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河山》 第47章 赛阵 荣安的观察分析继续。 其余四名镇岳社队员。 一名是左后卫,种家旁系,他身材高大,对抗能力强,下盘稳固,但转身速度偏慢,脚下技术相对粗糙。习惯性依赖身体卡位。 一名右后卫,西北将门,动作迅猛,上抢果断,体力充沛,但防守位置感稍差,容易失位。与种渊的协防默契度不如左侧。 一名中场,也是种家旁系,跑动积极,覆盖范围大,是连接防守与反击的重要枢纽。传球以安全球为主,缺乏创造性。 一名前锋,西北将门,冲击力强,射门欲望强烈,是反击中的终结点。但停球技术一般,需要队友喂到舒服的位置。 “镇岳社”当前阵型是明显的5-0防守反击阵型,甚至可以说是5-0-0的铁桶阵。全员退守半场,两条防线之间的距离保持得极好,压缩了“文魁社”的传切空间。 他们的防守策略是区域联防结合对重点人也就是持球者的瞬时压迫。利用身体优势进行合理冲撞,破坏进攻节奏。种渊位于防线最后方,查漏补缺,并指挥协防。 他们在断球后,绝不拖沓,第一时间寻找种渊。 由种渊通过精准的长传或快速的地面直塞,找到前场埋伏的前锋队员,或是利用中场队员的前插。 “文魁社”的应对则是曹晟试图利用身体强突,但陷入对方多人包夹,效果不佳。韩嘉彦试图通过调度拉扯防线,但对方阵型保持极好,空当极小。李邦贵的花哨技巧在对方简洁高效的防守面前,显得华而不实,多次被断球。 荣安静静地分析着一切,还包括了实时比赛数据流监控。 从控球率上分析,文魁社大概在 65% ,镇岳社 35%。 有效进攻,进入对方禁区次数,文魁社 3次 ,镇岳社 1次反击。 射门,威胁风流眼次数,文魁社 1次偏出,镇岳社 0次。 关键传球,文魁社 5次 ,镇岳社 2次均来自种渊。 犯规,文魁社 2次,是因为曹晟对抗动作过大, 镇岳社 1次是战术犯规。 除此之外,还要分析非技术因素 例如现场观众情绪。初期热烈,随着“文魁社”久攻不下,开始出现焦躁情绪,并对“镇岳社”的铁桶阵发出嘘声。种家子弟区域则始终沉默,目光紧紧跟随场上局势。 而看台上,蔡京面带微笑,与身旁的童贯低声交谈,似乎对“文魁社”的围攻之势颇为满意。雍王赵似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高俅则微微蹙眉,似乎对“文魁社”得势不得分的局面有些不满。 所有的信息,如同浩瀚的数据洪流,涌入荣安的大脑,被她高效地处理、分析、整合、推演。 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闪烁,构建着赛场的全息模型,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战术变化和应对方案。 她看到曹晟又一次强行突破被两人合力断球,看到韩嘉彦无奈地将球回传,看到李邦贵在逼抢下仓促出球失误……她也看到种渊在一次成功的防守后,微微喘息,用袖口拭去额角并不明显的汗迹,但那指挥的手势依旧稳定,眼神依旧冰冷锐利。 第一局上半旋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文魁社”空有控球优势,却始终无法敲开“镇岳社”的铜墙铁壁。反而是在一次反击中,种渊一脚跨越半场的长传,精准地找到了前场的前锋队员,险些形成单刀,幸亏曹晟拼命回追干扰,才化解了险情。 0:0。 上半旋结束的钟声敲响。 曹晟、韩嘉彦、李邦贵三人气喘吁吁地走下场地,脸上写满了挫败感和疲惫。 “安兄,他们的防守太难突破了!” 曹晟灌了一口水,郁闷地说道。 “种渊的调度太老辣,我们所有的进攻路线似乎都在他预料之中。” 韩嘉彦擦着汗,眉头紧锁。 李邦贵更是直接瘫坐在凳子上,连连摆手:“不行了,太累了,他们那身体对抗,跟打仗似的…” 荣安没有说话,她走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脑海中刚刚完成的超量计算得出了初步结论。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曹兄,你的冲击力无需置疑,但下次尝试不要直冲中路,多利用边路起速,他们那个右后卫位置感不好,是你的突破口。” “韩兄,传球节奏可以再快一点,不要给他们站稳防线的时间。另外,多尝试将球分到李兄脚下,吸引对方那个左后卫出来,他转身慢,身后有空当。” “李兄……” 荣安看向李邦贵:“收起那些花哨动作,接下来,我需要你的‘一脚出球’,越快越好,就打右后卫队员的身后,或者直接找前插的曹兄。”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对面正在听种渊低声布置的“镇岳社”队员,最后聚焦在种渊那看似虚弱,实则如同磐石般稳定的身影上。 “至于他们的核心……” 荣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下半旋,我来亲自会会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建立了初步的对手模型。是时候,上场验证她的推演,并在这复杂的棋局中,落下自己的第一子了。 决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荣安,这台人形超级计算机,已经进入了最佳的竞技状态。 第一局下半旋开始的钟声敲响。 荣安替换下了一名体力消耗较大的替补队员,踏入了赛场。她的登场,引来了看台上的一阵骚动。毕竟,这位崇文院的安正字,在前面的比赛中已展现出令人印象深刻的组织能力和关键时刻的决断力。 “文魁社”的队员见到核心归来,精神均是一振。 曹晟摩拳擦掌,韩嘉彦眼中重现精明之色,连李邦贵也勉强打起了精神。 荣安目光平静地与队友们快速交流了几句,重申了刚才场边布置的战术要点,利用边路速度,打击对方转身慢的左侧,加快传球节奏,避免陷入阵地缠斗,以及,由她来正面牵制种渊。 然而,当皮球再次开始滚动,荣安迅速察觉到了异样。 种渊的排兵布阵,似乎与上半旋有所不同。 “镇岳社”的阵型不再是那种密不透风的5-0铁桶,而是隐隐呈现出一种……“锋矢” 状的形态? 不,更准确地说,像是一种经过变种的、更适合小范围对抗的 “锥形阵”! 种渊依旧处于最后方的“锥尖”位置,但另外四名队员不再平行站位,而是形成了前后交错、左右呼应的两层。前面两人包括那名冲击力强的前锋位置稍稍前提,如同探出的触角,而后面的两人左、右后卫和中场则与种渊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 这个阵型,荣安在皇城司的卷宗里见过类似的描述,这是西北边军,尤其是种家军在野战对阵西夏骑兵时,常用于小股部队突击或反冲击的“凿穿阵” 的变体! 其核心战术思想并非固守,而是以守为攻,诱敌深入,继而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和迅猛的穿插,一举撕裂对手的阵型! “不好!” 荣安心头一凛。她瞬间明白了上半旋对方为何一味死守——那不仅是节省体力,更是示敌以弱,请君入瓮! 种渊从一开始,就在为下半旋,或者说,为她的登场做准备!他料定了“文魁社”久攻不下必然焦躁,料定了她这个核心上场后会试图加强进攻打破僵局,他故意摆出铁桶阵,消耗“文魁社”主力的体力与耐心,同时将真正的杀招,隐藏在这变阵之后! “曹兄!韩兄!收缩!注意保护两肋!” 荣安立刻高声示警,同时自己迅速回撤,试图稳住阵脚。 但,已经晚了半步! “文魁社”按照既定的边路进攻战术,由曹晟在右路拿球,凭借速度强行突破了对方右后卫队员的防守! 眼看就要下底,曹晟心中一阵兴奋,就欲传中。 然而,原本应该补防过来的对方左后方队员并未直接冲向曹晟,而是聪明地卡住了他内切的路线。同时,原本处于“锥形阵”前端的前锋队员和中场队员,如同得到号令的士兵,一左一右,迅猛地向曹晟包夹过来! 这不是简单的协防,这是有预谋的合围! 曹晟瞬间陷入三人包夹,他力量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脚下球在混乱中被丙号队员捅掉! 而就在皮球脱离控制的瞬间,“镇岳社”的阵型骤然由“锥形”向前“喷射”! 被捅掉的皮球,并没有滚远,而是恰好落在了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前压到中圈附近的种渊脚下! 他根本就没有一直龟缩在后场! 他的位置是动态的,随着攻势的发展而随时调整! “反击!” 种渊的声音冰冷而短促,不带一丝情绪。 他接球、转身、观察,一系列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流畅得根本不像一个“病弱”之人! 他那微向左后方倾斜的身形,在此刻爆发性的启动中,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充满弹射感的姿态! 他没有选择长传,因为“文魁社”的防线由于曹晟的前插而略显松散。他直接一脚贴地直塞,皮球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穿越了韩嘉彦和李邦贵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找到了如同利箭般前插的前锋队员! “糟了!” 韩嘉彦和李邦贵拼命回追,但他们的启动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形成一次极具威胁的单刀赴会! 尽管最后“文魁社”的门将奋力扑救,将球挡出底线,但这次惊险的反击,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宝津楼上空,也炸响在荣安心头。 看台上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惊呼! 这一次,喝彩更多是送给“镇岳社”这精妙绝伦、宛如军事行动般的快速反击! 荣安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 她失策了! 她以为自己通过观察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底牌,却没想到,种渊真正的底牌,是他将战场兵法融入了蹴鞠之道! 他不仅是在踢球,更是在用种家历代用鲜血淬炼出的战争智慧来布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不再是简单的蹴鞠技巧比拼,而是战术层面的降维打击!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看台。 蔡京依旧端坐着,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他那双凤眼,此刻正定定地落在她荣安身上! 那目光深邃难测,没有鼓励,没有责备,更像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或者……在等待一场预料之中的好戏。他似乎对“镇岳社”的精彩反击并不意外,反而对她荣安此刻的反应更感兴趣。 而坐在蔡京旁边的童贯,黧黑的脸上则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手摩挲着下巴,目光在荣安和场内的种渊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较量。小聪明,在真正的将门底蕴面前,还不够看。” 这两道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在荣安背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再次高速运转,重新评估局势。 种渊的战术核心在于“诱敌”与“反击”。 他利用“文魁社”急于进攻的心理,故意卖出破绽,比如右后卫队员防守位置感差的右路,引诱本方深入,然后利用局部的人数优势和精准快速的传递,打穿防线。 他的“病弱”是伪装,但也是他战术的一部分——让对手低估他的活动范围和爆发力,从而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安兄,现在怎么办?” 曹晟喘着粗气跑回来,脸上带着不甘和一丝后怕。韩嘉彦和李邦贵也围拢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询问与担忧。对手的强悍与狡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荣安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严阵以待的阵型,最后落在种渊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他依旧微微佝偂着身子,掩口轻咳了一声,仿佛刚才那次策动雷霆反击的人不是他一般。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趁机 “计划改变。” 荣安的声音低沉而迅速:“放弃边路强攻。曹兄,你回来,协助韩兄稳住中场,首要任务是切断他们给种渊的传球线路,尤其是反击时的第一传!” “韩兄,控球,耐心倒脚,没有绝对机会,绝不轻易向前直塞。我们要把节奏慢下来,跟他们拼消耗!” “李兄。” 她看向李邦贵:“你的任务最重。我需要你像影子一样贴着种渊,不需要你断他的球,但要干扰他接球、观察和指挥!让他不舒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不是请君入瓮吗?那我们就……不入瓮! 我们在瓮外,慢慢磨!看谁的耐心先耗尽,看谁的体能先撑不住!” 她不相信种渊那“病弱”的身体,能支撑他一直保持如此高强度的战术执行和瞬间爆发! 她要逼他犯错,逼他露出真正的破绽! 比赛再次开始。 “文魁社”严格执行荣安的新指令。 他们放弃了华丽的进攻,转而进行耐心甚至有些沉闷的传控。皮球在后场与中场之间来回传递,不再轻易冒险向前。 这一变化,显然有些出乎“镇岳社”的意料。 他们试图上前逼抢,但“文魁社”的传接球简洁快速,并不给对手合围的机会。而当“镇岳社”阵型稍有前压,荣安便会立刻指挥队伍将球转移到弱侧,或者直接一个大脚开到前场,虽然缺乏威胁,但足以化解对方的逼抢势头。 李邦贵更是忠实地执行着“牛皮糖”战术,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种渊身边,不断地用小动作干扰,遮挡其视线。 种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来对付他这个“病号”。他试图通过跑位摆脱,但李邦贵别的本事或许不突出,这“缠人”的功夫在纨绔圈里却是练得炉火纯青。 比赛陷入了僵持。 场面变得不再好看,甚至有些乏味。看台上开始响起一些不满的嘘声。 但荣安不为所动。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种渊,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变化。 她看到种渊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一丝,虽然被他刻意压制。 她看到他指挥时的手势,频率似乎慢了一点点。她甚至看到,在一次对抗后,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肋下方,虽然动作极快,一闪而逝,却被荣安精准地捕捉到! 那个向左后方微倾的习惯,或许真的与旧伤有关? 荣安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种渊的“请君入瓮”固然精妙,但她荣安的“釜底抽薪”同样狠辣。 这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拉锯战。她就像最耐心的猎人,在猛兽布下的陷阱周围徘徊,不断消耗着猎物的体力与精力,等待着他疲惫、松懈,最终露出致命弱点的那一刻。 第一局比赛,就在这种沉闷的僵持中,以0:0的比分结束了。 双方队员走下场地,种渊在队友的簇拥下,依旧挺直着脊梁,但荣安敏锐地注意到,他离场时的步伐,比上场时,要沉重了那么一丝。 看台上,蔡京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而童贯眼中的玩味之色更浓了。 荣安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囊,狠狠灌了一口。 困难,远超想象。 但博弈,远未结束。 她看向对面那个同样在补充水分、面色苍白的种渊,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和专注。 下一局,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一局沉闷的平局收场,宝津楼前的喧嚣稍歇,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反而在短暂的间歇期中,如同水下暗流般更加汹涌地激荡起来。 队员们各自回到场边区域休息,补水,擦汗,低声交流。 曹晟兀自对刚才被三人包夹断球耿耿于怀,韩嘉彦则若有所思地回味着种渊那精妙的战术变化,李邦贵更是直接瘫坐,揉着发酸的小腿,显然被种渊和李邦贵自己的“缠斗”累得不轻。 荣安看似也在休息,目光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 她知道,这短暂的间歇,不仅仅是球员的喘息之机,更是场外各方势力接触、交换信息、甚至达成某种默契的关键时刻。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看台上。 她的鹰眼仿佛雷达红外线,立马捕捉到高俅正满脸堆笑,躬身对蔡京和童贯说着什么。 这位靠着蹴鞠技艺简在帝心,一路爬到太尉高位的弄臣,举办这次声势浩大的蹴鞠大赛,绝不仅仅是为了娱乐官家或者彰显大宋太平盛世。荣安结合自己掌握的各方情报碎片,迅速在脑中拼凑着高俅的真实意图。 其一,敛财与固宠。如此大规模的赛事,赌坊盘口、商家赞助、各方“孝敬”,必然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同时,若能办得风风光光,让官家龙颜大悦,他高俅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 其二,政治投机与交易。这蹴鞠场,如今看来,已是一个微缩的朝堂。蔡京、雍王、童贯,乃至种家背后可能代表的将门势力,都在此有所投射。高俅作为主持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观察各方动向,甚至充当某些交易的中间人。比如,蔡京与雍王之间,是否借着蹴鞠赛达成了某种默契?童贯的军方背景,又在此扮演什么角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其三,或许还有更深的阴谋。 荣安想到之前的海鰌船还有王公子一行人,她甚至怀疑,高俅是否与北方有所勾连?王公子一直在京都,而高俅作为官家眼前的红人,负责部分接待事宜,并非没有可能。 就在她思忖间,观众席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虽然那动静很快被压下,但荣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悄然望去,只见那里不知何时,来了几位戴着帷帽、遮掩面容的女子。为首一人,虽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但那窈窕曼妙的身姿,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华气度,瞬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是……是李师师大家?” 有人低声惊呼。 “嘘!小声点!她怎么来了?” “定是听闻蹴鞠赛精彩,悄悄来看的…” 竟然是名动京师的花魁李师师! 她居然也冒着风险,悄悄前来观赛。 尽管她极力低调,但那绝代的风姿,如同暗夜中的明珠,难以完全掩盖。周围的议论声虽低,却像涟漪般扩散开来,不少男子目光灼灼地望向那个角落,带着倾慕与好奇。 荣安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 混乱,哪怕是微小的混乱,都是探查情报的最佳掩护。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场赛事背后真正的交易。 她不能亲自过去,目标太大。 但她有“眼睛”。 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位于另一侧看台的李畴和阿修罗。 李畴今天是文士打扮,平静地坐着,而阿修罗则抱臂立于其侧后,如同守护神。 荣安与李畴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她没有做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极轻微地、朝李师师方向以及皇室看台高俅等人所在的位置,动了动眼球,同时,她的右手手指在身侧,极其隐蔽地做了一个代表“探查”的皇城司内部暗号。 李畴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仿佛只是随意地转了一下头,目光扫过全场,自然地在那引起轻微骚动的角落——李师师所在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就在这时,巧合发生了。 或许是李师师也注意到了李畴的注视,或许是出于礼节,她隔着面纱,对着李畴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 这一下,可不得了! 李畴年轻有为,身居高位,且相貌俊美,本就是汴京城中不少待字闺中的贵女倾慕的对象。此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与那艳名远播的花魁李师师“隔空致意”,虽然可能只是无心之举,却瞬间点燃了某些人的醋意。 “凝姐姐,你看!李六郎……”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虽然刻意压低,但荣安耳力极佳,听得清清楚楚。 说话的是坐在不远处的一位贵女,荣安认出她正是之前见过的枢密副使赵霆之女赵姝凝,她看向李师师方向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不满。而她身旁另一位衣着华贵、容貌娇艳却带着几分骄纵之气的少女,更是冷哼一声,正是高俅的千金高玉婉。 这两位,显然都对李畴抱有爱慕之心。 李畴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眉头微蹙,正要移开目光。 然而,一直如同雕塑般的阿修罗,却在此刻动了! 他仿佛只是不经意地侧了侧身,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挥,带起一股巧妙的劲风! 这股风不偏不倚,恰好拂过李师师面前! 那层薄薄的面纱,如何经得起阿修罗这等高手刻意为之的劲风? 轻纱翩然被掀起一角,随即竟整个飘落! 刹那间,仿佛天地为之失色。 面纱下露出的那张脸,当真是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唇不点而朱,一双美眸清澈如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与风情。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超越了言语的描述,让周围所有的喧嚣都为之静止。 “嘶——” 整个宝津楼,仿佛能听到无数男子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的目光,无论之前在看哪里,此刻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张绝美的容颜上。 惊叹声、赞美声、以及……来自赵姝凝、高玉婉等贵女方向更加明显的愤恨低语和冷哼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度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混乱。 李师师显然也没料到会如此,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连忙抬手掩面,身旁的侍女也慌忙拾起面纱为她遮掩。 但那一瞬间的惊艳,已深深烙印在无数人心中。 李畴的眉头皱得更深,瞪了阿修罗一眼。阿修罗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荣安在心底为这两位“队友”的完美配合点了个赞。 李畴的“无意”引导,阿修罗的“精准”助攻,成功制造了这场吸引全场注意力的混乱! 就是现在! 荣安立刻对身旁的曹晟、韩嘉彦低声道:“我去更衣,稍后便回。” 说罢,她不着痕迹地脱离本方区域,借着人群因李师师露面而产生的骚动和注意力转移,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绕向宝津楼后方,那些供贵宾休息以及……进行秘密交易的区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绕过喧闹的前场,楼后的气氛明显安静肃穆了许多,护卫也明显增多。 荣安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明哨,如同幽灵般潜行到一处疑似高俅用来接待贵宾的雅阁附近。 她藏身于一丛茂密的翠竹之后,屏息凝神,将听觉提升到极致。 雅阁内,隐约传来交谈声。 除了高俅那略带谄媚的笑声,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生意。 “……高太尉放心,吾主诚意十足。只要南朝依约行事,东西两面夹击,辽国必亡!届时,燕云故地,自当奉还。” 这声音…… 荣安没听错,是王公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客气了。” 这是高俅的声音:“剿灭辽国,收复燕云,乃我大宋夙愿。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尤其要禀明官家,与蔡太师、童枢密细细斟酌……” “这是自然。” 王公子道:“些许薄礼,乃我大金特产,聊表心意,还请太尉笑纳,在贵国皇帝和诸位相公面前,多多美言。” 就在这时,雅阁的门似乎开了一条缝,有仆役端着什么东西进去。 荣安借着那瞬间的缝隙,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 她看到仆役端着的托盘上,放着几个锦盒。其中一个锦盒盖子微微开启,里面露出的,赫然是几支品相极佳、形态硕大的老山参! 还有另一个盒子里,隐约可见洁白的东珠和油光水亮的黑色貂皮一角! 辽国特产! 长白山的老山参,北海的东珠,极北之地的貂皮! 这些,都是辽国控制区域内,或者说,是女真崛起前向辽国进贡的顶级特产! 王公子看来是以金国使者身份将这些作为礼物送给高俅,其意味再明显不过。他们在展示实力,展示他们取代辽国,拥有了这些珍贵物产的支配权,同时也是一种隐晦的诱惑和承诺! 海上之盟!攻辽! 这四个字在荣安脑海响起! 她之前确实是实实在在了解过东国历史的。 北宋末年,以蔡京、童贯、王黼等人为首,力主联金灭辽,寄望于收复自后晋石敬瑭时期就丢失的燕云十六州。他们天真地认为,强大的辽国已被金国打得节节败退,北宋只需出兵夹击,便能轻易夺取梦寐以求的土地,却浑然不知这是在驱虎吞狼,更是引火烧身! 金人狼子野心,对富庶的中原早已垂涎三尺,他们与宋联盟,不过是利用宋军牵制辽国部分兵力,同时窥探宋军的虚实,一旦辽国覆灭,兵锋正盛、野性难驯的金国铁骑,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看似繁华、实则武备松弛的北宋。 而朝中这些蠹虫! 蔡京为了巩固权位,迎合帝心,童贯为了博取军功,青史留名,高俅之流为了从中牟利,讨好上官,雍王赵似或许也有自己的算盘……他们被所谓的“收复故土”的虚名和可能到手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全然不顾这巨大的战略风险! 他们根本不清楚金人的可怕,也不认真整顿军备,只想靠着“盟约”和侥幸,摘取胜利的果实! 愚蠢!短视!误国! 一股冰寒的怒意从荣安心底升起,同时心中那股已经好久没有涌现的深恶痛绝又涌了上来,这些东国人…… 她看着那雅阁,仿佛看到了未来中原板荡、血流成河的惨状。而这些始作俑者,此刻却在这里,拿着金人送来的、本该属于辽国或者说属于这片土地的珍宝,做着瓜分邻国、自以为得计的美梦! 那么她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吗? 就在她心潮起伏,准备悄然退走之时,雅阁内再次传来的话语,让她身形一顿。 “……至于今日这场蹴鞠赛……” 王公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倒是让本王看到了南朝的不同面貌。种家……呵呵,似乎还有些骨气。不过,希望他们识时务才好。” 高俅干笑两声:“殿下放心,蹴鞠而已,游戏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荣安眼神一凛。 她自然听到了王公子自称的“本王” 以及高俅的“殿下”,更加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 而且金人也在关注这场比赛! 他们甚至注意到了种家!这意味着什么?种家的态度,是否会影响他们与宋联盟的看法?或者,他们想借此机会,打压大宋内部尚存的抵抗力量? 情报量巨大,且环环相扣,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荣安不敢再多停留,趁着护卫换岗的间隙,如同鬼魅般原路返回。 当她重新出现在“文魁社”休息区时,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愤怒痛恶。 第二局比赛即将开始。 传递消息暂且不谈,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赢下这场比赛! 如果刚才王公子和高俅的谈话为真,那么种家……可能就危险了! 虽然她对种渊并无感情,种渊也厌恶她这个蔡京私生女!但是……种家几代都是为大宋忠心耿耿,她并不想他们变成那些狼子野心之人的目标。 所以她必须赢下这场比赛!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表现 第二局比赛的钟声,在一种比第一局结束时更加微妙的气氛中敲响。宝津楼前的观众们尚未从李师师露面的惊艳与随之而来的八卦骚动中完全平复,而知晓了部分惊人内幕的荣安,则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踏上了赛场。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依旧面色苍白、身形却挺立如松的种渊。此刻,在她眼中,他不再仅仅是对手,不再仅仅是天枢,更代表着大宋边疆一道可能即将面临狂风暴雨的防线。蔡京、童贯的算计,金人的窥探,雍王的暧昧态度……种种迹象表明,种家这面旗帜,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若“镇岳社”今日夺冠,种家声望更隆,在即将到来的宋金联盟乃至可能的对辽战事中,必将被赋予更重的责任,也可能引来更恶毒的忌惮和打压。 必须赢! 不是为了蔡京,不是为了雍王,甚至不完全是为了她自己。而是要由她这个身份复杂、看似与各方都有牵连的原身,来接过这烫手的山芋,吸引走大部分的目光与火力,为种家,也为这具身体名义上的未婚夫,争取一丝喘息和转圜的空间。 这具身体留下的武功底子,经过她这段时间有意识的锻炼和皇城司某些不为人知的资源辅助,已然恢复了不少。内力虽不算深厚,但足以让她气息更绵长,动作更敏捷,对身体的掌控力远超常人。而她那经过现代特工训练的大脑,更是她最强的武器。 站在开球点前,荣安闭上眼睛,最后一遍在脑海中推演刚刚制定的“赢球攻略”。 所有的数据——环境参数、对手个体分析、战术体系推演——被重新整合、计算,融入她全新的战术意图。 攻略核心,以正合,以奇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正合”部分,极致控球,消耗为主。继续沿用第一局末段的策略,通过不间断的快速传倒,消耗“镇岳社”队员,尤其是种渊的体力。他的“病弱”是伪装,但高强度、高专注度的持续奔跑和指挥,对任何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是巨大负担。 强化中场拦截。由曹晟和韩嘉彦组成第一道屏障,重点掐断“镇岳社”反击时向前输送炮弹的线路,尤其是传给种渊的球。 李邦贵继续“牛皮糖”战术。死死缠住种渊,不给他从容观察、组织的机会,最大程度削弱其大脑作用。 “奇胜”部分,关键杀招以身作饵,诱敌出击。 荣安自己,将不再局限于组织调度,而是会适时前插,主动寻求与种渊的正面对抗!她要让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在关键时刻,她会动用恢复的内力,进行短距离的爆发性启动或更加刁钻的触球,打乱对方的防守节奏。但这必须极其谨慎,不能过于明显。 最后再用心理战“交易”。 这是最冒险,也是可能最有效的一步。她需要找到一个极其隐蔽的机会,靠近种渊,传递一个关键信息,让他“主动”选择失败。 “咚!” 皮球开出,第二局比赛正式开始! “文魁社”坚决执行荣安的战术。 皮球在他们脚下快速流转,曹晟和韩嘉彦在中场不知疲倦地奔跑、拦截、传递。李邦贵则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贴着种渊,不断用小动作和身体遮挡进行干扰。 “镇岳社”显然也预料到了“文魁社”会继续控球消耗,他们阵型保持得依旧严谨,但那种伺机反击的锐利感,似乎比第一局稍逊了一分。长时间的被动防守和精神的高度集中,正在一点点蚕食他们的精力。 荣安没有急于进攻,她如同耐心的渔夫,稳稳控制着节奏。她的跑动范围极大,时而回撤接应,时而拉边策应,不断调动着“镇岳社”的防线。 机会,在上半旋中段出现。 一次中场的激烈拼抢后,韩嘉彦抢先将球捅给了荣安。荣安接球转身,面前正是且战且退、指挥队友布防的种渊! 就是现在! 荣安眼中精光一闪,没有选择传球,而是脚下猛地发力!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内力瞬间灌注双腿,她的启动速度骤然提升,带球直扑种渊! 这一下变向加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连种渊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他迅速侧身,试图卡住位置。 两人第一次在场上发生了真正的、面对面的身体接触! 荣安感到一股沉稳的力量从对方身上传来,虽然有所收敛,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根基之扎实。她借力拧身,脚下将球一扣,试图从另一侧突破。 种渊的反应快得惊人,步伐移动,再次封堵。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身影交错,皮球在极小范围内被争夺。看台上爆发出阵阵惊呼,所有人都被这核心队员的直接对话吸引。 就在这一次交错,两人距离最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刹那,荣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极低极快的语速,吐出了几个字。 “天枢,有细作,输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凝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种渊的身形,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僵滞了百分之一秒! 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但旋又被强行压下,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幽暗。 细作?什么细作?皇城司内部?还是指向这场赛事?她知道他身份?她此举是何意?保护种家?还是另有图谋? 无数念头在种渊脑中飞速闪过。 他看向荣安,看到的是一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里面没有狡诈,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信任?还是怀疑? 场上的形势容不得他多想。 荣安已经利用他那一瞬间的停滞,将球拨给了插上的韩嘉彦,自己则迅速跑开。 但种子已经埋下。 接下来的比赛,种渊的指挥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迟滞”。 他的呼喊不再那么及时,他的调度不再那么精准狠辣。“镇岳社”的防线,偶尔会出现一些之前绝不会有的、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漏洞。 荣安知道,他听进去了,他在权衡,他在配合。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策略,不断指挥队伍攻击那些微小的漏洞,虽然一时未能取得进球,但给“镇岳社”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曹晟的冲击,韩嘉彦的调度,李邦贵的骚扰,再加上荣安神出鬼没的前插和偶尔展现出的、超越常人的瞬间爆发力,让“镇岳社”疲于应付。 种渊的脸色越来越白,咳嗽的频率似乎也增加了。 他的一次回追拦截后,甚至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才在队友的搀扶下缓缓直起身。 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担心这位种家小公子的身体是否还能支撑。 下半旋,比赛进入白热化。 “文魁社”久攻不下,难免有些焦躁。 一次进攻被化解后,“镇岳社”再次发动快速反击!球经过几次传递,又一次交到了后场的种渊脚下! 机会!反击的机会!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要种渊这脚传球出去,很可能又是一次致命的威胁! 然而,就在种渊抬脚准备长传的瞬间,他仿佛气力不济,支撑腿一软,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 踢出的皮球又高又飘,完全失去了准头,软绵绵地飞向了边线…… “唉!” 看台上响起一片惋惜之声。 “种小公子怕是撑不住了……” “是啊,看他那样子,真是拼了命了…” 就是现在! 荣安等待的终极反转时刻! “镇岳社”的这次意外“失误”,导致他们阵型前压,后防空虚! 她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在种渊“失误”的瞬间就已经启动!她体内那点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道青灰色的闪电,直插“镇岳社”腹地! 边线的韩嘉彦心领神会,抢在球出界之前,将球奋力救了回来,直接一个低平球传向中路! 荣安拍马赶到! 她身边只有一名仓促回追的“镇岳社”后卫! 面对出击的门将和侧面赶来补防的对手,荣安的大脑冷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她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没有停球,没有调整,而是在跑动中,利用脚尖极其巧妙地一捅! 皮球贴着草皮,划出一道诡异的微小弧线,恰好从门将伸出的脚边和门柱之间的狭小缝隙中钻了过去! 球……进了! 整个过程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从种渊的“意外”失误,到荣安的闪电前插,再到那记神来之笔的捅射,流畅、迅捷、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戏剧性! 整个宝津楼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惊叹! “进了!球进了!” “天啊!安正字!是安正字!” “这速度!这射门!太精彩了!” “文魁社”的队员们疯狂地冲向荣安,曹晟一把将她抱起,韩嘉彦用力拍着她的肩膀,连李邦贵也兴奋地满脸通红。 1 : 0 ! “文魁社”在第二局取得了领先! 而另一边,种渊在队友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那“病发”的模样,无比真实,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因为体力透支、旧疾复发才导致了那次关键失误。 只有荣安知道,在那剧烈的咳嗽和虚弱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颗冷静而权衡利弊的心。他选择了相信她,或者说,他选择了对种家最有利的局面。他的“失败”,巧妙得毫无痕迹,完美地契合了他“病弱”的人设,不仅不会引人怀疑,反而会博得更多的同情,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避让。 比赛还剩最后一点时间,“镇岳社”虽奋力反扑,但核心“病发”,士气受挫,终究未能扳平比分。 第二局结束的钟声敲响。 “文魁社”以 1 : 0 战胜“镇岳社”,拿下了至关重要的第二局,从而以总比分 1 : 0第一局平局,第二局胜领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距离魁首之位,仅一步之遥! 荣安在队友的簇拥下,接受着观众的欢呼。她看向对面那个被种家子弟紧紧围住、看似虚弱不堪的种渊,心中百感交集。 赢了,但赢的方式,却充满了无奈与算计。 然而,她别无选择。 这潭水太深,太浑。 唯有先赢得眼前的胜利,才能获得继续博弈的资格,才能有机会,去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 第二局结束的钟声余韵未绝,宝津楼前的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稍稍扼住,旋即又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 荣安与“文魁社”的名字被反复提及,那记电光火石般的进球被不断回味。 然而,这胜利的喜悦尚未在荣安心头沉淀,一名身着蔡府服饰、面容精干的管事便悄然来到“文魁社”休息区,躬身一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安正字,曹公子,韩公子,李公子,太师有请,于看台一叙。” 来了。 荣安心头一紧,该来的总会来。 曹晟、韩嘉彦、李邦贵三人则是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忐忑。蔡太师亲自召见,这可是莫大的“荣宠”,但联想到比赛胶着以及各自家族的立场,这“荣宠”背后是何意味,实在难料。 四人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跟着管事穿过人群,走向那象征着权力顶峰的皇室看台。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投来或羡慕、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看台之上,气氛微妙。蔡京端坐主位,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童贯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黧黑的面庞上看不出深浅。高俅则站在一旁,脸上堆着惯有的笑容,但眼神却在荣安身上多停留了几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疑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崇文院小官,蹴鞠技艺高超,临场应变惊人,似乎……并不简单。 雍王赵似神色如常,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仿佛事不关己。 “学生安荣,曹晟、韩嘉彦、李邦贵,拜见太师,童枢密,高太尉,雍王殿下。” 四人依礼参拜。 “不必多礼。” 蔡京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者对晚辈的嘉许:“几位皆是青年才俊,今日这场决赛,看得老夫亦是心潮澎湃。尤其是安正字,于崇文院修书之余,竟有如此球技谋略,实属难得,后生可畏啊。” 他话语虽是夸赞,但那双凤眼落在荣安身上,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仿佛在说:你的表现,我都看到了,适可而止。 荣安立刻躬身,语气谦卑而惶恐:“太师谬赞,学生愧不敢当。今日侥幸,全赖曹兄、韩兄、李兄奋力拼搏,以及……对手承让。” 她将“承让”二字咬得微不可查地重了一分,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依旧被簇拥着、看似虚弱不堪的种渊。 蔡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看向曹晟三人,又勉励了几句诸如“不愧将门之后”、“韩相有孙如此”之类的场面话,让曹晟三人激动不已,连道不敢。 就在这时,一旁的童贯忽然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打破了这看似和谐的场面。 “哈哈哈!好!确实后生可畏!” 童贯拍了一下座椅扶手,目光灼灼地看向荣安,带着军中特有的粗豪气:“安小子,你这球踢得有点意思!不光有技巧,更有胆魄!临阵变通,抓住机会一击致命,是块好材料!比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酸丁强多了!” 他这话语,看似粗线条的赞赏,却隐隐与蔡京那含蓄的“提醒”形成了微妙的对抗。 童贯作为军方代表,又与蔡京并非铁板一块,他自然也是知道荣安用假身份进入崇文院的,但他乐得见到能让蔡京感到些许“意外”的人。 荣安心中明了,面上却表现得更加“惶恐”,连称“枢密使过奖,学生惶恐”。 高俅眼珠转了转,也笑着接口:“童枢密说的是,安正字确实令人惊喜。不知安正字此前在何处高就?竟埋没了如此人才。” 他这话问得随意,实则是在试探荣安的底细。 压力瞬间来到了荣安这边,也间接波及到了安排她进入崇文院的人。 一直沉默的雍王此刻不得不开口了。 他放下扳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语气轻松地打着圆场:“高太尉有所不知,安荣乃是官家亲自举荐至崇文院历练的干才,有些非常之能也是正常。今日这蹴鞠赛,倒是让本王也见识了其另一面才华。年轻人,锐气足些是好事,只要懂得分寸,忠于王事便好。” 他将荣安的“出色表现”归因于“官家举荐”“干才”的“非常之能”,又点出“忠于王事”的前提,既回应了高俅的试探,安抚了蔡京可能的疑虑,也隐隐警告了荣安不要逾越。 一番话,滴水不漏,尽显皇室子弟的政治智慧。 荣安连忙顺势下坡:“殿下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皇恩。” 蔡京深深地看了雍王一眼,又瞥了瞥荣安,最终只是含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那笑容背后,是满意,还是更深的算计,无人得知。 而就在这看似和谐的场面下,荣安敏锐地感觉到,来自另一侧看台,那道属于“王公子”的目光,正阴鸷地注视着这边。他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般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猎人围堵狡狐的游戏,又仿佛在评估着宋国高层之间这些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中场休息的时间就在这暗藏机锋的交谈中迅速流逝。荣安几人告退,返回场地。 背对着那权力看台,荣安能感觉到几道目光依旧黏在自己的背上。 这些国家的渣滓…… 最后一场,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恰到好处”,不能过于张扬引来忌惮,也不能显得软弱可欺。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赢了 决定魁首归属的最终之战,在一种近乎凝滞的空气中拉开了帷幕。宝津楼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只剩下赛场上紧绷的呼吸声与皮球碰撞的闷响。 荣安站在场中,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蔡京深邃的审视、童贯玩味的期待、高俅精明的算计、雍王隐晦的警告,以及那位王公子毫不掩饰的、如同观察猎物般的阴冷视线。这些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与这片蹴鞠场紧紧缠绕。 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强行压下。 脑海中,超越时代的知识与这具身体潜藏的能量开始沸腾、融合。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参赛者,而是化身为一名指挥官,一名要将现代竞技理念注入这古老游戏的破局者。 终极攻略启动。 多维压制,心理摧垮! 第一、空间掌控与节奏窒息,应用现代足球空间理论与运动生理学。 荣安不再追求华丽的个人突破,而是将场地划分为无数个细小网格。她通过不间断的、精准的三角短传,牢牢控制球权,如同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围棋,每一脚传递都在压缩“镇岳社”的防守空间,消耗他们的跑动距离。 “韩兄,左路三十五度,空当!” “曹兄,向前压三丈,牵制他们右后卫!” 她的指令清晰而快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韩嘉彦和曹晟虽不明其全部深意,但能感受到这种打法带来的掌控力。 皮球在“文魁社”脚下流畅运转,“镇岳社”的队员们被迫跟着皮球不断移动,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体力与耐心在一次次徒劳的折返跑中飞速流逝。这种源自现代高位逼抢和控球理念的战术,在这个时代显得如此超前而有效。 第二、体能分配与极限施压,应用运动科学及心理学。 荣安敏锐地观察着每一个对手的体能节点。她发现“镇岳社”那名高大的左后卫在连续冲刺三次后,呼吸会明显急促。而那名勇猛的右后卫在被假动作欺骗后,容易产生急躁情绪。 “李兄,下一次攻他的身后,他跟不上你的启动!” “曹兄,对他多做几次变向,让他自己失去重心!” 她精准地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弱点,指挥队友进行针对性的打击。这不再是盲目的冲撞,而是科学化的、持续性的极限施压,不断挑战着对手的身体与心理承受底线。整个“镇岳社”的防线,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那种铁板一块的感觉正在消失。 第三、心理博弈与信息误导,应用行为心理学与战术欺骗。 荣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种渊。她注意到,尽管种渊依旧维持着“病弱”的表象,指挥也依旧沉稳,但他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在她每一次精准的战术调度后,都会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与深思。他看不懂她的战术,这种未知带来了本能的警惕。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偶尔会做出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跑位,或者发出一些模糊的指令,误导种渊的判断。她甚至在一次死球间隙,故意用种渊能听到的音量,对韩嘉彦低语:“注意他们可能会……” 这种信息烟雾弹,让种渊的指挥出现了片刻的犹豫。他需要分神去解读荣安的真实意图,而这在电光火石的比赛中是致命的。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一次关键的协防指令未能及时发出,被韩嘉彦抓住空当,完成了一记极具威胁的射门,皮球堪堪擦着风流眼飞出! “哗——”看台上一片惊呼。 种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他深深看了荣安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就在这紧张激烈的比赛进行时,看台上的景象,仿佛是一幅北宋末年腐朽官场的缩影。 蔡京与童贯偶尔低语,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他们谈论的或许不是比赛,而是即将达成的、那桩引狼入室的“盟约”所能带来的巨大政治利益与潜在财富。 收复燕云的虚名足以青史留书,而其中涉及的军费拨付、物资调配、乃至战后的利益划分,又将是多少人中饱私囊的良机?他们看不到北方崛起的恶狼,只看得到眼前触手可及的肥肉。 高俅则忙于周旋于各路权贵之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他举办这赛事的初衷,此刻已暴露无遗。 这是权力的秀场,是利益的交易所。每一个进球,每一次精彩表现,在他眼中都可能转化为晋升的阶梯或讨好的筹码。他对蹴鞠本身或许有热爱,但更多的,是利用其作为攫取权力和财富的工具。 雍王赵似看似平静,但偶尔瞥向蔡京和童贯的眼神,却泄露出一丝隐忧与无奈。 他或许看到了潜在的危机,但在蔡京一党把持朝政、官家又倾向于联金的大势下,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维持平衡,顺势而为。 而那位金国的“王公子”,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看着赛场上的拼搏,看着看台上的虚伪与算计,眼神中充满了对南朝繁华的贪婪与对宋人腐败无能的鄙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带来的那些辽国特产——老山参、东珠、貂皮……如同诱饵,轻易就钓上了这些自以为是的宋国高官。 他们沉浸在“天朝上国”的迷梦里,浑不知刀已悬颈。 比赛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比分依旧是0:0,但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文魁社”手中。 “镇岳社”的队员们疲态尽显,种渊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他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仿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下半旋即将结束,所有人都以为比赛将进入加时甚至点球决胜的最后一刻! “文魁社”再次通过耐心的传递,将球推进到前场。皮球来到荣安脚下。 她面对种渊的正面防守,没有选择突破,而是看似要将球分给边路插上的曹晟。 种渊重心微微移动,准备拦截传球路线。 就在这瞬息之间,荣安动了! 她体内那点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不是用于刚猛的冲击,而是灌注于双腿,产生了一种爆炸性的瞬间加速度! 她的身形仿佛模糊了一下,用一个近乎违反物理规律的急速变向,从种渊重心移动的反方向硬生生抹了过去! “什么!” 看台上无数人惊得站了起来! 这速度,这爆发力,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文魁社”这个文弱核心的认知! 种渊的瞳孔也是猛然收缩,他没想到荣安之前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他想回身追击,但那股因“病弱”伪装而长期压抑的身体,以及被荣安之前种种战术消耗殆尽的精力,让他终究慢了这致命的一步! 荣安过掉种渊,直面最后一名防守队员,她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惊慌失措上抢之前,摆动右腿,不是大力抽射,而是用脚尖兜出一记诡异的弧线球! 皮球旋转着,划过一道违背常理的轨迹,在空中有一个微小的下坠,恰好越过守门员绝望伸出的指尖,贴着横梁下沿,钻入了风流眼! 球……进了! 绝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整个宝津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记石破天惊的个人表演惊呆了。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惊呼声、不可思议的呐喊声,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宝津楼的屋顶! “赢了!文魁社赢了!” “安正字!是安正字!” “天神下凡!简直是天神下凡!” 荣安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她看着那在风流眼中微微晃动的皮球,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虚脱感,但眼神却明亮如星。 她做到了。 用超越时代的智慧,用压榨到极限的潜能,在这片被阴谋与贪婪笼罩的赛场上,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夺得了最终的胜利! 她看向对面,种渊在进球的那一刻,仿佛彻底脱力,踉跄一步,被队友紧紧扶住。 他望向荣安,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了冰冷,没有了疏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文魁社”的队员们疯狂地冲上来,将荣安抛向空中。 欢呼声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然而,在这极致的胜利喧嚣之下,荣安的目光却越过狂欢的人群,看到了看台上那些定格的表情。 蔡京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童贯抚掌大笑,但眼神却更加深邃难测。 高俅满脸惊愕,随即转化为一种炽热的、仿佛发现稀世珍宝的目光。 雍王轻轻吁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真正的、放松的笑意。 而那位王公子,脸上的阴鸷笑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他死死地盯着被抛起的荣安,仿佛要将她这个意外因素焊死。 胜利的桂冠已然在手。 但荣安知道,她赢得了一场蹴鞠比赛,却也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 在这奸臣当道、贪婪横行、强敌环伺的末世,她这只意外闯入棋局的蝴蝶,扇动的翅膀,究竟会引来怎样的风暴? …… 决赛终场的钟声,在荣安那记石破天惊的绝杀之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嗡鸣,响彻宝津楼。短暂的极致寂静之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与喧嚣。“ 文魁社”的名字与安荣正字的名号,被无数人狂热地呼喊着,声浪几乎要掀翻这座皇家园林的琉璃瓦。 按照北宋蹴鞠大赛,尤其是由高俅这等位高权重者亲自主持的盛事的惯例,魁首的彩头与奖品自然是极为丰厚的,这不仅是奖赏,更是彰显朝廷和主持者恩宠与气度的方式。 司仪官满面红光,在高台上拖长了声音,唱出一连串令人艳羡的奖赏。 “赐——‘文魁社’御酒二十坛!金花八十朵!银碗四季席面各一桌!” “赐——正选队员每人官绸十匹,缬帛五端,银铤五十两!” “赐——核心功臣安荣正字……特赐玉带一围,神骏一匹,另赏……崇文院擢升一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御酒金花,金银绸缎,这些已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厚赏。而赐予荣安的玉带、骏马,尤其是那“崇文院擢升一级”,更是引得无数文士官吏眼热。这意味着她从一个普通的“正字”,至少可以晋升为“校书郎”乃至更高,清贵无比,前途看似一片光明。 这些赏赐,既符合高俅喜好排场、拉拢人心的作风,也隐隐带着皇室或雍王对“自己人”的照拂。 奖品由内侍一一捧上,金光闪闪,锦绣辉煌,堆砌在“文魁社”队员面前,晃得人眼花。 曹晟、韩嘉彦、李邦贵等人喜形于色,激动不已,之前的种种担忧似乎在这实实在在的恩赏面前烟消云散。周围是其他队伍复杂难言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深思。 然而,荣安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这些赏赐,在她看来,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每一件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预示着更大的麻烦。 果然,颁奖仪式甫一结束,高俅便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哈哈哈!精彩!实在是精彩绝伦!” 高俅抚掌大笑,目光尤其在荣安身上停留:“安正字今日可谓是一战成名,扬我大宋文华之余韵,亦显蹴鞠之精妙!心中甚慰,甚慰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拒绝:“如此盛事,岂能无宴?本太尉已在府中设下薄宴,专程为‘文魁社’诸位才俊庆功!安正字,还有曹贤侄、韩贤侄、李贤侄,务必赏光!若是推辞,那可就是瞧不起本太尉了!” 他话语带着笑意,眼神却透着精明与算计。 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命令! 一场刚刚结束的权力与利益的展示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场更直接、更赤裸的“鸿门宴”! 曹晟几人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应承:“太尉厚爱,敢不从命!” 荣安心念电转,她知道绝不能去。高俅的宴席,必然是龙潭虎穴。蔡京的人可能在场,童贯的人可能在场,甚至王公子也可能以某种身份出现。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功臣”,将成为各方势力审视、拉拢、试探甚至逼迫的焦点。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她能拒绝吗?在高俅如此“热情”且带着威势的亲自邀请下,在她刚刚接受了对方丰厚赏赐的此刻,任何推拒都显得不识抬举,甚至会立刻引来猜忌和打压。 “承蒙太尉抬爱……”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锐利,语气显得恭敬而略带“惶恐”:“只是学生今日力战,实已筋疲力尽,恐殿前失仪,污了太尉与诸位贵人之眼……” “诶!” 高俅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安正字过谦了!年轻人,恢复得快!况且,此等庆功喜宴,缺了你这主角,还有何趣味?莫非……安正字是觉得本太尉的府邸,配不上为你庆功?” 这话已是带着一丝寒意。 荣安心中冷笑,知道避无可避。 她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受宠若惊和一丝疲惫的笑容:“太尉言重了!学生……学生遵命便是。只是若席间有何失态之处,还望太尉海涵。” “好!这才对嘛!” 高俅满意地笑了,拍了拍荣安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那就这么说定了!酉时三刻,本太尉在府中恭候诸位大驾!” 看着高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那肥胖却矫健的背影,在荣安眼中仿佛化作了一张正在缓缓收拢的大网。 周围的欢呼声、祝贺声依旧不绝于耳,但荣安却只觉得周身冰冷。 赢了比赛,拿了厚赏,升了官职,换了旁人怕是早已欣喜若狂。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那灯火辉煌的高太尉府,那场看似荣耀的庆功宴,等待她的,绝非美酒佳肴,而是未知的凶险与更复杂的博弈。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仍在兴奋中的队友们低声道:“诸位兄台,稍后赴宴,还需……谨言慎行。” 曹晟几人闻言,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荣安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休息处。 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需要为即将到来的“鸿门宴”,准备好一切可能的应对之策。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宴会 酉时三刻,高太尉府邸门前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相较于白日宝津楼前的喧嚣,此地的热闹更添了几分权贵特有的矜持与奢华。朱门高耸,石狮威严,往来皆是绫罗绸缎、气度不凡之辈。 荣安与曹晟、韩嘉彦、李邦贵四人一同前来,递上请柬后,便被恭敬地引入府内。 穿过几重庭院,但见楼阁亭台,雕梁画栋,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其豪奢程度,远超荣安想象,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所掌握的惊人财富与权势。 宴设于一处临水的大厅之中,四面轩窗敞开,晚风送入荷香,却吹不散厅内那浓郁的酒气、脂粉气与一种无形交织的权谋气息。 厅内早已宾客云集。 蔡京并未亲至,但其子蔡绦赫然在座,脸色阴沉,看向荣安等人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雍王赵似端坐主位之旁,与高俅谈笑风生,仿佛白日看台上的种种机锋从未发生。童贯则坐在另一侧,他那魁梧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正与身旁一位面容精悍、目光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 荣安注意到,那男子虽作文士打扮,但坐姿挺拔,手指关节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不俗武功,应是童贯的心腹将领或贴身护卫。 而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坐在稍远一些位置的那位金国“王公子”,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此前未曾露面的随从。 那人面容普通,毫不起眼,一直低眉顺目。但当荣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般掠过他的脸庞时,现代特工对微表情和伪装技术的敏锐直觉,立刻让她捕捉到了不协调之处。 易容! 那人的面部肌肉活动极其细微且不自然,尤其是在他偶尔抬眼快速扫视全场时,颧骨上方与鬓角连接处的皮肤,有着几乎难以察觉的、与自然皮肤纹理迥异的细微褶皱和色差!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易容术,若非荣安这等受过专业训练且观察力超群之人,绝难发现。 这金国人,竟然还带了易容高手潜入?他们想做什么?收集情报?还是……有更危险的图谋? 荣安的心中警铃大作。 “文魁社诸位才俊到了!快请入席!” 高俅热情地招呼着,将他们安排在靠近主位,却又并非最核心的位置,既显示了重视,又保持了距离。 宴会开始,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水陆八珍,应有尽有。 身着轻纱的舞姬翩跹起舞,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悦耳。宾客们推杯换盏,笑语喧哗,一派盛世华宴的景象。 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俅拍了拍手,笑道:“今日庆功,岂能无绝妙歌舞助兴?特意请来了师师大家,为诸位献艺!” 话音刚落,满堂皆静,所有目光都投向厅门。 只见李师师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袅袅娜娜地步入厅中。她已换下了日间的帷帽,穿着一袭淡雅而不失华美的衣裙,略施粉黛,却已是倾国之色。她怀抱琵琶,微微屈膝向主位及众宾行礼,姿态优雅从容,并未因在场诸多权贵而有丝毫怯场。 怪不得她会出现在赛场,原来是早已接到了高俅的邀请。 荣安暗忖,李师师的出现,恐怕不仅仅是表演那么简单,传言不知真假,但一直有李师师与皇帝宋之间,一段“青楼红颜与风流天子”的民间秘闻。 宋徽宗赵佶是“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的艺术天才,闻京城“角妓”李师师色艺双绝,便化名“赵乙”,携内侍夜访青楼,一见倾心。 为掩人耳目,徽宗命人从皇宫大内挖了一条暗道,直通李师师所在的醉杏楼,从此“每乘小舆,通夜往来”,成为汴京公开的秘密。 有着与当今官家的特殊关系,使得李师师本身也成为这权力场中一个微妙的符号。 只见李师师轻拨琴弦,朱唇微启,歌声婉转清澈,如泣如诉,一曲《雨霖铃》唱得满座动容。就连蔡绦那阴沉的脸色也似乎缓和了些许,童贯更是眯着眼,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桌面。 但荣安却无心欣赏这绝代风华。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观察在场之人的反应,以及捕捉那些隐藏在歌舞升平之下的对话碎片。 果然,在李师师表演间隙,宾客们相互敬酒交谈时,一些令人心惊的言论,断断续续地飘入了荣安的耳中。 “……王公子所言极是,辽国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我大宋天兵北上,与贵国东西夹击,收复燕云,指日可待!” 这是高俅带着醉意,却难掩兴奋的声音,他在向王公子敬酒。 “高太尉英明!只要南朝决意出兵,钱粮军械充足,我大金铁骑必当摧枯拉朽!届时,不仅燕云故地归还,这每年的岁币……呵呵,也好商量。” 王公子操着生硬的汉语,话语中充满了诱惑,眼神却锐利如刀。 “童枢密,您掌枢密院,熟知兵事,以为此计如何?” 雍王赵似看似随意地问向童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童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那黧黑的脸上因酒意泛着红光,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殿下!辽人欺压我朝数十年,如今气数已尽,正是我辈军人建功立业,报效官家,青史留名之时!只要官家下旨,老夫愿亲提一旅之师,直捣幽燕!” 他话语中充满了自信,甚至带着几分好大喜功的狂热。 荣安听着这些对话,看着这些宋廷顶尖的权贵,被金人几句空头许诺就撩拨得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冰寒。 愚蠢!短视! 他们只看到了收复故土的虚名和可能到手的战功,却浑然不知金人包藏的祸心! 他们不了解女真铁骑的可怕战力,不认真整顿早已腐败不堪的禁军,不去思考巨大的战争消耗会对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造成何等压力,更不去预料一旦辽国灭亡,面对一个更强大、更贪婪的邻居,大宋将如何自处!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蔡京巩固权位、童贯博取军功、高俅之流从中渔利的私欲! 他们坐在豪奢的府邸中,享受着美酒佳肴,观赏着绝色佳人,轻描淡写地决定着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事,却丝毫不顾及边境军民可能付出的鲜血与生命! 尤其是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流淌着蔡京那个老狐狸的血脉,是那个将无数忠良排挤陷害、贪得无厌的权奸的私生女,荣安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与这些人为伍,身处这肮脏污浊的泥潭,让她倍感压抑与不屑。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童贯。 历史上对童贯的评价复杂,他实际上也是她的顶头上司,但是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收到童贯那边的任何指使,太奇怪太反常了…… 此刻近距离观察,荣安能感受到此人真实的性格。他并非单纯的莽夫,其粗豪的外表下,隐藏着精明的算计与强烈的权力欲。他凭借军功和迎合帝心爬上高位,渴望建立不世之功来巩固地位,甚至可能怀有封王的野心。他对金人的提议如此热衷,与其说是为国为民,不如说是看到了自己攫取更大权力和名声的绝佳机会。 他身边那个精悍男子,如同蛰伏的毒蛇,更暗示着童贯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豪爽”,其掌控的力量与狠辣手段,恐怕远超常人想象。会不会是探子营的人? 就在这时,王公子装作才注意到了荣安游离而审视的目光,他端着酒杯,带着那令人不适的阴鸷笑容,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今日赛场上一鸣惊人的安正字吧?” 他的眼神定定看着荣安,似乎在警告:“果然英雄出少年。不知安正字对蹴鞠如此精通,对兵法战阵,可也有研究?” 他话语带着冷意,那双眼睛如同鹰隼,紧紧锁着荣安,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而他身后那个易容的随从,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步,低垂的眼皮下,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在荣安身上。 危机感瞬间攀升! 荣安心中警兆大作,大庭广众之下,这人要干什么! 是要拆穿她? 不是。 她面上不动声色,端起酒杯,露出一丝符合她“崇文院官员”身份的、略带拘谨和书卷气的笑容:“这位公子过誉了。学生一介书生,偶涉蹴鞠游戏,侥幸取胜,已是惶恐。至于兵法战阵,乃国家大事,学生人微言轻,岂敢妄议?” 她将话题轻轻推开,姿态放得极低。 她就不接招! 王公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笑容不变:“安正字过谦了。能于赛场运筹帷幄者,必是聪慧之人。他日若有机会,还望能与安正字多多交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荣安一眼,举杯示意,然后带着那易容随从转身走开。 荣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这家伙,绝对在密谋什么猫腻! 宴会还在继续,歌舞依旧升平。 但荣安却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囚笼之中,周围是觥筹交错的妖魔,是口蜜腹剑的鬼蜮。 李师师的歌声越是婉转,舞姬的舞姿越是曼妙,珍馐美酒越是可口,就越是衬托出这盛宴之下的腐朽、贪婪与致命危机。 厅内的喧嚣、酒气与那令人作呕的虚伪应酬,如同粘稠液体包裹着荣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李师师的琵琶声越发动人,宾客们的笑声愈发张扬,金人使者那阴鸷的目光、蔡绦毫不掩饰的敌意、以及高俅那看似热情实则审视的笑容,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层层叠加。 趁着又一曲终了,众人鼓掌喝彩的间隙,她脸上露出些许不适,对身旁的韩嘉彦低声道:“韩兄,许是今日力竭,又饮了几杯,有些头晕,我出去透透气便回。” 韩嘉彦正看得入神,闻言忙道:“安兄自去,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荣安微微颔首,起身离席。她的动作自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有主位上的高俅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她的背影,而王公子,嘴角则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脱离那令人窒息的大厅,夜风带着荷塘的湿气迎面吹来,让荣安精神一振。 她并未走远,只是绕到厅后临水的回廊下,凭栏而立,深深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试图让高速运转的大脑稍稍平复,并梳理今晚获取的庞杂而危险的信息。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那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荣安的耳畔: “荣督头,好久不见啊。” 荣安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凝固!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回廊阴影处,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人。正是方才在厅内,始终坐在童贯身旁的那个面容精悍、目光如鹰隼的中年男子! 他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最锐利的刀子,牢牢锁定着荣安,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了然。 荣督头! 这个称呼,像是一把钥匙,也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荣安遍体生寒! 这人是探子营的人!还知道她的身份! 他显然是认识原身的“老熟人”! 他能出现在童贯身边,身份地位定然不低,很可能是童贯核心圈子里的心腹!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荣安的心脏。她对于原身具体的人际关系、尤其是这种隐藏在黑暗中的关系,知之甚少! 此刻突然被点破,饶是她心理素质远超常人,也不禁心头狂震。 此人意欲何为?是童贯的试探?还是……别的阴谋?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大脑疯狂运转。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调整出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戒备、四分疏离的表情,目光锐利地回视对方,用刻意压低的、与原身可能相符的冷冽声线反问道: “阁下认错人了吧?在下崇文院安荣。” 她矢口否认,但语气中那细微的停顿和戒备,反而更像是一种被点破身份后的本能反应。 那精悍男子闻言,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么情绪。他向前迈了一步,从阴影中完全走出,廊下灯笼的光线勾勒出他硬朗的面部线条。 他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荣督头,当年在西北,于万军之中传递情报,于庆州城内清理门户的狠辣手段,刘某可是记忆犹新。怎么,如今穿上这身文官袍子,就真当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又一个重磅炸弹!原身不仅曾是探子营督头,还有如此狠厉的过往! 此人姓刘?是童贯麾下的将领?还是探子营的高级头目? 荣安心中念头急转,知道一味否认已无意义。她迅速改变策略,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一丝被提及过往的不耐与警告:“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刘大人如今高就,前程似锦,又何必来叨扰在下?” 她默认了身份,但刻意划清界限,同时点出对方现在依附,暗示他说出目的。 刘义庆盯着荣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荣督头不必紧张。刘某并无他意,只是故人重逢,打个招呼而已。毕竟……能从那等绝境中活下来,还换了个身份,爬到如今位置,荣督头的手段,刘某亦是佩服得很。” 他话中有话,既点明了荣安“死里逃生”、“改换身份”的隐秘,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他似乎在评估,眼前的“荣督头”,还是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人。 荣安立马察觉到,眼前这人很可能知道原身的死亡真相! 甚至……有可能就是那背后真凶! “刘大人过奖。” 荣安语气淡漠:“若无他事,在下便回去了,离席太久,恐惹人非议。” 她不想再与此人多做纠缠,每多待一秒,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刘义庆并未阻拦,只是侧身让开道路,在荣安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那低沉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又说了一句。 “荣督头,好自为之。这汴京城的水,比西北边陲,可要浑得多。” 荣安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径直朝着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2章 多人 回到喧嚣鼎沸的宴会厅,那片刻在回廊中遭遇的冰寒刺骨,与此刻厅内的暖香奢靡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荣安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略带酒意的浅笑,与上前搭话的官员敷衍应酬,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刘义庆的出现和那几句看似随意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惊涛。她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开始疯狂分析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刘义庆的真正目的? 绝不仅仅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其背后,必然代表着童贯的意思。 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告诉荣安她一直被他们关注。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慑,让她明白,她在童贯势力面前,几近透明。这既能防止她做出不利于童贯阵营的事情,也可能是在为后续的“招揽”或“利用”铺垫。 刘义庆在观察她的反应。原身荣督头的死亡原因不明,刘义庆在判断在试探,他最后那句“好自为之”,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确定性的提醒。 背后很有可能是童贯通过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他对荣安的监视。这是在错综复杂的朝局中,划下的一道界限,提醒荣安,也提醒可能关注着她的其他势力,她并非无根之萍,她与军方、与童贯有着斩不断的隐秘联系。 要理解刘义庆行动背后的逻辑,必须剖析其主子童贯。 荣安迅速在脑海中调阅着一直以来的消息和意识,以及她作为现代特工所学习过的历史资料,拼凑出这位权阉的真实画像。 童贯的发迹,并非始于宫廷谄媚。他出自大宦官李宪门下,但真正让他走上权力快车道的,是军功。他性情乖巧,揣摩上意能力极强,且不同于一般内侍,他身材魁梧,膂力过人,甚至颔下微有胡须,这让他在外形上更接近武将,也给了他涉足军旅的独特资本。他善于笼络军中将领,更懂得如何迎合那位热衷于“丰亨豫大”、好大喜功的皇帝赵佶,尤其是皇帝内心深处那份“收复燕云、超越祖宗”的虚荣。 在蔡京推荐下,童贯曾作为监军,与将领王厚一同出征青唐青海部分地区。此战虽有其军事意义,但童贯更擅长的是谎报军情、夸大战果,将小胜吹嘘成大捷,以此糊弄朝廷,博取皇帝欢心,也为自己积累了最初的军功资本。这充分暴露了他好大喜功、欺上瞒下的本性。 方腊起义震动东南,童贯被任命为江淮荆浙宣抚使,率原本准备北伐的西北劲旅南下镇压。他手段狠辣,屠杀极重,他迅速平定了起义,但也纵兵劫掠,给东南百姓带来了深重灾难。此举展现了他果决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也让他进一步掌握了兵权。 而且他似乎还是联金灭辽的狂热推动者。这正是当前时局的关键!童贯是朝中最坚定的“主战派”实为投机派。他渴望通过收复燕云这件不世之功,达到武臣的巅峰——封王! 他刻意忽视金国的威胁,夸大宋军的实力,不断怂恿皇帝对辽用兵,其背后,是极其强烈的个人野心和政治投机。他并非不知兵,而是利令智昏,为了个人功业,不惜将整个国家拖入巨大的风险之中。 童贯绝非简单的莽夫或弄臣。他精明狡黠,善于钻营,懂得利用一切机会往上爬,他狠辣果决,对敌人和潜在的威胁毫不留情,他好大喜功,虚荣心极强,渴望青史留名,他掌控欲强,野心勃勃,以宦官之身执掌枢密院,染指军权,已是位极人臣,但仍不满足,觊觎着更高的荣誉。他是一个复杂的混合体,是北宋末年畸形政治生态下催生出的怪胎。 刘义庆的出现,正是童贯这复杂性格和庞大野心的一个侧影。 他像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蜘蛛,通过无数的“刘义庆”们,编织着一张覆盖军、政、谍报的大网。 而荣安这个似乎不按套路出牌的下属,自然引起了他的特别注意。 想到这里,她背后寒意更盛。 宴会仍在继续,但她已如坐针毡。 她再次寻了个借口,声称酒意上涌需更衣净面,离开了席位。 穿过一道月亮门,是一处小巧精致的花园,比起前院的喧嚣,这里显得安静许多。然而,她刚走到廊下,便看到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正独自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望着月色下朦胧的花影,似乎也在躲避厅内的烦扰。 正是李师师。 她听到脚步声,缓缓回过头来。看到是荣安,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担忧?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在荣安思索着该如何礼节性地打招呼然后迅速离开时,李师师却主动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与之前表演时截然不同的、低回而意味深长的味道。 “荣……安正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荣安的瞳孔一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又一个!又一个认识原身的人! 而且是她绝未想到的人——李师师! 原身到底是什么人?交际范围竟然如此之广,从童贯的探子营,到名动京师的花魁?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荣安的脑海。 原身与李师师或许是一种更隐秘、更……公务化的联系?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但串联起诸多线索后却又显得无比合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荣安脑中的迷雾! 李师师……与当今官家赵佶关系匪浅…… 官家……皇帝虽沉迷书画享乐,但并非完全昏聩到对朝政一无所知,他必然也需要属于自己的、独立于蔡京、童贯等权臣的信息渠道。 皇城司……名义上是皇帝亲军,掌管禁中宿卫和刺探情报。 而李师师,这个身处烟花之地,却能接触到三教九流、文武百官,且深受皇帝信任的绝色女子…… 她很有可能是皇帝直接掌控的、埋藏在宫外最深的一枚暗棋! 一个不属于皇城司序列,却直接向皇帝负责的超级密探! 那么,原身作为童贯探子营的干将,后来又被安排进皇城司,甚至又是皇帝的隐秘卧底,她与李师师认识,甚至有过交集,就完全说得通了! 她们很可能是……同事!在不同线上为同一个终极老板皇帝服务的秘密情报人员! 这个推断让荣安心跳加速,血液奔流。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的李师师,就绝不是简单的歌舞伎,而是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她生死、或者至少能提供关键帮助的“自己人”! 荣安迅速压下心中的惊骇,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刻意模仿原身可能存在的、与李师师打交道时的某种默契与疏离并存的态度,微微颔首,用同样低沉的、带着试探的语气回应。 “劳大家挂心,一切尚好。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大家。” 她没有否认“许久不见”,这是一种默认和接续。 李师师的美眸在荣安脸上流转片刻,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似乎也在评估着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此地非叙旧之所。安正字……珍重。有些线,乱了,便再难理顺。” 她的话语含糊,却意有所指。是在提醒她身份错综复杂,已然引起多方注意?还是在暗示她与童贯那边的线被挑起,处境危险? 说完,李师师不再多言,对着荣安微微欠身,便抱着琵琶,转身袅袅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影月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荣安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刘义庆的警告,李师师的暗示…… 前有狼,后有虎,身侧还有看不清面目的“同伴”。 她尚未来得及完全消化李师师那番意味深长的警告,以及理清原身与这位神秘花魁之间可能存在的、服务于皇帝的隐秘联系,新的危机便已如影随形地迫近。 她正欲从后园返回宴会厅,刚绕过一处假山,两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一前一后,堵住了她的去路。 是红拂。她依旧穿着那身惹眼的红衣,在朦胧月色下仿佛一团燃烧的暗火,嘴角噙着一丝妩媚却又冰冷的笑意,眼神如同淬毒的蛛丝,牢牢缠绕在荣安身上。 而身后,则是那个让荣安高度警惕的、精通易容术的随从。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仿佛融入阴影,但那种存在感却像针一样刺着荣安的背心。 “安正字,真是好兴致,独自在此赏月。” 红拂率先开口,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家公子,有几句话,想托奴家转达给安正字。” 荣安心头一沉,她停下脚步,面色平静,暗中却已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内力悄然流转,戒备着可能的袭击。 “红拂姑娘请讲。” 红拂向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传来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香料与淡淡血腥气的味道。“安正字是聪明人,今日赛场上的风采,更是让我家公子印象深刻。公子说,大宋与金国,乃兄弟之邦,当同心协力,共伐暴辽。这‘海上之盟’,于两国皆是利在千秋之举。”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荣安的脸庞:“安正字如今身在崇文院,又得皇城司看重,听闻与宫中的贵人也有些渊源……想必在贵国朝廷中,总能说得上几句话。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希望安正字能……多多尽力,全力促成此事。” 全力促成宋金海上之盟,联合攻辽! 果然如此! 金人他们看中了原身看似复杂、实则可能在某些环节起到作用的人际网络和身份,想要将自己发展成他们在宋国内部的推动者之一! 荣安心中怒火升腾,她深知这“海上之盟”是何等的饮鸩止渴,一旦促成,大宋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虽然不喜东国,但也不至于要把它毁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强压着怒意,语气淡漠:“红拂姑娘抬举在下了。此等军国大事,自有官家与诸位相公决断,岂是我这等微末小官能够置喙?” “呵呵……” 红拂轻笑一声,声音却愈发冰冷:“安正字过谦了。有时候,微末之处,方能撬动全局。我家公子相信,以安正字之能,总有办法施加影响。比如……在皇城司的密报中,在崇文院的经筵讲义里,甚至……在某些能直达天听的人耳边。毕竟……雪里红……可不是泛泛之辈……” 她的话,几乎点明了荣安的所有身份,自己警告威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那个易容随从,忽然用一口流利得近乎纯正,甚至带着些许汴京口音的官话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刻意改变过。 “安正字可知,辽国如今外强中干,国内怨声载道。其精锐之师,多被大金牵制于北方。南朝只需出兵北上,与我国东西夹击,必能势如破竹,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此乃不世之功业,亦是洗刷贵国澶渊之盟后百年屈辱之良机。朝中如蔡太师、童枢密,皆是有识之士,深明此理。安正字若能顺应大势,他日盟约达成,兵锋北指,岂止是加官进爵?便是名垂青史,亦非难事。” 这番话,不仅点明了利害,更可怕的是,他对大宋内部的政治风向、对蔡京童贯等人的态度,甚至对宋人内心深处“收复燕云”的执念和“澶渊之盟”的屈辱感,都把握得极其精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金国随从所能具备的见识! 荣安猛地看向他,试图从那毫无破绽的易容面具下,看出些许端倪。 此人,究竟是谁?是长期潜伏在宋国的细作头目?还是……本身就是宋人,却投靠了金国? “阁下对我大宋,倒是了解颇深。”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那易容者低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知己知彼,方能共赢。我家公子诚意十足,只望安正字莫要辜负这番美意。”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隐含的威胁。 红拂接过话头,笑容妩媚而危险:“安正字,这不仅是公子的意思,亦是我大金的期望。促成盟约,你便是功臣。若有人……不识时务,从中作梗……” 她声音陡然转寒:“这汴京城虽大,却也未必安全。别忘了,您真正的身份……” 荣安心中发寒,她知道,这不是虚言恫吓。金人能派出使者深入汴京,与高俅、蔡京等人把酒言欢,其潜藏的力量和肆无忌惮的程度,远超常人想象。而且原身与王公子的那层关系,也容不得她拒绝。 不得不从!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此。 荣安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仿佛被说动、又带着些许惶恐和贪婪的复杂表情,这是她此刻能做出的最合理的反应。她微微垂下头,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得从长计议,寻找合适时机……” 红拂见她“服软”,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安正字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时机嘛,总会有的。只要安正字心中有数,我等……随时恭候佳音。” 那易容者也微微颔首,沙哑道:“望安正字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两人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迅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留下荣安一人,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夜风吹过,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只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寒冷。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身法 高俅府邸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荣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弥漫着权谋与危机的奢华牢笼。 夜风凛冽,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却难以冷却她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没有立刻回崇文院,而是绕道走向离太尉府稍远、更为僻静的御街辅路。 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将今晚获取的所有信息,与她脑海中那份来自未来的、沉甸甸的关于“海上之盟”的认知,进行整合与分析。 她在从现代对东国学习的知识库调取了关于海上之盟的信息。 背景是金国崛起,屡败辽国。北宋君臣见辽国势衰,意图联金灭辽,收复后晋时期割让的燕云十六州。 经由双方使节跨海往来故称“海上之盟”,约定金攻辽中京也就是后世内蒙古宁城,宋攻辽燕京,灭辽后,燕云之地归宋,宋将原给辽的岁币转给金。 结果宋军无能暴露,童贯、种师道等率军两次攻打燕京,均被残辽守军击败,充分暴露了北宋军队的腐败与战斗力低下。 金国在独自攻占燕京后,看清了宋军的虚弱,对宋态度由“盟友”转为极度轻视与贪婪。 金人以“代收”燕京为名,向宋索取巨额“赎城费”,并大肆劫掠。最终仅将几座空城交还宋朝,且埋下了日后南侵的祸根。 此盟约被视为导致“靖康之耻”、北宋灭亡的重要导火索之一。宋廷的短视、腐败、军事无能在此过程中暴露无遗。 而她当前处境与任务,已被明确要求“促成”盟约,否则自身及队友安危难保。此为迫在眉睫的危机。 刘义庆的出现代表童贯一直在注意自己,童贯是盟约狂热推动者,可能拉拢,也可能因不确定而清除。 蔡京虽可能支持盟约以固权,但其老谋深算,对自己这个“意外因素”态度暧昧,需警惕。 皇城司内部态度难测,对盟约是何立场?皇帝是何态度?她一概不知。 种家种渊被迫“输”给自己,种家对即将可能到来的北伐持何态度?他是否也承受着巨大压力? 晏执礼派给她的原定任务是潜伏崇文院,却没有明确具体的任务。 如今她自己已被卷入漩涡中心。下一步,是继续潜伏,还是主动出击?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自保? 思绪纷乱如麻,每一种可能都指向巨大的风险。她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思考,走过一个拐角,进入一段灯光昏暗、两侧高墙林立的巷道时,一股极其突兀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 有埋伏!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向后急退! 她原本站立的位置,一道幽暗的、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是那个易容人! 他竟然尾随至此,并且直接出手了! 月光下,他那张毫无特色的易容脸孔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嗜血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 “做什么!” 荣安又惊又怒,厉声喝道。王公子刚刚才威胁她做事,转头就派人来截杀?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还是……灭口?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那易容人并不答话,身形一晃,再次扑上!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飘忽,步伐灵动莫测,双手成爪,直取荣安咽喉与心口要害! 招式狠辣凌厉,完全是奔着一击毙命而来! 荣安不敢怠慢,这具身体的内力和她本身的格斗技巧瞬间提升到极致。她侧身避过锁喉,手臂格挡对方袭向心口的一爪,同时一记凌厉的膝撞顶向对方小腹!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寂静的巷道中回荡。 那易容人似乎没料到荣安的反应和力量如此之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但随即又以更凶猛的速度揉身再上! 他的拳脚如同狂风暴雨,招式衔接流畅而诡异,时而如同毒蛇出洞,刁钻狠辣。时而又如同巨斧开山,势大力沉。 荣安凝神应对,将现代格斗的简洁高效与这具身体残留的武学本能结合,见招拆招。她的感知被放大到极限,捕捉着对方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预判着每一次攻击的轨迹。 然而,越打下去,她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这个易容人的武功路数……很奇怪! 看似杂乱无章,狠辣诡谲,但在某些发力技巧和身法转换的细微之处,竟然给她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不是记忆中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仿佛见过类似风格的、属于她“荣安”本人在现代接触过的某种古老杀人技的熟悉感! 但又似是而非,融合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尤其是……一种属于战阵搏杀的、大开大阖的影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 金国哪里网罗的这等高手? 还是说…… 就在她分神思索的刹那,那易容人抓住她一个微小的破绽,一记手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她的太阳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下若是劈实,必死无疑! 荣安瞳孔骤缩,再想完全避开已来不及,只能竭力偏头,同时手臂硬格上去! 眼看就要硬扛这致命一击。 “退开!” 一个冰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骤然在巷道口响起。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插入了荣安与那易容人之间! 是李畴! 他依旧是白天那身朴素的文士袍,在月光下显得身形修长。 他甚至没有看荣安,只是淡淡地面对着那易容人。 那易容人势在必得的一击,在李畴出现的瞬间,竟硬生生顿住了! 他看向李畴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蔑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另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在巷道的另一端,堵住了易容人的退路。 阿修罗怀抱着他那柄几乎与人等高的夸张巨刃,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万年寒冰,锁定着易容人。 然而,就在阿修罗手指微动,似乎要拔出巨刃的瞬间,李畴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极其轻微地、向着阿修罗的方向侧了一下视线。 仅仅是一个眼神。 阿修罗那即将动作的手指立刻停滞,然后缓缓放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周身那凛冽的杀气,却立刻弥漫开来,将这片空间冻结。 李畴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易容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那易容人死死地盯着李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突然身形暴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李畴! 李畴似乎早已料到,他脚下步伐未动,只是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侧,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对方迅猛的一拳。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直取对方手腕脉门! 那易容人反应极快,变拳为爪,反扣李畴手腕。 两人就在这狭窄的巷道中,以快打快,瞬间交换了十数招! 月光如水,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动作。 荣安被阿修罗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心中掀起了比刚才自己被袭击时更大的惊涛骇浪! 李畴的身法……飘逸灵动,如同鬼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莫测,与他之前的功夫似乎又不一样了些!他今天的招式看似简单,却每每能后发先至,精准地截断对方的攻势,仿佛能预知未来。 而更让荣安震惊得几乎窒息的是——那个易容人的身法,在全力施为下,竟然与李畴的身法,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虽然那易容人的招式更加狠辣、诡谲,充满了戾气,但在某些核心的发力方式、步法转换的韵律、乃至那种融入骨子里的诡异气质上,竟与李畴同出一源! 就像是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根枝桠,一根朝着光明与秩序生长,而另一根,则扭曲着伸向了黑暗与杀戮! 他们……师出同门? 这个念头像惊雷般在荣安脑海中炸响! 那易容人究竟是什么人? 场中,李畴似乎不愿过多纠缠,他的招式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指弹出,指尖仿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点对方眉心! 那易容人轻轻抬起双臂交叉格挡! 接着他以极其诡异的身形一飘,一纵,如同夜枭般翻上高墙。 月光洒下,他高矗静立,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直笼罩在了李畴身上。 他居高临下,月光勾勒出他模糊而诡异的轮廓。他看向下方巷道中静立的李畴,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打破了夜的沉寂。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毫无长进!” 荣安心中猛地一震! 这语气,这内容……此人绝非寻常金国细作!他与李畴是旧识! 而且听起来,渊源极深,甚至可能有过节!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如同铁塔般的阿修罗,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线索或提示。 却见阿修罗那凶悍的脸上,眉头紧锁,盯着墙头的身影,一只手紧紧按在背后的巨刃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显然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刻。 “咕噜噜……”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肠鸣音,突兀地从阿修罗那魁梧的身躯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 阿修罗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僵住,按在刀柄上的手松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瓮声瓮气地,带着点委屈说道:“……方才,蹲了大半天,没吃饭……饿。” 荣安:“……” 她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闪了腰。 李畴背对着他们,似乎也沉默了一瞬,周身那冰冷的气息都仿佛滞涩了一下。 墙头上那易容人显然也听到了,他周身那股阴狠戾气都似乎被这“饿”字冲淡了几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荣安看着阿修罗那副委屈巴巴的壮汉模样,又想起他和李畴很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一直饿着肚子在外面蹲守,心中不由得一软,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哭笑不得。 她下意识地伸手往自己怀里一掏,摸出了一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物事——正是她离开高俅宴席时,顺手从桌上打包的一只肥嫩烤鸡。 “给。” 她将油纸包递向阿修罗。 阿修罗那双铜铃大眼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荣安,又看看那散发着诱人油脂香气的油纸包,凶悍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绽放出一个与他形象极其不符的、带着点憨傻的巨大笑容,忙不迭地接了过来,瓮声瓮气道:“谢…谢谢阿安!” 他也顾不上场合了,迫不及待地撕开油纸,露出里面烤得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整鸡,就这么站在巷道里,旁若无人地大口撕咬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而墙头上,那易容人与李畴的对峙,也因为这极其荒诞的插曲,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李畴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平静,但细听之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他抬头望着墙头的身影,冷嘲热讽回去。 “我是否长进,不劳费心。倒是你,苟延残喘至今,怎么还没死?”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直刺对方。 那易容人闻言,周身气息陡然一寒,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你都没死,我怎敢先走一步?总要看着你……看着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寒意却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荣安看着这两人一个在墙上,一个在墙下,明明剑拔弩张,却因为阿修罗豪放的吃相和空气中弥漫的烤鸡香味,而显得有些……滑稽? 她见两人似乎暂时没有再次动手的意思,干脆也放松下来。 刚才在宴会上光顾着应付各方势力和周旋,根本没吃几口东西,此刻闻到烤鸡香味,自己也觉得饥肠辘辘。 她索性走到阿修罗旁边,也不嫌地上脏,直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精致的糕点。同样是宴会上顺手牵羊的成果。 她打开油纸,拿起一块芙蓉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姿态悠闲,仿佛眼前不是一场高手对峙,而是街头杂耍。 阿修罗见状,啃鸡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往旁边挪了挪,给荣安让出更舒服的位置,还含糊不清地说:“阿安……这个……这个鸡翅膀好吃,给你……” 荣安笑了笑,摇摇头:“你吃吧,我吃这个就好。” 于是,巷道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边,是皇城司的李畴与神秘易容高手隔空对峙,言语交锋,气氛冰冷肃杀。 另一边,是凶名在外的铁面佛阿修罗和荣安,毫无形象地靠墙坐在地上,一个抱着烤鸡大快朵颐,一个吃着糕点悠然观战。 月光清冷,将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切割又融合在一起,充满了荒诞离奇的张力。 荣安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仔细观察着墙头上的易容人和下方的李畴。 她越发确定,这两人绝对关系匪浅,而且极有可能师出同门。只是不知为何反目成仇,走到了如今这兵戎相见、言语如刀的地步。 李畴似乎并不急于动手,那易容人也只是站在墙头,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再次攻击的意图。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持续了多年的较量。 荣安甚至觉得,他们可能更需要一个观众,一个见证者,来证明某些东西。 而她和埋头苦吃的阿修罗,似乎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个见证者。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章 症结 墙头之上,易容人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继续着他的挑衅,话语却如同毒针,不仅刺向李畴,更扫向这夜幕下繁华而腐朽的帝都。 “李六郎,你就甘心一辈子当赵家这艘破船上的裱糊匠?看看这汴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蔡老儿贪得无厌,童阉奴妄图军功,连高弄臣都能位列三公!满朝文武,有几个心系黎民,有几个想着边防?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忙着讨好那个只知道写字画画的皇帝!”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癫狂和看透一切的冰冷。 “这样的朝廷,值得你效忠?这样的王朝,还能撑几天?你守着皇城司,守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延缓它腐烂的速度罢了!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李畴立于墙下,月光照着他半张侧脸,依旧平静,但荣安敏锐地察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而另一边,阿修罗已经风卷残云般将那只烤鸡连肉带骨啃得干干净净,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但他脸上那片刻的满足和憨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巨大的身躯绷紧,目光死死锁定着墙头上的易容人,那双铜铃大眼里充满了担忧,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瓮声瓮气地,用只有身旁荣安能听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说道:“……阿六……不是他的对手。” 荣安心中猛地一沉,阿修罗竟然直接断言李畴不是那易容人的对手? 她立刻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投向对峙的两人,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分析。 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李畴看似平静,但他周身的气息并非绝对的掌控和从容,而是……一种极致的谨慎,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紧绷和紧张,这在她与李畴有限的接触中,是绝无仅有的!通常他都是那个深不见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下棋人。 而墙头上那个易容人,虽然言语癫狂挑衅,但他站立的身姿,呼吸的韵律,都透着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沉稳,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他之前的袭击,恐怕真的只是“小打小闹”,是为了引出李畴,或者……另有目的? 就在她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 那易容人似乎厌倦了无谓的口舌之争,或者说,他达到了某种激怒对方或确认某事的目的。 他毫无征兆地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蓄力,甚至没有明显的预兆! 他就像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从高高的墙头俯冲而下!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与荣安交手之时,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只有李畴! “小心!” 荣安和阿修罗几乎同时出声。 李畴瞳孔骤缩,一直静立的身形终于动了! 他脚下步伐变幻,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试图避开这雷霆万钧的扑击。 然而,那易容人仿佛早已算准了他的所有反应! 身在半空,竟能违背常理般地拧身变向,右手五指成爪,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直抓李畴面门,左手并指如刀,悄无声息地戳向李畴肋下要害! 一招两式,狠辣刁钻到了极点! 李畴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他双臂交错,格挡面门一爪,同时腰腹发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肋下指刀。 “嘭!” 气劲交击的闷响如同擂鼓! 李畴身形巨震,向后连退三步,才勉强卸去那股磅礴巨力,脚下的青石板竟被踩出了细微的裂纹! 他脸上那惯有的平静终于被打破,露出一丝苦色。 而那易容人落地无声,如同羽毛,一击不中,毫不停滞,身形如陀螺般旋转,双腿如同两根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狂风暴雨般扫向李畴下盘! 荣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的“超级计算机”大脑全速运转,试图分析易容人的武功路数,寻找破绽,但越看越是心惊。 此人的武功,太诡异,太强大!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沛然莫御的内力,劲风激荡,显然内力修为已臻化境,远在李畴之上。 交手时产生的气爆声就是明证。 他的移动方式完全违背了常理,时而如柳絮飘飞,难以捉摸,时而如陨星坠地,迅猛绝伦。 那种与李畴同源的诡异感更加强烈,但在他身上,这种诡异被放大,糅合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和杀戮欲望。 而他的腿法、拳劲中,蕴含着大开大阖、势大力沉的战阵搏杀技巧,如同冲锋陷阵的猛将,每一击都追求最大的破坏力。 同时又夹杂着各种精妙狠辣的拳脚指爪功夫,点、戳、抓、拿,无一不是攻向人体最脆弱要害,阴毒无比。 最可怕的是那些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武学套路的诡异动作,身体扭曲的角度,发力方式的刁钻,仿佛他的骨骼和肌肉可以随意变形重组,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他身上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刚柔并济,正奇相合,转换之间流畅自然,毫无滞涩! 在荣安超越常人的动态视觉和分析能力下,竟然找不出任何明显的破绽和规律! 他的攻击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毫无喘息之机。 李畴显然也陷入了极大的苦战。 他将那鬼魅般的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双手或指或掌,不断封、挡、卸、引,试图化解对方狂猛的攻势。 他的招式依旧精妙,应对依旧冷静,但荣安清晰地看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 他从最初的势均力敌,渐渐变得守多攻少,显得吃力起来! 那易容人的攻势越来越狂猛,笑声也越发沙哑刺耳:“怎么了?李六郎!你的‘幽冥鬼步’呢?你的‘截脉指’呢?就只会躲了吗?皇城司让你变得如此废物了吗?” 他话音未落,身形猛然一顿,由极动转为极静,随即右拳收于腰际,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响,整个人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凝聚起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下一刻,他吐气开声,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和速度! 拳风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打穿,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音爆! 目标直指李畴胸膛! 李畴脸色剧变,他知道这一拳不能硬接! 他脚下步伐连踩,身形如同鬼影般向后急退,同时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圆,试图以柔劲化解。 然而,那拳速太快,力量太猛! “轰!” 拳劲最终还是撞上了李畴布下的防御气劲! 李畴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巷道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碎石簌簌落下。 他勉强站稳,嘴角已然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阿六!” 阿修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反手就欲拔出背后的巨刃! “别动!” 李畴猛地抬手制止,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死死盯着前方缓缓收拳,气息依旧平稳悠长的易容人,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和愤恨…… 易容人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只是随手而为。 他沙哑地笑着,一步步向李畴逼近。 “看来,这些年你养尊处优,确实退步了不少。真是……令人失望。” 巷道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荣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了拳头,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破局的方法。 这个易容人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李畴受伤,阿修罗被命令不得插手,难道今晚…… 就在这时,那易容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侧耳似乎倾听了什么,随即冷哼一声。 “哼,碍事的家伙来了。” 说罢,他竟不再理会受伤的李畴和紧张的荣安二人,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再次掠上高墙,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他刚消失不久,远处便传来了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巡夜的禁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在赶来。 巷道内,只剩下倚着墙壁喘息、嘴角带血的李畴,一脸焦急又不敢轻举妄动的阿修罗,以及心绪如同翻江倒海般的荣安。 月光依旧清冷,映照着这一片狼藉和沉默。 那个易容人……究竟是谁? …… 巷道中的血腥气与对峙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李畴倚着墙,拭去嘴角的血迹,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阿修罗,又深深望了一眼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荣安,声音带着受伤后的虚弱,却依旧不容置疑。 “阿修罗,送我回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荣安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疏离:“安正字,今晚之事,与你无关。忘了它,莫要多管闲事。” 说罢,不再给荣安任何询问的机会,在阿修罗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两人步履略显蹒跚地消失在巷道的另一头。 荣安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官袍,带来刺骨的凉意。 李畴最后那警告的眼神和“莫要多管闲事”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她知道,李畴与那易容人之间的恩怨,水深得足以淹死人,绝非她目前能够掺和。 但是,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吗?那易容人与金国明显有牵连,而金国……“海上之盟”…… 一切的突破口,或许就在这里! 她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崇文院分配给她的那间僻静值房。 关上房门,插好门闩,她点燃烛火,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照不亮她心头的沉重。 她需要信息,需要理清头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易容人带来的压迫感,金人赤裸裸的威胁,李畴异常的凝重,还有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局……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份关乎国运的盟约。 她铺开纸张,磨墨润笔,并非要书写,而是借助这个过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脑海中所有关于“海上之盟”的信息,无论是来自这个时代安荣的记忆碎片,还是来自未来那个灵魂的宏观认知,进行系统地梳理和整合。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而锐利的眼眸。 海上之盟背景与缔约过程梳理。 宋方动机,核心目标是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 这是自后晋石敬瑭割让以来,历代北宋君王和士大夫心中难以释怀的执念,是“雪耻”与“完成祖宗未竟之业”的象征。燕云之地不仅是战略屏障,更是政治正确。 然而战略误判,“以夷制夷”。 见新兴的金国势如破竹,屡败辽国,便天真地认为可以借助金人的力量摧毁世仇辽国,自己则趁机收复失地,代价仅仅是转交原本给辽国的岁币。完全低估了金人的野心和战斗力,高估了自身实力。 大宋内部以童贯、蔡京为首的主战投机派,渴望通过此役获取不世军功和政治资本,尤其是童贯,封王的野心炽烈燃烧。 金方动机则是建国需求,女真初建金国,需要稳定外部环境,尤其是应对庞大的邻国辽。与宋联盟,南北夹击,可以最大限度地分散辽国兵力,加速其灭亡。 双方的经济利益,宋承诺的巨额岁币,对刚刚立国、财力相对薄弱的女真政权是极大的补充和诱惑。 金通过结盟过程,窥探宋国的政治、军事实力以及朝廷效率。事实上,宋国在盟约商议和执行过程中的拖延与笨拙,已经让金人开始心生轻视。 根据她所了解的东国历史轨迹。 辽国衰败是由于天祚帝耶律延禧昏庸无能,国内叛乱四起,国力大衰。 完颜阿骨打领导的金军战斗力强悍,连续取得对辽关键性胜利,势不可挡。 北宋君臣看到辽国的颓势和金国的崛起,产生了“有机可乘”的错觉,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收复故土良机。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政和七年,也就是三年之前,宋朝通过边境情报网络,确切得知金国已攻占辽国东京道。宋徽宗与蔡京、童贯等人认为时机成熟,开始秘密筹划联金事宜。 两年之前,宋廷派遣武义大夫马政等人由登州乘船渡海,以买马为名,首次抵达金国,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接触,表达了联合灭辽的意向。 宣和二年,也就是去年,她穿越来的时候,宋廷再次派遣使者,这一次是更为关键渡海使金。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及其核心成员进行了详细谈判,最终正式达成了“海上之盟”! 盟约核心约定金军攻取辽中京,宋军攻取辽燕京及西京。灭辽后,燕云之地归宋,宋将原每年给予辽国的五十万岁币转赠金国。 写到这里,荣安的笔尖顿住了,她的眉头紧紧锁起。 问题就出在这里! 盟约去年就已经正式签订了! 按照约定,双方应该协调行动,尤其是宋军,应该积极筹备,择机北上,攻打辽国的南京析津府! 但是,从她穿越至今,在汴京的所见所闻,除了在高层小圈子里的密谋和争吵,以及金人使者焦急的催促之外,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大规模军事调动的迹象! 朝廷没有公开下旨动员,边境没有传来大军集结的讯息,就连枢密院和兵部,似乎也处于一种奇怪的“静默”状态。 童贯不是狂热的主战派吗?他为什么不积极推动出兵?蔡京在等什么?皇帝又在犹豫什么? 宋朝这边,在正式缔约后,竟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停滞”! 迟迟未动,连派兵的计划和风声都几乎没有!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王公子会如此焦躁,甚至不惜让她这样一个“多面间谍”来“全力促成”!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联系 荣安推断,金国那边已经按照盟约在持续对辽用兵,步步紧逼,他们需要宋国履行约定,在南方发动进攻,牵制辽军主力,形成真正的夹击之势! 而宋国这边的拖延,无疑会让金人产生怀疑、不满,甚至可能重新评估这个“盟友”的价值和可靠性。 “怪不得……怪不得那王公子如此急切,那易容高手下场施压……” 荣安喃喃自语,烛光在她眼中跳跃:“宋廷内部,对于是否真的履行盟约,何时履行,如何履行,恐怕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拖延!” 这拖延的背后,是意识到了自身军力的不堪?是害怕承担战败的责任?是蔡京与童贯之间的权力博弈?还是皇帝本人那点可怜的、在艺术和现实之间摇摆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无论如何,这种拖延,正在消耗金人本就不多的耐心,也正在将大宋推向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要么,金人失去耐心,独自灭辽后,调转枪头对准这个虚弱而失信的邻居,要么,宋国被迫仓促出兵,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直面尚有余力的辽军,结果可想而知。 荣安放下笔,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她看清了症结所在,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力量,又能做什么?去催促童贯出兵?去劝说蔡京支持?还是去告诉皇帝这盟约是个陷阱? 都不可能。 她就像站在一条即将崩塌的堤坝上,清楚地看到裂缝在蔓延,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堵塞的材料,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不断上涨。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如果……无法阻止盟约的履行,那么,能否想办法,让这履行过程,朝着对宋国稍微有利一点,或者至少不那么糟糕的方向发展? 比如,在宋军必然失败,她知道历史结果的北伐中,尽量保存一些有生力量?比如,设法让朝廷更早、更清晰地认识到金人的真实面目和威胁?再比如……利用这次机会,清除掉一些内部的蠹虫? 这个想法大胆而危险,但仿佛是在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微弱的主动权。 她没意识到的是,她竟然在一点点开始循序渐进站在宋这边的立场上考虑事情了。 她只想着眼下她需要更多的情报,需要了解朝中各方势力对出兵的确切态度,需要知道童贯的真实计划和准备情况,甚至……需要想办法接触到更核心的决策圈。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 这潭浑水,她不得不继续蹚下去了。 崇文院的烛火再次彻夜未熄。 荣安伏案于堆积如山的卷宗舆图之间,如同一个在时间长河中艰难跋涉的拾荒者,试图从故纸堆的尘埃与谎言里,拼凑出“海上之盟”被刻意推迟的真相。 接下来的日子,她调动了自己作为“安荣正字”在崇文院的所有权限,又隐晦地借助了皇城司干当官的身份,旁敲侧击地查阅了近一年来与边事、漕运、军械相关的公文邸报。线索零碎而模糊,仿佛被人精心擦拭过,但她那超越时代的分析能力和特工的直觉,还是捕捉到了几丝不寻常的脉络。 所有的疑点,在反复交叉比对后,竟隐隐约约地,再次指向了那个曾经让她身陷险境、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的存在——海鰌船! 那艘隶属于高俅名下,庞大、诡异,承载着秘密与死亡的大船。 她记得自己之前的潜入调查,在那迷宫般的船舱深处,在那些弥漫着奇异腥气的货箱之间,她看到、闻到、感知到了一些……极其不对劲的东西。 她至今还记得那股冰冷、带着浓重陈腐气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味道的空气…… 那些她开始以为是机器人后来却是药人的船员…… 那片诡异的蓝绿色光芒…… 那扇由某种晶莹剔透、仿佛黑水晶般的材质制成的门…… 还有那艘更小的、造型更加流畅、更加诡异、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银灰色光泽的“船”! 那艘“船”的样式,像她在现代科幻影像中见过的某种先进的潜航器…… 突然,她继续想那艘小船时,脑袋却一重,有什么立马混乱起来。 画面繁杂,舱室内一些散落的疑似金属的零件,不是木材或粗锻铁,其锻造工艺和结构复杂程度,远超她对北宋工业水平的认知。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极其细微、排列规则的纹路,不似装饰,更像某种……符号或编码? 连着当时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她才后知后觉好像不仅仅是海腥气,还有一种极其尖锐、类似化学药剂挥发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和大脑,让她当时就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 她越想脑中越混乱起来,就像是吃了毒蘑菇一般 一会儿是船舱、一会儿是药人、一会儿是一些局部…… 她立刻甩头,脑中一个冷静的声音仍在试图理性断定,她当时就是中毒了,感官错乱,所见所闻皆非真实。”这符合常理,也能解释那些超乎想象的现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另一个更深处、源于特工本能和穿越者灵魂的声音,却在尖锐地反驳:“不!你看到的、听到的,哪怕再不可思议,也极有可能是真实的!你的身体反应不仅仅是中毒,更是一种对‘异常’的本能预警!” 海鰌船上,绝对隐藏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秘密! 而那些秘密,很可能与高俅,与某些未知的势力,甚至……与一切事情的推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记得清楚,在海鰌船事件中,结束得过于仓促纷乱,而且因为方腊起义的干扰 让她忽略了一些事情,之后皇城司和高俅方面都表现出了一种异样的“冷处理”态度。就连王公子那边似乎也没有再提及海鰌船的事,整个事件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仅仅激起几圈涟漪,便迅速沉底,再无声息。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的脑袋越来越昏,尽量不去再想海鰌船的事,果然立马又好了很多。 她迅速调整思考方向,她现在是一个小小的正字,一个看似被重用实则被层层限制的密探,权限低得可怜,根本无权过问事件的后续调查结果,甚至连相关卷宗都被标记为“密”级,封存在她无法触及的深处。 “权限不够……” 一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在这等级森严的官僚体系中,信息就是权力,而她,恰恰被隔绝在关键信息之外。 但于此同时,她笃定,有一股强大的暗流在阻碍或至少是拖延着“海上之盟”的军事执行。这股暗流可能源于内部权力斗争,也可能涉及更深远、更不可告人的图谋。 甚至……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一只大手在隐隐约约操控着这一切…… 她顾不了太多,只能顾及眼下。 王公子那边的任务是让她促成推进海上之盟,她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有破坏盟约的念头?是因为东国的历史?对北宋的惋惜?还是一些什么她自己还没察觉到的东西…… 如今看来更是是奢望,金人威胁、童贯推动、皇帝默许,大势难逆。 她似乎是猛地回神过来,王公子那边的任务她是要完成的,她需要保全自己,那么她该如何完成金人“促成”的要求,同时又实现自己“将影响降到最小”的目标? 她……想全身而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安享晚年…… 她闭上眼,大脑如同精密仪器般再次运转,摒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开始制定一个基于现实、极其务实甚至堪称冷酷的计划。 她的核心策略是表面上积极推动盟约履行,实则通过“精准的”推动,引导宋军走向一场“可控的、暴露问题的”军事行动,从而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前提下,达到以下几个目的。 一是满足金人要求,解除自身威胁。 这是自保的前提。 二是暴露宋军真实战斗力。 让朝廷上下,尤其是皇帝,亲眼看到禁军的腐败无能,打破他们“天兵一到,燕云传檄可定”的迷梦,从而在未来可能面对更强大敌人时,能多一丝警惕,少一分狂妄。 三是消耗童贯威信。 作为北伐主帅,一旦战事不利,童贯必然首当其冲,其权势和主战派的声势将受到打击。 四是为可能的后续抵抗保存种子。 在注定失败的北伐中,尽量让那些尚有战斗力的部队如种家军等西北边军避免无谓的消耗,或者至少让他们认清现实,为将来做准备。 具体行动计划构想,第一步,借力打力,制造“势”。 先是利用崇文院平台,她可以“不经意”地在整理典籍、参与经筵讲义准备时,加入一些历史上成功“联弱抗强”或“抓住时机、果断出击”的案例,隐晦地为出兵营造舆论氛围。这符合她“崇文院官员”的身份,不会引人怀疑。 然后自然“泄露”情报,通过某些看似偶然的渠道,比如利用韩嘉彦的关系网,或者“不小心”让皇城司的同僚听到,散布一些经过筛选、夸大辽国目前如何虚弱、内部如何混乱、金军如何势如破竹的“情报”。强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给主战派提供“弹药”,煽动他们的急躁情绪。 接着迎合童贯心理,找到机会可以向童贯或其亲信暗示,拖延出兵可能导致金人独自灭辽,届时宋国将失去分享战果的机会,童枢密的盖世军功也将付诸东流。这直击童贯要害。 第二步,在“推动”中埋设“隐患”。建议仓促出兵,在适当的场合,可以“忧国忧民”地提出,兵贵神速,既然盟约已定,就当尽快出兵,以免夜长梦多。这看似积极,实则隐含了“准备不足”的致命风险。 推荐一些问题将领,暗中搜集那些善于夸夸其谈、实则庸碌无能,或是与童贯不和、可能阳奉阴违的将领名单,在必要时,可以“无意”中提及他们的“勇猛”或“经验”,助推他们被任命到关键位置。 在分析局势时,刻意淡化辽军残部的抵抗意志和战斗力,忽视宋军后勤保障的巨大漏洞,对河北、河东防线年久失修、兵力空虚的状况“视而不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三步,预留后手,观察止损。 要密切关注种家军动向,通过观察种渊也就是天枢,设法了解种师道等宿将对北伐的真实态度和可能获得的命令。在可能的情况下,以“天枢”的身份向他暗示保存实力的重要性。 同时利用皇城司的身份,尽可能详细地记录北伐过程中暴露出的所有问题——将领无能、士兵羸弱、后勤崩溃、欺上瞒下等等。这些将是未来警醒世人、追究责任的第一手资料。 也要准备危机预案,一旦北伐失利,金人可能立刻翻脸。她需要提前思考,如何利用皇城司或崇文院的资源,为可能到来的更大危机,比如金军南下做一些微小的、力所能及的信息准备和人员转移铺垫。 这是一个行走于刀尖之上的计划。 她要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扮演一个“热心”推动盟约的“积极分子”,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引导局势走向一个对国家和民族伤害最小的方向。这需要极高的演技、精准的算计和莫大的勇气。 任何一步出错,都可能被金人视为阳奉阴违而遭到清算,也可能被童贯等主战派看穿意图而视为异己,更可能被李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察觉端倪。 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条可能在绝境中,撬动一丝缝隙的道路。 她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缓缓写下了四个字。 “顺势,导流。” 然后,将这张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眸,里面没有了彷徨,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坚定。 她这个小人物,就要在这东国历史的洪流中活下去,试着去做那根看似随波逐流微不足道的木棍……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竟然开始试图悄悄改变河道走向……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章 微服 荣安在故纸堆与零散情报中艰难穿行,试图拼凑“海上之盟”推迟的真相时,一个名字反复跃入她的眼帘,逐渐变得清晰而关键——赵良嗣! 此人的经历堪称传奇,也极具争议。 他原名马植,本是辽国汉人,世居燕京,出身辽地大族,甚至官至辽朝光禄卿。然而,他敏锐地洞察到辽国国势日衰、内部腐朽,而东北方的女真族正如旭日般崛起。怀着某种“弃暗投明”或“建功立业”的复杂心态,他主动寻机接触了当时作为北宋使臣出访辽国的童贯,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战略——“联金灭辽,收复燕云”! 这个提议,精准地搔到了北宋君臣,尤其是那位有着“收复祖宗故土”执念的皇帝赵佶,以及渴望军功的童贯的痒处。宋廷几乎是以一种“如获至宝”的心态接纳了马植。 皇帝亲自召见,赐其国姓“赵”,更名为“良嗣”,授予秘书丞、直龙图阁等清要官职,俨然将其视为带来“天启”的功臣。 此后,赵良嗣便成为了宋金之间最重要的联络人和谈判代表。 他不负所托,在短短数年间,往返宋金六七次,穿越波涛险恶的渤海,以其对辽国内情的熟悉和灵活的外交手腕,最终在去年促成了那份决定未来命运的 《海上之盟》 。 盟约核心清晰,金攻辽中京,宋攻辽燕京,灭辽后,燕云汉地归宋,宋则将原纳给辽国的五十万岁币转赠金国。 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 荣安意识到。他不仅是盟约的促成者,更是最了解金国内部情况、最清楚盟约谈判细节、也可能最早感知到金人真实态度的宋方高层之一! 盟约签订后的诡异拖延,他不可能不知情,甚至可能参与其中! 他如今在做什么?他对当前僵局持何态度?他是坚定不移的推动者,还是也产生了某种疑虑? 荣安迫切想要接触或至少了解到更多关于赵良嗣的近况和动向。她正打算利用皇城司的渠道,小心翼翼地开始这方面的调查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打断了他的计划。 是好久不见的晏执礼。 他依旧是那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脸上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玄色面具。 “乖徒儿,好久不见啊!” 晏执礼笑着打了招呼,难得的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道明来意:“有任务,需要徒儿与我一同执行。” “师父请讲。” 荣安心中微凛,能让晏执礼亲自来通知还收起随意的,并且需要她参与的任务,绝非寻常。 晏执礼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官家……要微服出宫。” 荣安心头一跳! 皇帝微服私访?在这多事之秋? 晏执礼眨眨眼,继续道:“明面上,官家是去……探望李师师大家……” 他提到李师师名字时,眼睛又是一眨 仿佛在说“你懂的”,而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但实际目的,是借此机会,亲自查看一下京中的民情,以及……接触一些宫外的联系。” 荣安瞬间明了。 看来她之前的推断没错,这所谓的“网络联系”,很可能就是指李师师那条直接为皇帝服务的秘密情报线,或者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暗桩。皇帝这是不满足于经由蔡京、童贯等人层层过滤后送上来的奏章,想要亲自听听“民间”的声音,看看真实的汴京?还是说,他对“海上之盟”的拖延也产生了疑虑,想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真相? 无论是哪种,这都是一次极其重要,也极其危险的任务! “我等职责是?” 荣安沉声问道。 “贴身护卫,暗中警戒。” 晏执礼言简意赅:“官家此行隐秘,随行人员不宜过多,除你我之外,仅有少数几名绝对可靠的内侍和便装禁军高手在远处策应。你我对汴京街巷熟悉,身手也足以应对突发状况,故而官家点名让你同行。” 皇帝点名? 荣安想起原身也是皇帝的卧底来着,但是……在这种时候,安排她参与如此重要的护卫任务,是信任?是考验?还是……另有深意? “何时出发?路线如何?” 她按下心中疑虑,专注于任务本身。 “今夜酉时末,宫城角门。路线在此,你速速记下,不得外泄。” 晏执礼递过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细墨勾勒着简略的街道图形和几个关键节点。 荣安快速扫过,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路线牢牢刻印在脑中,随即当着晏执礼的面,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化为灰烬。 “属下明白,定当竭尽全力,护卫官家周全。” 晏执礼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荣安一眼,难得一本正经道:“安正字,此次任务非同小可,官家安危系于你我之身。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尤其是……”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如今这汴京城,看似太平,实则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的眼线不知凡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荣安心中凛然,知道晏执礼指的是金国使者、蔡京、童贯,乃至其他可能存在的势力。 皇帝这次出行,就如同一条金龙游入了暗礁密布的浅滩,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放心,我晓得轻重。” 送走晏执礼,荣安独自在值房内踱步。 调查赵良嗣和海上之盟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 眼下,护卫皇帝微服私访成了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 她仔细检查了自身的装备。官袍之下,是便于行动的紧身衣物,藏着几样皇城司标配的防身短刃、含沙射影和一些暗器。她调动内力,感受着身体的状态,确保处于最佳。大脑则开始飞速模拟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策略——街头骚乱、地痞寻衅、意外冲撞、甚至……有预谋的刺杀! 她回想起高俅宴会上王公子那阴鸷的眼神,童贯心腹刘义庆的警告,还有那个与李畴关系诡异、实力恐怖的易容人……这些人,或者他们背后的势力,是否已经得知了皇帝出宫的消息?今夜的李师师小院,是否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漩涡中心? 更重要的是,她能否在这次任务中,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观察到皇帝对当前时局的真实态度?能否捕捉到一些关于海上之盟、关于朝局动向的蛛丝马迹? 夜幕,在她紧张而周密的准备中,缓缓降临。 酉时末,宫城一处偏僻的角门悄然开启。 几道身影融入夜色,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锦缎常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虽作富商打扮,但那久居人上的气度却难以完全掩盖。 正是宋徽宗赵佶。 他身边跟着两名低眉顺目的内侍,而晏执礼和荣安,则如同影子般,一左一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皇帝看了一眼笼罩在万家灯火下的汴京街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轻轻说了一句。 “走吧。”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汴京繁华而迷离的夜色之中。 荣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夜色下的汴京,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换上了一层朦胧而暧昧的纱衣。 灯火如星,点缀着勾栏瓦舍,酒肆茶楼依旧传出隐隐的丝竹与欢笑,但街道上的行人已稀疏了许多。 荣安与晏执礼一左一右,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护卫着那位身着锦袍的“赵大官人”穿行在街巷之中。 皇帝赵佶步履看似悠闲,目光却不时掠过街边的店铺、往来的百姓,甚至墙角蜷缩的乞丐,眼神中带着一种好奇、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疏离。他久居深宫,所见皆是雕梁画栋、歌舞升平,这般真切而复杂的市井气息,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荣安全神贯注,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任何靠近的行人,任何异常的声响,都会引起她高度的警惕。她注意到远处有几个看似普通的货郎或行人,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动作协调,眼神锐利,想必就是晏执礼提到的便装禁军高手。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皇帝出宫后的第一站,并非直接前往李师师所在的镇安坊,而是拐入了一条相对安静、多是书画古籍店铺的街道。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皇帝在一家已然打烊、门板上了大半的书肆前停下了脚步。 店门上方,一块崭新的匾额在檐下灯笼的映照下,清晰可见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山河无恙”! 荣安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她之前卖画册的那家店吗?那家原本不起眼的小书肆,什么时候改名叫这个了? 那老掌柜……真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生意人! 这是直接把她这摇钱树的笔名当成店招了啊! 这个时代有版权意识吗?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有点荒谬的念头。大概率是没有的,笔名被商家利用来招揽顾客,在这年头恐怕再正常不过。但她此刻只觉得一阵尴尬和心虚,尤其还是当着当今天子的面! 要是让皇帝知道,她是真正的“山河无恙”私下里的“大作”是那些描绘男女欢好、细节逼真的春宫图,还成了这家书肆的招牌……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可是皇帝……来这种地方干嘛?难道九五之尊也有这种……雅好? 荣安心里泛着嘀咕,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皇帝时那本疑似她的画册,她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晏执礼上前,有节奏地轻轻叩响了剩余的门板。 片刻后,门板隙开一道缝,露出老掌柜那张满是皱纹、此刻却带着精明与警惕的脸。 他看到晏执礼,又瞥了一眼后方气度不凡的“大官人”以及低眉顺眼的荣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连忙将门板完全打开,躬身将几人迎了进去,随即又迅速将门板合拢,插上门栓。 书肆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纸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书架林立,阴影幢幢。 老掌柜对着“大官人”便要行大礼,被晏执礼一个眼神制止了。皇帝摆了摆手,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书架上的那些书册,尤其是在那些封面颇为香艳撩人的画册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荣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东西准备好了吗?” 晏执礼低声问老掌柜。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在楼上雅间。” 老掌柜连忙点头哈腰,引着皇帝和晏执礼就要往楼梯口走。 然而,就在荣安也下意识要跟上时,晏执礼却回头,对她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安正字,你在楼下守着。” 荣安:“……呃。” 她脚步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晏执礼以及那名引路的老掌柜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书肆里格外清晰。 什么意思?把她一个人晾在楼下?是楼上的谈话或会面机密等级太高,她还没资格参与?还是……有什么她不便看到的人或事? 荣安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 皇帝要通过老掌柜这条线,是要接触某些更隐秘的网络? 她强迫自己压下强烈的好奇心。护卫任务第一,既然命令是让她守在楼下,那她就必须确保这一层的绝对安全。 她收敛气息,如同融入了书架之间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窗等可能潜入的位置,耳朵则极力捕捉着楼上的动静。然而,楼板的隔音似乎不错,只能听到极其模糊的低语声,根本无法分辨内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书架上那些署着“山河无恙”大名的画册上。 《风月无边》、《山河狩》……她随手抽出一本,翻看了一下,嗯,再次肯定自己,确实画工确实精湛,人物栩栩如生,情节……嗯,大胆奔放。 老掌柜倒是把她那点现代绘画技巧和对于人体结构的理解利用得淋漓尽致,难怪生意兴隆到能把店名都改了。 算了,就当是为了提高她的稿费吧! 只是……皇帝特意跑来这家以春宫图闻名的书肆,还神神秘秘地屏退左右上楼,这实在太过诡异。 不要说是艺术皇帝,除了花鸟鱼虫、书法丹青,还对这种“民间艺术”有特殊的收集癖好?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联想到“山河无恙”这个笔名本身可能蕴含的意味她当初起名时并未深思,但现在看来似乎别有深意,以及老掌柜可能扮演的某种情报中间人角色,皇帝此来,必定有更重要的目的。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楼上的谈话似乎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荣安像一尊雕塑般守在楼下,心神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注意到街面上似乎有几道身影在不远处徘徊了一下,但很快又离开了,可能是禁军的暗哨在交叉巡逻。 终于,楼梯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皇帝和晏执礼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儒雅淡然的样子,但荣安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或者说,是某种得到了确认后的深沉。 晏执礼则对她微微颔首,示意一切正常。 老掌柜跟在最后,满脸堆笑,最后眼神在荣安身上一怔,随即又装作无事一般。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章 名画 皇帝脚步并未移向门口,反而转身,再次走向书肆内部那通往二楼的楼梯! 晏执礼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变,只是对微微愕然的荣安递过一个“跟上”的眼神。 荣安心头疑云大起,但不敢多问,默默紧随其后。 老掌柜也并未离开,而是快步跟上,重新点亮了一盏更明亮的羊角风灯,走在最前面引路。 再次踏上那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 先前是被排除在外的戒备与好奇,此刻却是一种即将触及核心机密的凝重与紧张。 二楼并非荣安想象中的、堆满香艳画册的仓库或账房,而是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书房。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放的多是些经史子集和看似古旧的卷轴,与楼下那些“山河无恙”的大作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淡淡的防蛀草药气味。 老掌柜走到靠里的一面书架前,并未去取书,而是伸手在书架侧面的木质雕花上,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或按或旋了几处不起眼的凸起。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那整面书架,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一道狭窄、向下的幽深石阶! 一股阴冷、带着土腥气的风从下方隐隐透出。 荣安瞳孔一缩,这书肆之下,竟别有洞天! 之前皇帝不让她参与,这地下的秘密有什么? 老掌柜提着风灯,率先走入石阶。 皇帝毫不犹豫地跟上,晏执礼示意荣安紧随,自己则断后。当所有人都进入后,那书架又缓缓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石阶陡峭而潮湿,向下延伸了约莫两层楼的高度,方才抵达底部。 眼前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砖石甬道,墙壁上隔着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盏长明油灯,发出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木大门,门上并无锁孔,只有一个奇特的、类似八卦但更为复杂的青铜罗盘嵌在中央。 老掌柜放下风灯,双手恭敬地托起那个青铜罗盘,开始缓慢而精确地转动上面的刻度。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皇帝赵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不耐,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荣安屏息凝神,她能感觉到,这扇门后隐藏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秘密收藏室那么简单! “轧——轧——轧——” 一阵沉闷的机括运转声后,厚重的铁木大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荣安,也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不算特别宽敞,但挑高足够的石室。石室四壁皆是打磨光滑的青石,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星图与河洛之象。室内的空气干燥而洁净,显然有特殊的通风和防潮措施。 而石室的中央,并非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龙袍玉玺,而是一座以名贵紫檀木精心打造的、巨大而平坦的展台。 展台之上,静静铺陈着一幅长卷。 一幅荣安只在历史书上见过复制品,却无比熟悉的鸿篇巨制——《清明上河图》! 不,更准确地说,这很可能就是张择端亲手绘制的那幅真迹! 可是当初她在皇帝书房见的那幅…… 她急忙低头认真看去,那细腻到极致的笔触,那鲜活灵动的人物车马,那恢宏壮阔的汴河风光……在室内特意设置的柔和珠光照射下,画卷散发着一种跨越时空的、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与历史厚重感。 皇帝赵佶严肃地走上前去,目光庄重掠过画卷上的每一处细节,如同一位饥渴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 他对于书画艺术的挚爱,在此刻表露无遗。 但荣安立刻意识到,如果仅仅是为了欣赏这幅千古名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设置如此隐秘的机关密室?他书房那幅不就可以了? 这幅画,定然另有玄机!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超越单纯的审美,审视这幅画作的“非常规”之处。 很快,她发现了异常! 这幅疑似《清明上河图》的真迹,与她记忆中后世所见的所有摹本、印刷品,还有之前皇帝书房见的那幅,在一些极其细微的地方,存在着差异! 某些区域内的人物数量、衣着颜色、动作姿态,有微妙的出入。比如,虹桥之上,似乎多了几个看似普通,但站位和眼神都透着些许突兀的行人,码头边,某条船的帆索系法,似乎暗合某种她看不懂的信号编码。 在一些建筑物的窗棂、店铺的招牌纹饰、甚至人物的配饰上,她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几乎与画面融为一体的、类似特殊符号或简化文字的刻痕! 这些标记绝非画作本身的装饰,更像是一种……注释,或者说,是标签! 在珠光的特定角度下,她隐约察觉到,画卷的绢本似乎并非单一材质,某些区域的纹理在反光下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差异,仿佛……有夹层?或者使用了某种特殊的、带有隐性信息的墨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她心中骇然,隐约抓住什么的时候,皇帝赵佶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很美,是吗?这汴京的繁华,这盛世的景象……张择端,不愧是画院第一人,将朕的江山,将这座城市的魂魄,都画了进去。”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向画卷上那座标志性的虹桥,以及桥下穿梭如织的舟船,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冰冷。 “但你们可知,这画卷,不仅仅是一幅画?它更是一张图,一张记录了这座帝都命脉、弱点、乃至……某些潜伏蛆虫的活点地图!” 荣安脑中“轰”的一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活点地图! 她瞬间明白了! 这幅《清明上河图》真迹,根本就是北宋版的、融入极致艺术中的战略情报汇总图! 那些细微的差异、隐藏的标记,指向的可能是城防工事的薄弱点、漕运关键节点的控制者、重要物资的仓库位置、各方势力包括金国细作、权臣暗桩的潜伏据点或联络点! 甚至可能标注出了某些秘密通道! 怪不得需要如此保护! 这幅画若是落入敌手,汴京城在对方面前几乎就是不设防的! 而皇帝,显然深知这一点! 他痴迷书画,或许最初是被其艺术价值吸引,但作为一国之君,他更看重的是这幅画背后所承载的、关乎社稷安危的惊天秘密! 那么,“山河无恙”书肆,这个以她那些春宫画册为幌子的地方,其真正的作用,就是守护和研究这幅蕴藏着帝都最大秘密的《清明上河图》真迹! 老掌柜,也绝不仅仅是书商,更是这个秘密的看守者之一! 而自己那个笔名“山河无恙”……荣安此刻恍然大悟,老掌柜用它做店招,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生意,更深层的含义,或许是一种寄托,一种期望——希望这画中描绘的锦绣山河,真的能够“无恙”! 这简直是一种隐藏在风月表象下的、极致讽刺又无比沉重的守护! 皇帝赵佶的目光从画卷上移开,落在了荣安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荣安,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汴京,光鲜之下,暗流涌动。有人想让这山河真的‘无恙’,但也有人,恨不得它立刻分崩离析!” 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是在说金人?还是在说朝中某些包藏祸心的臣子?比如……蔡京?童贯?亦或是两者皆有? 还是在故意点她? 荣安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她躬身道:“臣……明白。” 她明白的,不仅仅是这幅画的秘密,更是皇帝将她带到这里所传递的信号,她被允许,或者说,被要求,接触到这个核心机密。这既是信任,也是将她彻底绑上皇权的战车,再无退路。 “海上之盟……” 皇帝忽然又提到了这个话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展台的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有人想借此立功,有人想借此敛财,也有人……想借此,看清楚更多的东西,清理掉一些碍眼的尘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清明上河图》,仿佛在那片繁华盛景中,寻找着那些被标记出来的“蛆虫”。 “晏执礼。” “臣在。” “后续的事情,你和荣安,仔细去办。” “臣等遵旨!” 荣安与晏执礼齐声应道。 退出密室,重新回到书肆二楼,那书架缓缓合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荣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但是她还是不确定她推测的《清明上河图》真相是否经得起推敲,她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清明上河图》,帝都的活点地图,隐藏的标记,皇帝的暗示……所有这些,似乎都与“海上之盟”、与金人的威胁、与朝中的暗斗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她之前的计划,那个试图在推动盟约中“顺势导流”的计划,现在看来,或许太过简单和理想化了。 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也更加危险的深渊。 而突破口,或许就隐藏在那幅千古名画,那些细微的、不为人知的标记之中。 退出“山河无恙”书肆,重新融入汴京的夜色,荣安的心境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表面的平静下,是翻江倒海的思绪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皇帝赵佶依旧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目标显然是李师师所在的镇安坊。 晏执礼沉默地护卫在侧,仿佛刚才那密室中的惊天发现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部分。 然而,荣安却无法如此平静。 《清明上河图》真迹是帝都的活点地图……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也完美解释了皇帝为何如此重视,以及为何会亲临此地。 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一位热爱艺术又担忧江山的皇帝,掌握着一幅揭示都城秘密的瑰宝,并通过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书肆作为掩护,暗中监控、布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种源于现代特工本能和穿越者超然视角的直觉。就像一台高精度仪器,检测到了极其微小的、与理论值不符的偏差。 在她刚刚深入调查“海上之盟”,并对赵良嗣产生兴趣,且自身身份被童贯旧部点破的这个敏感节点,皇帝突然在她面前揭开了如此核心的机密。 这像是……一种刻意……一种不容拒绝的线索…… 而皇帝在密室中的表现,对画作的欣赏、对山河的感慨、对“蛆虫”的冷厉,都恰到好处,符合一个既有艺术情怀又有忧患意识的君主形象。但荣安总觉得,那份激动和凝重背后,似乎有一丝过于“标准”的表演痕迹。就像……他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和情绪,等待着合适的观众比如她……入场。 皇帝直接将画作定义为“活点地图”,并暗示与清理“蛆虫”、应对“海上之盟”背后的暗流有关。这固然解释得通,但也像是一种引导,将荣安的调查方向和注意力,牢牢地固定在了这幅画和它所标示的“敌人”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皇帝想借这幅画和她的手,去达成,但又不想让她察觉真正目的的?又或者是……什么她没有察觉到的地方? 而那老掌柜对她这个“山河无恙”笔名的真正主人,除了刚开始的一怔,似乎并无太多额外的惊讶或探究,仿佛早就知道她并且默认了她会参与到这核心机密中来。 晏执礼作为知情者和执行者,表现得太过平静,仿佛这一切早已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她当初随手起的笔名,竟然与守护《清明上河图》、祈愿“山河无恙”的深层含义如此契合?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她潜意识里捕捉到了某些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信息,或者,这根本就是被人有意引导的结果? 这些念头如同冰凉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皇帝像是一个高明的导演,在她面前搭建了一个合乎逻辑、危机四伏的舞台,并赋予了她一个看似重要且正义的角色——守护山河,清除内奸。 她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皇帝的解释完美无缺,她的怀疑更多是基于一种直觉和对于权力本质的深刻认知,而最高位的执棋者,永远不会将所有的底牌和真正的意图轻易示人。 “或许……是我想多了?” 她暗自思忖:“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皇帝的谨慎和多疑实属正常。他需要确保我的忠诚,也需要借助我的能力。” 但那份不对劲的感觉,如同隐藏在皮肤下的细刺,不碰触时无碍,一旦想到,便隐隐作痛。 她抬眼望向走在前方的那道儒雅背影。这位历史上沉迷于艺术、有些昏聩的皇帝,果真如此吗? 她此刻能做的,就是按照皇帝的“指引”,先去研究那幅《清明上河图》真迹中隐藏的标记,顺着这条看似清晰的线索走下去。但同时,她必须保留那份警惕,用更审慎的目光去观察这一切。 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些“刻意”与“违和”的缝隙之中。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将所有的疑虑深深埋藏,脸上恢复了一片平静。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章 深意 离开“山河无恙”书肆,一行人并未引起任何注意,悄无声息地转入通往镇安坊的街巷。越靠近李师师所在的区域,环境愈发清幽,与方才书肆所在的街市恍若两个世界。 高墙深院,竹影婆娑,偶尔有丝竹管弦之声从某座宅院内隐隐传出,更添几分静谧与神秘。 李师师的居所并非想象中车马盈门、喧闹非凡的青楼楚馆,而是一处看似低调,实则处处透着不凡的独立院落。 粉墙黛瓦,门庭并不阔气,但门前清扫得一尘不染,两侧种植着翠竹,在夜色中随风轻曳,沙沙作响。 然而,就在这看似宁静雅致的表象下,荣安那经过特工训练的敏锐感官,立刻捕捉到了多处不对劲的地方。 在院墙拐角的阴影里,对面宅院二楼的窗隙后,甚至不远处一株枝叶茂密的老槐树上,她都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收敛得极好的气息。这些暗哨的布防位置专业而刁钻,形成了交叉视野,几乎覆盖了院落周围的所有死角,其水准远超寻常豪门的护卫,更非风月场所应有。 巷口偶尔经过的更夫、远处看似醉酒蹒跚的汉子,他们的步伐、节奏、以及目光扫过院落时的角度,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协调感。这绝非巧合。 晏执礼上前叩门,并非随意敲击,而是三长两短,带有特定韵律。门扉无声开启,开门的是一名容貌普通、眼神却异常清亮的侍女,她见到皇帝和晏执礼,并未显露过多惊讶,只是默默躬身退开,动作轻盈利落,显然也非普通婢女。 这一切都印证了荣安之前的猜测——此地,绝非简单的风流窟,而是皇帝设在宫外的一处重要秘密据点,李师师,也绝不仅仅是帝王的红颜知己,更是这条秘密情报线上至关重要的核心人物! 踏入院中,更是别有洞天。 庭院不大,却布局精巧,假山池塘,回廊曲折,处处透着主人的品味与匠心。厅堂内灯火通明,陈设典雅,焚着清雅的香薰,与书肆密室的古老沉郁形成鲜明对比。 而当荣安的目光扫过厅堂墙壁时,她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堂中央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挂着几幅笔法精湛、意境撩人的画作。 那画风,那人物勾勒的独特韵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她“山河无恙”笔下的作品! 而且,挂出来的这几幅,并非她那些最大胆直白的“代表作”,反而是系列中较为含蓄、注重氛围营造、带有几分“欲语还休”意味的精品,如《月下箫声》、《荷塘私语》等。 画中男女衣袂飘飘,神情暧昧,眼神拉丝,虽无赤裸场面,但那流淌的情欲和引人遐想的叙事感,反而比直白的春宫图更具挑逗性和……隐蔽的传递信息的能力? 荣安瞬间明悟! 李师师选择悬挂这些画,绝非仅仅因为其艺术价值或香艳成分。 这些画作,很可能也扮演着某种角色——或是用来试探访客的反应,或是作为某种接头的信物,或者其画面本身,就隐藏着需要特定方式解读的密语! 自己当初为了赚钱和伪装而画的这些“小黄图”,竟然阴差阳错地,被用在了帝国最隐秘的战线上? 这荒谬的现实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官家来了。” 一个清越柔婉的声音从内间传来。 珠帘轻响,李师师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她已换下了表演时的华服,穿着一身素雅的居家常服,未施粉黛,却更显天生丽质,清艳脱俗。 她对着皇帝盈盈一礼,目光平静,带着尊重,却并无寻常女子面对帝王的惶恐或谄媚。 随即,她又对晏执礼和荣安微微颔首,目光在掠过荣安时,似乎停留了那么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师师不必多礼。” 皇帝摆了摆手,很自然地在上首坐下,神态放松,仿佛回到了某个可以卸下部分面具的地方。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并关上了厅门。 屋内只剩下皇帝、李师师、晏执礼和荣安四人。 皇帝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朕此次前来,有两件要紧事。” 李师师静静聆听,姿态娴雅。 “第一件,” 皇帝的声音低沉:“张择端……失踪了。” 荣安心头一震! 《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刚刚她才见过其真迹的画院待诏,竟然失踪了? 李师师秀眉微蹙:“何时的事?可有线索?” “就在三日前。他告假离宫,说是回住处整理画稿,此后便再无音讯。画院、皇城司明里暗里寻了,竟似人间蒸发。”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荣安立刻将张择端的失踪与《清明上河图》真迹的秘密联系起来。是有人知道了画中的玄机,绑架了画家企图逼问?还是张择端本人因为知晓太多而遭遇不测?他的失踪,是否与海鰌船、与金人、与朝中某些势力有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二件……” 皇帝继续道,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师师:“‘海上之盟’……拖延至今,师师你这边,可探听到什么更深层的消息?除了童贯索要更多钱粮兵马,蔡京态度暧昧之外。” 李师师沉吟片刻,缓缓道:“根据各方零散信息汇总,拖延的原因,恐怕比表面看到的更复杂。童贯固然想借此揽权建功,但也似乎在……待价而沽,或者说,在等待某种‘时机’。” “时机?” 皇帝追问。 “妾身怀疑,他与金人那边,或许并非铁板一块。金人催促甚急,但童贯似乎并不想完全按照金人的步调走。他可能在……利用拖延,向金人索取更多承诺,或者,在暗中进行某些……未经朝廷明议的布置。” 李师师的话语含蓄,但信息量巨大。 荣安在一旁听得心中波澜起伏。 童贯在搞小动作?他想干什么?拥兵自重?还是想在与金人的合作中,为他自己谋取更大的、甚至超出皇帝控制的好处? 李师师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继续道:“此外,蔡太师那边,沉默得也有些异常。他虽未明确反对,但也未曾像以往那般积极推动。据闻,他近来看似沉迷书画享乐,实则暗中接见了数位河北、河东路的转运使及地方大族代表……似乎,在评估北伐可能对东南漕运、乃至整个北方赋税民生产生的影响。” 蔡京在算计钱粮! 荣安瞬间抓住了关键。 对辽用兵,耗费巨大,钱从何来?粮从何来?一旦开战,必然加重百姓负担,也可能影响蔡京一党所掌控的财政体系和他们自身的利益。蔡京的沉默,或许并非反对盟约本身,而是在权衡利弊,确保他自己的权力和财富不会在此过程中受损,甚至可能想趁机再捞一把! 皇帝听着,脸色阴沉,显然这些信息与他收到的官方奏报大相径庭。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一个要权,一个要钱,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却将这军国大事,将这收复祖宗山河的夙愿,置于何地!” 他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荣安悄悄将这些信息在脑中整合、分析。 童贯以北伐为名,行扩张个人权势之实,甚至可能在与金人的私下接触中埋有伏笔。 蔡京关注点在于战争对财政和既得利益集团的影响,态度暧昧,利益至上。 金国那边焦急催促,但可能对童贯的拖延和宋国的效率产生严重不满与轻视。 至于皇帝渴望收复燕云,但被权臣蒙蔽,信息不畅,对军队实际情况和外部威胁认知不足。 而张择端的失踪,如同投入这潭浑水的一块巨石,暗示着还有一股或几股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正在利用这复杂的局面,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会是那个与李畴交手的易容人及其背后的力量吗?还是与海鰌船上的超时代诡异有关? 皇帝今夜微服出巡,先后前往藏有《清明上河图》秘密的书肆和李师师的情报据点,其目的已然清晰。 他试图绕过被权臣把持的常规渠道,亲自掌握最真实、最核心的情报,以应对张择端失踪带来的潜在危机,并弄清楚“海上之盟”拖延背后的真正原因,从而做出最终的决策。 荣安表面依旧沉稳,护卫职责一丝不苟,但内心深处,那两个问题如同毒蛇般缠绕不休,让她无法真正平静。 皇帝凭什么如此信她? 是,她是皇帝的卧底,但是她是在女真长大,这么多年,一个能在蔡京、童贯等巨鳄环伺下稳坐龙椅二十多年的君主,为什么这么相信她?皇帝绝非易与之辈,他生性多疑,善于权术平衡,这是帝王的基本素养。 那么,他为何敢在今晚,将一个如此关键、如此致命的秘密,帝都活点地图暴露在她这个身份复杂的“小人物”面前? 这不合常理! 因为她还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内部就铁板一块吗?晏执礼和李畴的心思她都摸不透。仅仅因为她的表现出色?那更像是一种能力证明,而非忠诚的保证。 除非…… 这是一种极致的掌控与捆绑。 皇帝不是在展示信任,而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或者说,是一次强力的收编。他将这足以颠覆社稷的秘密展示给她,等同于将她牢牢绑上了自己的战车,让她彻底没有退路。她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可能背叛,因为背叛的代价她承受不起,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容忍知晓如此核心机密的外人。这是一种阳谋,逼她死心塌地。 或者她身上有皇帝绝对放心的“保险”。 这个“保险”是什么?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的把柄?是她的身世被皇帝认为更容易控制?还是……皇帝通过某种她未知的渠道,已经确认了她的“可靠性”,甚至可能在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通过了某种“测试”?比如,海鰌船事件? 或者她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是“鱼饵”。 皇帝或许早就知道她身份复杂,与童贯、蔡京乃至金人都有若即若离的联系。将她纳入核心,展示秘密,可能就是为了通过她,向某些势力传递特定信息,或者引诱某些人出手。她是一枚被故意摆在明处的、看似重要的棋子,用以搅动更深的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或者是她不知道参不透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皇帝对她的“信任”背后,是冰冷彻骨的算计和掌控。这非但不能让她感到安心,反而让她脊背发凉。 还有李师师的神通?情报网络的极限在哪里? 李师师今晚透露的信息,太过惊人。童贯与金人可能并非铁板一块,蔡京在暗中计算北伐对财政和利益格局的影响……这些都属于最高层的政治博弈和军事机密,其保密等级极高。 李师师,一个即便深受帝宠、拥有独立情报网的花魁,其能量真的能大到如此地步?能够精准刺探到童贯这等军方巨头和蔡京这等权相的核心盘算? 这合理吗? 这超出了荣安对古代情报工作的认知极限。 除非…… 李师师并非单打独斗,她背后有一个极其庞大、渗透极深的秘密组织。 这个组织可能历史悠久,盘根错节,其成员遍布朝野、军队乃至后宫,能量远超皇城司。李师师只是这个组织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接口”或重要节点。皇帝倚重的,其实是这个组织的力量。 要么她的信息来源并非全靠刺探,更有高层的“主动泄露”。 无论是童贯还是蔡京,其集团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可能存在派系斗争,或者有人对童、蔡的作为不满,从而通过某些渠道,将信息故意泄露给李师师,以达到制衡或警示的目的。李师师的情报网,可能更像一个高层的“信息交换平台”或“告密渠道”。 要么皇帝本人就是最重要的情报源。 皇帝通过正常的朝会、奏对、以及私下召见,本身就能接触到海量信息。他只是无法分辨其中的真伪,或者被权臣们联手蒙蔽。李师师的作用,可能是利用她接触三教九流的便利,去验证、补充、交叉比对皇帝从正规渠道获得的信息,去听那些官员们在严肃场合之外、在放松状态下流露的真言。她的“分析”和“整合”能力,或许比单纯的“刺探”更重要。 但即便如此,能如此清晰地勾勒出童贯“待价而沽”、蔡京“算计钱粮”的画像,也绝非易事。 这需要对这个帝国最高权力运作规则有着极深的洞察力。 荣安以现代特工的思维代入,如果她是赵佶,绝不会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据点、如此关键的情报分析中心,如此明显地维系在一个备受瞩目的花魁身上。这太容易成为靶子了。她会设置更多的冗余、更深的掩护、更分散的节点。 除非……李师师这里,也只是一个“展示窗口”?皇帝还有其他更隐蔽、更不为人知的渠道?李师师和她所代表的,或许只是皇帝情报体系中的一环,甚至是故意暴露出来吸引火力的那一环? 还是说,依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荣安感到一阵寒意。有什么东西,是超越了她目前所有认知框架的?是如同海鰌船上那些疑似超时代的诡异?是如同那个易容人展现出的、与李畴同源却更加恐怖的武力?还是某种……更难以言喻的、涉及这个时代深层规则的力量或组织在发挥作用? 皇帝、李师师、李畴、童贯、蔡京、金人……还有那个神秘的易容人及其背后势力,以及若隐若现的海鰌船秘密……所有这些,似乎构成了一张她尚未完全看清的、巨大而诡异的网络。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突然被抛入深海的小船,看似抓住了一根稻草,但脚下却是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庞然大物。 这份“信任”和这些“情报”,究竟是救生索,还是……诱饵? 喜欢半阙河山请大家收藏:()半阙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