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全职女儿日记》 第1章 第 1 章 2025年9月15日 星期一 天气：晴 白色雪纺衬衣配着一条黑色伞裙的姜小米手里拿着书，正在教室里来回巡视，看学生的默写情况。 她是去年毕业的研究生，回来本地的一所普通初中任教英语。 教室门被推开了，教物理的孙老师站在门口喊她：“姜老师，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姜小米闻言把书放回讲桌，往教务处去了。 班级里顿时人声鼎沸，桌上的听写纸再没人看了，学生一瞬间化身鹦鹉，开始叽叽喳喳。 “哎，你说老王叫英语老师干啥？”一个瘦猴问身边的胖子。 胖子正吃着早上没来得及吃完的鸡蛋灌饼：“ 这会儿就叫出去了，肯定是骂她呗！” “她咋啦？”瘦猴不解。 胖子哼了一声：“教的不好呗！这破学校，尽招点儿刚毕业的大学生糊弄咱们！她一天上课就是念单词听写，为啥呀？她也不会别的嘛！我爸说她们这些老师最没水平了！出了学校就站讲台，社会上的事儿她们懂什么呀！让她给咱们上课，那就是耽误咱们时间！” “就是！”前排寸头圆脑袋的小子转头：“那天她读单词还读错了呢！这不糊弄事儿嘛！” 圆脑袋的同桌不乐意听了：“别说人了！人老师也挺不容易的！不比那水课的老刘强啊！” 胖子嘿嘿一笑：“刚子果然喜欢英语老师哈！小姜再不好，那确实有一点比人强……这身材……还是不错的嘛！哈哈哈哈” 刚子红了耳朵：“别瞎说！我没！我的目标可是富婆姐姐！就她？太穷！” 圆脑袋好奇：“哎？你们说小姜有没有编啊？” “编？”瘦猴笑得猖狂：“她能有编？考进来的都是垃圾合同工！她？顶天儿是个临时工！” 胖子咽了最后一口饼：“就冲她那名字，姜小米，咋有编啊？小米？听着就是个受气包啊！” 前后左右又是一阵哄笑。 没有编制也不受学生爱戴的姜小米老师进了主任办公室。 王主任年纪不小了，从姜小米进来单位就不满意她。 柔柔弱弱的，看谁都客客气气——明显镇不住学生嘛！ “主任，您找我？”姜小米也很怵王主任。 王主任不苟言笑，脸上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一张嘴永远都抿着，好像对什么都不满意的样子。 “小姜啊！家长投诉说你管不住班啊！” 王主任一开口，姜小米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她去年六月二十八号毕业。 六月三十号回家。 七月一号看见学校的招聘启事，七月二号就入职了。 入职的时候校长说的不清不楚。 一说这个班的班主任身体不好，有个着急的手术要做，所以临时找老师。 又说她先顶一顶，开学原班主任回来就让她带新初一。 她一个刚毕业的，也没多想就来了。 老老实实给人家盯了早晚自习，监了考。 开学了，原班主任还没回来，她还是带这个班。 半学期过去了，原来的老师还没回来，还是她带这个班…… 她也听了些风言风语，说这个班不好管，换了好几个老师了。 可想着工作不好找，机会难得，坚持坚持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家长投诉她！ 一年来，她跑主任办公室都好几十趟了！ “这回是为啥呀？”姜小米弱弱地问。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说学生在你课上吃臭豆腐你不管！” “啊？”姜小米大脑一片空白，自己怎么不记得谁上课吃臭豆腐了？ 那东西味儿那么重，自己没道理发现不了啊！ 王主任也是一脸你连臭豆腐都发现不了的表情：“小姜啊！你上课也认真些！不能就自己埋头讲课呀！也得管管学生！边讲，哎，边在下头走串着，我们上课都是这样！那学生，你不盯着他，他怎么认真呢？你是研究生，高学历，可不能高分低能啊！现在的大学生不是上了大学就开始历练自己吗？你又是师范的！肯定也没少做过家教什么的吧！怎么这都要我专门把你叫来提点你呢？” 姜小米头低低的。 她是研究生不假，可平时都在学校认真学习，没怎么接触过学生…… 她以为，毕业了考到一个什么学校，有人会教她怎么当老师…… 谁知道进来了就直接站上讲台了！ 都没给她个过度！ “我……”姜小米嗓子发干，不知道该说什么…… 认错的话说过好多遍…… 她其实心里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自己就是按照王主任说的呀！ 也看学生了！ 可学生太多了，看了这个看不住那个。 他们就好像联合起来了一样，她看左边，右边捣乱，她说右边，左边捣乱。 她每天上课都像是在打地鼠，按住这个起来那个，太难了！ 王主任看姜小米一副委屈的样子，叹了口气开始发功。 从姜小米的教学批评到教案，到她说话的语气用词到她的衣着打扮。 在王主任口中，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合格的老师！ 王主任每说一句，姜小米的头就低一分。 她强忍着眼泪，不明白自己从小努力学习，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从来都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怎么工作了就变成了反面教材？自己做什么都不对…… 她想恳求主任给她机会，可这样的话说了好多遍了！ 每次她这么说，迎来的都是主任更多的抱怨，拿她和其他年轻老师比，说人家如何优秀，她如何不好…… 次数多了，她也不敢说了。 只能沉默着等主任骂完了，放自己出去…… 王主任骂了十几分钟，越骂自己也越没心气儿：“唉！一拳打在棉花上！小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现在就业形势可不乐观，你多么幸运有咱们学校接纳你！外面多少毕业生毕业就失业的？我想你比我清楚。你要是还不尽快成长，学校可是不养闲人啊！不对，学校不养没有能力的人！” 姜小米拼命点点头：“谢谢主任，我明白了。” 王主任随意挥挥手，姜小米赶紧出去了。 下一节课已经上了，姜小米回了办公室。 办公桌空空的，自己的书没被送回来。 办公室里没课的老师看姜小米进来，主动搭话道：“小姜，主任又说你啦？” “唉，你也别不高兴，刚毕业嘛！总要有个学习阶段。” 另一个老师不赞同：“诶，齐老师，现在和咱们那会儿可不一样，应届大学生都一千万了！人多岗位少！哪个单位那要的都是立马能上手的！恨不得一来就教出状元的！谁给你学习的时间啊！” 又转头看姜小米：“小姜，学校那会儿是急缺老师，把你招进来了，你可得赶紧占住位置，坐稳了！要不说换就换了你了！昨天我去教务处，那求职简历摞那么高！” 姜小米知道两位老师是好心安慰自己。 可自己也没办法呀！ 她也不想生在大学生扎堆的时候呀！ 这又由不得自己。 她也想像变身一样一下子成了骨干老师那样雷厉风行的做派。 可她就不是那样的人，装都装不出来……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姜小米去教室取自己的书。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姜小米的书静静躺在讲桌上。 她过去拿，上一节课的粉笔灰飘荡在讲桌上，她的书上一层粉笔末…… 她从包里掏出湿巾擦书的封面。 书是开学的时候学校发的。 那个时候她还对于自己的工作怀抱期待。 特意从网上买了书皮，认认真真包了书皮。 可才过了半个月，书就揉搓的不那么干净了…… 姜小米心想，自己也跟这书一样……经过一年的磋磨……也不快乐了…… 想起中午教学楼要锁门，姜小米叹了口气往停车场走。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把驾照考好了。 研三的时候，父母给她买了个五菱缤果。 家里条件普通，能有个车开已经非常好了，她也没嫌弃不好。 学校里好车也不少。 姜小米是个本分知足的人，也不觉得宝马奔驰就比自己的缤果好多少。 大家都是车嘛！ 能遮风挡雨，安全把自己带到目的地不就是好车？ 可学校保安不这么看。 每次姜小米出门，保安一看见她那个小车，开门就磨磨唧唧的。 自己总要等个几分钟。 她也下车催过。 可人家也有理的很！ “年轻老师这么着急下班啊？以前来的年轻老师那都废寝忘食的备课判作业！有的都通宵住办公室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姜小米嘴笨，一下被说懵了。 又想自己身为老师，好像也不能跟人理论……太不好看了！ 自此以后她也不愿意直面保安了，看着他们头皮就发麻。 刚等了两分钟，门开了！ 姜小米奇怪今天保安怎么变了。 拐出门，看见后视镜里校长的大众车，姜小米恍然大悟。 哪有什么变了？不过是校长的车要出了，人家给校长行方便呢！ 姜小米一脑袋烦恼地回家了。 姜家就是小城市里的普通人家。 住的小区也是从前单位盖的老小区。 姜小米的爸爸姜卫国是个普通退休职工。 一个月两千三的退休金也不耽误他活的自在。 在姜卫国眼里，现在才是最好的日子啊！ 自己和媳妇一个月四千多的退休金，花都花不完！ 女儿从小到大学习不用操心，顺顺利利上了大学又研究生毕业。 刚毕业就进了离家五公里的学校当老师。 真是家人平安，顺风顺水！ 姜小米的妈妈兰敏敏女士是个微胖的老太太。 中午饭已经做好了，摘了围裙，等着宝贝女儿回来吃饭。 看见蔫头耷脑的姜小米，兰敏敏忍不住抱怨道：“这孩子，怎么垂头丧气的？学生不好管？” 姜卫国嗤笑一声，放下手里的玻璃茶杯：“怎么可能！你呀，别胡说！咱们闺女可是研究生！咋能管不住学生？她学校里有几个研究生？就那老些学生，有几个能考上研究生的？咱孩子，没问题！” 姜小米回屋换了家居服出来吃饭。 兰敏敏手艺不错，今天做的土豆炖牛腩。 可姜小米哪里有胃口？ 一块牛肉吃了快十分钟。 兰敏敏纳闷：“小米，你这怎么了？” 姜卫国不满地看了兰敏敏一眼：“牛肉是不不烂糊？” 兰敏敏瞪回去：“不可能！高压锅炖了三十分钟呢！” 姜卫国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可也心疼闺女，有好的都先紧闺女吃，自己还没尝牛肉呢，只配着土豆吃了半碗米。 看闺女不香饭，夹起一块牛肉入口：“诶！香啊！小米，你妈这牛肉炖的不错！” 姜小米放下碗筷：“妈！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老师啊？” 兰敏敏听了这话脸拉下来，没好气道：“胡说！你当学生的时候一直是好学生！当老师咋能差下？” 姜小米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确实从小本本分分一直是好学生。 虽然不是一看就很聪明，智商超高的那种。 可一直认真学习，从来都是班上的前十名。 所以从小到大，老师同学对她都很好。 没遇见过校园霸凌，没早恋逃学，连家长都没被请过！ 她以为自己这么努力，上班也应该没什么困难。 可真上班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学生不好管就不说了，她有心理准备。 可同事领导也不好相处！ 自己一进学校就好像站在了聚光灯下。 认识不认识的，谁都打量她几眼。 什么做不到，就让人失望了。 明明自己是个新老师，可大家都拿衡量老老师的标准比量她。 什么做不好都不行。 上班几个月了，受到的都是批评，没有表扬。 她不适应极了！ 没人理解她，都在嫌弃她！ 她实在是心里憋得慌！ 可跟父母说吧，他们也是老思想，不明白她的困境。 “妈！人必须要上班吗？”姜小米试探着问。 兰敏敏一脸不高兴地瞪了闺女一眼：“那当然！我和你爸那都是三十多年工龄的老工人了！我们那时候，十几岁就进厂了！跟着师父学，眼得机灵，手得勤快，嘴皮子也得跟得上！得把师父哄高兴了，才传你真本事呢！” “那可不！”姜卫国接过话头，“我那时候，好几个徒弟跟着一个师父！每天就是给人打下手啊！” 姜小米重重叹了口气。 又来了！ 每次她想表达自己的不顺利，她爸妈就把自己年轻时候受过的苦拿出来一件件说。 两个人说激动了，还比这说！ 非要争个高低，证明自己才是最可怜最辛苦最委屈的那一个！ 时间长了，姜小米就不愿意说自己的委屈了！ 说了能怎么样呢？ 父母都是普通人，帮不了自己呀！ 她简单扒拉两口饭回房了。 看着手机，不知道满腹心事和谁说。 要好的同学，不是没找到工作的，就是和她一样刚入职不久的。 大家的境遇都差不多，互相倾诉也不解决问题。 姜小米想不通。 自己努力学习了十几年，一刻不敢放松，就是为了毕业被领导骂，被同事教育，被学生看不起的吗？ 她当然知道就业形势严峻，大学毕业生太多了，学历贬值，有个工作不容易。 可自己的感受就不该被在意吗？ 真的很痛苦啊！ 早上七点上早自习，她每天要六点五十到学校。 因为是新老师，学校每天都给她排了晚自习。 中午匆匆回家吃一口，下午一直上班到晚上十点！ 每天除了教案，作业，学生，她没有一分钟顾得上想自己。 这不是她憧憬的大人的生活！ 活了二十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人为什么活着？ 从前她努力学习，就是为了父母脸上有光，为了将来有出息，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即便是在学校站稳脚跟，一个月也不过三千多的工资，养活自己都是刚够，哪里来更好的生活？ 她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刚能糊口的工资吗？ 她彻底迷茫了！ 下午上班的时候，她问对面的杨老师：“当老师能发财吗？” 杨老师被逗笑了：“哈？发财？你发烧啦？” 看姜小米一脸认真，杨老师才扶了扶眼镜，认真道：“现在咱们算是服务业，你说餐馆里端盘子的服务员有发财的吗？” 姜小米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嘛！ 杨老师点点头，姜小米孺子可教嘛！ “咱们每天都面对着学生，社会上有什么咱们都不知道啊！你看最近新闻，AI怎么发展了，新能源有什么政策了，离咱们都很远嘛！离钱近的地方才好挣钱呀，咱们嘛……糊口的工作罢了！” 姜小米听懂了。 她现在有一股深深的后悔往心口涌。 当年是不是自己专业选错了呀？ 纠结了一下午，姜小米晚上回家，鼓起勇气和父母说：“爸，妈，我……不想当老师了……” 兰敏敏一听炸毛了：“啥？你怎么啦？突然说这话！你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 姜卫国手上的核桃往盘子里一扔，尽量心平气和道：“小米呀！工作不顺心？中午我就看出来了。可上班么，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刚起头，都得熬一熬，你得有点儿耐心……像我年轻的时候……” 姜小米没耐心了！ 她跺着脚哭诉：“爸！时代不一样了！我每天上班特别憋屈！领导骂我，同事不好相处，学生一点儿都不好管！我现在一想起来明天上班，我就头疼，喘气都喘不上来！” “哎呀！”兰敏敏一脸焦躁，“这不才刚开学嘛！我看你这……就是暑假放太久了！心散了！” “妈！”姜小米血冲脑顶，“我放啥假了？你自己看不见吗？暑假52天，我去学校值班就27天！这不就欺负我的表现嘛！我为了三千多块钱，天天上赶着找欺负，我能高兴吗！” 兰敏敏不听女儿说话：“你就是太娇气了！我和你爸真是太惯着你了！你就没受过苦！不知道吃苦是什么滋味！才这么天真，这么任性！这么自私！你怎么就想着舒服？天底下这么多人，你凭什么想舒服？我们舒服吗？我们哪个不是苦日子过过来的？你才上了几天班就不想干了？你不干这个你干什么？四号楼那刘芳的儿子，毕业四五年了，连工作都找不上，他妈愁成什么样儿了？我们都是普通工人，哪个有本事给你找工作？你生在这样的家，你就得懂事啊！我受一辈子气，好不容易老了老了，国家给发退休金了，孩子争气一毕业就有体面的工作，你怎么就不能让我舒坦舒坦？我……” 兰敏敏说到激动处，一口气没提上来，头一晕，腿一软，直挺挺就要倒下去！ 姜卫国赶紧去扶老伴儿，腰一扭，抱着兰敏敏一屁股摔倒地上。 姜小米吓啥了，扑倒地上喊妈：“妈！你怎么了！” 姜卫国看老伴儿嘴唇都白了，锤着闺女喊：“叫救护车！” 姜小米抖着手打了120。 医院里。 兰敏敏吸着氧气打着点滴。 姜卫国看着好好的老伴儿躺在病床上，心里气坏了。 看着身边的姜小米真恨不得打她一顿！ 可看着眼泪直淌的亲闺女，还是不忍心…… “你看你把你妈气的！”姜卫国恨道，“咱们普通人家，别想那不该想的了！老老实实给人家干吧！你就当自己是个螺丝嘛！让你干啥你听话不久完了！” 姜小米哪敢再反驳，老老实实点头：“我知道了。” 兰敏敏的彩超出来了，大夫告诉姜小米和姜卫国：“有点儿脑出血，不严重，秋冬天气，病人岁数大了，难免血管有几处淤堵，输点儿液疏通一下，住个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出院了。平时规律锻炼，保持心情愉悦。” 都十二点多了，姜小米让爸爸回家休息。 姜卫国感觉血压确实有点儿高，老伴儿躺这儿了，自己不能给闺女添麻烦呀！ “明儿个我来替你。” 姜小米摇头：“爸你就中午送饭就行，我陪着妈。” “那不行！你还上班呢！”姜卫国不答应。 姜小米坚持：“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我这一个孩子，住院我哪能不管！” 姜卫国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那你跟领导好好说，请一周的假。” 姜小米点点头。 第2章 第 2 章 2025年9月16日星期二 天气：晴 早上六点半。 陪了一晚上床的姜小米鼓起勇气拨通校长的电话。 这个时间是她反复琢磨出来的。 估摸着这个点儿校长肯定起床了，她才敢打电话。 要不打扰校长睡觉，人家对她有意见了怎么办？ “嘟嘟嘟”三声。 校长果然接起电话。 姜小米尽量清楚明白地把早理通顺的话说出来：“校长，我是姜小米，我妈妈昨天生病了，脑出血，医生让住院一周，我……我得请一周的假。” 校长那头迟迟没有回答，好一会儿：“小姜啊，学校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这才刚开学……能不能克服克服困难？” 姜小米握着电话的手出汗了：“校长，我是独生子女……没人能替我呀……” 校长又问：“不行雇护工呢？进度不能耽误啊，你还是班主任吧？学生管理工作怎么办呢？” 眼泪沾在睫毛上，姜小米瓮声瓮气却心意坚定：“不行校长，我确实有困难，我妈妈需要照顾。” 校长那头简短道：“行吧，你先照顾家人。” 放下电话，姜小米松了一口气。 兰敏敏女士已经醒了：“小米啊，耽误你工作了。” 姜小米看妈妈嘴唇起皮了，给妈妈倒了杯水：“妈！不耽误！我请好假了。” 九点多，看着液体的姜小米接到了主任的电话：“姜小米！刚开学两周你就请假！学校工作还怎么进行啊！早上你们班空堂了知道吗？有事为什么不早说！你给大家带来多大麻烦啊！” “我……” 不等姜小米说话，主任又是一通埋怨。 最后以一句：“我得找人接替你的工作！”结束了电话。 姜小米被骂懵了，没明白主任到底想说什么。 过了两个小时，她明白了。 因为主任给她发了个微信：姜老师，已经找到接替你的老师了，工资结算到九月份。 再一看所有学校的群都被踢出来了。 姜小米看着熟悉的手机头皮发麻…… 自己这是……被辞了？！！！ 不敢影响妈妈的情绪，姜小米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再三翻看微信。 姜卫国来送饭，喊姜小米：“小米，不进屋里干嘛呢？” “爸！”姜小米看见爸爸，忍不住哭出来。 “怎么了？”姜卫国焦急地看着女儿。 “学校……学校把我辞了！” “为啥？”姜卫国不明白。 “因为你表现不好？” 姜小米摇摇头：“因为我请假！” “为什么！”姜卫国不理解。 在他们那个年代，工作是要兢兢业业干的。 可单位也是有人情味的！ 谁家有个病患了，顶几天班儿帮一把是很正常的事。 更困难的，单位牵头捐款也是有的。 大家都是普通人，遇见事儿很正常，你帮我我帮你的，也就过来了。 这小米妈妈都住院了，单位领导不说来慰问吧，怎么还不要小米了！ 想不通的姜卫国也有些心冷了，安慰小米：“不要就不要了，这种没有人情味儿的单位，咱不给他干了！” 姜小米现在很迷茫。 昨天她是很厌恶工作的。 想到单位的人和事就头疼。 可一夜之间工作没了，她却有些心慌。 没着没落的。 两人默契地没敢告诉兰敏敏女士。 可兰敏敏自己看出来了。 自己闺女养了二十多年，什么脾气她一清二楚。 老实孩子什么样儿啊？ 老实孩子就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写什么！ 看着心不在焉，是不是就要扒拉一下手机的姜小米，兰敏敏忍不住开口：“小米，领导不高兴你请假啊？” “嗯，”姜小米下意识应了一句，“啊？没有！” 反应过来的姜小米撒了个谎。 兰敏敏叹气道：“早上我听你校长电话里口气就不太好。” 姜卫国看老伴这么说了，只好坦白：“这学校呀！没有人情味！把小米辞了！” 兰敏敏听了顿时生气了：“什么？为啥！咱们小米可是研究生！这多高的学历呀！” 隔壁床的老大爷插嘴道：“唉，现在这世道啊，变了！大妹子，你也别激动！咱们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兰敏敏听劝地不住长出气。 老大爷继续道：“我那儿子，海龟！美国什么什么利大学毕业的！博士！从小我们就不操心！去美国全奖学金！学费一分都不用掏！美国那大学学费一年十几万刀！说明了问题吧？我那孩子多优秀啊！嗨！回国愣是找不着工作！啃老七八年啦！” 姜卫国被吸引了：“为什么啊？” 老大爷解惑道：“这人啊！你得承认发展变化！现在的世道不一样了！从前是认学历吧？那怎么说？卷！本科不够看了，要研究生，研究生多了吧？要博士！博士也多了呢？归根结底呀，还是萝卜多坑少！学历至上嘛！谁也想坐办公室，不想干体力活呀。可这学历跟学历不一样啊！咱们平民老百姓的，懂什么？以为研究生博士就是好，可好不好的坑说了算啊！专业没选对，学校档次不够，一样的萝卜，哎他就是价钱不一样！没招儿啊！可孩子呢？那是已经苦学了十几年！可惜了吧？” 姜卫国和兰敏敏都认同地点头。 “可惜你也没招啊！”老大爷清醒道，“孩子是咱们自己个儿的亲孩子，时运不济，勉强不来。只要他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守在跟前也就得啦！” 兰敏敏听得委屈，忍不住抹眼泪。 姜小米倒是得了些许安慰。 人家海龟都找不见工作家里蹲呢，自己也不是最差的哈~~ 一点多，老大爷的海龟儿子来送饭来了。 姜小米悄悄观察窝家七八年的海龟。 一米七几的身高，不胖不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海龟慢条斯理地给老大爷摆碗筷，拿湿巾擦手。 看着就是一个细心认真的年轻人嘛！ 老大爷给海龟儿子介绍姜小米，意思自家儿子安慰安慰刚失业的小姑娘。 海龟扶了扶金丝眼镜：“今年失业率增长了，确实就业环境不好。大学生毕业就失业已经是个普遍现象了，普遍了嘛，就更不用急了。” 姜小米扭着手指：“就是觉得辛辛苦苦读那么多年书都没用上……” 海龟理解地笑了：“嗯，没变现嘛，很正常。但凡是往好处想嘛，经济还是发展了，不工作也饿不死。” 姜小米痴痴地看着海龟，饿……不……死…… 会不会饿死这个问题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海龟明白姜小米的迷茫：“人活着，首先就是填饱肚子。现在社会还是发展了的，跑个外卖，送个闪送，哪怕摆摊卖点儿小玩意儿都能糊口。那饿不死其实就可以思考一下自己喜欢干什么。发展发展兴趣爱好。读书读了十几年，都没有几乎放松一下吧？” 姜小米点头如捣蒜。 中考高考研究生，分数排名找工作。 哪有时间放松？ 海龟自信一笑：“人活一场，如果不能走向人生巅峰，那享受享受日常美好也是好事啊。” “可是……”姜小米犹豫着。 不努力不奋斗，那不就是堕落吗？ 堕落不是可耻的吗？ 姜小米的心路历程海龟都经历过，他轻松道：“人是什么？” “人……”姜小米不敢说。 “人就是动物呀！”海龟笑笑，“你去过动物园吗？猴子工作吗？大猩猩工作吗？不都是地上捡个吃的就吃了？” “啊？” 姜小米心里七想八想。 那怎么能一样呢？ 地上捡的多不干净啊！ 那动物园的猴子是有人管的呀！ 动物园是不是算事业编啊？ 海龟像是有读心术：“你以为进学校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生育率也下降，学生少了，还需要这么多老师吗？学校要精简，是不是还得内卷？好好表现还要给领导当舔狗，关键时候还得送礼，你能做到吗？” 姜小米摇头：“我不会呀！” 海龟满意一笑：“所以呀，倒不如随心自在，做个全职儿女。父母养我一场，我照顾父母到老。我父母一个月退休金不到一万，我们三个人衣食住行花不到三千，剩下理理财，发不了财饿不死，可头上没有领导压着，心里舒坦呀~” 姜小米感觉眼前的海龟不是海龟，是诱惑人的撒旦呀！ 他拿着鲜红的苹果向姜小米招手：来呀~~来呀~~这儿有好吃哒！ 姜小米晕晕乎乎的，撒旦……不是！ 海龟走了都没发现。 打开手机，翻出许久不联系的好朋友马琳琳的微信：“你说不找工作会饿死吗？” 两秒之后，马琳琳的语音电话到了：“你是不是偷窥我啦！你咋知道我失业啦！” 马琳琳是学室内设计的，之前一直在私企做苦逼的牛马。 由于两个人的工作压力都大，互相说好不能给彼此当情绪垃圾桶。 “啊？”姜小米冤枉道，“不是，没有啊，我……嗨！是我失业啦！” “你也失业啦！”马琳琳的声音更兴奋了，“我都三个月找不见工作啦！” 姜小米流出宽面条的泪，还是得有个朋友啊！尤其是一起失业的朋友！ 找到组织的感觉太棒啦！ 第3章 第 3 章 2025年9月20日星期六天气：阴 输了四天液，大夫说兰敏敏女士可以出院了。 周六这天，姜小米把兰敏敏女士住院用的生活物品一趟一趟搬到车上。 兰敏敏女士还有些虚弱，腿有点儿软。 姜卫国搀扶着她，挪腾着往停车场走。 坐上车，兰敏敏忍不住感叹：“唉，这有个车就是好啊！想咱们年轻的时候，那都是骑个二八大杠，网兜子车把上挂着，数九寒天也得骑车回去。那会儿你前面骑车，后头带着我，数九寒天的，又冷又难受！” 姜卫国贴心地给兰敏敏女士系上安全带：“现在生活水平高了么！谁家都有个车呀！咱俩岁数大了，都不会开车，闺女这不就用上啦！咱们孩子是赶上了好时候，咱俩也跟着沾光！小汽车也坐上了！” 兰敏敏心里是又安慰又酸涩。 “闺女守在身边当然好了，可你说她好好一个研究生，还是得找工作才是！” 姜卫国拍拍兰敏敏后背：“给孩子点儿时间，找找不就有了。” 姜小米装没听见父母说话，收拾好了后备箱，坐回驾驶位：“妈，中午想吃什么呀？” 兰敏敏想了想：“还是让你爸做吧。天儿也不好，吃个搁锅面吧。” 姜卫国点点头：“行，小米啊！你一会儿把我放到方圆超市，我去买菜买面。” 姜小米发动了车子。 周六的上午，路上人少车少。 半开的窗户透进新鲜的空气。 北方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行道树都还是绿绿的，让人心情特别放松。 姜小米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到自从去年上班以来，自己都没有机会好好感受四季变化。 活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感受到风是这么温柔，空气都让人陶醉。 车停回院里，姜小米扶着兰敏敏上楼。 姜家住三楼，走两步就到了。 五楼邻居正下楼，看见兰敏敏：“呦，兰姐，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呀！” 兰敏敏扯出个笑：“哎，住了几天医院。” “哎呀！要不要紧啊？”邻居很关心。 “不要紧，”兰敏敏遮遮掩掩，“就是岁数大了，输点儿液预防预防。” 邻居恍然大悟：“哦，我就说你身体一直挺好的。” 兰敏敏也点头：“就是，没事儿，谢谢关心啊！” “兰姐客气！”邻居下去了。 兰敏敏进屋了才拉下脸：“小米呀！妈觉着你还得赶紧找工作啊！这街坊四邻都知道你在学校当老师，冷不丁闲下来了，那不叫人说闲话！我和你爸天天在院里，多尴尬呀！” 姜小米闻言心情沉重了下来：“我会找的！就是不一定好找，马琳琳也失业了，工作真的不好找……” 兰敏敏更是叹气：“你们这一代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工作难工作累，不好找。我们那年轻的时候都多吃苦啊！” 姜小米不想听，回屋换衣裳去了。 再出来客厅，姜卫国已经回来了。 姜小米洗手给姜卫国打下手。 姜卫国洗菜。 姜小米就把葱蒜切了。 西红柿切丁。 往碗里打了两个鸡蛋。 看着姜卫国起锅烧油，先把葱蒜爆香，西红柿往里一放，酱油咕咕倒两下，盐来那么两小勺。 锅里“擦啦擦啦”冒出香气。 扒拉两下西红柿，姜卫国就接了四大碗水倒进锅里。 “这油烟重，你出去等着吧！”姜卫国催促小米。 姜小米摇头：“爸，我喜欢看做饭。” 姜卫国失笑：“这孩子！做饭有什么好看的！” “解压呀！”姜小米捻了盘子里的花生米塞嘴里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材料，出过就是热乎乎的面，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姜卫国不知该说什么。 他年轻的时候是木匠，每天就是刨木料，也很有成就感呀！ 不一会儿水开了。 姜卫国把面条抖了抖均匀地撒进锅里，等快能搅动了，把鸡蛋液往锅边撒一圈，拿起勺子搅动面条。 不一会儿，面条的粮食香和油香就飘满厨房。 手边洗好的小油菜往锅里一扔，切好的蒜黄也倒进去。 再搅动两下，嘿！出锅！ 姜卫国边盛面条边和小米说：“叫你妈吃饭！” 姜小米屁颠屁颠出去：“妈，吃饭啦！” 兰敏敏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姜卫国做饭的功夫，她已经把住院用的毛巾刷牙杯和换下来的脏衣裳都洗干净晾好了。 洗了洗手，边擦护手霜边出了厕所，坐在餐桌边：“还是家里得劲儿！在医院呐，饭都吃不香！” 姜卫国第一碗先给老伴儿，第二碗给闺女，第三碗放到自己跟前。 姜小米把油炸花生米，切好的蒜肠和豆腐丝一盘一盘端出来。 兰敏敏忍不住抱怨姜卫国：“又买这些，人家新闻都说了，亚硝酸盐超标！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姜卫国嘿嘿笑着：“又不常吃。小米爱吃蒜肠，你爱吃豆腐丝，我稀罕花生米，这不就着吃吗！” 兰敏敏嘴上抱怨，第一筷子还是先向豆腐丝下手了。 姜小米夹了片蒜肠放进嘴里：“嗯，好吃！” 吃了两口凉菜，搁锅面也凉一些了。 挑一筷子面，吹吹，呼噜呼噜吃进嘴里，咸香的面汤裹着劲道的面条，别提多舒坦了！ 鸡蛋凝结成漂亮的蛋花，拿筷子挑着喂进嘴里，再吃一根绿菜，嗯，爽脆！ 姜小米最喜欢搁锅面里的蒜黄，又嫩又香，怎么都不够吃！ 姜卫国挑着碗里的蒜黄：“这蒜黄你们知道多少钱一斤？” 兰敏敏哼了一声：“七块？” “九块！”姜卫国强调，“五花肉才八块二！蒜黄九块一斤！” “这真是，菜比肉贵啊！”兰敏敏感叹。 “可不是嘛！”姜卫国念叨，“越是细菜越贵！可你说这人也是奇怪。现在啊，还都爱吃细菜。” 兰敏敏感同身受：“确实那大白菜牛心菜没味儿！白菜帮子谁爱吃？你爱吃？还是我爱吃？” “那照你这么说，今年可别腌酸菜了，我也不爱吃那白菜帮子。”姜卫国提出自己的想法。 兰敏敏也赞同：“快别腌了！腌菜缸也占地方。想吃了买两袋，现在啥不都有卖的嘛！” 姜小米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碗搁锅面进肚，舒舒坦坦吃了口蒜肠提味：“爸，锅里还有没？” “有！”姜卫国看闺女吃的高兴比自己吃鲍鱼都开心，“就一碗了，你吃了吧。” 姜小米听就一碗了反倒犹豫：“妈，剩一碗了，你吃了吧？” 兰敏敏万分抗拒：“去去去，你吃！妈能吃多少！这么大一碗我都吃不了！” 说着瞪姜卫国：“给我盛这么多！哪能吃了啊！” 姜卫国好心：“你不是点名要吃搁锅面嘛！” “那也有个胃管着呀！人大夫都让我控制饮食，上岁数了不能胡吃海塞的！吃多了对身体反倒是负担！” 姜卫国无奈点点头：“行行行，以后你说盛多少就盛多少！那豆腐丝还吃不？” “吃呀！”兰敏敏筷子又伸向豆腐丝，“正好剩下晚上还够一顿。” 姜卫国把碗里的面条干掉：“晚上又吃什么呀？” 兰敏敏想了想：“我刚看冰箱里还有点儿饼，热热打扫了得了。” 姜卫国点点头补充：“我再去买颗罗马生菜，配个蒜蓉生菜。” 兰敏敏点着蒜肠：“听着不错。有菜有肉有主食，挺好！” 两人说话间，姜小米又一碗面进肚了。 虽然自己现在是个失业大龄青年，可吃着香香的搁锅面就蒜肠，听着父母闲说话，心里居然很坦然轻松。 看姜小米也吃完了，姜卫国伸手收拾碗筷。 姜小米赶紧阻拦爸爸：“爸，我收拾吧！你去沙发上歇歇。” 姜卫国也不客气，闺女养这么大了，可不就能代劳了！ 姜小米把碗筷放回厨房，三样凉菜封了保鲜膜放冰箱冷藏。 擦了餐桌又撸起袖子洗锅。 姜小米其实没洗过几回锅。 小时候忙着学习，一吃完饭兰敏敏就赶她回房写作业。 上班了晚上也经常要备课判卷子，吃了饭不等父母说她就奔去书桌埋头苦干。 想想虽然家里条件一般，可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 自己讨厌干活吗？ 姜小米想了想。 其实不是。 只是习惯性的把学习工作排在家务前面。 学习和工作又是忙不完的。 时间长了就和家务无缘了。 看着一个个碗一双双筷子在自己手里变干净。 锅铲勺子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菜板干净了。 水池锃亮。 台面水迹都擦没了。 姜小米感觉心里特别舒坦！ 是那种自己劳动了，完成了一件事的舒坦！ 自己讨厌干活吗？ 姜小米又想。 不！干活没什么难的！ 关了厨房灯，姜卫国在沙发上睡着了。 兰敏敏也去卧室午睡了。 姜小米轻手轻脚回了卧室。 眼睛扫过书桌。 之前备课的材料还混乱地摆在上面。 她把它们归置归置。 废纸和讲过的卷子都进垃圾桶！ 教材和教师用书先放一边吧！ 万一还要面试用呢？ 姜小米这么想着，把东西都放到书架上。 还有学校的办公桌还没收拾…… 想到学校……好心情不见了！ 自己被辞退了……怎么有脸回去收拾东西啊！！！ 第4章 第 4 章 2025年9 月21日 星期日 晴 上午八点二十一。 姜小米坐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喝豆腐脑。 咸香的卤上面浇了满满的麻酱。 身边的马琳琳也是豆腐脑配油条。 不同的是马琳琳的豆腐脑除了快溢出来的卤喝麻酱还有呛鼻的韭菜花，香菜和辣椒。 “豆腐脑不要韭菜花还有味儿吗？”马琳琳看着姜小米的豆腐脑发表评论。 姜小米把自己的豆腐脑一点儿一点儿碾碎拌匀：“有啊！豆香，麻酱香，卤子里的木耳黄花也特别香。” 马琳琳不理解但尊重，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自己配料满满的豆腐脑：“香！” “香吧！”姜小米自信满满，“我这一年，可全靠这早点支撑着呢！” 姜小米昨天就约了马琳琳来陪她取东西。 为表感谢，主动提出请马琳琳吃早点。 马琳琳在家窝了三个月，瞅着机会就想出来转转。 两个人吃了早饭，又坐回姜小米的车。 马琳琳家没姜小米家条件好。 大学毕业四年了，她没考驾照更没有车。 她摸摸坐垫，又看看中控屏幕，又打开手套箱观摩观摩：“这新能源车空间挺大啊！多少钱买的？” “七万出头。” 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姜小米也不觉得自己的车拿不出手。 “确实也不贵啊！”马琳琳有点儿羡慕又觉得自己没有用车需要，“那你平时怎么充电啊？” “我家附近有个能冲电的停车场。一周也就去一次就够了。” “充一回电多少钱啊？”马琳琳不太懂。 “二十多。” “那不贵啊！”马琳琳其实还是有点儿羡慕：“有个车是方便啊！” 观摩的差不多了，看姜小米没有启动的意思，马琳琳不解：“还不去吗？” 姜小米皱着眉头：“我不敢~~~” 马琳琳非常费解：“不敢啥呀？” “保安不知道让我让我进啊！每次我进出都不痛快给我开门！”姜小米惆怅地抱怨。 “啥保安啊！这么大脾气呢！”马琳琳想象不出来。 “就新老师嘛，谁都能欺负你一下子。”姜小米绝望道。 马琳琳看周日的校门口，空无一人，提议道：“那明天来呢？上班时间，跟着别的老师的车一起进去。” “不要不要不要！”姜小米连连摆手，“我就是为了今天周末没人才去的！明天又是同时又是学生，太丢人了！我不想面对他们！而且还有接我班的老师，太恐怖了！不行！我做不到！” “那就外头找个车位！咱两走进去。”马琳琳又生一计。 姜小米听着可行，痛快答应了。 找了个车位，两个人走近校门。 “干什么的？”保安坐屋里伸着脖子往外看。 马琳琳不是学校职工，没资格说话啊！ 姜小米硬着头皮：“大爷，是我，我来收拾东西。” 保安看乐了：“你啊！表现不好让辞了吧！我看你就不行！还当老师呢！误人子弟！” 马琳琳变了脸色：“大爷，不会说话咱少说几句不行吗？” 看门开了个小缝，姜小米赶紧拽着马琳琳往校园里跑。 马琳琳一路骂骂咧咧：“不是你咋连保安都怕啊？他算个啥呀！” 姜小米无奈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最后来一回了，不想出去的时候再卡着我。” 一路小跑带着马琳琳上楼进办公室。 果然新接手的老师坐了姜小米的桌子。 新老师一看就是性格张扬的人。 椅背上搭着一个波西米亚风的披肩，色彩浓烈张扬。 桌上铺了一整块叮当猫的桌布，桌布上摆着一个苹果笔记本电脑，桌子一角还有零零散散的做美甲的工具。 “一万多的电脑她就这么放这儿啊？不怕丢了？”马琳琳也有些咋舌。 “办公室和外面走廊都有监控。” 姜小米一边回答马琳琳一边犯了难。 马琳琳看桌上的书架里摆满了书，地上也有一摞书：“这么多都是你的？” 姜小米有些委屈道：“地上的是我的，书架里的不是，可是……书架是我的……” 马琳琳明白了：“她把你的东西就这么扔地上啦？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还老师呢！” 姜小米也不舒服，把书架里不属于她的书一本一本掏出来，把地上自己的书拍拍土放回去。 书架边上小夹子夹着一个烈焰红唇大波浪头发的美女和班里学生开心大笑的拍立得合影。 看来学生和新老师相处的很好。 姜小米把照片取下来放在电脑上。 自己没有没有张扬的性格，温温吞吞，也没有拍立得，也不会做美甲……确实不得学生喜欢。 想想自己努力的日日夜夜，好像什么也没换回来…… 姜小米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马琳琳看出姜小米不高兴，替她抱起书架：“走吧！这破地方，不值得留恋！” 坐回车里，马琳琳拿出手机：“你都请我吃早点了，走！我请你喝奶茶！” 姜小米想到马琳琳是失业三个月的选手，不忍心道：“现在奶茶都卖好贵呢！你也没什么钱……” “哎呀！”马琳琳摇头晃脑，“咱俩就乌鸦别嫌猪黑了！我有券！” 把车停回家，姜小米和马琳琳去了家附近的商场。 在奈雪的茶，沪上阿姨，霸王茶姬和鲜芒多中，马琳琳直奔蜜雪冰城！ 吸着蜜雪七块一杯的奶茶，二人直呼过瘾！ “这七块的和他们二十多的有什么不一样啊？我喝着挺好的！”马琳琳幸福地转着吸管。 姜小米也很久不喝奶茶了。 甜一甜嘴确实能让人心情好起来啊！ “我也觉得没啥区别。” “七块钱的奶茶和二十的，十几块钱的口红和三四百的，五十块钱的卫衣和动辄七八百的，不都是一样的东西？差价就这么多？哼！消费主义！”马琳琳愤愤地念叨。 “同样的东西，放在不同的地方，价钱就不一样。其实，咱们和货架上的东西也没有两样，本科毕业和研究生毕业，普通大学和211 ，其实想想，大部分工作只要认字，会用电脑，能听懂话，谁都可以干。区别只是有一些人很幸运，一毕业就找到了稳定的工作，随着工作年限工资也不断上涨。不幸的人，学的专业不被广泛需要，找工作也竞争激烈，头没开好，后面就难上加难，我投了好几份简历，没有一点儿回应。”姜小米翻出手机里的招聘软件。 马琳琳也给她看自己的：“我这几个月投了上百份简历了。好的公司理都不理，联系我的都是什么！” 她一个一个翻着：“这个，一看就是AB贷；这个，催账的；这个，保险公司内勤，什么内勤，说得好听，就是招卖保险的！你说咱们呼市好赖也是个三线城市，怎么全是点儿骗子公司啊！” 姜小米对招聘软件的研究不如马琳琳深入，现在可是开眼了：“原来都是这个意思啊！” “嗯，还有这个，导游！”马琳琳放下奶茶，“说是导游，朝九晚五，六日双休吧？根本不可能！而且咱们这儿旅游季短，撑死到十一也就没什么游客了，闲坐着他能给咱一个月三千？那不是浪费钱嘛！” “你的专业是室内设计啊！”姜小米道，“怎么不找对口的啊？” “对口？”马琳琳听着天方夜谭，“对口的更不好找！上上个月我找了一个，入职第一天你知道让我干嘛吗？” “干吗？” “让我去路边招揽人问人家需不需要装修！”马琳琳无语极了，“七月份，30度的天气啊！坐在家里我还凉快点儿，我去太阳底下问过路的需不需要装修！可能揽上客人吗？那老板是脑子有坑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吧！我一个念了这么多年书的大学生，想干发传单的工作那不初中毕业就能干了？气死我了，我干了二十分钟就走了！” 姜小米想想也觉得不靠谱：“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马琳琳也很迷茫：“不知道，先这样吧，有时候网上能有点儿兼职，就干一干，也赚不了多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呢？” 姜小米连着几个晚上也没睡好：“都开学了，学校的工作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不行我就先备考吧。怎么也有事业编考试吧！万一能考上……那还有了编呢！” “好考吗？”马琳琳好奇。 姜小米摇头：“不好考！特别不好考！我好几个同学毕业就搬去考公培训班住了，全职考公考编，哪儿有考试都去，就这样……没几个考上的！” “那你也去报个名呗！”马琳琳鼓励姜小米。 姜小米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 “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像前几天住院，那都得我跑前跑后啊！我不能离开他们！我要是和我同学一样哪儿都考，就算考上了，也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啊！” 给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觉得姜小米怎么这么矫情。 可相同处境的马琳琳明白姜小米的意思。 找工作不止是找一份糊口的工作。 更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 如果她们是大山或贫困山村的孩子，那考到什么地方都是家族的一次跃升。 可她们这些城市里的平民孩子，尤其是独生子女，肩上不只有自己的人生，还有父母的余生！ 父母倾其所有，榨干了自己的血肉养育了他们，他们已经与父母长在了一起，去哪儿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父母怎么办。 离家远？ 那一定要安排好父母的晚年。 可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有几个有能力在其他城市给父母铺路？ 拖着父母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父母怎么肯呢？ 离家近？ 那便永远锁在了这一方天地。 不用羡慕异国他乡的极光，也不用畅想一线城市的高工资。 姜小米和马琳琳就是这样没什么大能力的普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