“你要什么?在哪里交接?” 舒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之前捡到的、皱巴巴的游乐园地图,扔了过去,然后快速报出了几样她急需的物品:特定型号的电池、各种规格的螺丝刀、废弃的电线、小型继电器……甚至提到了主控城堡外围可能存在的维修仓库。 “找到……放那里……我……会知道……” “不要……跟踪我……” “一次……一个设施……” 说完这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舒窈不再停留,立刻转身,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重新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留下三个目瞪口呆的天命者。 指挥中心内,众人也是惊讶不已。 “目标行为模式出现重大转变!从绝对孤立转向有限度的策略性合作!” “她在利用自身独特价值(制造故障能力)换取资源,这是非常理性的决策,尽管过程对她而言极其痛苦。” “风险极高!那三个小国天命者未必可靠,可能出卖她,或者试图控制她。” 长官目光锐利:“密切监控那三人的动向!分析他们可能接触到的资源点。同时,评估舒窈所列物品清单,预测她获得这些物品后,能对哪些设施构成威胁。” 那三个小国天命者,看着手中皱巴巴的地图和上面娟秀却冰冷的字迹,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 “快!分头行动!”高瘦男子低声道,“她去弄鬼屋的故障,我们至少能白拿一个印章!这买卖划算!”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按照舒窈的指示,开始在各个设施的维修点、垃圾堆放处寻找她需要的“破烂”。而舒窈,则再次隐匿起来,如同一个幽灵策划者,等待着她的“材料”到位。 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同盟,在这微笑的炼狱中,悄然结成。 舒窈躲在一个大型卡通人偶雕塑的基座后面,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社交”而微微发抖。掌心被陶瓷碎片割破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讨厌这样。 讨厌接触外人。 讨厌说话。 但……这是最快的方法。 她抬起头,透过雕塑的缝隙,望向那座灯火通明的主控城堡,眼神冰冷而坚定。 忍耐。 只要拿到足够的材料,制造足够多的故障,拿到五个印章…… 她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在此之前,任何不适,任何恐惧,都必须忍耐。 第16章 第 16 章 三个小国天命者的行动,在游乐园这个巨大的舞台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三颗石子。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恐地抱团观望,而是开始有目的性地在各个设施外围徘徊,目光搜寻着维修工具箱、废弃的零件箱,甚至试图靠近一些标有“员工专用”的区域。 这种反常的、目标明确的举动,很快引起了真正猎食者的注意。 就在那个高瘦男子小心翼翼地从“旋风旋转杯”设施后面,拆下一个老旧备用电机的外壳,正准备塞进背包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是毛熊国的伊万。他扛着那根血迹未干的钢管,咧嘴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嘿,小老鼠,”伊万的声音带着戏谑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找什么好东西?要不要……分享一下?” 高瘦男子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电机外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名同伴也被米国的约翰·汉克和樱花国的服部千藏(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分别堵住。约翰眼神锐利如鹰,服部则沉默地握着苦无,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临时同盟的核心力量,对这三个“不守规矩”的弱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我们……我们没……”女性天命者试图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没?”约翰打断她,语气冰冷,“鬼屋,云霄飞车……连续的故障。你们突然开始搜集这些破烂。”他踢了踢地上的电机外壳,“告诉我,是谁在背后指使?那个龙国女孩?” 强大的心理压力和生命威胁面前,这三个本就意志不坚的小国天命者,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舒窈与他们交易的事情全盘托出。 “……她……她说她能制造故障……帮我们拿印章……” “条件是我们帮她找这些东西……”女性天命者颤抖着交出那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舒窈标注的投放点和所需物品清单清晰可见。 “她……她很古怪,不敢看人,说完就跑了……” 约翰·汉克接过地图,快速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果然是她!那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社恐少女,竟然是这一切异常故障的幕后黑手! “制造故障……”服部千藏低声重复,面具下的眼神闪烁不定。这种方法,确实超出了他们的常规认知。 伊万则是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那个高瘦男子的肩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那个小不点,居然有这种本事?!” 约翰·汉克迅速做出了决断。他收起地图,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个瑟瑟发抖的小国天命者:“你们三个,从现在起,跟着我们行动。找到的东西,统一上交。”他没有杀他们,留着他们还有用,既是劳动力,也是必要时可以舍弃的诱饵或筹码。 “现在,”约翰看向舒窈最后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我们去和那位‘故障工程师’,好好谈一谈合作。” 真正的强者,不会满足于捡拾别人遗漏的残羹冷炙。他们要的,是掌控源头。 --- 舒窈藏身于一个大型音乐喷泉的操控室下方狭窄的缝隙里。这里水汽氤氲,机器的低鸣掩盖了她的呼吸声。她正试图用找到的细铁丝和那块软金属,组合一个简单的振动触发装置,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目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操控室外。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将自己缩进最深的阴影中。 不是那三个小国天命者!他们的脚步不是这样的! “舒窈。” 约翰·汉克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穿透了机器的嗡鸣,清晰地传了进来。他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们知道是你。出来谈谈吧,关于……合作。” 舒窈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三个人……果然靠不住! 巨大的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躲藏没有意义。”这次开口的是服部千藏,他的声音飘忽而冷静,“游乐园的管理者已经注意到你。没有我们的庇护,你下一次被‘邀请’,可能就不会是镜子迷宫那么简单了。” 这话如同冰锥,刺中了舒窈最深的恐惧。那个黑衣管理员! “小姑娘,别怕嘛!”伊万粗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热情”,“跟我们合作,保证比你跟那三个废物强!你要什么材料,我们帮你弄!你只管放手去干,把那些该死的设施都搞停!” 威逼,利诱,直击软肋。 舒窈蜷缩在黑暗中,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不想出去,不想面对他们!光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慌和排斥。 但……他们说的是事实。 独自一人,她迟早会被游乐园的规则吞噬。那三个小国天命者不堪大用。而与眼前这三个最强的天命者合作……虽然危险,虽然让她极度不适,但确实是目前生存概率最高的选择。他们有能力获取更高级的材料,也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应对游乐园的反制。 是继续躲藏,等待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强制参与甚至更可怕的惩罚?还是走出阴影,与虎谋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三人似乎极有耐心。 终于,在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音乐喷泉操控室下方的阴影里,传来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然后,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点一点地从黑暗中挪了出来。 舒窈依旧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缺乏血色的嘴唇。她的双手紧紧绞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重量。 她站在那裡,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像一尊沉默的、充满抗拒的雕塑。 约翰·汉克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习惯了指挥士兵和强者,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合作者”,感觉十分棘手。 服部千藏则如同融入环境背景,默默观察着舒窈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身体语言。 伊万倒是咧了咧嘴,似乎觉得很有趣。 “很好。”约翰打破沉默,言简意赅,“你的能力对我们有价值。我们会为你提供你需要的所有材料,并在你行动时提供必要的掩护。作为回报,你需要优先为我们指定的设施制造故障,确保我们的人安全获得印章。” 他没有询问舒窈的意见,直接宣布了合作条件。强势,不容置疑。 舒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默认了。 “你需要什么,现在可以说了。”约翰继续说道,“我们会尽快弄到。” 舒窈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奇异冷静的声音,报出了一连串更加专业、要求更高的物品清单,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小型爆破元件(基于游乐园内可能找到的化学品组合)和信号干扰器的核心部件。 约翰和服部千藏眼中同时闪过惊异。这份清单,远超那三个小国天命者提供的粗糙版本,其专业性和针对性,透露出舒窈在“破坏”这条路上,早已有了更深入、更危险的规划。 这个社恐少女的内心,远比她外表看起来的要……危险得多。 “可以。”约翰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应下,“第一个目标,‘星际穿梭’跳楼机。我们需要它的印章。” 舒窈再次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低着头,沉默地、快速地转身,重新没入了喷泉区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场被迫的、充满猜忌与利用的联盟,就此达成。 舒窈,这个游乐园中最不起眼的“破烂王”,在命运的推动下,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她不再仅仅是规则的逃避者,也不再是孤独的破坏者。 她成了强者眼中的“钥匙”,成了可能打破平衡的……变数。 而此刻的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收集材料,制造故障,拿到印章。 离开。 至于合作者的野心,游乐园的恶意,都被她强行屏蔽在那低垂的眼帘之外。 她的世界,暂时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复杂的电路,以及……那五个代表着自由的印章。 第17章 第 17 章 与强国队伍的被迫结盟,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套在了舒窈的脖颈上。她并未感到丝毫安心,反而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约翰·汉克的强势,服部千藏的莫测,伊万的粗野,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力。但她也清楚,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利用他们的资源,加速自己的计划。 约翰的效率极高。凭借其强大的行动力和伊万的暴力“协助”,舒窈清单上那些原本难以获取的物品,开始被陆续送到她指定的、更加隐蔽的投放点——一个废弃的观景望远镜台下方。 不再是零散的螺丝铁丝,而是成卷的特定规格电缆、完整的工具套装、未开封的备用电池组、甚至还有一小盒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工业用强力胶和几管不知从哪个化学表演项目里“借”来的金属催化剂。 舒窈像一只储存过冬粮食的松鼠,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会迅速将这些“宝藏”转移至她新的、更加隐秘的据点——一个位于游乐园边缘,已经停止运营的“矿山小火车”隧道的检修洞里。这里阴暗潮湿,但空间足够,并且能有效隔绝大部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她的“工作台”是一块平整的岩石,上面摊开了她所有的工具和材料。微弱的光线从隧道入口透入,照亮了她专注而苍白的侧脸。 第一个目标:“星际穿梭”跳楼机。 那是一座高达近百米的钢铁巨塔,以其瞬间失重的极致体验著称。舒窈不需要去体验它,她需要的是让它“瘫痪”。 她仔细研究了约翰提供的、由服部千藏潜入拍摄的跳楼机基座和控制室的部分结构照片。结合她之前远距离观察到的运行规律,一个方案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跳楼机的核心是强大的电机组和复杂的制动系统。直接破坏电机或主结构风险太大,容易引发灾难性后果。她的目标是相对“温和”但关键的部分——控制升降轿厢精准定位的光电传感器系统,以及备用安全制动器的触发回路。 她用新的电缆、继电器、电容和电阻,开始组装一个比之前简陋装置复杂数倍的中继干扰器。这个装置的核心功能是在特定时间(预计跳楼机升至最高点准备下落的瞬间),模拟一个错误的“位置已锁定”信号反馈给主控系统,同时向备用制动回路发送一个微弱的异常电流脉冲,诱发系统误判启动安全钳。 理论上,这会导致跳楼机在顶部“卡住”,触发保护性停机,但又不会造成结构损坏或人员(虽然是“游客”)伤亡。 她的手指稳定得不像话,在各种颜色的电线、闪烁的LED指示灯和微小的电路板间穿梭,焊接、连接、测试。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惊慌失措的社恐少女,而是一个沉浸在自己领域里的工程师,眼神锐利,心无旁骛。只有在这种与冰冷逻辑和物理规则打交道的时候,她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和掌控感。 几个小时后,一个巴掌大小、由多种元件紧凑组合而成的灰色盒子完成了。她将其小心地封装在防水胶布内,连接上延迟触发计时器。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它安装到跳楼机基座附近的关键线路上。 这需要时机和掩护。 她通过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在指定的投放点用碎石摆出特定图案,将行动时间和需要的掩护信息传递了出去。 --- 时间指向下午四点。跳楼机再次满载着面带标准笑容的“游客”,在轰鸣的电机声中缓缓爬升,如同被无形巨手拉向黄昏的天空。 就在轿厢即将抵达最高点的瞬间! “砰!哗啦——!” 不远处,“欢乐剧场”入口处巨大的霓虹灯招牌,突然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花,然后猛地熄灭!碎裂的玻璃渣如同雨点般落下!正在排队入场的“游客”们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几乎同时,跳楼机基座附近,一个窈窕的身影如同轻烟般掠过,他的手指看似无意地在一个检修面板上一拂而过。 而舒窈,如同早已计算好路径的弹珠,在骚动发生、附近几个工作人员视线被吸引的刹那,从藏身处窜出,精准地将那个干扰器塞进了服部千藏刚刚弄松的检修面板缝隙内,并用一小块磁铁固定。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她迅速退回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下一秒—— “嘎吱——嗡!!” 已经爬到顶点的跳楼机轿厢,并没有如同预期般急速坠落,而是猛地一顿,停滞在了近百米的高空!顶部的制动装置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整个设施的运行噪音戛然而止! “警报!警报!‘星际穿梭’主系统异常!安全钳意外触发!紧急停机!” “故障!故障!” 广播声尖锐地响起。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 成功了! 舒窈靠在冰冷的隧道壁上,缓缓滑坐在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次的“破坏”更加精细,更加隐蔽,效果也完全符合预期。 很快,停滞在高空的“游客”们身影淡化消失,而跳楼机出口处,代表着印章的微光再次亮起。 约翰·汉克看着手臂上新增的跳楼机图案印章,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看了一眼舒窈藏身的大致方向,眼神中少了一丝审视,多了一分真正的重视。 这个女孩,确实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工具。 --- 然而,就在舒窈为又一次成功而稍感放松,准备着手规划下一个目标(可能是那个巨大的“摩天轮”)时,她并不知道,她的行为已经开始引发连锁反应。 游乐园主控城堡,顶层某个布满监控屏幕的房间内。 那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金色微笑徽章的管理员,正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定格的跳楼机故障画面,以及之前鬼屋、云霄飞车的故障报告。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脸上那标准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寒潭。 “异常干扰模式……非暴力破坏……针对性系统漏洞利用……” “目标:天命者,舒窈。”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 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启动……‘乐园守护者’初级响应协议。” “优先目标:排除不稳定因素。” 指令无声地发出。 与此同时,舒窈在返回隧道据点时,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隧道深处,那原本只有她一个人足迹的松软泥土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带着海腥味的小脚印。脚印一路延伸向她藏匿材料的检修洞。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进去过! 她立刻停下脚步,全身戒备,悄无声息地靠近检修洞。里面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借着入口透入的微光,她看到自己那块作为工作台的平整岩石上,原本整齐摆放的工具和剩余材料,被弄得一团糟。几卷电线散落在地,工具被随意丢弃,而那盒危险的工业胶水……被打开了,黏糊糊的液体流淌得到处都是。 而在那摊黏稠的胶水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用破布和铁丝粗糙捆扎成的……玩偶。 玩偶没有五官,但胸口插着一根她从鬼屋侧面的铁艺花架上拧下来的、那截中空的铜管。 玩偶的脚下,踩着一张被胶水浸透大半的纸片,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停 止 否 则 陪我玩 一股寒意瞬间从舒窈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警告。 这是……来自“妹妹”的,邀请。 第18章 第 18 章 停 止 否 则 陪我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舒窈的颅骨。 “妹妹”…… 它知道了!它不仅精准地找到了她自认为最隐秘的藏身之处,更是在用这种极具象征性和侮辱性的方式,向她宣告——你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你赖以反抗的“武器”,在我眼中不过是玩具;你,无处可逃! 这不是警告。这是猫捉老鼠戏弄够了的最后通牒。是命令她停止所有徒劳的挣扎,乖乖顺从,融入这片永恒的“欢乐”,成为它掌中一个永恒的、可以随意摆弄的“玩伴”! 极致的恐惧如同液态氮,瞬间注入舒窈的四肢百骸,让她每一个关节都僵硬冰冷,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双属于玩偶的、虚无却又无比真实的怨毒眼睛,正穿透岩石,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着她,带着一种戏谑而残忍的期待。 跑?还能跑到哪里去?这个连她自己都是偶然发现的废弃隧道检修洞,都被如此轻易地找到并“拜访”了。整个游乐园,哪里还有安全角落? 镜子迷宫里无数重叠的、带着恶意笑容的倒影和直击心灵的低语…… 黑衣管理员那不容置疑的、带着冰冷威压的“邀请”…… 现在,又是“妹妹”这直接闯入她最后庇护所的、**裸的恐吓…… 一层,又一层。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她快要窒息。她那本就因长期社恐而敏感脆弱的精神,早已被拉扯到了极限,布满了细微的裂痕。而此刻,这最后的一击,带着戏弄和绝对的掌控力,终于—— “嗡——” 脑海里,那根承载着所有理智、所有忍耐、所有小心翼翼计算的弦,彻底地、无可挽回地……崩断了。 一直以来的隐忍、逃避、精密的算计……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暴烈、更绝望的情绪彻底吞噬——毁灭! 既然躲不掉,逃不开,无法按照你们设定的规则在这场该死的“游戏”里玩下去…… 既然连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都要被践踏…… 那就都别玩了! 一股她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无尽愤怒、绝望和一丝扭曲解脱感的疯狂决绝,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涌出!瞬间席卷了一切恐惧和犹豫! 她的身体,奇异地停止了颤抖。一直微微佝偻着的背,缓缓挺直了一些。脸上那强行维持的、僵硬的假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唯有那双从凌乱发丝间透出的眼睛,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狂热的光。 她需要力量。不再是那种小打小闹、只能让设施暂时停摆的干扰力量。而是纯粹的、绝对的、足以将这片虚伪的欢声笑语、这些扭曲的规则、那些恶意的存在……连同其根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毁灭性力量! 她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甚至没有再去多看那个代表着她失败和屈辱的玩偶一眼。她像一道被逼到绝境后反扑的黑色幽影,冲出了阴暗的隧道,任由外面那虚假欢快的音乐和斑斓闪烁的灯光将她吞没。她沿着记忆中最快的路径,低着头,但不再是那种怯懦的躲避姿态,而是一种带着明确毁灭目标的冲刺,径直朝着她与约翰·汉克约定的紧急联络点——一个内部结构破损、被遗弃在路边的巨大卡通河马造型垃圾箱——跑去。 她的速度极快,脚步踏在彩色的地砖上,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哒哒”声,与周围悠闲漫步的“游客”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笑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狰狞的执拗。 跑到垃圾箱旁,她甚至没有花费一秒钟去确认周围是否有隐藏的眼睛或耳朵。她直接蹲下身,从河马嘴巴的裂缝处探手进去,摸出之前藏好的、边缘被磨得锋利的石片。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在箱体内侧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刻划起来。石片与塑料内壁摩擦,发出“刺啦”的噪音,被她完全无视。 她刻下的,不再是需要仔细辨认的零件清单,而是一行行简短、直接、触目惊心的词汇: 硝酸铵、硫磺、木炭、甘油、硝化棉、金属粉(铝/镁)、□□或叠氮化铅……能找到的所有! 主控城堡结构图(尽可能详细!) 速度!!! 每一个词,都透着硝烟与死亡的气息。写完最后一笔,她几乎是粗暴地将石片扔回垃圾箱深处,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随即,她站起身,毫不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确认一眼,就像完成了一个必须的仪式般,再次低着头,以更快的速度融入了旁边一条通往餐饮区的小径,身影在巨大的棉花糖招牌下一闪而逝。 --- 不久后,按照约定时间前来查看的约翰·汉克,高大的身躯停在卡通河马垃圾箱前。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然后才迅速伸手进去摸索。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新鲜刻痕的粗糙感时,他心中微微一沉。等他将那行文字仔细辨认清楚后,即便是以他经历过多场生死考验的坚韧神经,蓝色的瞳孔也不由得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这哪里还是什么制造故障的工具清单?这分明是一份……**裸的军火原料清单和爆破指引!其中一些组合,他甚至在某些极端任务的简报里见到过! “What the hell... She''s gone insane?!”(该死的……她疯了吗?!)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伊万凑过来看清内容后,都收敛了脸上惯常的粗犷笑容,压低声音吼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约翰·汉克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想要的,是充分利用舒窈那种精妙的、非暴力的破坏能力,安全高效地获取印章,带领团队存活下去。而不是让她变成一个点燃炸药桶的疯子,把整个游乐园,连同他们所有人,一起炸上天!天知道在这种规则怪谈之地,引发这种规模的爆炸会招致何等恐怖的后果?是规则本身的瞬间抹杀?还是激活某个更可怕的终极诡异?他不敢想象! “找到她!必须立刻找到她!在她真的弄出那些鬼东西之前,控制住她!”约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意识到,这把原本以为可以掌控的“利刃”,此刻已经变得极度危险,随时可能反噬其主。 然而,彻底斩断了内心最后一丝顾忌的舒窈,仿佛真的化成了一道捉摸不定的幽灵。她不再固定待在任何已知的据点,也不再通过那些投放点接收物品。她就像一颗进入了倒计时的不定时炸弹,凭借着对机械和结构的本能理解,在游乐园那些欢乐喧嚣的表象之下急速游弋,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搜寻着任何可能被她转化为“最终解决方案”组成部分的材料。 她变得更加危险,行动也更加……高效、直接。 在“疯狂科学怪人实验室”主题的互动射击游戏区,她趁着扮演“助手”的玩偶工作人员背对观众展示“实验”时,用一个小巧的钩索巧妙地勾走了展示台上几包用于制造“南瓜炸弹”道具效果的铝热剂粉末和数根引燃用的镁条。 在“西部狂飙”主题区的道具仓库外,她利用一个简单的声东击西小装置,引开了守卫的玩偶,迅速撬开略显老旧的锁头,在里面找到了几罐受潮结块、但理论上仍可干燥筛选使用的□□,以及一些用于仿制**的金属弹壳。 甚至,她开始更大胆地尝试靠近那座象征着游乐园核心的主控城堡。她像壁虎一样贴着城堡外围那些装饰性的、粗糙的墙面移动,手指划过砖石缝隙,耳朵贴近某些通风口,凭借着她对那些旧书上建筑结构和材料学知识的记忆,专业地评估着墙壁的材质厚度、可能的承重结构弱点,眼神专注而冰冷,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 龙国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紧盯着屏幕,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能看到舒窈的行为明显异常,能看到她在收集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物品,能看到她眼中那令人不安的疯狂决绝。 "上次北欧那个艾莉丝死在旋转木马上,诡异就降临了……要是舒窈失败……" "天啊,不敢想象!我们国家会不会也出现那种可怕的诡异?" "求求了,舒窈一定要冷静啊!我不想被诡异吞噬!" "为什么我们只能看着!为什么不能提醒她一句!" 直播间里弥漫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焦灼,更夹杂着对失败后诡异降临的深切恐惧。他们拥有上帝视角,却如同被隔绝在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墙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少女在绝望的驱使下,一步步滑向自我毁灭的深渊,连一句呼喊都无法传递。一想到之前其他国家天命者失败后降临的可怕诡异,那种即将大难临头的窒息感就让每个观众不寒而栗。这种对未知惩罚的恐惧,和副本内的恐怖一样折磨人。 而此时副本内的舒窈,早已将外界的一切抛诸脑后,或者说,她主动切断了与“正常”世界的最后联系。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在唯一的目标上,任何“更安全的方式”在她听来都已是毫无意义的噪音。她的世界里,物理规则和化学方程式取代了情感和恐惧,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念头——收集,组合,然后……引爆。用最绚烂的火焰,作为对这个扭曲世界的最终告别。 她利用一个短暂的空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个巨大的、因“例行维护”而停止运转的观景摩天轮。她选择了一个悬停在半空中段的封闭轿厢,作为她临时的“实验室”。 轿厢内空间狭小,窗外是永恒黄昏下灯火璀璨、却死气沉沉的游乐园全景,虚假的繁华如同一张巨大的、精致的画皮。舒窈摊开那块偷来的、相对干净的油布,将近期收集到的几种最主要的危险品小心翼翼地摆放出来:颜色各异的粉末,粘稠的液体,片状的金属……她甚至用一个从餐厅“借”来的小勺和一个破损的杯子,开始按照脑海中某个危险的配方,极其谨慎地按比例混合着它们。她的动作稳定得可怕,眼神空洞,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艺术创作般的专注与狂热。 就在她将一小撮铝粉缓缓倒入混合物的关键时刻——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敲击声,突兀地在轿厢门外响起。 舒窈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凌乱发丝下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射向那扇薄薄的、隔绝内外的门。 透过门上的小型观察窗,她看到了—— 不是约翰·汉克冷峻的脸,不是服部千藏隐匿的身影,也不是伊万·伊万诺夫粗犷的面容。 是那个戴着雪白兔子玩偶头套、胸前别着永恒微笑徽章的工作人员。它那巨大的、玻璃珠制成的眼睛,正透过小小的窗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轿厢内部,凝视着正在调配危险品的舒窈,凝视着她手中那杯正在成型的死亡混合物。 它的手上,没有拿着任何维修工具或武器。 而是捧着一大把色彩极度鲜艳、仿佛吸收了游乐园所有光线的氢气球。气球数量之多,几乎将它的上半身完全遮挡。那些气球漂浮着,绳子的末端,统一系着一张纯白色的小卡片。 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个用鲜血般浓稠艳红的颜料,画出的、巨大而扭曲的笑脸符号。那笑容的弧度,夸张到近乎撕裂,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欢愉和恶意。 兔子玩偶用它那永远甜美、永远不变的电子合成音,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地说道: “可爱的游客,恭喜您——” “您已被选中,成为本园今日的‘特别幸运儿’!” “我们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绝无仅有的终极体验……” “请跟我们走吧,‘妹妹’……正在‘梦幻奇趣屋’内,翘首以盼地等待着您呢。” “她希望……能和您单独地、安静地,玩最后一个……游戏。” 第19章 第 19 章 “咚、咚、咚。” 敲击声如同丧钟,在狭小的摩天轮轿厢内回荡。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击在舒窈的心脏上,让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兔子玩偶那甜美的电子音,透过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递着“妹妹”那不容拒绝的、“最后游戏”的邀请。 舒窈蹲在摊开的油布前,手中还握着那个混合着铝粉、镁条碎屑和其他未知化学品的杯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缓缓抬起头,凌乱发丝下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惊恐或空洞,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野兽般的凶狠与冰冷。那是一种将所有恐惧都转化为毁灭**的极端状态。 单独的游戏?和“妹妹”?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的结局——被永远困在那个所谓的“奇趣屋”,成为那个诡异存在的永恒玩物,在无尽的“游戏”中精神彻底湮灭,□□或许也会变成某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就像那些戴着微笑徽章的玩偶工作人员。 不。 绝不! 她宁愿选择最激烈的毁灭,也绝不做任人摆布的玩偶! 就在兔子玩偶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它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似乎要伸向门把手的刹那—— 舒窈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预兆!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爆发!她不是冲向门口试图负隅顽抗,而是猛地将手中那杯尚未完全调配好的、灰黑相间的危险混合物,连同那个廉价的塑料杯一起,狠狠砸向轿厢门上的观察窗! “哐啷——!” 脆弱的玻璃应声而碎!碎片四溅!混合着金属粉末和氧化剂的混合物如同泼出的水,大部分正对着门外那只兔子玩偶的头胸部位泼洒而去! 与此同时,舒窈的另一只手早已从油布上抓起一小把她提前研磨好的、相对干燥的□□粉末,用不知何时从西部主题区顺来的燧石打火石,靠着惊人的冷静和精准,猛地一擦! “嗤——!” 一簇耀眼的橙红色火星在昏暗的轿厢内迸射而出,精准地溅落在刚刚泼洒出窗外、还悬浮在空气中的部分粉末上! 物理与化学的剧烈反应在瞬间被引爆! “轰——!!” 一声并不算巨大但极其刺耳、带着金属撕裂感的爆燃声在轿厢外炸响!炽烈得让人短暂失明的白光混合着滚滚的灰黑色浓烟,瞬间吞噬了门口的兔子玩偶!高温的气浪甚至透过破碎的窗口倒卷进轿厢,灼烫着舒窈的脸颊。 “呀——!!!” 一声绝非电子合成的、凄厉扭曲到变调的尖啸从浓烟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实质性的痛苦和一种被蝼蚁伤及的、难以置信的暴怒! 系着的氢气球在高温下接二连三地爆炸,发出“砰砰”的闷响,如同节日的鞭炮,却衬托着中央那凄厉的惨叫,显得无比诡异。浓烟稍散,隐约可见兔子玩偶那身雪白的绒毛被烧得大面积焦黑卷曲,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巨大的头套歪斜向一边,一只玻璃眼珠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里面似乎有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体渗出。 舒窈没有任何犹豫,在爆燃发生、阻挡了对方视线的下一秒,她已如同被弹簧弹出的矫健猎豹,无视了脚下可能存在的玻璃碎片,从破碎的观察窗窗口猛地窜了出去!身体在空中极力蜷缩,以减少冲击,但数米的高度依旧带来了沉重的伤害—— “咔嚓!”她的左脚踝在落地的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脚掌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显然是严重扭伤甚至可能骨裂。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 但她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了一瞬,随即便被更强大的、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求生欲覆盖。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只在浓烟和火光中挣扎、尖啸的兔子玩偶,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脚和双手支撑,拖着完全使不上力的左腿,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异常坚定的姿态,踉跄着、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最近的大型旋转咖啡杯设施投下的浓厚阴影之中,身影在斑斓闪烁的灯光下一闪,再次彻底消失了踪迹。 她竟然……主动攻击了代表规则的工作人员!并且造成了可见的伤害,成功逃脱! --- 舒窈拖着剧痛难忍、迅速肿胀起来的脚踝,强忍着每一次移动带来的撕裂般痛楚,最终躲进了一个大型卡通人物造型自动售货机与后面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里。这个空间极其逼仄,仅能容她蜷缩着坐下,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后背,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真实感。 冷汗如同溪流般从她的额头、鬓角不断滑落,浸湿了凌乱的发丝。脚踝处传来的阵阵搏动性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不得不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 大脑却在极度的痛苦和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飞速运转,冷静得可怕。 刚才的攻击,或许能暂时阻挠“妹妹”的使者,甚至可能对那个兔子玩偶造成了某种实质性的伤害。但这绝对彻底激怒了对方,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游乐园意志。接下来的反扑很快就会到来,而且必然是雷霆万钧,不死不休。她一个人,带着如此严重的伤,绝对无法在接下来的全面追杀中幸存,更别提去完成她那构思中的、需要精密布置和行动的疯狂爆破计划了。 她需要帮手。不是之前那种脆弱的、互相提防的交易,而是……真正的,能够执行高风险任务、拥有强大行动力的人。 她强忍着剧痛,从口袋里摸出几支捡来的、颜色各异的蜡笔,又翻找出几张被扔掉的游乐园宣传单,在背面相对干净的空白处,用简单却精准的线条,画下了几个她认为最关键爆破点的示意图——主控城堡疑似能源反应最强烈的基座区域、支撑摩天轮和跳楼机等大型设施的几条主要承重结构点、覆盖全园的广播系统中枢天线基座等。并在旁边用极其缩写和符号化的方式,标注了最终所需的材料清单和大致的安装要求。 她的笔迹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但图形和符号却清晰无误。完成之后,她将这些承载着疯狂计划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塞进了几个空的塑料饮料瓶里,拧紧瓶盖。然后,她利用夜色和阴影的掩护,拖着伤腿,艰难地移动到园区内几条用于装饰和景观的流水渠旁,用她知道的一种特定方式,将这些“漂流瓶”逐一投入水中,期望水流能将它们带到下游,并被伊万他们的人发现。 这是一次渺茫的尝试,但她已别无他法。 -- 幸运,或者说,是伊万等人同样意识到了危机逼近而展开的、更加紧迫和广泛的搜寻,让这些顺流而下的“漂流瓶”并没有漂泊太久。仅仅半小时后,负责在水域附近及下游区域侦查、寻找任何可能线索或资源的服部千藏,就如同真正的水鬼般,悄无声息地从一条水渠的阴影处捞起了其中一个瓶子。 当约翰、伊万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一个关闭的射击游戏摊位后台——看到服部带回来的几张宣传单,以及上面那些指向游乐园心脏和骨架的关键爆破点示意图,还有那份更加详尽、甚至标注了不同材料优先级的最终清单时,三人陷入了短暂的、充满震撼的沉默。 空气中只剩下外面传来的、虚假欢快的游乐园背景音乐。 “她这是……”伊万率先打破沉默,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双惯常充斥着暴戾和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起一种兴奋而凶悍的光芒,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要把这天,彻底捅个窟窿啊。”他顿了顿,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上主控城堡的位置,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过,老子喜欢!与其被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当成玩具一点点磨死,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他娘的一场!就算死,也要拉着这鬼地方陪葬!” 约翰·汉克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灰色天空。他逐字逐句地审视着那份清单和要求,大脑飞速计算着风险与收益。舒窈的计划大胆、疯狂到近乎自杀,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另一方面,这或许是打破目前越来越令人绝望的僵局的唯一方法。游乐园的规则正在收紧,管理者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被动防御、苟延残喘,最终只有被各个击破、凄惨死去的结局。主动出击,或许还能在绝境中炸出一线生机。 “她受伤了,行动不便。”服部千藏冷静地指出关键,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切中要害,“如此规模的计划,需要大量人手在不同地点同步安装。单靠我们几个,无法完成。” 约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舒窈的计划就是一个庞大的拼图,需要所有碎片就位。他们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手和脚,哪怕那些手脚的主人并不情愿。 几分钟后,在伊万“友好”的“邀请”下,剩余的所有天命者,包括那三个最初与舒窈交易、此刻更是面如土色的小国天命者,都被聚集到了这个狭小的后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不安和疑惑。 约翰没有废话,直接展示了舒窈的计划(他隐去了最核心的爆破点具体位置,只展示了计划的轮廓和需要的协作规模)。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约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个面带恐惧、不安、或麻木的天命者,“游乐园的耐心已经耗尽。那个黑衣管理员,还有‘妹妹’……它们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区别只在于早晚和死法。” 他顿了顿,让死亡的恐惧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那个龙国女孩,舒窈,她提供了一个计划。一个可能……让我们所有人,活着离开这里的计划。”他刻意强调了“可能”和“所有人”,“但这需要力量,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力量。” 他的语气转而带着**裸的威胁与不容拒绝的利诱:“参与进来,听从指挥,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并且,我承诺,成功之后,所有人,都能获得足够的印章离开。拒绝……”他没有说下去,但站在他身旁的伊万适当地捏了捏他那砂锅大的拳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服部千藏虽然沉默,但那隐匿在阴影中的身影,同样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在生存的终极压力、强权的直接逼迫、以及那一丝微弱却诱人的希望共同作用下,没有人敢出声反对,甚至连眼神中的抗拒都被强行压下。一种诡异的、被迫的“团结”气氛形成了。 一个以约翰·汉克为首脑负责决策与协调,伊万·伊万诺夫为武力监督确保执行,服部千藏负责情报侦察、潜入指导及与舒窈的间接联络,舒窈本人作为远程技术总控提供核心方案,所有剩余天命者被强行编组、负责具体执行的“爆破大队”,就在这充满压抑和恐惧的氛围中,仓促而畸形地成立了。 第20章 第 20 章 “爆破大队”的成立,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游乐园表面维持的微妙平衡。几乎就在所有天命者被迫达成“合作”共识的同时,整个“梦幻奇趣游乐园”的气氛,发生了肉眼可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那永恒播放的、甜腻到失真的背景音乐,音调在某个瞬间陡然拔高,音阶变得尖锐而急促,仿佛一张笑脸被强行拉扯出惊恐的表情,旋律中隐藏的杂音和扭曲感被无限放大,每一个音符都像小锤般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原本欢快的曲调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曲癫狂的送葬进行曲。 天空中凝固的、橘红色的晚霞,颜色开始加深,从温暖的橘红逐渐转向一种如同逐渐凝固的血液般的暗红,带着不祥的质感。云层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缓慢地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原本均匀洒落、制造永恒黄昏假象的光线变得明暗不定,某些区域的彩色灯泡开始频繁地、毫无规律地闪烁,甚至偶尔会大片大片地彻底熄灭几秒,留下短暂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整个游乐园都在间歇性地“眨眼”,窥视着陷入恐慌的猎物。 而那些原本只是带着标准化微笑、按固定程序行走或工作的“游客”和玩偶工作人员,其行为模式也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异常。 “游客”们脸上的笑容依旧保持着那个完美的弧度,但那笑容此刻看起来像是用刻刀雕琢上去的,更加僵硬,更加……用力,甚至透出一丝狰狞。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无物,行走间偶尔会出现极其短暂但清晰可辨的卡顿,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或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他们开始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阻挡天命者们前往目标点的路径,或者沉默地、迅速地聚集在那些已被舒窈标记为爆破点的关键设施周围,手挽着手,形成无声而密集的人墙。他们不说话,不叫喊,只是维持着那永恒不变的微笑,用那无数双黑洞般的眼睛,静静地、集体地“注视”着任何试图靠近的天命者,那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窒息。 玩偶工作人员的变化则更加直接和危险。它们胸前那明黄色的“微笑徽章”似乎隐隐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红光,如同黑暗中野兽的瞳孔。它们的移动速度明显加快,步伐不再是以往那种迟缓僵硬的节奏,而是带着一种违反其笨重外形的、诡异的敏捷与协调。它们不再仅仅局限于自己原本的岗位区域,开始三五成群,在园区内进行交叉巡逻,覆盖范围大大增加。那双由玻璃珠制成的、原本呆滞的眼睛,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恶意的灵魂,锐利地、一遍遍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搜寻着任何“不快乐”、“异常”或试图破坏“欢乐”氛围的迹象。 第一次血腥冲突,毫无预兆地发生在一个试图前往摩天轮巨大基座安装点的小组身上。 这个小组由两名来自小国的天命者组成——南丽国的金敏俊和巴拉国的卡洛斯。他们战战兢兢地抱着一包用脏污帆布包裹、伪装成废弃杂物的□□,低着头,混在稀疏的“游客”流中,心脏狂跳着向目标靠近。帆布包裹里是舒窈远程指导他们组装的、针对摩天轮承重结构的定向爆破装置,虽然粗糙,但威力不容小觑。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那钢铁巨塔的基座还有二十多米,已经能看到服部千藏事先标记好的安装缝隙时,三个戴着不同动物头套的玩偶工作人员,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个散发着甜腻奶油香味的爆米花摊位后转出,如同鬼魅般,直接封死了他们前进的路线。 “尊敬的游客,请出示您的门票,并接受安全检查。”为首的熊玩偶用那套甜美的电子音程序化地说道,但那双毛茸茸的、巨大的爪子却已经微微抬起,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爪尖从绒毛中探出。 金敏俊和卡洛斯吓得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金敏俊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们只是路过……去看、看那边的表演……”他试图侧身,想从旁边绕过去。 “检测到异常行为模式。路径偏离,情绪指数不符标准。”狐狸玩偶的电子音调陡然变得冰冷,毫无感情起伏,“请立即止步,配合我们的检查,并保持微笑。”它那双狭长的玻璃眼珠死死锁定在卡洛斯怀中那个过于鼓胀的帆布包裹上。 最边上的黑猫玩偶甚至没有任何警告,直接伸出戴着白手套、却异常迅捷的手,抓向卡洛斯抱着的“垃圾”包!那动作快得带起一道残影! “跑!”极度的恐惧让卡洛斯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变调的嘶吼,他猛地将沉重的包裹朝着玩偶们扔了过去,试图阻挡,同时转身就想向反方向亡命奔逃! 但他仅仅跑出两步,那只体型魁梧的棕熊玩偶以与其笨重外形完全不符的、近乎狂暴的速度猛地前冲,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它那巨大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如同重锤般狠狠拍下!目标直指卡洛斯的后心!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血肉破碎和骨骼断裂的闷响骤然爆发!卡洛斯的后背瞬间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凹陷下去,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个被暴力撕碎的破麻袋一样离地飞起,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重重撞在几米外装饰性的铸铁栏杆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随即软软地滑落在地,身体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姿势,鲜血迅速从身下蔓延开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另一边的金敏俊则被狐狸和黑猫玩偶轻易地一左一右制服,死死按倒在地,脸颊被用力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动弹不得。他扔出的那个帆布包裹滚落在一旁,包裹散开,露出了里面粗糙但结构分明的□□,虽然引信尚未激活,但那缠绕的电线、捆绑在一起的化学物和金属碎片,已经**裸地昭示了它的用途。 “发现高危险等级违禁品。确认目标具有恶意破坏意图。”熊玩偶的电子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它抬起那只刚刚行凶的爪子,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温热的鲜血和细小的组织碎块,正顺着绒毛缓缓滴落。“依据园区安全条例第零条,对威胁园区安全与欢乐氛围的目标,进行永久性处理。” 黑猫玩偶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空着的爪子高高扬起,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如同五柄短刃,对着金敏俊的后颈,干脆利落地挥下! “不——!”金敏俊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绝望的哀嚎。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却刺耳。 【南丽国天命者,金敏俊,确认死亡。】 【巴拉国天命者,卡洛斯,确认死亡。】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全球公告紧随其后,如同两道追魂索命的符咒,在每一个幸存天命者的脑海中炸响,也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的追杀正式吹响了号角。 临时据点——那个关闭的射击游戏摊位后台——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尿骚味。约翰·汉克的脸色难看至极,铁青中透着一丝苍白,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他预料到游乐园会反击,但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迅速、如此酷烈、如此的不留余地!这根本不是维持秩序,这是**裸的清洗! “不能再按部就班了!”约翰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决绝,“必须加快速度!立刻分散行动!利用一切可能的掩护,建筑、人群、阴影!服部!”他猛地转向阴影处,“你负责制造混乱,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为安装小组创造机会!伊万!”他又看向那个如同人形暴熊的毛熊国大汉,“带你的人,强攻距离我们最近、防守相对薄弱的几个点!用最快速度安装,遇到抵抗,格杀勿论!我们没有时间再拖延了!” 伊万·伊万诺夫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抹混合着暴戾和兴奋的狞笑,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提起他那根早已被血污浸染得暗红的钢管,粗声吼道:“早就该这样了!婆婆妈妈的死得更快!兄弟们,跟老子冲!让这些铁皮罐头和笑脸怪物知道,什么叫战斗民族的怒火!” 服部千藏没有回应,但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从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全面的对抗,终于从之前的暗流涌动、零星试探,彻底升级为了明面上的、血腥而残酷的正面冲突! 游乐园的追杀也随之进入了新的阶段。更多的玩偶工作人员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涌出——从关闭的店铺卷帘门后,从巨大的花坛装饰丛中,甚至从一些设施的维修通道里。它们不再仅仅是机械地巡逻,而是开始了有组织的、分工明确的围捕和剿杀。那些面带微笑的“游客”也成了更令人防不胜防的帮凶,他们会突然用身体组成人墙阻挡去路,会用那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如同定位器般死死锁定目标,甚至在某些天命者试图从他们身边挤过时,会突然伸出冰冷僵硬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他们的手腕或脚踝! 爆炸声开始零星地、继而越来越密集地在园区各处响起。有的是天命者在被发现包围、走投无路之下,绝望地引爆了身上的装置,试图与追击者同归于尽,耀眼的火球和轰鸣短暂地撕裂虚假的欢乐;有的是伊万带领的突击小组在强行安装爆破装置时,与闻讯赶来的玩偶守卫爆发激烈交火,钢管与金属利爪碰撞,火药与未知的能量对轰;也有服部千藏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关键节点精准投掷小型□□,制造出吸引火力的诱爆和混乱,为其他小组争取那宝贵的几十秒时间。 色彩斑斓、灯火璀璨的游乐园,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残酷的狩猎场。欢快的音乐与爆炸的轰鸣、人类临死前的凄厉惨叫、玩偶行动时诡异的机械运转声、以及那始终萦绕不散的、甜腻而扭曲的广播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荒诞、恐怖而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舒窈依旧藏身在那个狭窄的、充满金属和尘埃气味的自动售货机缝隙里。通过服部千藏如同鬼魅般偶尔传递回来的、碎片化的信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骚动与爆炸声,她艰难地、拼凑式地掌控着全局的进展。每一次爆炸的闷响都让她的心脏随之抽搐,她不知道那是成功的信号,还是又一条生命的终结。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阵阵侵袭着她的意识,失血带来的寒冷和持续的神经紧绷带来的疲惫,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从这具残破的身体中剥离出去。 但她手中组装那个最终总控器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或迟缓。她的手指因为失血和寒冷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动作却稳定得惊人,精准地将细小的电线焊接到对应的触点,将微型开关嵌入预留的卡槽。她的眼神透过凌乱的发丝,聚焦在掌心那越来越复杂的装置上,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剩下一种摒弃了所有杂念的、近乎虔诚的狂热。 快了…… 就快好了…… 只要再坚持一下…… 只要所有的“种子”都成功埋入这片扭曲的土地…… 她就能按下那个最终的按钮,让这一切的虚伪、压迫、恐惧与绝望……都归于终结。 然而,就在这时,她藏身的这个赖以栖身的金属堡垒——那个巨大的卡通自动售货机,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令人牙酸的晃动!仿佛有什么体型巨大、力量恐怖的东西,正在外面用沉重的躯体,一次又一次地、疯狂地撞击着机器!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找到你了……不听话的……小老鼠……” 一个低沉而充满恶意的、仿佛混合了无数种声音的呢喃,穿透了厚厚的金属外壳,无视物理的阻隔,直接钻入了她的脑海,在她的灵魂深处回荡起来! 第21章 第 21 章 冰冷的金属外壳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扭曲的呻吟声刺入舒窈的耳膜,与脑海中那充满恶意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外面那东西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售货机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同她藏身的墙壁一起被撕碎。 “找到你了……不听话的……小老鼠……” 那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杀意。舒窈无从分辨,也无需分辨。极致的危险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压过了脚踝处持续传来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 不能待在这里!等待只有被瓮中捉鳖! 求生的本能和完成计划的执念,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将刚刚组装完成的、巴掌大小的总控器死死攥在左手手心,那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骨,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右手则抓起了身边仅剩的“武器”——一个用最后一点铝热剂粉末和镁条粗糙捆绑成的、极不稳定的□□。 外面的撞击声停顿了一瞬,似乎那东西在蓄力,准备发动决定性的最后一击。 就是现在! 舒窈用没受伤的右脚猛地蹬地向后一靠,借助反作用力,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右手的□□朝着售货机侧面、撞击来源的大致方向狠狠砸去!她自己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售货机与墙壁缝隙的另一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拼命向外爬行! “砰——轰!!” □□撞在金属外壳上瞬间爆裂!铝热反应产生的耀眼白光和数千度的高温烈焰如同小型的太阳骤然爆发,瞬间吞噬了售货机的一侧!炽热的气浪夹杂着融化的金属液滴四处飞溅! “呃啊——!!!”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非人的咆哮震耳欲聋地响起! 高温和强光暂时阻碍了外面的袭击者。 舒窈顾不上回头查看战果,也顾不上被高温燎到、传来刺痛的皮肤,她拖着完全无法着地的左脚,仅靠右手和右腿的力量,沿着建筑基座的阴影,以一种极其狼狈和痛苦的姿态,拼命向不远处那个她计划中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引爆点——主控城堡前方巨大的音乐喷泉广场爬去。 每移动一寸,左脚踝都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痕迹。周围的爆炸声、厮杀声、诡异的音乐声仿佛都变得遥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个唯一的念头——到达广场,启动总控器! --- 与此同时,游乐园各处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伊万·伊万诺夫如同狂暴的战熊,带领着几个还有战斗意志的天命者,正与数倍于己的玩偶守卫血战。他的钢管已经扭曲,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咆哮着将一个个扑上来的玩偶砸飞、撕碎。在他身后,一名技术型天命者正冒着横飞的利爪和能量射线,颤抖着将最后一个爆破装置固定在预定的承重结构上。 “装好了!快撤!”技术员嘶声喊道。 “撤?往哪撤?!”伊万狂笑着,一钢管格开一只猎豹玩偶的扑击,“给老子引爆!现在就引爆!” 他一把抢过技术员手中的简易引爆器,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轰隆——!!!” 跳楼机基座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钢铁扭曲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巨大的塔身猛地倾斜了一个角度,表面的灯光疯狂闪烁后彻底熄灭。 几乎在伊万引爆的同时,其他几个方向也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绚烂的火光在不同的角落冲天而起,撕裂了永恒黄昏的虚假天空,浓烟滚滚。 服部千藏的身影在混乱中如同鬼魅,他利用高超的机动性,在各个引爆点之间穿梭,用手里剑和微型□□精准地清除着通往关键节点的最后障碍。 约翰·汉克坐镇相对靠后的临时指挥点,通过服部零碎传回的信息和远处的爆炸声判断着局势。他的脸色凝重如水。幸存的天命者数量正在锐减。 --- 舒窈终于爬到了音乐喷泉广场的边缘。 昔日喷洒着欢快水柱的喷泉此刻干涸着。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厮杀声,以及天空中愈发暗红、如同滴血般的色彩。 她背靠着冰冷的喷泉池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左脚的肿胀已经蔓延到了小腿,颜色青紫。她抬起沾满污渍和血痕的左手,摊开掌心,露出了那个结构精密的总控器。 只需要按下那个唯一的、猩红色的按钮。 她抬起头,望向那座在爆炸和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的主控城堡。城堡最高处的尖顶平台上,那个模糊的黑色人影依旧站立着,静静地俯瞰着她。 舒窈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嘲弄,一种将所有恐惧和压抑都燃烧殆尽的最终决绝。 她不再犹豫。 染血的、微微颤抖的拇指,坚定地、用力地,按下了总控器上那个猩红的按钮。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整個游乐园所有幸存者灵魂深处的提示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 “轰轰轰轰轰————————!!!!!!!” 前所未有的、连锁的、足以撼动天地的恐怖爆炸,从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同时爆发! 摩天轮的巨大钢架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扭曲、断裂,缓缓倾覆! 跳楼机彻底崩塌,化作一堆燃烧的废墟! 主控城堡在连续的内部爆破中,从基座开始瓦解,最高的尖顶带着那个黑色的人影一同坠落! 所有的设施都在同一时间被内部涌出的毁灭性能量撕碎、点燃! 大地在剧烈震颤,天空中被染上火焰的颜色,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片和火焰向四周席卷!舒窈靠在池壁边,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哀鸣和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绚烂景象,意识开始迅速地模糊、抽离。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彻底被火焰和浓烟吞噬的一切,以及脑海中响起的、那冰冷而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规则怪谈副本“梦幻奇趣游乐园”……遭受不可逆毁灭性破坏……】 【副本永久性失效……】 【龙国天命者·舒窈,成功完成第一阶段(初级)生存任务……】 【任务奖励结算中……】 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无声的黑暗。 --- 再睁眼,又是在国运战场提供的,与她现实住所完全一致的个人准备空间。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于她的意识中直接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第一阶段(初级)副本“梦幻奇趣游乐园”奖励已结算。】 【龙国获得资源奖励:基础矿产储量提升百分之五。】 【第一阶段(中级)副本将于72小时后开启。】 【请天命者舒窈于此空间内休整,等待下一阶段通知。】 声音落下,空间内重归寂静。 矿产提升百分之五……只是初级副本的奖励。而且没有提及任何个人奖励。 舒窈蜷缩在床上,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没有伤痕,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场疯狂爆炸留下的印记,却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72小时。 下一个副本,是中级。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但她知道,逃避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在这个与家一模一样,却本质是囚笼的空间里,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需要休息……然后,准备迎接下一场……未知的“游戏”。 第22章 第 22 章 个人准备空间里,时间流逝的感觉模糊而失真。 舒窈蜷缩在床角,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七十二小时的休整期,在极致安静中缓慢爬行。没有材料可以触碰,没有“破烂”可以拆解,空荡的环境让她赖以维持冷静的“手工”无从施展。她只能抱着膝盖,在脑海里反复回溯游乐园的爆炸、规则的漏洞,用痛苦的记忆对抗此刻空洞的不安。 倒计时最后一小时,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期而至,响彻她的脑海与蓝星每个角落: 【公告。】 【第一阶段(中级)副本即将开启。】 【副本类型:规则怪谈。】 【副本名称:青岚高中。】 【任务目标:在校园内存活120小时,或成功达成“毕业”条件。】 【失败惩罚:所属国家,资源削减百分之四十,随机降临一种A 级诡异。】 【胜利奖励:所属国家,资源提升百分之四十,科技研发速度小幅提升。】 【特殊提示:知识是力量,亦是枷锁。遵守秩序,探寻真相。】 【载入倒计时:10分钟。】 【全球直播同步开启。】 青岚高中……学校…… 舒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对她而言,“学校”这个词所代表的记忆,远比“家”更加窒息。规则怪谈中的学校,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倒计时归零,强烈的眩晕感吞噬了她。 【载入完成。】 眩晕退去,舒窈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阔却压抑的空间里。 这里似乎是学校的礼堂。高高的穹顶,悬挂着几盏蒙尘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深红色的绒布窗帘紧紧闭合,隔绝了外界。空气中漂浮着陈旧的灰尘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一个人。 在她周围,稀疏拉拉地站着几十个身影。他们穿着各异,神情紧张,正是其他国家的天命者! 米国的约翰·汉克依旧沉稳,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环境;樱花国的服部千藏悄然后退半步,隐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毛熊国的伊万·伊万诺夫咧了咧嘴,眼神凶狠地打量着四周;白象国的巴尔汗似乎比上个副本更显呆滞,口中念念有词;还有高卢国、袋鼠国等新抽取的天命者,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恐惧。 所有天命者,无一例外,都出现在了这个礼堂中! 他们身上原本的衣物已经消失,全部换成了统一的、蓝白相间、略显宽大粗糙的青岚高中校服。左胸口的位置,绣着各自的姓名和“青岚高中”字样,但下方多了一行小字:【转学生】。 身份的转变让所有人瞬间明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分散的个体,而是被集中投放在了这个名为“青岚高中”的规则怪谈中,扮演着“转学生”的角色。 几乎在所有人搞清楚状况的同时,一股信息流强行涌入每个天命者的脑海——【青岚高中学生守则(总则)】。同时,礼堂前方那面巨大的、原本空白的墙壁上,如同渗血般,缓缓浮现出几行暗红色的、扭曲的文字,内容与脑海中的信息完全一致: 【青岚高中学生守则(总则)】 1. 在校期间必须时刻穿着校服,并保持整洁。校服是你在校园内的身份证明。 2. 尊敬师长,遇见老师必须主动问好。老师不会伤害懂礼貌的学生。 3. 上课铃响前必须进入教室,下课铃响后方可离开。迟到与早退将受到严厉处罚。 4. 教学楼区域严禁奔跑、喧哗、追逐打闹。保持安静是美德。 5. 图书馆是知识的殿堂,借阅书籍需遵守图书馆规定,并按时归还。 6. 宿舍楼每晚22:00准时锁门,22:30熄灯。熄灯后严禁离开宿舍,严禁发出任何光亮与声音。 7. 校园内不存在“红袖标”风纪委员。如果看到佩戴红色袖标的学生,请不要与他对视,并立即远离。 8. 若发现任何异常现象,请立即向最近的老师或佩戴蓝色袖标的学生会成员报告。不要相信陌生同学的指引。 9. 你的最终目标是顺利毕业。努力学习,遵守纪律,毕业并非遥不可及。 10. 记住,这里是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要听话。 规则浮现的瞬间,礼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语。复杂的规则让每个天命者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龙国直播间弹幕飞涨: “所有天选者都在一个副本!还是同学!” “转学生身份?这是要集体求生?” “规则好多好细!问好那条对舒窈太不友好了!” “毕业条件还是谜啊!” 舒窈快速扫过规则,心脏下沉。尤其是第二条,如同无形的枷锁。她下意识地后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后方,避开那些不可避免的社交接触。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礼堂环境:厚重的窗帘、高高的讲台、老旧的音响设备、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像是在评估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机器。 就在这时,礼堂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花名册,步伐沉稳,眼神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每一个天命者。他胸前没有佩戴任何标识,但那不容置疑的气场,立刻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位“老师”。 原本还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中年男人走到讲台前,将花名册放在桌上,双手背在身后,用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开口: “我是本校的教导主任,姓严。” “你们是本期新转入的学生。青岚高中校规森严,旨在将你们培养成栋梁之材。” “现在,按照名单顺序,跟我前往各自班级。保持安静,列队前行。” 他的话语简短、强硬,没有任何欢迎之意,只有命令。 严主任翻开名册,开始点名。 “约翰·汉克。” “到。”约翰沉声应答,上前一步。 “高二(一)班。” …… “服部千藏。” 阴影中的服部千藏无声地向前微动。 “高二(一)班。” …… “伊万·伊万诺夫。” “在这儿!”伊万粗声回应,大步走出。 “高二(二)班。” …… 点名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进行着。每个被点到名字的天命者,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班级。高二(一)班、高二(二)班、高二(三)班……似乎是被打散安排。 “舒窈。” 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时,舒窈浑身一颤。她死死低着头,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到。” 严主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低垂的头颅。 “高二(三)班。” 所有天命者分配完毕。严主任合上花名册,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跟上。保持队列。” 他转身,迈着刻板的步伐走向礼堂大门。天命者们不敢怠慢,立刻跟上,自动排成了两列不算整齐的队伍。舒窈刻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尽可能远离其他人。 走廊的景象与礼堂内的压抑一脉相承。昏暗的灯光,斑驳的墙壁,紧闭的教室门,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只有严主任那规律的脚步声和身后天命者们压抑的呼吸声在回荡。 舒窈低着头,视线紧盯着前方人的脚后跟,但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扫描着环境:墙壁上模糊的标语、角落的消防栓、头顶闪烁的灯管、通风口的栅格……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本能地记录着一切可能在未来转化为“资源”或“风险”的细节。 队伍在寂静中前行,经过一个又一个安静的、门牌模糊的教室。偶尔,能透过某些教室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坐得笔直、面色苍白、如同人偶般的学生,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窗外经过的队伍,眼神空洞。 那种被无数空洞目光注视的感觉,让每个人都脊背发凉。 终于,严主任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停下。这里的门牌相对清晰。 他先推开高二(一)班的门,对里面说了句:“李老师,新来的转学生。”然后将约翰·汉克、服部千藏以及另外两名新的天命者点了进去。 门关上,隔绝了内外。 接着是高二(二)班。伊万·伊万诺夫和另外几人被送了进去。 最后,严主任停在了高二(三)班的门口。他推开门。 教室里,同样坐满了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学生。讲台上,站着一位戴着厚重黑框眼镜、身材干瘦、面色同样阴沉的女教师。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轻轻敲打着掌心。 “王老师,这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严主任语气毫无波澜。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剩下的五人——包括舒窈在内的五名天命者。 “进来吧。”她的声音尖细而冷淡。 舒窈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死死低着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跟在其他四人身后,迈入了这间弥漫着无形压力的教室。 几十道空洞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五位新来的“转学生”身上。 王老师用教鞭指了指后排几个空位:“自己找空位坐下。动作快一点,马上要上课了。” 那四个天命者连忙走向空位。舒窈几乎是挪动着脚步,走向最后一个,也是最角落的一个空位。她尽可能缩着身子,减少存在感,拉开椅子坐下,将头埋得极低,视线只敢落在自己粗糙的木质桌面上。 她能感觉到,那些来自“同学”的视线,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 王老师走到讲台中央,教鞭“啪”地一声敲在黑板上,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 “现在,开始上课。”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班,最后在低着头的舒窈身上微妙地停顿了半秒。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 “在青岚高中,不守纪律、破坏秩序的学生……”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 “……是没有资格毕业的。” 第23章 第 23 章 王老师那句阴森的警告如同冰水泼洒在教室每个角落,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舒窈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校服领口里,只有紧握在课桌下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现在,拿出你们的《青岚高中学生课堂行为规范》。”王老师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尖细的冷淡,但其中的不容置疑丝毫未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舒窈感到课桌抽屉里微微一沉。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碰到一本薄薄册子冰凉的封面。她将其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本深蓝色封面的小册子,封皮上用白色字体印着《青岚高中学生课堂行为规范》。与此同时,讲台侧面的墙壁上,也和之前一样,如同渗血般,浮现出暗红色的规则文字: 【课堂行为规范】 1. 上课期间,坐姿端正,双手平放于课桌,目视前方(黑板或老师)。不得东张西望,交头接耳。 2. 认真听讲,勤做笔记。知识是宝贵的,不容浪费。 3. 老师提问时,必须起立回答。若无法回答,需保持站立姿态,直至老师允许坐下。 4. 未经允许,不得翻阅与课堂无关的书籍,不得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5. 保持课桌整洁,与本节课无关的物品请收入抽屉。 6. 课堂上禁止食用任何食物或饮料。 7. 如感到不适(头晕、耳鸣、视线模糊、听到异常低语等),请立即举手报告,不得隐瞒。 8. 珍惜每一分钟,时间就是生命。 规则第七条让舒窈心头一凛。“听到异常低语”?这似乎暗示着听课本身可能伴随着某种精神污染或直接的危险。 “都看清楚了吗?”王老师用教鞭敲了敲黑板,发出“笃笃”的声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强行拉回。“现在,打开《异常能量基础理论》课本,第一章,第三节。” 抽屉再次微沉。一本厚重、封面是暗紫色、印着扭曲复杂几何图案的书籍出现在里面。书名为《异常能量基础理论》。舒窈将其拿出,书的触感有些怪异,仿佛带着微弱的吸力,纸张也略显潮湿厚重。 王老师开始授课。她的声音不再尖细,而是变得平缓、清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钻脑海的穿透力。 “本节内容,聚焦于‘认知扭曲型’异常能量的基本特性与传播路径……” 她讲的并非任何已知的科学理论,而是关于“诡异”、“规则”本身的知识!这些知识本身就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随着她的讲述,教室里的光线似乎变得更加昏暗,空气也粘稠了几分。 舒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去理解。她知道,在这个地方,“知识”可能就是生存的关键,哪怕这知识本身充满危险。她努力将听到的内容与之前经历的两个副本进行印证。 然而,听着听着,她开始感到一丝轻微的头晕,耳边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仿佛粉笔刮擦黑板的噪音在干扰。她立刻想起规则第七条,但强行忍住了举手的冲动。她不确定“报告”之后会面临什么。 她偷偷用余光瞥向旁边的“同学”。只见他们身体绷得极紧,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有些人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他们依旧死死盯着黑板,双手紧紧按在桌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老师的语速越来越快,内容也越来越艰深晦涩。 “……当观测者意识到自身认知被扭曲的瞬间,即是能量侵入达到临界点的标志。此时,若无法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或外部干预稳定精神结构,将可能导致不可逆的异化,具体表现为现实感知模糊、自我认同混乱、乃至形体崩溃……” 就在她说到“形体崩溃”四个字时,异变突生! 坐在舒窈斜前方的一个“同学”,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原本苍白的脸上迅速蔓延开一片不正常的青灰色,双眼瞪得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声音。他的双手不再平放,而是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抽搐。 “稳住心神!专注!”王老师厉声喝道,教鞭狠狠抽打在讲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然而似乎晚了。那个学生的身体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开始闪烁、扭曲,他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五官也开始模糊、移位,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座位上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和腥甜的气味隐隐散发出来。 周围的其他“同学”虽然依旧保持着坐姿,但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拼命压制着某种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舒窈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课本和笔记上,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就是“听课”的风险?知识本身携带着污染,理解的过程就是被侵蚀的过程? 那个即将“形体崩溃”的学生挣扎了大约十几秒,身体闪烁的频率逐渐降低,扭曲的程度也开始减缓,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座位上,恢复了之前那种苍白空洞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黯淡,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灵光。 王老师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学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用她那平缓而穿透力的声音讲述。 课堂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继续。每一个知识点都像是一把双刃剑,蕴含着力量,也潜藏着致命的危险。舒窈努力跟上节奏,同时分出一部分精神抵抗着那随之而来的头晕和细微的幻听。 终于,在下课铃即将响起的前几分钟,王老师合上了课本。 “本节课的内容就是这些。”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下一节课,我们将进行本章节的小测验。” “测验”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教室里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那些原本还勉强维持着端正坐姿、面色苍白的“同学们”,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恐怖的开关,几乎同时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不……测验……” “怎么会这么快……” “我还没记住……能量路径的干扰系数……” 压抑的、带着惊恐的喃喃低语从四面八方响起,打破了课堂的寂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动作——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猛地抓起了桌上的《异常能量基础理论》课本,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完全不符合“课堂规范”的速度和姿态,疯狂地翻动起来!书页被粗暴地扯动,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仿佛想要在短短几十秒内将所有的知识强行塞进脑子里。 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 有的学生手指不自然地伸长,指甲变得乌黑尖锐,刮擦着书页,留下深深的划痕;有的学生眼球剧烈转动,甚至微微凸出眼眶,血丝迅速蔓延,死死盯着书上那些扭曲的图案和文字;有的学生脖颈发出“咔咔”的轻响,脑袋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仿佛这样能更快地吸收知识;还有的学生,皮肤下的蠕动变得更加明显,整个人像是不稳定的信号,身形在凝实与模糊之间快速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像刚才那个学生一样崩溃! 整个教室在瞬间陷入了一种知识匮乏引发的、诡异的恐慌和混乱之中!翻书声、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呜咽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形体扭曲时发出的细微异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骇人的画面。 那四名转学生天命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陷入“学习狂热”兼“形体不稳”的同学们。 王老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阻止的意思,反而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测验成绩,将计入你们的平时表现分。”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混乱,“记住,在青岚高中,成绩……至关重要。”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疯狂翻书、形态各异的“同学们”,以及脸色苍白的转学生们,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及格者,将接受……课后辅导。” “课后辅导”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让那些疯狂翻书的动作骤然一僵,不少学生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恐惧,甚至有个别学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扭曲的幅度更大,几乎要脱离人形。 “叮铃铃——” 下课铃声如同赦令般响起。 王老师没有任何拖堂,拿起教案和教鞭,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教室里那疯狂的翻书行为像是被切断了电源,骤然停止。但恐慌和绝望的气氛并未消散。那些“同学们”瘫在座位上,有的抱着头瑟瑟发抖,有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有的则依旧死死攥着课本,指节发白,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某些知识点。 舒窈也缓缓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依旧低着头,但刚才那混乱而惊悚的一幕已深深烙印在脑海。 测验……不及格……课后辅导…… 那些“同学”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青岚高中”,比想象中更加危险和复杂。它用“知识”作为诱饵和武器,用“测验”作为筛选和惩罚的手段,一步步将人逼向崩溃的边缘。 她必须通过那个测验。 她悄悄抬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雾气依旧笼罩着一切。 第24章 第 24 章 下课铃声的余韵仿佛还停留在死寂的教室里,空气中弥漫着知识污染残留的压抑和“测验”带来的恐慌。舒窈依旧缩在角落,低垂着头,试图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课桌的阴影之下。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同学”身上散发出的不稳定气息,仿佛一堆随时可能被点燃的干柴。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带着与教室里麻木绝望氛围格格不入的锐利与警惕。是伊万·伊万诺夫,以及他班上另外两名看起来体格较为健壮的天命者。伊万那标志性的粗犷面容此刻写满了凝重,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教室内部,立刻锁定了缩在角落里的舒窈。 舒窈的心脏猛地一紧。他们来找她?为什么? 伊万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对着舒窈的方向,做了个极其隐蔽且简洁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向门外走廊的方向。那是通用战术手势中“观察”和“外面汇合”的意思。 显然,他们意识到了教室并非谈话的安全之所。 舒窈内心剧烈挣扎。与陌生人接触,尤其是伊万这样气场强大的存在,对她而言是极大的煎熬。但她也清楚,在这个诡异的学校里,孤立无援很可能意味着死亡。伊万他们主动找来,必然掌握了某些情报,或者有合作的意向。 生存的渴望最终压过了社交恐惧。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伊万见状,不再停留,带着另外两人迅速退出门外,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舒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开教室。规则并没有禁止课间活动,但必须保持安静,不能奔跑喧哗。 她低着头,用手捂住了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听起来很不舒服的咳嗽声,肩膀微微耸动。然后,她站起身,依旧低着头,用手虚掩着口鼻,脚步虚浮地朝着教室门口挪去。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同学”可能投来的视线区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不适而想去透口气的学生。 幸运的是,那些沉浸在测验恐慌中的“同学们”并没有过多关注她。只有一个离门近的“同学”在她经过时,抬起空洞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麻木而冰冷,随即又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课本,嘴里念念有词。 舒窈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挤出了教室门。 走廊里同样昏暗而安静。其他班级的门也紧闭着,听不到什么声音,仿佛每个教室都是一个独立的、充满绝望的囚笼。伊万三人并没有在门口等候,而是退到了走廊另一端,一个靠近楼梯口、相对隐蔽的拐角阴影里。 舒窈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近前,一股混合着汗水和某种淡淡铁锈味(或许是上一场战斗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舒窈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头埋得更低,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 “嘿,小不点,别紧张。”伊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他特有的粗粝感,“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他旁边一名来自北欧国家的天命者,名叫奥拉夫,快速说道:“我们班刚才也是物理课!讲的是‘异常能量场与经典物理定律的局部失效’!下一节测验!” 另一名来自中东地区,名叫卡迪尔的精悍男子脸色发白地补充:“听课的时候,我感觉脑子像被塞进了绞肉机!我们班有个家伙,听到‘熵增逆转可能性’时,手臂突然像橡皮一样拉长了半米!” 伊万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约翰和服部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也一样!全是这鬼物理课!这根本不是学习,是他娘的精神攻击!” 舒窈心中一震。所有班级,同一时间,上的都是同一章节的物理课!这绝非巧合。这更像是……一场针对所有天命者的、统一的筛选或攻击!下一节统一的测验,恐怕就是第一道大规模的淘汰关卡。 “我们得联手。”伊万的目光落在舒窈低垂的头顶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上个副本那种搞破坏的脑子,现在很需要。我们需要找出通过这鬼测验的办法。” 舒窈身体微微颤抖,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得掌心发痛。 “规则……第七条……”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声音,“听课……不适……报告……” “报告?”伊万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们班有个倒霉蛋举手了,说头晕。然后那个物理老师,就是那个秃顶的老头,对他笑了笑,就把他带出去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在走廊尽头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惨叫,再没见人回来。” 舒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报告等于自寻死路。 “笔记……关键点……”她又艰难地吐出几个词。她回想起自己听课时的状态,似乎当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将那些扭曲的知识点拆解、只记录最核心的物理概念和公式,而不去深究其背后蕴含的恐怖“异常”含义时,头晕和幻听会稍微减轻。 伊万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不能跟着老师的思路陷进去,得抓住骨架,扔掉那些有毒的肉?”他虽然看不懂复杂公式,但对战术核心的捕捉极其敏锐。 舒窈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卡迪尔突然低喝一声:“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噤声,屏住呼吸看向走廊另一端。 只见两个手臂上戴着蓝色袖标的学生,正从走廊尽头走来。他们步伐统一,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走廊两侧,像是在巡逻。正是规则中提到的“学生会成员”! 伊万几人反应极快,立刻做出靠在墙边低声交谈的样子,仿佛只是普通的课间交流。舒窈则迅速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将脸完全埋低。 那两个蓝袖标学生目光扫过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仿佛他们只是背景的一部分。 直到蓝袖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几人才松了口气。 “不能待了。”伊万快速说道,“小不点,记着,下一节物理测验,如果可能……互相照应一下。我们会把‘抓骨架’的想法告诉约翰和服部。这鬼地方,单打独斗死路一条。” 他又深深看了舒窈一眼:“保护好你的脑子,我们需要它。” 说完,他不等舒窈回应,便带着奥拉夫和卡迪尔,迅速而无声地融入了另一侧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走廊里又只剩下舒窈一个人。她缓缓站起身,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仍在狂跳。 统一的物理课,统一的测验……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集体考核。 联手……抓骨架……测验照应…… 伊万他们带来的信息证实了她的猜测,也带来了短暂联盟的可能性。但“课后辅导”的阴影和知识污染的危险依旧如同利剑高悬。 她必须尽快回顾刚才物理课的内容,剥离那些令人不适的“异常”描述,只专注于被扭曲的物理概念本身,为下一节的死亡测验做准备。 第25章 第 25 章 课间的十分钟短暂得如同幻觉。当刺耳的上课铃声再次撕裂走廊的寂静时,舒窈几乎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回教室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 教室里的气氛比上一节课结束时更加凝滞。那些“同学”们不再疯狂翻书,而是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僵直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只有偶尔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暴露着他们内心的恐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汗味、尘埃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电路烧焦的微弱气息。 王老师准时踏入教室,手里拿着一摞泛着微黄、边缘有些卷曲的试卷。她的脸色依旧阴沉,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扫过台下每一个学生,尤其在几个转学生身上停留了片刻。 “现在,进行《异常能量场与经典物理定律的局部失效》章节测验。”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时间四十五分钟。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传递任何物品。独立完成。” 她将试卷分成几份,递给第一排的学生,示意他们往后传。 试卷传到舒窈手中时,她感到纸张传来一种轻微的、令人不适的粘腻感,仿佛沾染了某种无形的油污。她低头看向试卷。 标题赫然是《异常能量场物理测验(一)》。 题目并不多,只有五道大题。但每一道题目的题干都透着诡异。 第一题:【请简述在三级畸变能量场影响下,牛顿第三定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失效表现,并列举至少两种观测到该现象的实例。(实例需包含具体时间、地点及能量场强度参数)】 舒窈的指尖微微发凉。牛顿第三定律失效?实例?她怎么可能知道具体的实例时间和地点?这根本不是物理题,这是在逼他们承认并描述那些“异常”现象!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目光扫向第二题。 【计算题:已知一个标准认知扭曲型能量源(强度Ψ=5.3)作用于一名精神抗性为R=120的观测者,若观测者持续暴露时间为t秒,其认知崩溃临界点遵循公式:t_c = K * (R/Ψ)^2 * ln(1/Θ),其中K为环境畸变系数(假设为1.2),Θ为观测者初始理智值(假设为0.95)。请问当t=180秒时,该观测者的实时理智值θ(t)为多少?(提示:θ(t) = Θ * exp(-t / t_c))】 题目本身是数学计算,但每一个参数都指向令人不安的现实——能量源强度、精神抗性、认知崩溃、理智值……这些词汇本身就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舒窈注意到,在她试图理解题目含义的瞬间,那种轻微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立刻移开视线,不再去深究这些参数代表什么,只将它们视为纯粹的数学符号。她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公式和计算上。R=120,Ψ=5.3,K=1.2,Θ=0.95……先计算t_c…… 就在她埋头计算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吼。 “不……我不知道……我没有观测到……” 舒窈用余光瞥去,只见坐在她侧前方的一个“同学”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面前的试卷被揉成一团。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第一道题目,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实例……实例……” 他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泛起一种灰败的颜色,手指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在缓慢拉长。 “保持安静!”王老师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 那个学生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但他身体的异变并未停止,反而加速了。他的脖颈不自然地歪斜,肩膀微微耸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绝望而扭曲的气息。 舒窈立刻收回目光,心脏狂跳。不能去深究!不能去联想!她再次告诫自己,将全部精神聚焦在第二题的计算过程上。数字、公式、运算……将这些视为唯一真实的东西。 t_c ≈ 1.2 * (120/5.3)^2 * ln(1/0.95) ≈ 1.2 * (22.64)^2 * 0.051 ≈ 1.2 * 512.4 * 0.051 ≈ 31.36 秒 然后代入θ(180) = 0.95 * exp(-180 / 31.36) ≈ 0.95 * exp(-5.74) ≈ 0.95 * 0.0032 ≈ 0.00304 计算结果是一个小得近乎为零的数字。这意味着……按照这个扭曲的公式,一个标准能量源照射下,不到三分钟就能让一个精神抗性不低的人理智近乎归零? 舒窈感到一阵寒意,但她强行将这个解读压了下去。这只是数学结果,只是数字!她迅速将答案(0.003)写在答题区,不敢再多想。 第三题是关于“局部熵减现象”的能量守恒修正计算。 第四题是画出“高频认知污染波”与“低频实体畸变波”的叠加示意图,并标出可能引发“现实脆性点”的相位区。 第五题是论述题:【试论述‘观测者效应’在稳定异常能量场中的双重作用:既是维持场域存在的基石,亦是引发场域崩溃的诱因。请结合至少一个理论模型进行分析。】 每一道题都像是在理智的边缘试探,逼迫答题者去理解、去承认、甚至去构建那些违背常理、充满不祥的“知识”。 舒窈采取了一致的策略:遇到描述性、需要实例或论述的题目,尽量用模糊、理论化的语言应付,避免具体化和个人联想;遇到计算题,则完全屏蔽其背景含义,只进行纯粹的数学演算。 她听到旁边传来笔尖折断的声音,还有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声。她用余光看到,另一个“同学”正用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指尖发黑的手,死死握着笔,在试卷上胡乱划拉着,写出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蠕动的虫豸。他的半边脸颊在微微抽搐,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整个教室仿佛一个缓慢发酵的压力锅,弥漫着无声的崩溃和异变的前兆。 舒窈紧紧攥着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努力维持着心灵的壁垒,将那些试图侵入的扭曲概念阻挡在外,只保留冰冷的计算和模糊的表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当她终于将第五道论述题用尽可能空泛、理论化的语句填满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不到五分钟。 她放下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大脑传来一阵阵因高度集中和精神抵抗而产生的疲惫与刺痛。 她不敢抬头,不敢左右张望,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份写满了扭曲公式和含糊论述的试卷,等待着铃声的宣判。 她不知道自己的答案能得多少分。 她只知道,如果不及格,等待她的,将是比这些扭曲题目更加恐怖的“课后辅导”。 王老师的身影在讲台上移动,如同盘旋的秃鹫。 下课铃声,从未如此令人恐惧,又令人期盼。 第26章 第 26 章 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对大多数学生而言,这铃声并非解脱,而是另一轮煎熬的开始。王老师面无表情地走下讲台,开始一排排地收取试卷。她的脚步很轻,落在老旧的地板上却仿佛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当她的手伸向那个之前身体出现异状、胡乱涂写试卷的学生时,教鞭的尖端不经意般在那学生扭曲发黑的手指上轻轻一点。 “啊——!” 一声短促却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那名学生喉咙里挤出。他整个人如同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瘫软在座位上,皮肤下的蠕动瞬间停止,眼神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变得如同玻璃珠般空洞无物。他不再颤抖,不再恐惧,只是僵直地坐着,仿佛变成了一具精致的、尚有余温的人偶。 周围的“同学”对此视若无睹,或者说,他们早已麻木,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舒窈死死攥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流露出任何异常情绪。 试卷被收走。王老师抱着那摞仿佛沾染了不祥的试卷,冷冷地丢下一句:“课间休息。不要喧哗。”便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教室里的压力似乎减轻了少许,但那种绝望和麻木的氛围并未散去。大部分“同学”依旧僵坐在位置上,眼神空洞。少数几个则如同惊弓之鸟,快速离开了教室,似乎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舒窈也迫切需要离开。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独处,需要消化刚才测验带来的精神冲击,更需要……思考。 她低着头,像之前一样,用手虚掩着口鼻,假装不适地快步走出教室,径直朝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那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获得片刻喘息的地方。 女卫生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灯光昏暗,几个隔间的门紧闭着。舒窈走到最里面那个隔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直到此刻,她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身体因为后怕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微微颤抖。测验题目中那些扭曲的概念、诡异的参数,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她的脑海。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逐出去。 “抓骨架……只保留物理概念和公式……”她低声重复着伊万转述的、她自己总结的策略,像是在加固内心的防线。刚才的测验,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对物理规则的纯粹信任,才勉强完成了答题。但那种精神上的污染感,依旧残留不去。 她不确定自己的答案能得多少分。“课后辅导”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就在这时,一种她进入国运战场后从未有过的、极其原始而强烈的生理需求,如同迟来的潮水般,猛地席卷了她—— 饿。 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空洞的抽搐感,伴随着隐隐的灼痛。喉咙发干,四肢因为血糖降低而开始感到酸软无力。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愣了一下。 从被拉入“温馨的家”开始,到“梦幻奇趣游乐园”,再到现在这个“青岚高中”,她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和恐惧之中,几乎忘记了身体最基本的需求。规则怪谈的世界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屏蔽或扭曲了这些感觉,或者用某种未知的能量维持着他们的生理状态。 但现在,这种屏蔽似乎失效了。 强烈的饥饿感和干渴感如同苏醒的野兽,疯狂地啃噬着她的意志。比恐惧更原始的生存本能开始尖叫。 她必须找到食物和水。 规则……规则里提到过吗?她快速在脑海中回顾《青岚高中学生守则(总则)》。 没有直接提到进食。第六条提到了宿舍楼熄灯时间,但没说在哪里吃饭。规则三只强调了上课时间,规则四要求保持安静…… 难道吃饭也需要遵守特定的规则?或者在特定的地点? 这个念头让她刚刚稍微平复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任何看似平常的行为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她挣扎着站起身,饥饿带来的眩晕让她晃了一下。她扶着隔间的墙壁,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先离开这里,找到其他人,或者……观察那些“同学”是怎么做的。 她整理了一下校服,确保没有露出破绽,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隔间门。 卫生间里依旧空无一人。她走到洗手池旁,看着那锈迹斑斑的水龙头。规则没有禁止喝水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拧开了水龙头。 “哗——” 清澈的水流涌出。她凑近闻了闻,没有异味。极度干渴的喉咙驱使着她,她用手接了一捧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但胃部的饥饿感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 她关掉水龙头,低着头走出卫生间。 走廊里比刚才热闹了一些。一些“同学”面无表情地走动着,方向似乎都朝着楼梯口。他们的步伐依旧僵硬,但目标明确。 舒窈混入人流,低着头,跟着他们移动。她注意到,这些“同学”虽然依旧眼神空洞,但似乎少了些课堂上的那种极致恐惧,多了一丝……程序化的麻木? 她跟着人流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前方出现了一个宽敞的、挂着“食堂”牌子的空间。 浓郁的食物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过于甜腻的气息。 舒窈的胃部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随着人流走进食堂。 食堂内部空间很大,摆放着长长的、油光发亮的木质餐桌和固定在地上的长凳。此刻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他们安静地、机械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没有任何交谈,只有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打饭窗口排着几列队伍。窗口后面,站着几个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色口罩和帽子的工作人员,他们动作麻利地分发着食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那些“同学”。 舒窈排在一支队伍后面,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 她看到前面的“同学”递过去一张类似饭卡的卡片,在某个机器上刷了一下,然后接过一个盛满食物的餐盘,默默地走到空位上开始进食。 食物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可以说很丰盛。有米饭,有颜色鲜亮的蔬菜,有炖肉,还有水果。 但是,那些正在进食的“同学”,他们的表情没有任何享受,只有麻木的吞咽。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设定好的程序。 舒窈的心沉了下去。她注意到,食堂的墙壁上,贴着【食堂行为规范】 1.按顺序排队,不得插队、拥挤。 2.珍惜粮食,按需取用,不得浪费。 3.用餐时保持安静,不得交谈、喧哗。 4.用餐结束后,请自觉将餐盘送至指定回收处。 5.本食堂提供的所有食品与饮料均经过安全检测,请放心食用。 6.请注意:食堂不提供任何“特殊定制”餐品。如有工作人员向您推荐,请礼貌拒绝。 7.就餐时间仅为中午12:00-12:45,下午17:30-18:15。非就餐时间,食堂不开放。 8.规则六和规则七,让舒窈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特殊定制”餐品?那是什么?还有严格限定的就餐时间…… 就在这时,队伍排到了她。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问:“标准餐一份?” 舒窈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嗯。” 她身上没有饭卡!怎么办? 就在她内心焦急,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时,工作人员似乎并没有向她索要任何东西,只是熟练地拿起一个餐盘,开始打饭。一大勺米饭,一勺看起来油汪汪的炖肉,一勺颜色过于翠绿的炒青菜,还有一个看起来干瘪的苹果。 餐盘被推到舒窈面前。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沉甸甸的餐盘。 不需要饭卡?还是……“转学生”有特殊的待遇?或者,这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她没有时间细想,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她,她端着餐盘,快速扫视了一圈,找了一个靠近角落、周围人最少的位置坐下。 食物的香气近在咫尺,疯狂地刺激着她的味蕾和胃部。她拿起冰冷的金属餐具,看着餐盘里的食物。 炖肉散发着诱人的肉香,但肉质纹理看起来有些模糊,肥肉部分过于晶莹。蔬菜翠绿得不像真的。米饭粒粒分明,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洁白。 一切都看起来“完美”得有些虚假。 规则五说【请放心食用】。 但规则六警告了“特殊定制”餐品。 她吃的这个,是“标准餐”,应该没问题吧? 饥饿最终战胜了疑虑。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米饭,混合着一点点炖肉的汤汁,送入口中。 味道……很正常。甚至可以说不错。米饭松软,肉汁咸香。 她咀嚼着,吞咽下去。胃部得到了食物的抚慰,饥饿感稍微缓解。 然而,就在她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异样感,从舌根后方传来。同时,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眩晕,比课堂上听讲时微弱得多,但确实存在。 这食物……有问题? 不是剧毒,也不是立刻致命的污染。更像是一种……缓慢的、不易察觉的侵蚀? 她猛地停下动作,看着餐盘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放心食用”……或许真正的含义是,食用后,你会逐渐变得“放心”,变得麻木,变得和那些眼神空洞的“同学”一样? 她想起那些“同学”麻木进食的样子,想起他们课堂上恐惧却不敢反抗的神情。 难道这种潜移默化的精神影响,就隐藏在日常的饮食之中? 她放下餐具,胃里刚刚吃下去的那点食物仿佛变成了沉重的石头。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不能吃。 至少,不能多吃。 她看着餐盘里剩余的大量食物,又看了看墙壁上的规则二【珍惜粮食,不得浪费】。 违反规则的代价是什么? 她坐在角落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吃,可能会被缓慢侵蚀,失去自我。 不吃,则可能因浪费粮食而触犯规则,面临即刻的惩罚。 饥饿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已被更大的恐惧覆盖。 她该怎么办? 舒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食堂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外面灰蒙蒙的、被规则笼罩的绝望校园。 在这个名为“青岚高中”的规则怪谈里,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成了一场生死考验。 第27章 第 27 章 食堂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餐具与餐盘碰撞发出的单调声响,如同某种机械运转的背景音。舒窈僵坐在角落,面前的餐盘散发着诱人却危险的气息,规则第二条【珍惜粮食,不得浪费】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吃,还是不吃? 胃部的灼痛和喉咙的干渴仍在持续抗议,但舌根那残留的、细微的金属摩擦感和那丝若有若无的眩晕,让她的大脑疯狂拉响警报。这食物绝不仅仅是果腹之物。 她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整个食堂。那些麻木进食的“同学”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动作整齐划一,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喂养”,或者说,已经被某种力量同化。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区别于“同学”僵硬步伐的脚步声。 舒窈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校服领口里。她用额前垂落的发丝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望过去。 是其他天命者! 约翰·汉克、服部千藏,以及他们各自班级的几名天命者,正陆续走进食堂。他们的脸色同样凝重,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审视,与周围麻木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显然也收到了饥饿的“信号”,被迫来到了这个可能充满陷阱的地方。 约翰的目光如同鹰隼,迅速扫过食堂的布局、打饭窗口、墙壁上的规则,最后落在那些安静进食的“同学”身上,眉头紧紧锁起。服部千藏则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些分发食物的食堂工作人员。 很快,伊万·伊万诺夫也带着他那班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天命者走了进来。伊万的粗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暴躁,他扫了一眼餐盘里的食物,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是饿极了,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取餐,而是像一头警惕的困兽,环顾四周,最终目光与约翰短暂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 越来越多的天命者出现在食堂。白象国的巴尔汗被他的“临时监护人”——一个看起来相对清醒的小国天命者半推半就地拉了进来;高卢国、袋鼠国等新抽取的天命者也都面带惶恐和困惑,聚集在门口附近,不敢轻易行动。 所有幸存的天命者,大约二十人左右,几乎都到齐了。他们像一群误入狼群的羔羊,被迫聚集在这个充满未知规则的进食点。 没有人说话。规则第三条【用餐时保持安静,不得交谈、喧哗】像一把无形的利剑悬在头顶。谁也不知道违反这条看似简单的规则会引发什么后果。 但无声的交流却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间迅速展开。 约翰·汉克对着伊万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些麻木的“同学”和餐盘里的食物。伊万啐了一口(没有发出声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立刻去打饭的冲动。 服部千藏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他看似随意地靠近一个刚刚打完饭、正准备坐下的“同学”,脚步轻得像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拂过那个“同学”的餐盘边缘,又或者只是错觉。他很快退开,隐匿到人群后方,没有人注意到他做了什么,但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对着约翰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代表“危险”的手势。 舒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强者们的谨慎印证了她的猜测。这食物确实有问题。 可是,不吃怎么办?规则要求“不得浪费”,而且强烈的生理需求正在不断削弱她的意志力。 就在这时,一个来自非洲小国的天命者,似乎因为过度饥饿和紧张,精神有些崩溃,他指着餐盘里的一块颜色格外鲜红的肉块,对着旁边一位樱花国的女性天命者,用颤抖的气音几乎哭出来:“这、这个……它在动……你看……” 他的声音虽然极其微弱,但在死寂的食堂里,却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刹那间,整个食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正在麻木进食的“同学”动作猛地一僵,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餐具! 打饭窗口后,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食堂工作人员,同时转过头,戴着口罩的脸庞上,唯一露出的眼睛,空洞地聚焦在那个发出声音的非洲天命者身上!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食堂! 那个非洲天命者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 舒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离那个非洲天命者最近的一个“同学”,脖颈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脑袋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他,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细密的血丝开始蔓延。 规则被触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死寂! 是伊万·伊万诺夫!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面前的木质餐桌上,巨大的力量让厚重的桌面都发出了呻吟,上面摆放的餐具跳了起来。他粗犷的脸上满是“愤怒”,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餐盘,对着打饭窗口的方向,用夸张的、无声的口型“咆哮”着,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自己还没吃到饭。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同学”和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那些僵硬的脑袋,那些空洞的目光,齐刷刷地从那个非洲天命者身上,转移到了伊万这边! 伊万扮演着一个因为饥饿而暴躁的“学生”,他一边用拳头不那么重的捶着桌子,一边指着窗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催促”。 他是在用另一种“异常”行为,来掩盖和转移刚才那轻微的话语声触犯的规则! 约翰·汉克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那个几乎吓瘫的非洲天命者身前,对着窗口方向,也做出了一个催促和询问的手势,表情严肃,仿佛在支持伊万的“合理”诉求。 其他反应过来的天命者也纷纷效仿,有的指着自己的空位置,有的做出饥饿难耐的表情。他们用无声的肢体语言,制造出一种“集体等待用餐”的紧张氛围,将刚才那细微的违规声音淹没在更大的、非言语的“骚动”中。 这一招似乎起了作用。 那些扭转脖子的“同学”缓缓地将头转了回去,继续他们机械的进食,眼中的血丝渐渐消退。窗口后的工作人员也收回了目光,开始更加麻利地为新排队的“同学”打饭,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危机暂时解除。 那个非洲天命者被同伴死死捂住嘴,拖到了队伍后面,脸色依旧惨白,但总算保住了一命。 所有天命者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再次深刻意识到,在这个地方,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致命。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食物,到底吃不吃? 舒窈看着自己餐盘里逐渐冷却的食物,又看了看那些在伊万“闹事”后,依旧麻木进食的“同学”,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规则二【珍惜粮食,不得浪费】。 但如果……“食物”没有被定义为“可食用”的东西呢?或者,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你“吃”了,却又没完全“吃”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餐盘里那个干瘪的苹果上。水果……相对来说,是不是比那些加工过的肉类和蔬菜更“安全”一些? 她看到不远处,服部千藏不知何时已经拿到了一个餐盘,但他并没有动里面的主食和菜肴,只是拿起那个苹果,用随身携带的(可能是从教室顺来的)小刀,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削掉了薄薄一层果皮,然后小口地啃食着果肉。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挑食。 约翰·汉克也采取了类似的策略,他主要吃的是米饭,对那些颜色鲜艳的菜肴几乎未动。伊万在“闹”完之后,也去打了一份饭,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米饭和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土豆,对那块颜色可疑的炖肉则碰都没碰。 其他聪明的天命者也纷纷开始效仿。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看起来风险最低的食物,对规则明令警告的“特殊定制”餐品(虽然还没出现)和那些颜色、气味异常的部分敬而远之。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是在绝境中被迫形成的生存智慧。 舒窈也拿起了那个苹果。她没有刀,只能用手擦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酸涩的汁液在口中蔓延,暂时缓解了部分干渴和饥饿。她又强迫自己吃了几口白米饭,胃部的灼痛感稍微减轻。 至于那些炖肉和青菜,她一口未动。 如何应对规则二?她看到有的天命者将不吃的食物偷偷藏在米饭下面,有的则准备在离开时,趁人不注意倒掉,有的则像她一样,尽量吃掉一部分,减少“浪费”的比例。 这无疑是在走钢丝。谁也不知道规则判定的“浪费”标准是什么。 就餐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食堂里依旧寂静,只有压抑的咀嚼声和心跳声。 当时钟指向12:45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就餐时间结束。】 墙壁上的规则文字微微闪烁。 所有“同学”如同接收到指令,立刻停下动作,无论是否吃完,都整齐地站起身,端着餐盘,默默地走向指定的回收处。 天命者们也赶紧有样学样。 舒窈端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心脏再次悬了起来。她和其他天命者一样,低着头,混在“同学”的队伍中,走向那个散发着油腻气味的回收窗口。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接过餐盘,看也不看,就将残羹冷炙倒入巨大的泔水桶中。 一个,两个,三个…… 前面几个天命者都安全通过了。 轮到舒窈了。她深吸一口气,将餐盘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的手接住餐盘,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就在要将它倾斜倒入泔水桶的瞬间,他的动作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他那空洞的目光,仿佛在舒窈餐盘里那几乎完整的炖肉和青菜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舒窈的呼吸停滞了。 他会判定为“浪费”吗?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下一秒,工作人员恢复了机械的动作,“哗啦”一声,将舒窈餐盘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入了泔水桶,然后将空餐盘扔进旁边的消毒箱。 没有异常发生。 舒窈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几乎虚脱。她赶紧低头离开回收窗口,快步走向食堂出口。 其他天命者也大多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回收检查。显然,规则二的判定并非绝对严苛,或者,这种程度的“挑食”尚在规则的容忍范围之内? 走出食堂,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霉味的空气,所有天命者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 饥饿只是被暂时缓解,远未消除。而这个学校隐藏的规则和危险,才刚刚显露冰山一角。 约翰、伊万、服部千藏等人再次交换了眼神。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必须尽快找到稳定获取安全食物和饮水的方法,否则,不需要规则出手,饥饿和干渴就会将他们彻底摧毁。 舒窈摸了摸依旧空虚的胃部,看着眼前这座被灰雾笼罩的、死气沉沉的青岚高中。 第28章 第 28 章 午休时间,青岚高中陷入了一种比课堂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没有学生嬉笑打闹,没有交谈私语,甚至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稀疏和刻意放轻。走廊里空荡荡的,偶尔有面色苍白的学生面无表情地走过,如同游荡的幽灵。他们大多走向宿舍楼的方向,或者留在教室里,趴在桌上,像是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压抑。无处不在的压抑。 舒窈没有去宿舍。规则六提到宿舍楼晚上才会锁门和熄灯,午休时间似乎并未强制要求。她更愿意待在相对开阔、易于观察和逃离的公共区域。 她选择了一楼大厅一个靠近楼梯口、又能看到主干道和部分操场区域的角落。这里有一排老旧的长椅,上面落满了灰尘。她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将身体尽可能缩在墙壁形成的夹角里,低着头,仿佛只是众多麻木学生中不起眼的一个。 胃里那几口苹果和米饭带来的微弱能量正在迅速消耗,饥饿感如同潮水般再次缓缓上涨。喉咙也重新变得干涩。她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其他天命者也分散在校园各处,大多选择独处或小团体聚集,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宁静中解读出隐藏的信息。 约翰·汉克和几名核心队员占据了二楼走廊的一个视野开阔处,如同鹰隭般俯瞰着下方,低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交换着观察结果。服部千藏的身影则完全消失,不知隐匿在哪个阴影之中,或许正在探查那些禁止区域。伊万·伊万诺夫带着他的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教学楼后门附近的花坛边缘,虽然看似放松,但不断扫视四周的眼神暴露了他们的警惕。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 突然,一阵与校园死寂氛围格格不入的喧哗声,从操场方向隐约传来! 那声音混杂着奔跑的脚步、球体撞击地面的闷响,以及……一种放肆的、带着怪异亢奋的呼喊声? 所有分散在各处的天命者几乎同时抬起头,警惕地望向操场方向。 规则四:【教学楼区域严禁奔跑、喧哗、追逐打闹】。 但这声音明显来自操场!操场不属于“教学楼区域”? 舒窈微微蹙眉。她记得学生守则里并没有明确提及操场的规则。这是一个规则的模糊地带?还是…… 她看到约翰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悄无声息地沿着走廊向靠近操场的窗户移动。伊万也站起身,带着人绕向教学楼的侧面,试图看得更清楚。 舒窈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到操场的一部分。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角度,透过大厅的玻璃门望出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色彩失真的操场上,竟然有一群学生在活动! 他们大约有七八个人,正在进行的似乎是篮球比赛。但他们的动作……极其狂野和粗暴!运球、奔跑、抢断、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甚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肢体碰撞的声音隔着距离都能隐约听到,有人被狠狠撞倒在地,却立刻爬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狞笑的表情,再次投入到疯狂的争抢中。 他们的呼喊声也毫无章法,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充满了原始的暴戾气息,与教室里那些麻木空洞的学生形成了极端反差。 “红……袖标……” 旁边一个同样在观察的、来自袋鼠国的天命者,用颤抖的气音几乎呻吟出来。 舒窈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 在那群疯狂运动的学生中,有两个人,他们的左臂上,赫然佩戴着鲜艳的红色袖标! 规则七:【校园内不存在"红袖标"风纪委员。如果看到佩戴红色袖标的学生,请不要与他对视,并立即远离。】 而现在,他们不仅看到了,而且不止一个!就在操场上! 几乎在舒窈注意到红袖标的瞬间,操场上一名佩戴红袖标、刚刚完成一次野蛮冲撞的高大学生,猛地停下了动作。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颗狂乱摆动、满是汗水和亢奋头颅,猛地转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瞬间锁定了——正是那个刚刚失声低语的袋鼠国天命者! 那目光中没有任何理性,只有一种纯粹的、狩猎般的疯狂和恶意! “跑!” 不知道是谁用气音嘶吼了一声。 那名袋鼠国天命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教学楼深处逃去! 但已经晚了。 操场上的那名红袖标学生,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他并没有立刻追来,而是抬起手,指向教学楼的方向,嘴里发出一种意义不明、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啸声! 下一刻,令所有人亡魂皆冒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分散在校园各处的、那些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同学”们,在听到这声尖啸的瞬间,仿佛集体接收到了某个指令! 他们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瞬间被一种同样的疯狂和戾气所充斥!他们的身体不再僵硬,反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丧尸,从走廊、从楼梯、从各个角落,朝着那名袋鼠国天命者逃跑的方向,发起了疯狂的围堵!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混乱的、充满恶意的呼喊声从那些瞬间“活化”的学生口中发出,与操场上红袖标的啸声遥相呼应! 教学楼内的宁静被彻底打破,瞬间化为了狩猎场! 那名袋鼠国天命者惊恐地尖叫着,拼命向前奔跑,但四面八方涌来的疯狂学生如同潮水般将他包围。他撞倒了一个,立刻有更多的扑上来,抓扯他的衣服,撕咬他的手臂,将他死死地按倒在地! “不!放开我!救命!”他凄厉地哀嚎着,挣扎着,但声音迅速被淹没在疯狂的嘶吼和殴打声中。 其他天命者看得心惊肉跳,却无人敢上前救援。规则七的警告清晰地回荡在脑海——【不要与他对视,并立即远离】!任何干预行为,都可能将自己也卷入这场恐怖的狩猎! 舒窈死死捂住嘴,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缩进更深的阴影里。她看到约翰和伊万等人也迅速后撤,隐匿身形,脸色难看至极。 这就是触犯规则七的下场?不仅红袖标本身是危险源,他们甚至能瞬间“激活”其他普通学生,将其变成疯狂的帮凶! 短短十几秒钟,那名袋鼠国天命者的惨叫声就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消失。疯狂的学生们如同退潮般散开,重新恢复了那种麻木空洞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留下地上一滩刺目的血迹和几片被撕碎的校服布料。 操场上的红袖标学生发出满足的狂笑,继续投入到那野蛮的“运动”中。 校园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所有幸存的天命者,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红袖标……规则模糊的操场……瞬间“活化”的学生…… 这个青岚高中,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和危险。它不仅通过知识和测验从精神上侵蚀,还存在着这种物理层面上、毫无征兆的、狂暴的抹杀机制! 舒窈缓缓滑坐在地,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她看着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又望向窗外操场上那些依旧在疯狂运动的身影。 下一个,会是谁? 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部,饥饿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另一种更冰冷的恐惧,已经占据了上风。 第29章 第 29 章 下午的课程铃声,如同敲击在绷紧神经上的冰锥,将弥漫在校园里的血腥与恐惧强行压入更深沉的死寂。所有天命者,包括惊魂未定的舒窈,都不得不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再次走向那间令人窒息的教室。 走廊里,那些刚刚经历过“活化”、参与了一场残酷狩猎的“同学们”,此刻又恢复了麻木空洞的模样,如同被重置的程序,面无表情地走向各自的教室。只有他们校服上偶尔沾染的、未被完全擦拭干净的血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恐怖。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舒窈低着头,尽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那些可能残留着疯狂余烬的眼神。她快步走回高二(三)班,再次缩进那个属于她的角落位置。冰冷的木质课桌触感熟悉而令人抗拒。 胃部的空虚感一阵阵袭来,伴随着低血糖带来的轻微眩晕和手脚发冷。上午勉强咽下的几口食物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生存的本能与对规则的恐惧在她体内激烈交战,最终,对即刻死亡的畏惧暂时压制了生理的需求。 教室里,气氛比上午更加凝滞。那些“同学”们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连偶尔的肌肉抽搐都变得稀少,他们僵直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已经提前接受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那场发生在眼前的、血腥的规则抹杀,无疑加深了这种绝望的氛围。 另外四名转学生天命者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们紧抿着嘴唇,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不安,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仿佛在恐惧下一个被带走的会是自己。 “哒、哒、哒……” 王老师那标志性的、刻板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由远及近,每一声都精准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跳间隙。门被推开,那个穿着深色套装、戴着厚重黑框眼镜、面色阴沉的女教师再次出现在讲台上。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台下,在几个转学生身上刻意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舒窈低垂的头顶上,似乎多停留了半秒。 舒窈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如同实质的冰水浇在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拿出《异常能量基础理论》。”王老师的声音依旧尖细冷淡,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午休时那场血腥狩猎从未发生。“我们继续上一章节的内容。” 抽屉再次微沉。那本封面印着扭曲几何图案、触感怪异粘腻的厚重课本出现在里面。舒窈将其拿出,放在桌面上,仿佛捧着一块灼热的炭。 “本节课,我们深入探讨‘局部熵减现象’与‘现实脆性’之间的关联,以及其在构建稳定异常能量场中的应用。”王老师开始了她的授课。 她的语速比上午更快,声音中的那种奇异穿透力也更强。一个个违背常理、充斥着不祥意味的概念和公式,如同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台下所有的学生。 “……当局部熵减达到临界阈值,现实结构的‘脆性’将显著提升,表现为物理常数的小范围波动、因果律的暂时性紊乱……利用这种‘脆性’,可以人为制造‘现实接口’,用以锚定或引导更高维度的异常能量……” 舒窈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再次启用“抓骨架”的策略。她努力屏蔽掉那些关于“现实脆性”、“异常能量”的恐怖描述和暗示,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被扭曲、但内核似乎仍遵循某种数学规律的公式和物理量上。 然而,下午课程的知识污染强度,明显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随着王老师的讲述,舒窈感到那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而且比上午更加强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搅动她的脑髓。耳边的幻听也不再是细微的粉笔刮擦声,而是变成了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絮语,窃窃私语着令人不安的碎片信息。眼前的课本上的文字和图案似乎开始微微扭曲、蠕动,像是拥有了生命。 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被剥离了恐怖背景的公式和关键物理量。她的字迹因为精神的压力和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潦草和颤抖。 【熵减梯度ΔS = -k_B ∫ (δρ/ρ) dV……现实脆性系数ξ ∝ |ΔS| / S_0……接口稳定性条件:ξ < ξ_critical……】 她不敢去深究这些公式背后代表的可怕现实,只是机械地、拼命地记忆和演算。 “呃……”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舒窈用余光瞥去,只见坐在她斜前方的一名“同学”,身体正在发生极其可怕的异变。他的皮肤变得半透明,隐约能看到皮下的血管和肌肉组织正在不自然地蠕动、重组。他的左手手指如同融化的蜡烛般粘连在一起,并且开始拉长,指尖变得尖锐,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球剧烈震颤,几乎要凸出眼眶。 王老师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那个学生一眼,只是继续用她那平缓而穿透力的语调讲述着:“……需要注意的是,观测者的意识状态会显著影响‘现实接口’的稳定性。当观测者精神抗性低于阈值R_min时,其自身可能成为能量溢出的通道,导致不可控的局部现实重构,也就是常见的‘形体崩溃’初级阶段……”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名异变学生的半透明皮肤下,猛地鼓起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内瘤,并且迅速蔓延到他的脖颈和脸颊!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无声的呐喊,整个头颅都在扭曲变形! 周围的“同学”们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但他们依旧死死盯着黑板,双手紧按桌面,仿佛在用自己的意志与那无处不在的知识污染和异化力量对抗。 舒窈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晕眩,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全部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笔记本和课本上。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她知道,只要自己的精神稍有松懈,对那些知识产生一丝一毫的认同或深入联想,可能就会步上那个学生的后尘。 就在这时,王老师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根据刚才讲述的‘脆性界面共振模型’,如果在一个ξ值为0.7的‘现实接口’附近,引入一个频率为ω的认知污染波,请问当ω满足什么条件时,最有可能引发接口的连锁崩溃?”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台下。 “你。”她的教鞭指向了坐在舒窈前排的一名来自北欧的女性天命者,艾拉。“回答。” 艾拉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显然听懂了问题,甚至可能在心里进行了计算,但让她亲口说出那些关联着“现实崩溃”、“认知污染”的答案,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王老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待了大约五秒钟。 “无法回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看来你对知识的掌握并不牢固。这会影响你的平时表现分。” 她没有进一步逼迫艾拉,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么,你。”教鞭的尖端,越过艾拉,精准地指向了舒窈。 “告诉我答案。” 刹那间,整个教室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残存的视线,包括那些麻木的“同学”和惊恐的天命者,都集中到了那个一直试图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的身影上。 舒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那些与“现实崩溃”直接相关的、充满污染的公式和条件? 这不仅仅是回答问题,这更像是一种强制的“认同”仪式!一旦她开口,那些扭曲的知识是否会如同病毒般,更深入地侵蚀她的意识? 她能感觉到王老师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她低垂的头顶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拒绝回答,或者回答错误,后果可能同样严重——扣分?还是更直接的“课后辅导”? 胃部的痉挛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加剧,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 怎么办?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笔记本上刚刚记下的那几个关键公式。脆性系数ξ,共振频率ω,临界条件…… 不能去理解!不能去联想! 只把它们当成纯粹的数学符号!冰冷的,没有意义的符号! 她深吸一口气,这动作微不可察,却用尽了她此刻全部的勇气。然后,她用一种极其细微、带着明显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如同背诵般的声音,快速说道: “当……当外部驱动频率ω,接近系统的本征频率ω_0,即……即ω ≈ω_0,且相位差Δφ满足……满足Δφ = nπ (n为奇数)时,共振效应最强……根据模型,接口连锁崩溃的临界条件与……与(ξ * ω_0^2)成反比……”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凭借着对物理公式的本能记忆和刚才机械记录的内容,将那一段充斥着不祥参数的答案复述了出来。在整个过程中,她极力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去思考“现实接口”、“连锁崩溃”这些词汇代表的恐怖图景,只是将它们视为题目中设定的、无需理解的“名词”。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如同虚脱般,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后背瞬间被冷汗完全浸湿。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王老师的表情,也不敢接触任何人的目光。 教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个身体正在异变的学生喉咙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嗬嗬”声。 几秒钟后,王老师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答案正确。” 没有表扬,没有赞许,只有简单的陈述。 但舒窈却感觉到,那如同实质般压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移开了。 她……过关了? “但是,”王老师的话锋一转,教鞭轻轻敲打着黑板,指向舒窈答案中的一个参数,“你忽略了环境能量密度Ψ对本征频率ω_0的修正项。在ξ > 0.5的高脆性区域,这种忽略可能导致临界条件预测出现百分之十五以上的偏差。这在实战应用中是致命的错误。”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班,包括那些瑟瑟发抖的天命者。 “记住,在青岚高中,知识不仅要求理解,更要求精确。任何微小的误差,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也将是你们下次测验的重点。” 下一次测验!还有下次! 所有天命者的心都沉了下去。仅仅是应对这一次的知识污染和精神冲击就已经让他们濒临极限,下一次,只会更加艰难。 王老师不再理会舒窈,继续她的课程。但接下来的内容,变得更加艰深晦涩,知识污染的强度有增无减。 那个身体异变的学生,最终彻底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滩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半透明的胶质状物质,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戴着白色手套和口罩的校工面无表情地拖走,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粘稠的痕迹。 舒窈强迫自己忽略这一切,将所有的精神都用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眩晕和幻听,机械地记录着,计算着。 当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时,她几乎是从座位上瘫软下去。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般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的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渴因为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变得更加尖锐。 王老师如同上一次一样,毫不拖沓地离开。 教室里,幸存的学生们如同经历了一场酷刑,久久无法动弹。 舒窈趴在冰冷的课桌上,剧烈地喘息着,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抽空了。 第30章 第 30 章 下课铃声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疲惫与绝望。王老师离开后,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混合着那个异变学生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舒窈趴在桌上,感觉大脑像一团被反复揉搓后又被榨干的海绵,每一道沟回都在隐隐作痛。强行剥离知识背景、只专注于冰冷符号的“抓骨架”策略,虽然暂时保住了她的理智,但对精神的消耗是巨大的。胃部的灼痛和喉咙的干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迟来的报复,疯狂地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几乎要摧毁理智的饥饿感。 她听到旁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那个之前被提问、未能回答的北欧女孩艾拉。恐惧和后怕让她几乎崩溃。其他几名天命者也个个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显然都到了极限。 不能待在这里。 舒窈用尽力气撑起身体,低着头,像一抹游魂般飘出教室。她需要水,需要哪怕片刻的安宁,来修复近乎破碎的精神。 走廊里依旧空旷。她走向卫生间,拧开生锈的水龙头,不顾一切地大口吞咽着冰冷的自来水。水流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却让空荡荡的胃部更加难受地抽搐起来。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头发凌乱的自己,几乎认不出这就是不久前还在现实世界中挣扎求生的少女。 饥饿……必须找到安全的食物。 她想起食堂规则里严格限定的就餐时间,下一次开饭要等到晚上五点半。还有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她还能撑得住吗?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到令人发指的肉香,如同无形的钩子,猛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香气……不同于食堂炖肉那种混杂着调料和虚假鲜香的味道,而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油脂被高温炙烤后散发出的焦香,混合着蛋白质熟透后的饱满气息,直接引爆了她胃里所有的饥饿神经!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胃部剧烈地痉挛起来,发出响亮的鸣叫。 这香气……太诱人了!仿佛能抚平一切疲惫和恐惧,直达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舒窈猛地抬起头,警惕又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香气似乎是从楼梯间那边传来的。 她犹豫了不到一秒。那香气仿佛具有魔力,让她暂时忘却了谨慎。她循着香气,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来到一楼。香气变得无比清晰,源头直指教学楼后方。 她绕到教学楼背面,那个荒废的小花园。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四五个“同学”正疯狂地挤在一起,不再是课堂上那种麻木空洞的样子,他们的眼睛赤红,脸上充满了贪婪和癫狂,死死盯着中间一个学生手里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肉! 一块看起来刚刚烤熟、还在滋滋冒着油花、色泽焦黄、散发着致命香气的肉块!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味! “给我!该我了!” “滚开!是我找到的!” “一口!就给我一口!” 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从他们喉咙里挤出。他们不再是学生,而是一群被饥饿和**支配的野兽! 捧着肉的那个学生,脸上带着一种既恐惧又极度亢奋的扭曲表情,他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狠狠朝着肉块咬去! “吼——!” 就在他的牙齿即将碰到肉的瞬间,旁边一个身材干瘦的学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他的手臂猛地伸长,手指变得乌黑尖锐,如同利爪般抓向那块肉! “咔嚓!”捧着肉的学生躲闪不及,手腕被那变形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直流,但他依旧死死攥着肉块不放! “我的!”另一个学生的嘴巴猛地裂开,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密密麻麻的尖牙,朝着持肉者的手臂咬去! 为了那块肉,他们瞬间撕破了麻木的表象,显露出底下被规则压抑的、狰狞恐怖的本来面目!肢体在碰撞中扭曲变形,嘶吼和□□撞击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块散发着无敌香气的肉,在争抢中掉落在地,沾上了泥土和血迹。 然而,这丝毫没有减弱它的诱惑力。 几个学生如同饿狼扑食般,同时扑向那块掉落的肉!他们的身体在激烈的争夺中发生着更明显的异变——皮肤龟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眼睛彻底被赤红淹没…… 他们在地上翻滚、撕打、啃咬,不仅仅是为了抢夺那块肉,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伴”,试图独吞这极致的美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那令人疯狂的肉香,构成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舒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靠着枯树,双腿发软,胃里翻江倒海,却又被那香气勾引得阵阵痉挛。 这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如此可怕的诱惑力?能让这些“同学”瞬间失控,甚至不惜显形争斗? 这绝不是普通的食物! 她看到,最终,那个嘴巴裂开到耳根的学生凭借凶悍和变形的优势,抢到了大半块肉,他几乎是囫囵地将带着泥土和血迹的肉块塞进巨大的嘴里,疯狂地咀嚼着,脸上露出极度满足和癫狂的表情。其他几个学生则不甘地低吼着,舔食着地上残留的肉屑和血迹,眼神依旧死死盯着获胜者。 很快,那个吃了肉的学生,身体上的异变开始缓缓平复,裂开的嘴巴慢慢合拢,赤红的眼睛也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是脸上还残留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其他依旧虎视眈眈的“同伴”,迅速起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杂草丛中。 其他学生也悻悻地散去,花园里再次恢复了荒芜和死寂。 只有那残留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和地上几点暗红的血迹,证明着刚才那场为了“食物”而发生的、短暂而残酷的厮杀。 舒窈站在原地,内心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充斥。 这些学生……他们私藏的不是普通的野果或干粮,而是这种具有诡异诱惑力、甚至可能暂时压制或满足某种“异变”需求的肉! 这肉从哪里来?吃了它,除了缓解饥饿,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是饮鸩止渴,还是真的是一线生机? 希望与更深的疑虑交织在一起。 然而,还没等她理清思绪,下午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声,如同冷酷的鞭子,再次抽打在校园的上空,也将她从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中强行拉回现实。 舒窈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 又是物理课。 她拖着疲惫不堪、被饥饿和刚才所见景象深深困扰的身体,如同奔赴刑场般,再次走向那间令人窒息的教室。 当她推开教室门时,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绝望和恐惧的气息扑面而来。王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她的脚下,放着一摞新的、纸张更加泛黄、甚至边缘带着些许暗褐色污渍的试卷。 她的目光扫过陆续进来的学生,尤其是在舒窈和其他几名天命者身上停留,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看来大家都休息好了。”她的声音依旧尖细,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那么,我们直接开始吧。” “本节课,《异常能量场与经典物理定律的局部失效》——随堂测验二。” 没有新的授课,没有复习,直接就是测验! 而且,是紧接着上午和下午高强度课程之后的第二次测验!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些本就精神萎靡的“同学”们,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几个天命者更是脸色煞白,几乎要瘫软下去。 王老师对下方的反应视若无睹,开始分发试卷。 “时间三十分钟。题型与上午类似,但难度和精确度要求会相应提高。”她的话语如同最后的通牒,“记住我上节课的提醒——任何微小的误差,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试卷传到舒窈手中时,她感到那纸张似乎带着一种不祥的温热感,上面的字迹也显得更加扭曲、潦草,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某种极度痛苦或疯狂的状态。 她低头看向第一题。 【应用题:现有一个处于不稳定状态的“现实接口”(已知脆性系数ξ=0.65,本征频率ω??=2.4×10?? Hz,环境能量密度Ψ=7.8)。为阻止其发生连锁崩溃,需施加一个反向的认知稳定场进行干预。】 【(1)请计算该接口的共振崩溃临界频率范围(需考虑Ψ对ω??的修正,修正公式:ω??'' = ω?? * √(1 αΨ??),其中α=0.02)。】 【(2)若稳定场的频率必须设定在临界范围之外至少15%的安全区域,请给出该稳定场频率ω_s的可选范围。】 【(3)若稳定场的能量输出功率P与频率稳定度Δω/ω_s成反比(P ∝ 1/(Δω/ω_s)),且可用最大功率P_max为100单位,请计算在满足(2)的条件下,为实现有效稳定,频率稳定度Δω/ω_s至少需要达到多少?】 题目长度和复杂程度远超上一场测验!不仅涉及多个参数的复杂计算,还加入了新的修正公式和功率限制条件,对“精确度”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地步! 舒窈感到一阵眩晕。胃部的空虚和大脑的疲惫让她集中注意力变得异常困难。那些符号和数字在她眼前晃动,耳边的低语似乎变得更响了,像是在干扰她的思维。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忽略背景,只关注计算! ω??'' = ω?? * √(1 αΨ??) = 2.4e3 * √(1 0.02*(7.8)??) = 2.4e3 * √(1 1.2168) ≈ 2.4e3 * √2.2168 ≈ 2.4e3 * 1.489 ≈ 3573.6 Hz 临界频率范围……共振时ω ≈ω??''……那么范围大概是ω??''附近的一个区间,题目没给宽度,通常理解为±Δω?不,这种题目往往默认临界点就是ω??''本身?或者需要考虑相位条件?上午的题目提到相位差Δφ=nπ(n为奇数)…… 她的思维因为疲惫而有些混乱。必须冷静! 假设临界点就是ω??'' = 3573.6 Hz。那么安全区域要求频率 outside ±15% of ω??''? 安全区域是“至少15%”,意思是频率必须偏离临界点至少15%。那么稳定场频率ω_s 应该满足 |ω_s - ω??''| / ω??'' ≥ 0.15 所以ω_s ≤ω??'' * (1 - 0.15) = 3573.6 * 0.85 ≈ 3037.56 Hz 或者ω_s ≥ω??'' * (1 0.15) = 3573.6 * 1.15 ≈ 4109.64 Hz 这就是第二问的答案。 第三问,P ∝ 1/(Δω/ω_s), P_max = 100。要实现有效稳定,需要P足够大,但P不能超过P_max。题目问的是“至少需要达到多少”,意思是,在P_max的限制下,要使得稳定有效,对稳定度Δω/ω_s的最低要求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缺失的环节:有效稳定需要的最小功率P_min是多少?题目没给! 舒窈的额头渗出冷汗。她意识到,这第三问可能是一个陷阱!它要求考生意识到,在有限功率下,过于苛刻的稳定度要求(Δω/ω_s 太小)是无法实现的,因为P ∝ 1/(Δω/ω_s),Δω/ω_s 小意味着需要功率P很大。但题目给了P_max,所以Δω/ω_s 不能太小。 但是,有效稳定所需的最低功率P_min未知!没有P_min,就无法计算Δω/ω_s 的最大值(对应所需功率P_min)? 或许……题目隐含的意思是,在满足(2)的频率选择下,只要功率不超过P_max,稳定度越高越好(因为P越大越好)?但问题问的是“至少需要达到多少”,这暗示存在一个下限? 又或者,应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为了尽可能利用有限的P_max,我们应该选择使得P最大的Δω/ω_s,但P ∝ 1/(Δω/ω_s),所以Δω/ω_s 应该尽可能小,才能让P尽可能大(接近P_max)。但Δω/ω_s 能小到什么程度?受限于技术?题目没提。 逻辑链条在这里断裂了。 舒窈感到一阵恐慌。这是王老师强调的“精确度”?不仅仅是指计算过程的精确,还包括对题目隐含条件和逻辑完整性的准确把握? 她被困在了第三问。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旁边传来笔被折断的声音,和一个学生因为极度恐惧和绝望发出的、被强行压抑的呜咽。舒窈用余光看到,一个“同学”正用已经变得有些扭曲的手指,疯狂地在试卷上划拉着,写出的数字混乱不堪,他的眼眶周围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不能慌!冷静! 她重新审视第三问。或许,问题的关键在于“有效稳定”这个条件本身。也许在这个扭曲的物理体系里,“有效稳定”本身就定义了一个最小功率P_min,而这个P_min与频率偏离度有关?或者,题目默认在安全频率下,任何非零功率都能“有效稳定”,那么问题就简化为在P_max下,求Δω/ω_s 的最小值? 如果是这样,由 P ∝ 1/(Δω/ω_s) ≤ P_max = 100,可得 1/(Δω/ω_s) ≤ 100,所以Δω/ω_s ≥ 1/100 = 0.01 这就是最低要求? 她不确定。这似乎太简单了,而且与频率选择无关。但眼下,她没有更多时间思考了。 她咬了咬牙,在第三问的答题区写下了:Δω/ω_s ≥ 0.01 她只能赌一把,赌题目的意图是考察在最大功率限制下对稳定度的基本要求。 接下来的题目一道比一道刁钻,对参数的理解和计算的精确度要求极高,稍有偏差,结果便谬以千里。舒窈调动了全部的精神力,与饥饿、疲惫、眩晕和耳边的低语对抗,艰难地推进着。 当她终于做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时,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三十分钟,如同三十年般漫长。 第31章 第 31 章 试卷被收走的瞬间,教室里陷入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凝固状态。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接受凌迟。舒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混合着旁边艾拉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快速翻阅着试卷。她的手指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毒蛇爬过枯叶。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让台下相应学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异变的征兆若隐若现。 舒窈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分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道让她陷入困境的题目,以及自己那不确定的答案。Δω/ω_s ≥ 0.01……这个答案,能过关吗?王老师强调的“精确度”和“完整约束关系”,她真的满足了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终于,王老师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惨白的面孔。 “现在公布本次测验,未达到精确度要求的名单。”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李明。” “李明的试卷,第三题,能量逸散率计算,有效数字保留不足,偏差超过百分之三。” 被点名的“李明”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泛起灰败的色泽。 “张伟。” “张伟,第五题,矩阵对角化过程存在符号错误,导致本征值结果完全错误。” “张伟”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他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增长。 “艾拉·约翰逊。” 艾拉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眼泪汹涌而出,她却连哭出声的勇气都没有。 “艾拉·约翰逊,第七题,对‘认知锚定阈值’的理解存在根本性偏差,答案与标准答案南辕北辙。” 艾拉的身体开始微微发光,一种不稳定的、仿佛信号不良般的闪烁,她的轮廓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王老师每念出一个名字,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就加深一分,如同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即将淹没所有人的头顶。 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终审判的矛尖,精准地锁定在了舒窈的身上。 舒窈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舒窈。” 她的名字被清晰地念出,如同丧钟敲响。 “舒窈,第二题,第三问。”王老师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宣判的意味,“对‘有效稳定’功率条件的理解存在严重不足。你的答案,只考虑了功率上限对稳定度的约束,却完全忽略了安全频率选择本身对稳定场能量效率的内在要求。结论片面,未能体现完整的物理图景,精确度不达标。” 不……达标…… 果然……还是不行…… 舒窈的心直直沉了下去,坠入无底深渊。她猜对了计算,却猜错了题目的深层意图。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对知识“精确度”的要求,苛刻到令人绝望。 “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学,”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逐一扫过面如死灰的李明、张伟、艾拉,以及低垂着头、浑身僵硬的舒窈,“请在放学后,留堂接受——课后辅导。” “课后辅导”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舒窈的灵魂上。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上那个如同死神代言人般的女教师,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她看到艾拉彻底瘫软在座位上,身体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变成了半透明。李明和张伟的异变也在加剧,发出非人的、痛苦的呜咽。 而她自己……等待她的“课后辅导”,又会是什么? 王老师没有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拿起那摞决定命运的试卷,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教室。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如同牢笼落锁。 教室里死寂了几秒钟。 随即—— “不——!我不要课后辅导!我不要!” 艾拉第一个崩溃了,她发出凄厉的尖叫,从座位上弹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教室门口,想要逃离。 但她刚跑到门口,手臂上佩戴的、代表“转学生”身份的腕带(不知何时出现)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狠狠弹了回来,摔倒在地。 “呃啊——!” 同时,李明和张伟也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嚎叫。他们的异变速度陡然加快!李明的皮肤彻底变成了青灰色,并且开始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着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暗物质。张伟的脖颈猛地拉长,脑袋如同一个畸形的球体般耷拉在肩膀上,五官扭曲移位,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规则的力量已经开始显现!被判定需要“课后辅导”的人,似乎无法轻易逃离,并且异变的过程被加速了! 其他未被点名的“同学”们惊恐地远离他们,缩在教室的角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丝麻木的庆幸?而另外三名未被点名的天命者,也是脸色煞白,看着舒窈等人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与兔死狐悲的恐惧。 舒窈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没有像艾拉那样试图逃跑,也没有像李明、张伟那样剧烈异变,但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绝望包裹了她。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标记已经打在了她身上,如同附骨之疽。 放学铃声,在此时响起。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铃声意味着暂时的喘息。但对于舒窈、艾拉、李明、张伟四人来说,这铃声是通往未知恐怖的倒计时。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没有人敢多看他们一眼。那三名幸存的天命者也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艾拉瘫在地上,低声哭泣,身体依旧在闪烁。李明和张伟已经几乎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两团不断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异存在,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各自的座位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舒窈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她抱紧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办? “课后辅导”到底是什么? 会是像那个异变的学生一样,被校工拖走,变成一滩污秽吗? 还是更可怕的、持续的精神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灰蒙蒙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将校园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昏暗中。 终于,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王老师那刻板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拖沓,仿佛拖着什么重物的声音。 咚……咚……咚…… 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口。 门,被缓缓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王老师,也不是普通的校工。 那是两个身材异常高大、穿着沾满污渍的深蓝色工装、戴着完全遮住面容的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的“人”。他们的防毒面具的镜片是深黑色的,看不到后面的眼睛,只能感觉到一种毫无生命的、机械般的注视。其中一人手里拖着一条粗大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锁链,另一人则提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黑色塑胶袋。 他们的出现,让教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艾拉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尖叫,拼命向后缩去,身体闪烁得几乎要消失。 那两个“校工”没有任何言语交流。提着锁链的那个,迈着沉重的步伐,首先走向了异变最严重、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李明和张伟。 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哗啦一声甩出,精准地套住了那两个不断扭曲的怪异存在,猛地收紧!暗沉的光芒从锁链上闪过,李明和张伟的扭曲和嘶吼瞬间被压制,变成了无声的、更加剧烈的挣扎,但根本无法挣脱。 校工粗暴地拖着锁链,将那两个“东西”如同垃圾一样拖出了教室,在地上留下两道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痕迹。 然后,那个校工转向了瘫软在地、不断闪烁的艾拉。 “不……不要……求求你……”艾拉涕泪横流,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 校工毫无反应,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艾拉闪烁不止的手臂。在他的手接触到的瞬间,艾拉身体的闪烁猛地停止,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软倒下去,被校工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紧接着,那双毫无感情的、隐藏在防毒面具后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依旧抱膝坐着的舒窈身上。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福尔马林的气味混合着校工身上带来的、更深沉的**气息,扑面而来。 舒窈抬起头,凌乱发丝间的眼睛,对上了那深黑色的镜片。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课后辅导”……也要开始了吗? 第32章 第 32 章 那戴着防毒面具的高大校工,如同拎着破布娃娃般提着彻底瘫软的艾拉,另一只戴着厚重橡胶手套的手,则朝着舒窈伸来。福尔马林和**的气息几乎令她窒息。 舒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但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就在那双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校工的动作却顿住了。他那隐藏在深黑色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在舒窈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他收回了手,只是用那毫无波澜的、机械般的声音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跟上。” 说完,他不再理会舒窈,转身拖着如同失去灵魂的艾拉,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教室外走去。 舒窈愣住了。不是直接拖走?而是……“跟上”? 求生的本能让她来不及细想,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但不敢有丝毫迟疑,踉跄着跟在校工身后。 走廊里昏暗而空旷,只有校工沉重的脚步声和她自己微弱、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她看到校工拖着艾拉,走向的不是教学楼出口,而是通往地下的楼梯间! 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下方涌上来,夹杂着更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血液和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味。 舒窈的心脏沉了下去。地下……那里会是什么地方? 她跟着校工走下狭窄、陡峭的楼梯,台阶上布满污渍,墙壁潮湿剥落。越往下,光线越暗,只有几盏功率不足的灯泡散发着惨淡的黄光,在浓重的阴影中摇曳。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校工用一把巨大的钥匙打开门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瘆人。 门被推开,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福尔马林、血腥、臭氧、以及……一种类似脑组织或神经液的特殊腥气,还有一种极淡的、与之前在花园里闻到的那诡异肉香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原始和混乱的气息。 门后的景象,让舒窈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实验室或者医疗区域。高高的天花板上布满了各种锈蚀的管道和断裂的电线,墙壁上残留着大片不明原因的暗褐色污渍。惨白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灯光从上方照射下来,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质感。 空间被粗糙的水泥矮墙分割成数个区域。在最中央,是一个类似讲堂的区域,摆放着几十张陈旧、甚至带有固定束缚带的金属座椅,大部分已经坐满了人。 舒窈的目光扫过那些坐着的人,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约翰·汉克!他坐在前排,腰背依旧挺直,但脸色极其难看,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她看到了服部千藏!他隐匿在靠后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舒窈还是捕捉到了他那瞬间锐利起来的目光。 她看到了伊万·伊万诺夫!这个彪悍的毛熊大汉,此刻正烦躁地试图扯动固定在手腕上的金属扣,嘴里低声用俄语咒骂着。 不止他们! 还有另外七八个天命者!来自不同国家,舒窈有些在礼堂或食堂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无一例外,都被要求坐在这些带有束缚带的椅子上,虽然此刻束缚带并未扣上,但那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在这里!所有在测验中被判定“不达标”,需要接受“课后辅导”的天命者! 原来,“课后辅导”并非个例,而是一种集体惩罚! 除了天命者,还有一些空着的座位,以及……零星几个坐在角落里的、穿着青岚高中校服的学生。他们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麻木中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显然是“前辈”。 提着艾拉的校工,粗暴地将她塞进一个空着的、带束缚带的椅子里。艾拉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座位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然后,校工指向另一个空位,对舒窈示意。 舒窈僵硬地走过去,坐下。金属座椅冰冷刺骨。她能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探究、同情、绝望,以及来自约翰、服部等人那种带着审视和凝重的注视。 没有人说话。整个地下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绝望。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另一个校工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手里的那个巨大的黑色塑胶袋不见了,但橡胶手套上似乎沾着某些新鲜的、暗红色的痕迹。 两个校工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在那扇锈蚀的铁门旁,一动不动,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塑。 等待。 每一秒都像是在被缓慢地凌迟。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一阵与校工沉重脚步截然不同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从通往更深处的阴影走廊里传来。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 所有人心头一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条黑暗的走廊。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依旧是那身深色套装,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面色严肃刻板。 是王老师! 她竟然来到了地下,亲自进行“课后辅导”! 她的手中,没有拿教案,也没有拿教鞭,而是捧着一本更加厚重、封面是暗红色、仿佛由某种生物皮革鞣制而成的古老书籍。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扭曲复杂的符号,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学生们,尤其是在那些天命者身上停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看来人都到齐了。”她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脑海,“欢迎来到‘辅导室’。在这里,我们将对你们在课堂上未能精确掌握的知识,进行……强化学习。” “强化学习”四个字,让她脸上那冰冷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分。 她走到众人前方,那里没有讲台,只有一片相对空旷的水泥地。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王老师翻开那本暗红色的书籍,书页是某种泛黄的、坚韧的皮质,上面用暗褐色的墨水书写着扭曲的文字和图案。 “在青岚高中,知识的价值,需要用专注和痛苦来衡量。唯有经历最深的理解之痛,才能触及真理的门槛。”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充满一种诡异的煽动性。 “现在,打开你们的‘心扉’,摒弃杂念,我们将开始——《异常能量本质探源》第一章:痛苦认知与能量共鸣。” 没有课本发下来。但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那名瘫软的艾拉口中爆发出来! 只见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身体剧烈地抽搐,双眼翻白,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扭曲的符文在闪烁、燃烧!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鲜血顺着额角流下,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发出非人的嚎叫。 “不……不要进来……我看不懂……啊——!!” 痛苦的哀嚎在地下空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舒窈惊恐地看着艾拉,又看向王老师。她看到王老师正用一种近乎欣赏的目光,看着痛苦挣扎的艾拉,那本暗红色的书页上,似乎有微光流转。 “很好。”王老师轻声说道,如同在评价一件艺术品,“艾拉同学正在经历‘知识灌注’的第一阶段——认知排斥反应。这是灵魂对真理的本能抗拒,也是……净化的开始。” “现在,轮到你们了。”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缠绕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舒窈只觉得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信息流,如同高压水枪般,强行灌入她的脑海!那不是通过听觉或视觉,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 无数扭曲的、违背常理的、关于“异常能量”本质的“知识”,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精神剧痛,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 这不再是课堂上那种可以通过“抓骨架”策略规避的污染,这是强制的、暴力的、不容拒绝的灌输! “呃啊——!” 旁边一个来自中东地区的天命者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的眼球瞬间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 伊万·伊万诺夫低吼一声,一拳砸在金属椅子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全身肌肉紧绷,似乎在用纯粹的意志力对抗那信息的侵蚀。 约翰·汉克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校服后背,他死死咬着牙,眼神锐利依旧,但瞳孔却在剧烈震颤。 服部千藏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他依旧维持着隐匿,只是呼吸变得异常粗重。 舒窈感到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搅拌!那些强行涌入的“知识”如同活物,在她的意识中横冲直撞,试图扭曲她的认知,瓦解她的理智!比课堂上强烈十倍、百倍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耳边的低语变成了疯狂的嘶吼和尖啸! 她死死抱住头,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在卫生间喝下的那点水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就是“课后辅导”? 不是□□的惩罚,而是更加残酷的、针对精神和意识的强行污染与重塑! “抵抗是徒劳的。”王老师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在痛苦的海洋中清晰地响起,“唯有接纳痛苦,理解痛苦,让痛苦成为你们认知的一部分,你们才能真正‘理解’这些知识,才能……‘进步’。” 她的目光扫过挣扎的众人,最终落在了看起来最为痛苦、几乎要步艾拉后尘的舒窈身上。 “尤其是你,舒窈同学。”王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关切”,“你对物理概念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和力’,这让你在课堂上能取巧。但在这里,在真理面前,任何取巧都是对知识的亵渎。” “放开你的心神,感受它,理解它。” 更庞大、更扭曲、更痛苦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舒窈的意识汹涌而来! “啊——!” 舒窈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彻底撕裂、溶解在那无边无际的、充满恶意的“知识”海洋之中…… 就在她即将彻底迷失的瞬间,她脑海中那属于“拾荒者”的、对结构和规律的本能执着,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灯塔之光,猛地亮了一下。 结构……这些强行灌输的信息,无论多么扭曲,是否也存在某种底层结构?某种……可以被解析、被“拆解”的规律?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她不再试图完全抵抗那信息的洪流,也不再完全放任自己被吞噬,而是开始艰难地、被动地去“观察”那些涌入信息的“模式”,去“感受”其中可能存在的、冰冷的“逻辑骨架”,哪怕那逻辑是扭曲的、违背常理的…… 痛苦依旧,甚至因为这种“主动”的“观察”而变得更加清晰和尖锐。 但,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危险的“理解”,似乎也开始在极致的痛苦中,如同毒草般,悄然滋生…… 地下辅导室里,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低吼此起彼伏。 “强化学习”,才刚刚开始。 第33章 第 33 章 痛苦。 无边无际的痛苦。 那不是□□的疼痛,而是意识被强行撕裂、认知被暴力扭曲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哀嚎。舒窈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进熔炉的生铁,每一寸精神都在被灼烧、锻打、重塑。 王老师那冰冷而充满煽动性的声音,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地钻入她的脑海,与那些强行灌输的、关于“异常能量本质”的扭曲知识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交响。 “痛苦是认知的催化剂……” “唯有在精神的废墟上,真理的幼苗才能萌发……” “感受能量的低语,它与你们的痛苦共鸣……” 舒窈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遵循着那一闪而逝的灵感,不再徒劳地抵抗信息的洪流,也不再完全放任自流。她将自己残存的意识凝聚成一根极其细微、极其脆弱的“探针”,艰难地在那狂暴涌入的、充满恶意的信息流中穿梭,“触摸”着那些扭曲概念的“边缘”和“形状”。 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些信息并非完全杂乱无章。它们似乎遵循着某种极其怪异、违背常理,但内部却自洽的“逻辑结构”。能量的流动被描述为“渴望”与“吞噬”,现实的稳定性与“观测者的恐惧强度”成反比,知识的本身被描绘成一种具有污染性和活性的“寄生体”…… 这些“骨架”冰冷、诡异,令人不寒而栗,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可以锚定意识的“点”。 舒窈就像在滔天巨浪中抓住了一根满是倒刺的缆绳,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痛苦不堪,但至少,她没有立刻被漩涡吞噬。她开始被动地、极其艰难地,沿着这些扭曲的“骨架”,去“理解”那些被灌输的知识。 这种“理解”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污染和痛苦。每“理解”一个扭曲的概念,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强行掰弯一分,意识深处仿佛被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污秽的烙印。 “啊——!停下!让它停下!” 另一个小国的天命者彻底崩溃了,他从座位上滚落在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胸膛,留下道道血痕,他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乳白色,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王老师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如同看待一个失败的实验品。站在门口的校工立刻上前,如同拖拽垃圾般,将那个陷入彻底疯狂的天命者拖向了阴影走廊的深处,凄厉的惨叫声迅速远去、消失。 这一幕让其他还在挣扎的天命者更加恐惧,却也更加拼命地凝聚着即将涣散的意志。 伊万·伊万诺夫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全身肌肉贲张,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但他凭借着一股蛮横的意志力,竟然硬生生扛住了信息的冲击,虽然双眼赤红,鼻孔溢血,却始终没有失去理智。 约翰·汉克的情况稍好一些,他显然受过严格的精神抗性训练,采用了一种类似“心智堡垒”的技巧,将大部分入侵的信息暂时“隔离”在外,但维持这种隔离显然消耗巨大,他脸色苍白如纸,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鬓角流下。 服部千藏的身影在阴影中时隐时现,仿佛在利用某种忍术秘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以此来削弱信息灌输的强度,但他的呼吸紊乱,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舒窈的“解析”方式,似乎是独一份。她不像伊万那样硬抗,不像约翰那样隔离,也不像服部那样规避。她是在融入,却又保持着最核心的一丝“观察者”的清明。这无疑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彻底被同化,成为那些扭曲知识的奴隶。但相应的,她对那些被灌输知识的“理解”程度,似乎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提升。 王老师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再次聚焦在舒窈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愈发浓烈的“兴趣”。 “很有趣……”王老师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拂过那本暗红色书籍的封面,上面的扭曲符号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你在尝试……拆解它们?像摆弄你那些小零件一样?” 她的声音直接穿透了痛苦的屏障,响在舒窈的脑海。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颇具天赋的作死行为。” 下一刻,舒窈感觉到灌输的信息流骤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冲击,而是变得更具针对性,更加系统,同时也更加深邃和扭曲! 如果说之前是狂暴的海浪,现在就是带着精准切割能力的高压水刀!它们开始集中攻击舒窈正在试图解析的那些“逻辑骨架”,用更复杂、更违背直觉的“知识”去覆盖、去扭曲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不堪的“理解”! “呃!” 舒窈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探针”仿佛瞬间被无数把无形的锉刀反复打磨,剧痛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她刚刚勉强构建起来的那点对扭曲知识的“结构认知”,开始剧烈晃动,濒临崩溃。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种“针对性”的灌输,她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相应的、扭曲的意象和感知—— 她“看”到了教室的墙壁像生物般蠕动,听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疯狂的窃窃私语,感觉自己的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带着粘液的触须在缓缓生长…… 幻觉!感知扭曲! “不……”舒窈从牙缝里挤出绝望的声音,抱紧头颅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她感觉自己正在滑向疯狂的边缘。 “对,就是这样……”王老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贴近它,感受它……知识的真相,往往隐藏在疯狂的表象之下……” 就在舒窈的意识即将被那些恐怖的幻觉和更深层的扭曲彻底吞没时—— “砰!” 一声巨响从旁边传来! 是伊万·伊万诺夫!他竟猛地挣脱了那种无形的压制(或许是校工并未真正启动束缚带),从金属椅子上一跃而起!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老师,全身肌肉膨胀,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动,散发着狂暴的气息。 “狗娘养的!老子受够你这套鬼把戏了!”伊万咆哮着,如同被激怒的巨熊,竟然不管不顾地朝着王老师猛冲过去!他挥起那砂锅大的、布满诡异纹路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向王老师的头颅! 这一刻,所有还在痛苦挣扎的天命者都惊呆了! 攻击老师?! 规则第二条:【尊敬师长,遇见老师必须主动问好。老师不会伤害懂礼貌的学生。】 那攻击老师呢?! 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伊万这石破天惊的一拳,王老师脸上那冰冷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只是抬起了手——那只捧着暗红色书籍的手,用书的封面,轻描淡写地迎向了伊万那足以砸碎钢板的拳头。 没有预想中的碰撞巨响。 伊万的拳头在接触到那本暗红色书籍封面的瞬间,仿佛打中了一片虚无,又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动能,甚至包括他体内那股狂暴的、近乎异变的气息,都在接触的瞬间被吸收、消弭了! 不仅如此! “呃啊——!” 伊万发出一声比之前承受知识灌输时更加痛苦和惊骇的惨叫!他拳头上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迅速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纹路所过之处,他的肌肉像是被抽干了水分般急速萎缩、干枯,皮肤变得如同老树皮般皲裂! 那本诡异的书,不仅在吸收他的力量,更在反向抽取他的生命力和某种本质! 伊万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偻下去,他试图挣脱,但那本书仿佛拥有无尽的吸力,将他的拳头牢牢黏住! 站在门口的校工动了。其中一个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易地抓住了伊万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猛地一扭!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伊万再次发出一声痛吼,但声音已经虚弱了很多。他被校工粗暴地拖拽着,如同拖一条死狗般,拖向了那条阴影走廊,步了之前那个疯狂天命者的后尘。 整个地下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伊万被拖走时,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他逐渐微弱的、不甘的咒骂和呻吟。 攻击老师……瞬间就被镇压,并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王老师缓缓放下手中的暗红色书籍,封面上的扭曲符号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她推了推眼镜,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因为伊万的干扰而暂时获得喘息、但脸色更加苍白的舒窈身上。 “看来,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一个阶段——知识内化与实践感知。” 她的话音刚落,舒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那股冰冷的信息流再次汹涌而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灌输,其中似乎夹杂了某些更具体、更富有引导性的片段—— 一些关于能量引导、物质重构的、极其基础却扭曲的“技巧”或“公式”,强行烙印进她的意识,并且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想要去尝试、去实践的冲动!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低语:试试看……你能做到的……运用这力量…… 舒窈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无形的、可以被引导的“能量”,只要她按照脑海中那些扭曲的“公式”稍加调动,或许就能…… 就能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内心深处那属于“制造者”、“拆解者”的本能,竟然在这种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被诡异地触动了,对那“可能做到的事情”产生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这丝好奇,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 王老师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意识的这一丝细微波动。 “对,就是这样……”王老师的声音带着蛊惑,“遵循你的本能,舒窈同学。展现你的……‘天赋’。” “让我们看看,你能用这‘知识’,‘制造’出什么……” 恐怖的诱导,伴随着更深层次的知识污染,如同潮水般将舒窈彻底淹没。 第34章 第 34 章 伊万被拖走时骨骼碎裂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地下空间里弥漫的血腥与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王老师那句“知识内化与实践感知”如同最终的判词,让剩余的“辅导生”们陷入了更深的恐惧。 舒窈蜷缩在椅子上,脑海中那些被强行灌输的、关于能量引导和物质重构的扭曲“知识”正在疯狂涌动。那种想要“尝试”、想要“实践”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如同毒瘾发作,啃噬着她的理智。她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缘,脚下就是名为“疯狂实践”的深渊。王老师那蛊惑的声音和充满“期待”的目光,更是无形的推手。 不能……绝对不能顺着她的意思走!舒窈残存的意识在尖叫。一旦她按照那些扭曲的公式去调动所谓的“能量”,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她会立刻异变成怪物,也许会成为王老师某个可怕实验的组成部分,也许……会像伊万一样被抽干! 必须抵抗! 可是,如何抵抗?伊万的暴力反抗被瞬间镇压,约翰的“心智堡垒”摇摇欲坠,服部的隐匿似乎也到了极限。而她自己的“解析”法,此刻更像是在引火烧身,那些知识的结构越清晰,其蕴含的污染和诱惑就越发致命。 就在舒窈的精神防线在诱惑与抵抗的拉锯战中濒临崩溃之际—— “嗬……嗬……” 一阵怪异、混合着痛苦与某种诡异满足感的嘶哑笑声,从旁边传来。 是艾拉! 那个之前瘫软在座位上、如同失去灵魂的北欧女孩,此刻竟然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直起了身子。她的身体不再闪烁,但形态却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她的皮肤变得半透明,隐约可见皮下的骨骼和血管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重组。她的双臂不自然地拉长,垂至膝盖,手指关节反曲,指尖变得尖锐,闪烁着类似金属又类似骨质的光泽。她的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歪斜着,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僵硬而狂热的笑容,双眼瞳孔收缩成了两条细缝,里面跳动着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她不再是人类,更像是一个……被某种知识和技术强行改造、拼接出来的构装体! “我……明白了……”艾拉用一种仿佛金属摩擦般的、断续的声音说道,她抬起一只变异的手臂,指尖在空中缓慢地划动,所过之处,空气竟然泛起了一圈圈细微的、不祥的涟漪!“能量……应该这样流动……结构……应该这样稳定……” 她竟然在实践!她在运用那些被灌输的、关于能量和物质的扭曲知识,改造和驱动自己异变的身体! 王老师看着艾拉,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 “很好,艾拉同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你成功地迈出了内化的第一步——将知识应用于自身,实现□□的升华。虽然形态尚显粗糙,但方向是正确的。” “知识,就是力量。而将知识转化为自身形态的一部分,才是真正的掌握。” 艾拉听到“赞赏”,那僵硬的脸上笑容更盛,幽绿的眼眸中光芒大放。她更加卖力地驱动着体内那股扭曲的能量,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变异程度进一步加深,甚至开始有一些细小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能量线条在她半透明的皮肤下亮起。 这一幕,如同最恐怖的示范,深深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这就是“内化”和“实践”的结果!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却还沾沾自喜! 舒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终于明白王老师所谓的“辅导”目的何在了——她不是在惩罚,而是在筛选和改造!筛选出能够承受并“内化”这些扭曲知识的人,并将他们改造成……某种符合她期望的、“掌握真理”的怪物! 艾拉是其中一个“成功”品。 那她自己呢?她脑海中那些关于“制造”、“重构”的知识,如果实践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能够凭空制造扭曲造物的……工厂? 不!绝不! 她宁愿死,也绝不愿意变成艾拉那副鬼样子,或者成为王老师手中的工具! 可是,抵抗的尽头是什么?是像伊万那样被废掉拖走?还是像之前那个学生一样彻底疯狂? 似乎……无论哪条路,最终都指向毁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等等…… 毁灭? 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自暴自弃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划过舒窈几乎被痛苦和混乱填满的脑海! 既然无法抵抗知识的入侵,无法逃避“实践”的诱惑,也无法承受变成怪物的结局…… 那为什么不……主动选择毁灭? 不是□□的毁灭,而是……意识的自我崩解! 如果她的“意识”不复存在,那么这些强行灌输的知识,这些恶毒的诱惑,又将依附于何物?王老师的“辅导”,又将从何谈起? 这个念头是如此骇人,如此极端,让舒窈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这无异于精神上的自杀!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一条,可能摆脱控制、保留最后一丝“自我”的……绝路!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艾拉那诡异的“实践”和王老师满意的目光,如同催命符。她能感觉到,王老师的注意力很快会再次集中到她身上,那更强的诱导和污染即将到来。 拼了! 舒窈猛地抬起头,凌乱发丝下的眼睛,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了王老师那探究的目光。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深处燃烧着的、决绝的疯狂。 王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 舒窈调动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但不是去抵抗知识,也不是去尝试“实践”,而是……逆向而行! 她不再去“解析”那些扭曲的逻辑骨架,反而主动将其引爆!她不再压制脑海中翻腾的幻觉和低语,反而主动将其放大到极致!她放弃了所有维持意识清明的努力,主动拥抱那无边无际的混乱与疯狂! 她将自己那本就脆弱不堪、饱受摧残的意识结构,当作最后一个可以被她自己掌控的“破烂装置”,进行了最彻底、最暴烈的——过载与短路! “嗡——!!!” 一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感知层面的、惊天动地的轰鸣,在舒窈的脑海最深处炸响! 仿佛宇宙初开,又仿佛万物归寂。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幻觉,所有的低语,所有的诱惑……在这一刻,被一股由内而外爆发的、纯粹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彻底湮灭!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的、连“自我”这个概念都消失了的…… 空。 舒窈坐在椅子上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软倒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她的眼睛依旧睁着,但瞳孔完全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两潭死水。没有任何气息,没有任何思维波动,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体征似乎都变得微不可察。 她就像一具……被瞬间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地下空间里,那持续不断的痛苦呻吟和精神冲击的余波,仿佛都因为舒窈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沉寂”而停顿了一瞬。 正在“实践”变异的艾拉动作僵住了,幽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约翰·汉克和服部千藏也猛地看向舒窈,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能感觉到,舒窈身上那种挣扎求生的精神波动,消失了!不是被压制,而是……彻底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王老师脸上的“赞赏”和冰冷笑容第一次彻底凝固了。 她快步走到舒窈面前,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按在舒窈的额头,又翻开她的眼皮仔细查看。 没有反应。 没有任何精神活动的迹象。 就像……就像一具完美的、没有任何意识残留的空壳。 王老师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超出掌控的惊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恼怒。 “意识……自我崩解?”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为了抗拒知识和进化,选择了彻底的自我毁灭?” 她试图通过那本暗红色的书籍感知什么,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无。舒窈的意识,仿佛真的在她眼前,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炸成了最基本的碎片,消散于无形。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在她的“辅导”下,有人异变,有人疯狂,有人反抗被镇压,却从未有人……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决绝地脱离了她的“引导”! 这简直是对她知识和权威的亵渎! 王老师盯着舒窈那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对旁边的校工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 “把她带去‘静滞间’。我倒要看看,是真正的湮灭,还是……某种拙劣的伪装。” 校工上前,如同搬运一件物品般,将软倒的舒窈提起,走向那条阴影走廊。 约翰和服部交换了一个极其凝重的眼神。舒窈……“死”了?以这样一种方式? 第35章 第 35 章 静滞间。 名字听起来带着一种停滞的安宁,但这里的空气却比外面的辅导室更加冰冷、粘稠,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在了某种绝望的刻度上。 这是一个狭小、没有任何装饰的四方形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种毫无生气的暗灰色金属材质,散发着微弱的人工冷光。没有窗户,没有家具,只有房间正中央的一个透明圆柱形容器,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晶棺。 舒窈——或者说,她那具失去了意识活动的躯壳——就被放置在这个容器内部,悬浮在一种淡蓝色的、散发着微弱臭氧气味的凝胶状液体中。她双眼紧闭,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长发如同海藻般在凝胶中微微飘荡,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介于生死之间的静止状态。 校工将她放入容器后,便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转身离开。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在这绝对的寂静之外,在规则怪谈与现实世界那模糊而危险的边界线上,风暴正在酝酿。 【紧急状态!全球联合公告:建议所有公民立即停止观看国运战场直播!重复,立即停止观看!直播信号携带未知精神污染风险!】 类似的公告在全球各大主流媒体平台反复滚动播放,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急迫。 但,收效甚微。 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但另一种更加危险的情绪也在滋生——狂热。 尤其是在那些已经经历过“惊悚降临”的国家,如高卢国、袋鼠国、南丽国、北欧国……这些国家的民众亲眼目睹过诡异带来的恐怖,对直播间里发生的一切有着病态的执着。他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屏幕,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规律,一丝生机,或者……一种扭曲的“认同”。 “看到了吗?艾拉!她进化了!她在拥抱真理!”——某个加密论坛上,充斥着类似的言论,发言者的ID往往带着扭曲的符号。 “王老师才是真正的引路人!知识就是力量,哪怕这力量来自深渊!”——一些地下聊天群里,开始出现将王老师神化的言论。 “拒绝观看就是懦弱!我们要直面恐惧,理解恐惧,才能超越恐惧!”——街头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呼吁“拥抱真实”的集会,参与者眼神亢奋,举止怪异。 直播信徒。他们出现了。他们将直播间里扭曲的知识和恐怖的景象,当作某种神圣的启示,将天命者的痛苦挣扎,视为通往“升华”的必经之路。官方越是禁止,他们越是坚信自己接触到了被掩盖的“真相”。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种精神污染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普通民众。 龙国,最高战略指挥中心。 主屏幕上分割出数十个小窗口,但此刻,几个关键岗位的监控画面旁,亮起了黄色的警示标志。 “报告!数据分析组副组长……行为异常!他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试图将未经处理的直播原始数据导入内部网络!”一名安全官员脸色难看地汇报。 “心理评估组一名资深顾问,在观看舒窈意识崩解画面后,出现短暂失语和认知混乱,不断重复‘空即是满’的短语……” “技术保障部门有员工报告,夜间值班时听到类似课堂低语的幻听……” 长官看着屏幕上那些刺目的警示,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指挥中心内部,配备了最先进的心理防护和信号过滤系统,工作人员也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心理评估的精英!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受到了影响!虽然目前只是极少数,并且发现及时,未造成实质损害,但这无疑敲响了最刺耳的警钟! 连他们这些拥有最强防护的国家机关都开始出现异常,那些暴露在直播信号下的普通民众,情况只会更糟! “污染强度在提升……”一位精神研究领域的专家声音干涩,“尤其是当副本内发生高强度精神对抗,或者……像舒窈那样进行意识层面的极端操作时,逸散出的‘信息毒素’浓度会急剧升高。它无视物理距离,通过观测行为本身建立连接……” “立刻执行‘净化协议’最高等级!所有接触直播人员强制轮换休整,接受深度心理评估!对外信号干扰强度提升至临界值!必要时……考虑区域性断网!”长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达了近乎残酷的命令。他知道这会引起恐慌和社会动荡,但与全民精神沦陷相比,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最高紧急状态!强制断网指令已下达!所有民用网络信号中断!重复,所有民用网络信号中断!】 官方公告通过仅存的紧急广播系统循环播放,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城市仿佛瞬间陷入了信息孤岛,往日喧嚣的网络世界一片死寂。 但,这毫无用处。 国运战场的直播间,依旧强制出现在每一块屏幕上! 家中的智能电视、电脑显示器、商场的巨型广告屏、街角的公共信息亭、甚至是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老旧手机屏幕……只要设备带有显示功能,无论是否联网,无论是否接通电源,此刻都统一亮起,清晰地播放着青岚高中地下静滞间内的画面——舒窈如同人偶般悬浮在淡蓝色凝胶中。 物理断网?强制关机?拔掉电源? 统统无效! 那直播信号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直接烙印在显示介质本身,无法隔绝,无法关闭,无法逃避! “砸了它!快把屏幕砸了!” 有人惊恐地尖叫着,用椅子砸向家中的电视,屏幕碎裂,但诡异的直播画面依旧在破碎的玻璃和扭曲的液晶后顽强地显现着,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幽灵。 恐慌引发了骚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人们徒劳地用布蒙住屏幕,转过身不去看,但那画面仿佛能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那低沉诡异的背景音(如果仔细听,似乎能听到王老师若有若无的宣讲声)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官方开始出动力量,强制收缴和拆除所有带屏幕的设备。街道上回荡着玻璃碎裂声和金属拆卸的噪音,堆积如山的手机、平板、显示器被集中销毁,如同在进行一场针对电子设备的葬礼。 但绝望在蔓延。因为人们发现,即使失去了所有外部屏幕,只要闭上眼睛,那静滞间的景象,那淡蓝色的凝胶,那悬浮的苍白少女……依旧会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直播,已经超越了物理媒介,变成了某种直接作用于感知的诅咒。 在这种情况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扭曲的群体性行为出现了—— 祈祷。 不是向任何已知的神明,而是向着直播间里那个看似已经“死亡”的少女——舒窈。 在被迫清空了所有屏幕的广场上,在门窗紧闭、如同死城的居民楼里,在由军队封锁、只剩下断壁残垣的街道上……无数人,无论国籍,无论此前是否关注,此刻都蜷缩在角落,双手合十,或者以各自的方式,向着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像,发出无声或有声的哀求。 “舒窈……求求你……醒过来……” “通关……一定要通关……” “我们不想变成怪物……不想像艾拉那样……” “救救我们……” 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下的最后一丝寄托。他们目睹了艾拉如何异变成怪物,目睹了其他天命者在“辅导”下的惨状,他们害怕自己或者身边的亲人,会成为下一个被扭曲知识污染的牺牲品。舒窈那看似决绝的“自我毁灭”,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他们眼中对那种恐怖改造的最终极反抗。 他们祈祷舒窈能创造奇迹,不仅仅是为了龙国的国运,更是为了他们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理智和作为“人”的形态。 这种祈祷,汇聚成一股微弱却庞大的意念洪流,无形地穿透了维度的阻隔…… 而此刻,在青岚高中地下,那绝对隔绝的静滞间内。 时间仿佛凝固。 但在舒窈那具看似空无的躯壳深处,一场无声的奇迹正在上演。 就在她决定进行意识自我崩解、拥抱那毁灭性空无的前一刹那,她脑海中那属于“拾荒者”的极致执着,以及对物理规则结构的本能信任,让她做出了一个连王老师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精妙而隐蔽的操作—— 她利用王老师强行灌输的、那些关于“信息压缩”、“能量态存储”以及“认知锚点”的最基础、最扭曲的底层知识框架,强行剥离了其中明显带有疯狂和污染意味的部分,只提取其最核心的、关于“如何将复杂信息结构进行高密度压缩并设定触发条件”的冰冷逻辑。 她以自身对“秩序”和“结构”的顽固信念作为加密密钥,将自己最核心的“存在证明”、最基础的“结构感知本能”以及……一丝微弱的、关于如何在这个静滞间能量场中“隐藏”的认知,压缩成了一个极其微小、极其脆弱的信息奇点——一个意识的压缩包。 然后,她将这个压缩包,如同埋藏一颗休眠的病毒,深深地、隐蔽地嵌入了自己大脑某个非活跃区域的神经网络结构之中,并设定其触发条件为——当外部精神探测强度低于某个阈值,且自身生命维持系统稳定运行超过一定时间后,自动解压。 完成这一切后,她才真正放任自己的主意识,迎向了那场轰轰烈烈的自我崩解,制造出完美的“空壳”假象。 她在赌。 现在,她赌赢了。在绝对的空无与寂静中,那个被预设的触发条件悄然满足。 嵌入神经网络深处的“压缩包”开始无声地解压。 最先恢复的,是那种最纯粹的、对“结构”的感知本能。它开始扫描自身,扫描环境,进行着无声的解析和危险的“拟合”…… 也就在这一刻,那来自无数屏幕之外、跨越维度的、绝望而庞大的祈祷意念,如同细微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这绝对隔绝的静滞间,触碰到了那正在重新萌芽的、极度脆弱的意识星火。 这意念本身并不包含力量,却像是一阵微风,吹动了将熄未熄的余烬。 能量流过的瞬间—— “呃……”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巨大痛苦和茫然的呻吟,从悬浮在凝胶中的舒窈口中逸出。 她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舒窈”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亮了起来。 伴随着主意识的回归,情感、记忆、恐惧、痛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呼唤与祈求,轰然涌入! “啊——!” 舒窈猛地睁大了眼睛,剧烈的痛苦让她在凝胶中蜷缩起身体,发出被压抑的闷哼。 她回来了。 从自我毁灭的边缘,利用偷来的知识留下了后门,在外界无数绝望祈祷的微妙共鸣下,挣扎着爬了回来。 她抬起手,看着在凝胶中浮动的手指,感受着脑海中那些危险的烙印和认知。 静滞间的冷光,映在她重新聚焦、却仿佛承载了更多重量的眼眸中。 外面世界,所有被砸碎、被收缴的屏幕残骸上,那强制性的直播画面依旧顽固地显示着静滞间的景象。而这一次,所有仍在“观看”的人,心脏都猛地一跳—— 他们似乎看到,那凝胶中的少女,手指……动了一下? 无声的祈祷,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急切。 第36章 第 36 章 指尖的颤动,微不可察。 但在无数双绝望注视下,这一丝微小的动静,不啻于惊雷。 “动了!她动了!” “舒窈还活着!” “老天……她没死……” 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响起,那绝望的祈祷声中,陡然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尽管他们自身依旧被无法关闭的直播所困,尽管诡异的知识污染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舒窈的“复苏”,像是一道划破厚重阴霾的微光。 静滞间内。 舒窈剧烈地喘息着,凝胶限制了她的动作,却无法抑制意识回归带来的巨大冲击。痛苦、恐惧、混乱的记忆碎片,以及那些被强行烙印的、扭曲的知识结构,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脑海中翻滚、碰撞。 更让她心悸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自身的变化。 不仅仅是意识的回归。在那空无之中完成的深度“解析”,以及利用偷师来的知识进行的自我“修复”,似乎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影响。 她尝试集中精神,不再是去“解析”外部结构,而是内视自身。 她“看”到了。 那些原本只是作为“残留污渍”存在的扭曲知识碎片,此刻不再仅仅是外来的污染,它们的一部分……似乎开始与她的神经网络缓慢融合。不是被清除,而是像病毒DNA整合进宿主基因组一样,成为了她意识结构的一部分。 尤其那些关于“能量感知”、“信息压缩”、“结构稳定”的基础框架,虽然源头扭曲,但其内在的冰冷逻辑,仿佛被她那“拾荒者”的本能同化、吸收了,变成了某种……可以被她理解和运用的“工具”? 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她抬起手,意念微动——不是按照任何扭曲的公式,仅仅是源于自身对“结构”的理解和一点点……从那些知识框架中剥离出的“能量引导”概念。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涟漪,从她的指尖荡漾开来,轻轻拂过周围淡蓝色的凝胶。凝胶表面泛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那抑制精神活动的能量场,似乎被极其轻微地干扰了零点一秒。 成功了? 不!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感和恶心感袭来!仿佛她的身体和意识在本能地抗拒这种“非我”的力量运用方式。脑海中那些未被完全融合的、更具污染性的知识碎片也随之躁动,试图将她的意念拖向更深的、更危险的“实践”领域。 她立刻切断了那丝能量引导,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危险!极其危险! 这些知识就像双刃剑,不,是涂满了剧毒的匕首!使用它们,固然可能获得一时的便利,但每一次使用,都可能加深融合,将她更快地拖向异变的深渊,甚至可能……满足王老师那可怕的“期望”! 她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既能利用这被迫获得的力量求生,又能最大限度保持自我、抵御污染的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围。静滞间的结构在她眼中变得更加清晰。暗灰色金属的分子键合方式,淡蓝色凝胶的能量场分布模式,维持生命系统的能量流动路径……一切都如同摊开的图纸。 解析……然后,寻找漏洞。 就像她曾经在游乐园里,寻找那些设施的薄弱点一样。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外界那庞大的祈祷意念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传来,微弱,却奇异地让她感到自己并非完全孤身一人。这种被无数人寄托希望的感觉沉重得让她窒息,却也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她从那自我毁灭后的虚无感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她必须出去。必须通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外面那些将最后希望寄托于她的人们。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短路的声音,从静滞间上方某个角落传来。 舒窈猛地抬头,感知瞬间聚焦。 只见天花板上,一个原本隐藏着的、负责监控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的微型传感器,其表面的指示灯极其不正常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熄灭了。 不是常规故障。那熄灭的方式,带着一种……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结构层面破坏的痕迹。 几乎在同时,舒窈感觉到,一直笼罩着她的、那种来自静滞间能量场的无形压制力,减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是……巧合? 不!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没有巧合!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无意识引导能量干扰凝胶场的尝试……难道那微不足道的干扰,如同蝴蝶效应,引发了某个连锁反应?或者……是外界那庞大的祈祷意念,在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层面,产生了微弱的影响?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可能存在的、极其细微的突破口! 她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自身,也不是尝试运用那些危险的知识,而是将全部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聚焦于静滞间的能量维持系统本身。 她“看”着那些能量流动的路径,分析着各个节点的结构强度,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最薄弱的环节…… 像一个最高明的窃贼,在研究一座坚不可摧的金库最细微的构造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她的感知锁定在了连接着凝胶容器底部的一根主要能量输送管道与容器本身的接口处。那里的结构,在她深度解析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应力畸变。似乎是长期能量流转和某种外部干扰(或许就是她刚才那一下?)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个地方……如果能施加一个精准的、结构层面的扰动…… 一个计划,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需要工具。一个能在微观层面,对能量场或物质结构进行精确干预的“工具”。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根连接在自己身上、输送营养液的透明软管上。软管本身是普通的生物相容性材料,但其内部流动的液体,蕴含着维持生命的精微能量。 如果……如果能将这些液体中蕴含的能量,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引导、聚焦,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粗暴地干扰…… 她回想着那些关于“能量引导”的扭曲知识框架,强行剥离其污染性的应用部分,只取其最基础的“能量路径塑造”原理。同时,结合她自身对物理结构的深刻理解,在脑海中飞速计算、模拟。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不是导致计划失败,而是引动那些危险知识的反噬,让她万劫不复。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计算力,都投入其中。 外界,所有仍在被迫“观看”直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看不到舒窈脑海中的惊涛骇浪,只能看到凝胶中的少女,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龙国指挥中心,所有专家死死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出。他们能通过仪器检测到静滞间内部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正在变得活跃,但无法解读其含义。 “她在做什么?”长官声音干涩地问。 “无法确定……能量模式极其复杂且不稳定……似乎……在尝试某种极其精密的能量操作……”技术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舒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右手食指。 她的指尖,没有任何光芒,也没有明显的能量外泄。 但在她高度集中的意念驱动下,一股被精确引导、压缩到极限的、源自营养液的生物能量,如同一条无形的、纤细到极致的能量丝线,沿着她构想出的、临时搭建的、极度不稳定的“能量路径”,悄无声息地透出指尖,精准地点向了那个她探测到的、结构应力畸变的接口处!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舒窈脑海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和她感知中,那个接口处微观结构发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共振与疲劳加速! “咔嚓。” 一声轻微到如同幻觉的、物质结构断裂的声响,在静滞间内响起。 那根主要的能量输送管道与凝胶容器的接口处,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细微的裂纹! 淡蓝色的凝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裂纹处缓缓泄漏、蒸发! 维持生命和抑制精神的能量场,骤然波动、衰减! “警报!静滞单元A-73能量泄露!生命维持系统效能下降至87%……80%……” 冰冷的电子警报声终于打破了静滞间的死寂! 也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那扇厚重的、一直紧闭的金属门,伴随着刺耳的液压声,猛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站着那两个如同雕塑般的高大校工,以及……面色阴沉如水的王老师!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射线,瞬间穿透逐渐变得稀薄的凝胶,死死锁定在悬浮其中、指尖尚未完全放下的舒窈身上。 舒窈抬起头,凌乱发丝下,那双刚刚经历过生死、承载了无数祈祷与希望、此刻却异常平静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迎上了王老师那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目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老师看着舒窈,看着那正在泄露的凝胶,看着舒窈眼中那不同于艾拉的狂热、也不同于其他失败者的绝望的、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与决绝,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良久,一个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从她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学生。” 第37章 第 37 章 警报声刺耳地回荡在狭小的静滞间内,淡蓝色的凝胶如同生命般从裂缝中流失,发出滋滋的蒸发声。能量场的衰减让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了些许。 王老师站在门口,高大的校工如同两座铁塔矗立在她身后。她那惯常的、刻板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镜片后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被愚弄的愤怒,以及一种看到实验品超出预期的、极其危险的“兴趣”。 舒窈悬浮在逐渐减少的凝胶中,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精准一击的微弱触感。她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呼吸因为凝胶的减少而变得略微顺畅,但身体依旧虚弱。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清澈,直视着王老师。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等待,也在赌。赌王老师不会在明面上,直接违反她自己强调的“规则”。 “你……”王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气,“是怎么做到的?” 她无法理解。一个在她看来已经意识彻底崩解、沦为完美空壳的学生,不仅“活”了过来,还在她精心设计的、拥有强大抑制能力的静滞间内,找到了结构弱点并实施了如此精准的破坏!这完全超出了她对“知识内化”和“意识强度”的认知范畴! 舒窈依旧沉默。她不会透露任何关于意识压缩包和深度解析的信息,那是她最后的底牌。 王老师向前迈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那本暗红色的书籍无声地悬浮在她身侧,封面的扭曲符号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波动。 “看来,‘课后辅导’的强度,对你而言还远远不够。”王老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狰狞的弧度,“你需要更深入的……‘个性化指导’。” 校工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橡胶手套伸向凝胶容器,准备将舒窈强行带出。 就在那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即将触碰到容器的瞬间—— “根据《青岚高中学生守则(总则)》第二条,”舒窈开口了,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警报声,“尊敬师长,遇见老师必须主动问好。老师不会伤害懂礼貌的学生。” 她的语速平稳,目光依旧直视着王老师。 “王老师,下午好。”她极其标准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麻木感,完成了“问好”。 然后,她继续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我目前正处于学校医疗设施的监护之下。如果在我没有违反任何明示校规的情况下,在非‘课后辅导’时间,遭受来自教职员工的人身伤害或超出规定的惩罚,这是否符合‘老师不会伤害懂礼貌的学生’这一条规则的精神?”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并且,根据规则第八条,若发现任何异常现象,请立即向最近的老师或佩戴蓝色袖标的学生会成员报告。静滞间能量泄露,生命维持系统故障,这属于‘异常现象’。我现在,向您——王老师,进行报告。” “请问,按照校规,我现在应该接受‘个性化指导’,还是应该优先处理眼前的‘异常现象’,确保学生的人身安全?”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校工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王老师脸上的冰冷笑容瞬间冻结,然后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她那原本只是阴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波动——那是暴怒! 舒窈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入了青岚高中那庞大而诡异的规则体系的缝隙!她利用规则本身的矛盾性和模糊性,将了自己一军! 王老师是规则的执行者和阐释者,但她本身,似乎也受到某种更高层面规则的制约!她不能,至少不能在没有明确“违规”借口的情况下,公然对一名“遵守规则”的“礼貌”学生施加暴力!尤其是在这名学生刚刚“报告”了异常,处于“需要保护”的状态下! “你……!”王老师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愤怒带来的生理反应。她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光线变得明暗不定,那本暗红色的书籍哗啦啦地自动翻页,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她第一次,在众多“学生”面前,如此失态! “你在……玩弄规则?”王老师的声音变得尖利,带着一种非人的摩擦感,仿佛两块生锈的金属在刮擦。 舒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在观察,观察王老师的反应,观察规则的边界,观察……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师”,其力量的局限所在。 “你以为……凭借这点小聪明,就能逃脱知识的洗礼?就能违背进化的真理?”王老师的语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扭曲,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 她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同拥有生命般舞动起来,发梢变得尖锐,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毒蛇。她脸上的皮肤变得透明,隐约可见底下并非血肉,而是无数蠕动着的、由暗褐色能量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她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在疯狂闪烁! 王老师,第一次在舒窈面前,显露出了非人的、恐怖的形态! 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朝着舒窈碾压而来!静滞间剩余的凝胶剧烈沸腾,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外面的直播画面瞬间被剧烈的能量干扰覆盖,变得雪花一片,只能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尖啸和能量咆哮! 所有观看者都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老师”的恐怖!那绝非人类! 龙国指挥中心内,警报声凄厉响起,能量读数瞬间爆表! “目标‘王老师’能量等级急剧攀升!突破已知测量上限!危险!极度危险!” 舒窈身处风暴的中心,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恐怖的气势撕裂。但她死死咬着牙,硬撑着没有倒下,那双眼睛依旧顽强地睁着,紧盯着形态大变的王老师。 她在赌!赌王老师不敢,或者不能,在这里,以这个形态,直接杀死一个“遵守规则”的“报告异常”的“礼貌”学生! 果然! 那恐怖的能量风暴在即将彻底吞噬舒窈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一滞! 王老师那扭曲变形的、充满符文的脸庞上,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挣扎的神色,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明灭不定。她似乎在对抗着什么,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却更加根深蒂固的束缚! “呃啊——!!!” 她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痛苦的尖啸,周身的恐怖异象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舞动的头发垂落下来,透明的皮肤恢复原状,眼中的猩红光芒隐去,重新变回了那副戴着黑框眼镜的、刻板女教师的模样。 只是,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眼神中的冰冷几乎能冻结血液。那本暗红色的书籍也安静下来,悬浮在她身边,但封面的符号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她死死地盯着舒窈,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很好。”王老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杀意,“舒窈同学,你很好。” “既然你‘报告’了异常,”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那么,作为老师,我有义务‘处理’它。” 她对着校工挥了挥手,语气冰冷至极:“带她去‘医疗观察室’。确保她的‘安全’。” “至于‘个性化指导’……”王老师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我们……稍后再进行。在你‘身体康复’之后。” 校工上前,这一次,动作粗暴了许多,直接将舒窈从几乎漏光的凝胶容器中拽了出来,毫不怜惜地拖着她向外走去。 舒窈没有反抗,任由校工拖行。她浑身湿透,虚弱不堪,但她的眼神深处,却燃起了一小簇火焰。 她赌赢了。 她利用规则的漏洞,暂时逼退了王老师的直接报复,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一个相对“安全”的转移地点——“医疗观察室”。 这无疑是从一个险地换到了另一个可能更危险的险地,但至少,她脱离了那个完全受王老师控制的静滞间,并且摸到了一点规则的边界,看到了王老师力量并非无所不能的一面。 在被拖出静滞间,经过王老师身边时,舒窈甚至极其微弱地、再次说了一句: “谢谢王老师。” 语气依旧“礼貌”,甚至带着一丝麻木。 王老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手指猛地收紧,那本暗红色书籍的封面符号骤然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她没有再看舒窈,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舒窈被校工拖行在昏暗的地下走廊中,湿漉漉的校服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警报声仍在身后回荡,王老师那压抑的怒火仿佛仍灼烧着她的后背。 她活下来了。 用智慧,用勇气,用对规则的极致利用,以及一点点从敌人那里偷来的、危险的知识。 但前方的“医疗观察室”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场在青岚高中的生存游戏,因为她的这次“诈死”与“规则博弈”,已经进入了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阶段。 而她脑海中那些扭曲的知识烙印,以及刚刚萌芽的、对能量和结构的危险“认知”,如同潜伏的野兽,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机。 全球各地,直播画面逐渐恢复稳定,人们看到舒窈被校工拖走的背影,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深深恐惧交织在一起,那无声的祈祷,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沉重。 第38章 第 38 章 医疗观察室。 名字听起来比静滞间温和,但这里的空气同样冰冷,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离空气与陈旧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光线是惨白色的,从天花板均匀地洒下,照亮了这个比静滞间稍大,但依旧封闭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金属病床,床脚带有束缚带。墙壁上镶嵌着一些不明用途的仪器,屏幕漆黑。角落里有一个洗手池,水龙头滴着水。整个房间简洁到近乎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舒窈被校工粗暴地扔在其中一张病床上。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她蜷缩起身子,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了一些残留的淡蓝色凝胶,喉咙和鼻腔里火辣辣地疼。 校工没有给她任何毯子或衣物,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厚重的金属门再次关闭,落锁声清晰可闻。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舒窈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急促地喘息着。与王老师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刚刚复苏的所有精力。身体极度虚弱,大脑因为过度消耗和知识污染的后遗症而阵阵抽痛。 但她不敢放松警惕。 “医疗观察室”……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是真正的治疗和观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实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这个新环境。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金属病床的结构......墙壁的材质和厚度......天花板的照明系统......那些不明仪器的接口和线路走向......甚至包括滴水的水龙头频率...... 一切细节都被她纳入眼中,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这个房间的"结构图"。这是她在无数次危机中养成的本能,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解环境,寻找可能存在的资源或漏洞。 同时,她也在内视自身。 身体的虚弱是实实在在的。饥饿和干渴感因为刚才的剧烈消耗而变得更加尖锐。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新的异变迹象。脑海中那些扭曲的知识碎片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但只要她不主动去触碰和"理解"它们,暂时还算平静。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基本控制权还在。虽然虚弱,但并非完全无法行动。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待?等待所谓的"医疗观察"?还是等待王老师口中那"稍后"的"个性化指导"? 不。被动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些墙壁镶嵌的仪器上。这些仪器虽然屏幕漆黑,但一些细微的指示灯表明它们似乎处于待机状态。如果能启动它们,或许能获取一些信息?或者找到与外界联系的方法?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脑海中那些关于"能量引导"、"信息接口"的扭曲知识碎片就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开始隐隐躁动,诱惑着她去"实践",去按照那些诡异的公式尝试连接、破解。 舒窈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行!绝对不能依赖那些知识!那是饮鸩止渴! 她必须用她自己的方式。 她回想起在静滞间里,她是如何利用对物理结构的深度解析,找到弱点并进行破坏的。或许......这里也可以? 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仪器上。不再去想那些扭曲的知识,而是纯粹从物理结构、电路连接、能量流动路径的角度去"观察"和"分析"。 很快,她发现了一台看起来像是生命体征监测仪的装置。它的外壳似乎有拆卸过的痕迹,一颗固定螺丝有些松动。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 她小心翼翼地支撑起身体,忍着眩晕,挪到那张病床的边缘。病床是固定在地上的,但床腿与地面的连接处,似乎也不是完全焊死...... 她伸出手,用指甲尝试去抠动那颗松动的螺丝。指甲很快劈裂,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一点,一点......终于,那颗螺丝被她拧了下来! 紧接着,她用这颗小小的螺丝作为工具,开始尝试撬动生命体征监测仪外壳的卡扣。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尽量避免发出声音。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混合着之前残留的凝胶,粘腻不堪。胃部的饥饿和喉咙的干渴如同火焰般灼烧,但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工作"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仪器外壳的一角被她成功地撬开了一条缝隙! 她心中一喜,正要继续,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校工沉重的步伐,也不是王老师的高跟鞋声,而是......一种更加轻盈,却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脚步声。 舒窈的心脏猛地一紧,立刻将螺丝塞进床垫缝隙,将仪器外壳按回原处,然后迅速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作依旧虚弱昏迷的样子。 门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舒窈眯着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偷偷观察。 进来的人,不是王老师,也不是校工。 而是一个佩戴着黑色袖标的学生!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清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他穿着整洁的校服,左臂上的黑色袖标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步伐稳健地走到舒窈的病床前。 黑色袖标! 规则里只提到了蓝色袖标(学生会)和红色袖标(危险的风纪委员),从未提及过黑色袖标! 他是谁?属于哪个阵营?是敌是友? 舒窈的心跳更快了,全身肌肉紧绷,警惕提升到了顶点。 那名黑袖标学生停在床边,低头看着"昏迷"的舒窈,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校服上停留了片刻,又扫了一眼房间,最后落在了那台被舒窈撬开过一角外壳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台仪器,但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然后,他拿起电子记录板,开始在上面快速记录着什么。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舒窈。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感,让舒窈感觉仿佛自己被完全看穿了。 几秒钟后,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舒窈说: "能量泄露,结构破坏,意识复苏......却规避了深度异变。" "利用规则进行博弈,迫使执行者暂时退让。" "有趣的数据。" 他顿了顿,记录笔在板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就在舒窈以为他会像那个蓝袖标一样发出警告时,他的语气却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语速稍微放慢,用词也略有不同: "王老师很生气。她不喜欢超出掌控的变量。" "你的''个性化指导'',会被提前。而且,强度会远超你的想象。" "不过......"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能看清更多......结构。"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台被撬开外壳的仪器,然后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了医疗观察室。门再次关上。 舒窈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因为刚才听到的话而剧烈跳动起来。 他知道了!他几乎知道了一切!他甚至预测到了王老师接下来的行动! 但这个黑袖标......他的立场似乎非常微妙。他表面上是在陈述事实,传达警告,但最后那句压低声音的话,以及那个看向仪器的眼神......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能看清更多......结构?" 这是在暗示她继续探索这个房间?暗示这个"医疗观察室"本身隐藏着某种"结构"上的秘密?还是指......王老师那边的"结构"? "结构"这个词,恰好击中了舒窈最核心的思维方式。 这个黑袖标学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看起来比那些麻木的"同学"清醒得多,甚至比王老师显得更加......像个人。而他最后那隐晦的提示,更像是一种......隐藏在冷漠表象下的善意? 舒窈无法完全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而他带来的警告,更是让舒窈的心揪紧了。 "个性化指导"会被提前!强度远超想象! 这意味着,她刚刚争取到的一点喘息时间,可能转瞬即逝。王老师的报复,很快就会以更猛烈、更恐怖的形式到来! 她必须尽快行动! 舒窈再次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坚定地投向那台被撬开一角外壳的仪器。 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在这个"医疗观察室"里,在被再次拖入那恐怖的"辅导"之前,找到足以改变局面的东西——无论是信息,工具,还是......另一个规则的漏洞。 第39章 第 39 章 黑袖标学生离开后,医疗观察室里重归死寂,只有水龙头规律的滴水声敲打着舒窈紧绷的神经。 “个性化指导”会被提前。 这个警告像冰锥刺进她的意识,驱散了所有侥幸。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舒窈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再次挪到床边,毫不犹豫地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工作。她用那枚藏起来的螺丝,更加用力且精准地撬动着那台生命体征监测仪的外壳。这一次,她没有太多掩饰,动作快了许多。 “咔、咔、啪!” 几声轻响后,塑料外壳被彻底撬开,露出了里面错综复杂的电路板和线缆。一股淡淡的元器件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散发出来。 舒窈的目光迅速扫过内部结构。她对这些电子元件的型号和功能并不完全熟悉,但长期的“拾荒”和“拆解”经验让她对机械和电路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她很快找到了连接主控芯片的排线,以及一个似乎是数据接口的端口。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是高跟鞋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王老师! 舒窈的心脏几乎骤停!她来不及将外壳完全复原,只能猛地将其按回去,螺丝也顾不上了,迅速躺回床上,拉过薄薄的白色床单盖住身体,尽可能遮住仪器那边的情况,然后紧闭双眼,调整呼吸,试图模拟出昏迷或沉睡的状态。 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气。 王老师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甚至没有多看“昏迷”的舒窈一眼,径直走向那台镶嵌在墙壁上的、看起来像是主控电脑的较大设备。 “我倒要看看,你的意识结构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王老师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冰冷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她熟练地按下几个按钮,启动了那台设备。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刻板的脸。她快速敲击着虚拟键盘,调取着数据。屏幕上开始飞速滚动过大量复杂且扭曲的波形图和符号代码,似乎是某种精神活动的解析记录。 舒窈眯着眼,紧张地关注着王老师的动作。她能感觉到王老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耐烦和急于找到答案的焦躁。 就在王老师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即将点向某个深度扫描选项的瞬间—— “咚咚咚!” 医疗观察室的门被敲响了,声音沉重而急促。 王老师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愠怒。 “进来!”她的语气极其不善。 门开了,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校工站在门口,用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说道:“王老师,紧急情况。‘素材库’出现异常能量逸散,需要您立刻前往处理。” “什么?”王老师猛地转身,脸上的怒意被一丝惊疑取代,“这个时候?能量等级多少?” “已达到临界阈值,初步判断与‘静滞间A-73’之前的能量泄露可能存在关联。”校工一板一眼地汇报。 王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看了一眼屏幕上尚未完成的分析,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似乎毫无知觉的舒窈,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不甘。 “该死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舒窈这个“有趣的样本”固然重要,但“素材库”的稳定关乎整个“学校”的根基,不容有失。 她快速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将当前数据临时保存并锁定了屏幕,然后阴沉地瞥了舒窈一眼,冷哼一声,快步跟着校工离开了医疗观察室。 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设备屏幕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以及舒窈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走了?因为更紧急的事态? 舒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立刻睁开眼,看向那台主控电脑。屏幕虽然被锁定,但并未完全黑屏,上面显示着一个需要密码输入的界面。 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脚步虚浮却坚定地冲到电脑前。她对破解密码一无所知,但那个黑袖标学生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看清更多结构”。 她的目光落在电脑旁边散落的几份纸质文件上。那是之前王老师随手放在那里的。她快速翻看起来,大多是些她看不懂的术语和图表,但其中一份,标题是《历年学生体质抽样对比分析报告(内部参考)》。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翻开了这份报告。 前面的数据图表依旧晦涩,但当她翻到附录部分,看到一些黑白照片和对应的基础信息表格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照片上,是穿着不同年代款式校服的学生,脸上带着属于那个年纪的、或青涩、或张扬、或腼腆的笑容。他们的眼神是灵动的,充满生气的,与现在那些麻木空洞的“同学”截然不同! 而信息表格里,明确标注着: 姓名:李华 班级:高三(二)班 入学年份:2012年 体检结论:各项生理指标正常。 姓名:张伟 班级:高二(五)班 入学年份:2013年 体检结论:健康。 …… 一页页翻下去,直到大约十年前,所有的体检报告“备注”一栏,都清晰地写着“人类”二字!照片上的学生,也都是正常的人类模样! 舒窈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里……青岚高中,在十年前,是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改变?是“异常能量”的爆发?还是某种……有意识的“转化”? 王老师,还有那些校工,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原本就是非人存在,还是……由人类转变而来?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爆炸。这份报告,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这个恐怖学校黑暗过去的大门。 她还想继续翻看,找到更近期的记录,但后面的页面似乎被刻意抽走了,或者加密了。 时间紧迫,王老师随时可能回来。 舒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但现在,她必须利用王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为自己争取生机。 回去上课! 规则第三条:【上课铃响前必须进入教室,下课铃响后方可离开。迟到与早退将受到严厉处罚。】 她现在处于“医疗观察室”,并非教室。如果长时间滞留在这里,算不算“早退”或“旷课”?一旦王老师回来,完全可以借此对她进行惩罚。 相反,如果她能主动回到教室,就表明她在努力“遵守纪律”。这或许能让她暂时避开王老师那所谓的“个性化指导”!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医疗观察室的门口,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门板。 “咚咚咚!咚咚咚!” 拍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很快,门外传来了校工沉重的脚步声。 “什么事?”隔着门板,校工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舒窈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但带着一丝虚弱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报告。我的身体感觉已经好转,意识清醒。根据《青岚高中学生守则(总则)》第三条,学生应在上课铃响前进入教室。我现在申请离开医疗观察室,返回高二(三)班上课,遵守课堂纪律,努力学习。” 她刻意强调了“遵守纪律”和“努力学习”,这是规则明面上鼓励的行为。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校工似乎是在判断,或者是在与什么更高权限的存在沟通。 片刻后,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校工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深黑色的防毒面具镜片对着舒窈。 “你的申请已记录。跟上。”校工说完,转身便走。 赌对了! 舒窈心中稍定,不敢耽搁,立刻跟上校工的步伐。她低着头,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眼角的余光依旧在观察着路线和环境。 再次走在昏暗的地下走廊,然后踏上通往地面的楼梯,舒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静滞间的“死亡”到医疗观察室的惊险,再到此刻利用规则争取到的一线生机,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当她重新踏上一楼熟悉又压抑的走廊时,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正好尖锐地响起。 “叮铃铃——” 校工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不再护送。 舒窈没有任何犹豫,低着头,加快脚步,混入那些正匆匆走向教室的、面色苍白的学生人流中,朝着高二(三)班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王老师处理完“素材库”的紧急情况后,会如何对付她。她也不知道那份关于“人类学生”的报告背后,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真相。 但她知道,她必须回到“课堂”这个看似危险,却暂时能提供一层规则保护的地方。 她推开高二(三)班的门,在王老师可能回来之前,坐回了那个属于她的、角落的位置。 讲台上,站着的是另一位陌生的、表情同样严肃的男老师,正在准备开始下一门课程的讲授。 舒窈低下头,像其他“同学”一样,将双手平放在课桌上。 只是,她那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恐惧和逃避。 那里多了一丝冰冷的决意,以及……对“结构”更深层次的探寻**。 青岚高中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而她的生存之路,也注定要与揭开这些秘密交织在一起。 课堂,开始了。 而风暴,只是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