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限制文和恋爱脑王爷he了》
1. 第 1 章
“咕咚——咕咚——”
宋矜是被人拽进水里的,她没有反抗。
四肢自然垂在水中,身子随着湖水荡漾徐徐下沉。微凉的湖水灌入口鼻,带着水底的腥气,喉咙发紧到窒息。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喘不上气。耳边只剩下“咕咚”阴闷的水声,还有不远岸边急呼声——
“快,快救小姐——”
“若是我女儿出了事,我要你们陪葬!”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跳进水里,包裹她的水也变得激荡起来。
宋矜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
她也是宋家小姐,他们着急要救的人,不是她。
也好,活了十七年,受够了看不到头的痛苦。
死了,就死了……
她轻轻地叹口气。
周遭水花激溅,眼底发暗。
就在彻底坠入黑沉、意识尽失去之时,激荡的水面下,似有一道墨色身影,掠过眼角。
“宋矜,你这个贱人!”
“宋家供你吃穿,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别妄想还能嫁给太子殿下,我告诉你……”
怒斥声声传入耳边,宋矜觉得头疼。她瞪着无奈又迷茫的双眼,愣怔地看着榻边的青衫男子。
负手而立,脸上是不可遏制的怒意。嘴角隐隐翻出白沫,唇瓣不停吐字。
具体说些什么,她听清了,可是没有在意。一味地眯起桃花眼来回打量这个面容尚且俊朗、青衫下的身姿格外挺拔的男人。目光游离,带着毫不掩饰地勾引与侵略。片刻地恍惚后,四个大字在脑海里隐隐绰绰。
而后,越来越清晰——
好帅。
想睡。
如此想着,也就这么做了。湿润的衫子顺着肩头滑落,白皙的肌肤就这么袒露在空气中。
【主人,冷静。】
疏离又紧张的声音在头顶上空传来,堪堪打断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神色一冷,正欲解带的手顿了顿。分明,初夏的日头不冷,寒凉的衣衫脱掉后,还有几分醉人的暖意。如今这份难得的温暖被蓦然打断,她脸上浮现出不耐与不快。
【主人,他是你哥哥。】
“哥哥又如何?”
在她的世界里,哥哥是最好的对象!
那双桃花眼依旧泛邪光,方才的心思并未彻底歇下。眼神太赤裸,心思昭然若揭。
是以,冰冷的声音在头顶持续响起——
【主人,他不是个好男人。】
“皮肉关系,无需他是个好男人。”
【昨儿才去了花街,三个姑娘陪着过了一夜。】
“那他身体一定很好。”
【他很讨厌你,巴不得你死。】
“还能虐?”
刺激,期待。
【主人,若是无法完成任务,你会死掉。】
啧,宋矜摆摆头,总算是从酣畅淋漓的妄想中脱离开来,彻底正视眼前的情状。
此刻的宋矜已经不再是方才落水的那个人。
她,说来可笑。限制文作者笔下的女主,要较真儿,她大抵连人都不算。
画里的美人儿叫画皮;而她,是限制文里的美人儿,姑且算得上个肉皮儿。与其他肉皮儿不同的是,她是热乎的肉皮儿。刚刚被作者创造出来,按照她的设定,应当是拥有无数理论,却没有实操的肉皮儿。
原本应该在文里发光发热,被诸多美男环绕,享尽人间极乐。却被一个不知道从何方而来,带着何种使命的系统,用了不知道何等高级的法子赋予了灵魂。
若是穿越到一个声色风月之地,便也罢了。
偏偏是连亲嘴儿睡觉都要受到限制的古代!
若是穿越到花街做那扭着腰肢儿的揽客的姑娘,本色出演,便也罢了。
偏偏是成了靖远侯府的宋家二小姐,宋矜。
思及此,她神色黯淡,桃花眼霎时无光,随即泛起一丝苦笑。
宋矜啊,算是哪门子宋家二小姐?
身为侯爷的爹不疼,没母家、不受宠的娘离开,母家显赫,心肠歹毒的侯夫人视她为孽种,仗势欺人的姐姐与哥哥从小欺负她。
靖远侯府是个等级极为森严的府邸,奴仆们也多看主人的心意办事。后院儿里的事都是侯夫人做主,依照她的意思,宋矜在府上,便是人尽可欺。
她在侯府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之所以还能在侯府活到十七岁,全依仗了当初先皇定下的婚约:当今太子殿下司马瑾琰与她的婚约。
据说多年前,宋矜母亲用家传的偏方救了先皇的爱妃宸妃。为报答恩情,加之宸妃有意撮合,先皇便将她许配给了还是皇孙的太子殿下。不然,饶是靖远侯府家世如何显赫,嫡庶有别,这门亲事无论怎样都不会落到她头上。
好的婚事,如同一道保命符。
宋矜靠着它在靖远侯府里的日子虽说艰难,但也无虞地熬了十七年。可偏生就是这道保命符,如今却成了索她性命的利刃。
司马瑾琰心高气傲,瞧不上宋矜。年纪尚小时,漠然接受了皇爷爷的安排。现下成了太子,首当其冲便是向圣上提出婚约作罢一事。
奈何婚约是先皇定下,宋矜又无任何过错,即便是皇上要取消,也得再三斟酌,无法下决定。尽管,皇上也觉得,宋矜配不上他的儿子。
于是,司马瑾琰几次三番前往靖远侯府,明里暗里威胁过她多次,让她亲自去向禀明圣上,取消婚约。正是这一来二去,取消婚约一事尚无进展,他却被宋矜的姐姐宋羽舒勾了魂儿。
宋羽舒,靖远侯夫人所出,嫡出大小姐。名门闺秀,娇小可人,浅笑时挂着酒窝,醉人得很。总是拿着绢帕半掩红面,含水的凤眼往他身上轻轻一望,带着半点儿无措。
哪怕是女人看了,都要多怜爱两分的。
男女之间的事儿,你一眼我一望,就成了。宋羽舒面对司马瑾琰占有的目光,心甘情愿地缴械投降。
原本打算和宋矜做持久战斗的司马瑾琰逐渐没了耐心,尤其是每每听得宋羽舒轻声啜泣的声儿,只觉得哪哪儿都委屈了她,恨不得快些将宋矜这个麻烦摆脱掉。
初夏时节,日头暖得正好,不燥不烈。
司马瑾琰寻了这个由头相邀宋家人出府赏荷,也正是所有人赏荷的空当儿,宋矜被宋羽舒拽进了河里。
落水的那一刹那,所有人蜂拥而至:救人。
救宋羽舒。
却忘了,宋羽舒擅水。
更忘了,宋矜,怕水怕得要命。
死去的宋矜何尝不知此番出游,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个死局?同意赴约,一来没有资格拂了太子殿下的心意,二来,他们若真想对她做什么,躲是躲不过去的。
今日不去赏荷,明日就有可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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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骑马。不落进水里,下一次便会摔死在马场。
宋矜眯着眼,用心体会着原主的记忆,感受着她临死时,前所未有地放松。
罢、罢、罢。
懦弱的宋矜死了,接下来的日子,便由我来活下去。
这也是她的任务——
诚如那个毫无感情、冰凉的系统所言:【请宿主为宋家二小姐获得完美人生。】
若成,她便以宋矜的身份幸福下去。
若败……她脸色骤然煞白几分,如今身在局中,她……不能败!
“宋矜,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
责备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他话未说完,屋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不用开门,仅凭这凌乱与急促的声音,宋矜也能判断,来人不少。
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主人,宋老爷来了。】
宋矜很是平静地点头,当初哄得原主母亲团团转,把人娶回家又不善待她的渣男。
【他是来找你算账的,当务之急,你得先让宋老爷不责罚你。过后再让他知晓落水真相。】
宋矜蹙眉:“我?”
系统:【初始积分,主人在获取原主记忆时,已经用完了。我能力有限,当下只能靠主人自己破局。对了,主人,若是完成每一次的任务,就会累计积分,从而获得系统帮助的权限哦。】
宋矜:“……”
人麻了,你并未告诉我获取记忆需要积分。更没有告诉我,积分是需要赚的。
她长舒一口气,看看站在一侧愤怒不已的宋乐闲,又看了看人影越来越近的宋老爷。不知想到了什么,两眼一闭,将手身在后腰系带上。“啪嗒”一扯,唯一可以避体的小兜儿飘然落地。
宋乐闲惊得往后连退两三步,眼前这种粗鄙之人,又算是他半个妹妹,再是有睡美人儿的乐趣,在此时此刻也无法与之联系起来。
“宋矜,你是不是被水……”
“啊——啊——”
“你叫什么……”
宋乐闲还未从她脱衣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宋矜已经兀自啼哭起来。平日里如何欺她辱她,都一声儿不吭的,现在他还什么都没说,怎就突然来了情绪?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中气十足的声音顺着门开的穿堂风灌入里屋。
初夏的风带着阳光的暖意,吹在宋矜身上却有些凉飕飕的。
她定了定神,敛去脸上的惆怅与算计,就在侯爷进屋的那一瞬间,装模作样地推了宋乐闲一把,又慌乱地扯过床边薄被,堪堪遮住裸露的肌肤。
侯爷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神色愠怒的宋乐闲被推得失了重心往后倒。而宋矜,死死地攥着一条薄被,不住地耸肩。低埋着头,发髻自然散在双肩,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神色。表情看不真切,只露着小巧的鼻尖和淡粉色的唇。可不难从那哀怨悲凉的啜泣声中听出:她在哭,很委屈。
“这是在做什么!”
宋知毅眉头耸得很高,对当下情状已经有了几分揣度。碍于侯府的名声,将身后一干奴仆堵在了门外。看向宋乐闲的眼神,可以算得上是怒气横生。
“求爹爹为女儿做主,哥哥方才想要轻薄我!”
宋矜着急忙慌地将薄被裹在身上,抬起了头。猝不及防地,泪眼撞进侯爷深幽的瞳孔,他不由得心底一震。
2. 第 2 章
侯爷与宋矜这个女儿,向来没什么亲近的情分。
这些年,他心思全扑在朝廷诸事上,更是醉心于如何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把得来不易的靖远侯府发扬光大。后院里的夫人,妾室,连同儿子女儿,在他眼里,都不及府门外高悬的那块“靖远侯府”的招牌分量重。
区区庶女,在他眼里更是不值一提。
他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宋矜。心里头之所以感到震撼,全因那双亮得骇人的眸子。
这模样,实在是太过久违。
年轻的时候,有过懵懂悸动,对宋矜母亲最为着迷的,就是那双时时刻刻都泛水的桃花眼。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女儿跪在面前,眼眶通红,泪意盈盈地哭着求他做主。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哽在喉咙,酸苦得很。
此情此景,再结合方才推门而入,目之所及的那一幕,他几乎不做任何思考便相信了宋矜的哭诉:她是真受了委屈。
须臾,看向身旁发愣无措的宋乐闲,压在心底的怒意翻涌而出,蓄势待发。
宋矜抬眸瞥过面色难看的侯爷,嘴角勾起得逞的淡笑。
原主生了张极为惹眼的脸,眼尾上挑,黑眸清亮,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软意。可就是那几分软意里又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眉梢眼角都惹人心痒。分明看着娇软无害,却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那种美不似寻常女子的温婉,反倒带着几分能勾人心神的蛊惑感。
她不禁摇头,原主到底是有多实诚,白瞎了这样一幅好皮囊。
好在,获得男人的同情与怜悯是她的本事。当初她作为一个肉皮儿,设定就是用那双勾魂的眼睛教人六神无主。面对侯爷这样的人,示弱哭诉求情,手拿把掐的事儿。
果不其然,在她低哑的哭声中,侯爷终是动了手。一脚踹在宋乐闲胸膛,将他直直踹到门板,再重重地弹到地上。
宋知毅是靠着功勋在朝廷立足的,这一脚的力道,宋乐闲自然受不住。胸口骤然突起的淤堵,从嘴角倒逼喷出一口鲜血来,直直地往四周飞溅。
光听木门被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宋矜也知晓,侯爷怒气不轻。
“欺辱亲妹,你还配得是侯府世子?”
现下的侯爷,全然忘了当初来寻宋矜的初衷。
据夫人所言,宋矜心怀不轨,害舒儿落水,太子殿下为此勃然大怒。他原是要来问罪的。
“我……父亲……我没有……”
宋乐闲花了许久才理清宋矜的算计,还未来得及反驳,又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蜷在地上。他挣扎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总算是有一丝力气足够他见缝插针辩解一番,“父亲,不是……”
“不是什么?”
宋矜先一步打断他的话,反唇相讥,字字戳着要害,“难道是我自己脱了衣衫,自毁名节来冤枉你?难道哥哥做下这等龌龊之事,连认的担当都没有?这便是咱们靖远侯府教出的世子?”
“小矜。”
侯爷的声音冷极了。不是恼宋矜说话没有分寸,而是恼她把侯府声誉挂在嘴边。真相如何,他心里自是清楚。可家丑绝不能外扬,尤其不能扯上侯府的声誉。
事情就此了解。
宋乐闲白白挨了一脚,又被侯爷罚去跪祠堂三日。
宋矜默不作声,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于侯爷而言,儿子哪怕真是行了大不韪之事,首要的仍是捂紧消息,保全靖远侯府的体面。故而,他离开时特意警告宋矜,身为靖远侯府的小姐,应当时刻以家族荣耀为己任。
她拿出绢帕轻点泪眼,一汪清水似落非落:“爹爹放心,女儿相信哥哥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存了心思欺负我的。”
声音传至被仆役架着走的宋乐闲耳里,激得他更是牙关咬紧,愤恨不休!
【主人,恭喜你完成当前任务,获得积分十点。】
待人走后,宋矜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还未彻底缓神,冰冷的声音又在头顶盘旋。
她瞥了瞥空无一物地头顶,道:“先前扣积分时百点百点地扣,如今给积分却十点十点地给。你们系统是属资本主义的吧?”
抱怨只一瞬,她很快收了心神。
如今来到靖远侯府,莫名其妙背负着一个完美人生的重担,处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深宅之中。这样的感觉真是烦透了。
“如何才能活下去?”
“怎样才能过一个完美的人生?”
以往,作为肉皮儿,她想的都是如何两相欢。这是她第一次思考这种深层次的、严肃的问题。
【在古代,女人若是想要过得幸福,唯一法子便是嫁得一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
宋矜眸色微闪,瞬间透出几分亮堂来。一能保命,二能合法解决需求,简直是完美!短短几息,她脑海里就已经勾勒出不少帅气逼人,身材魁梧的郎君模样。
【不过,你跟太子殿下有婚约,而他巴不得你死掉,现下更是无人敢娶你。】
系统直言不讳。
“盛昭偌大的国土,难不成找不到与太子殿下势均力敌,且会娶我的人?”
宋矜发出灵魂拷问,随后又神色恹恹。
光是与司马瑾琰势均力敌就已经屈指可数了,更遑论人家愿意娶她?
【愿不愿意娶你这种主观的东西,我无从得知。不过,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之人,是有的。】
“要多少?”
【十点。】
宋矜咬了咬牙:“……成交!”
心下却暗自思忖:我怀疑你就是来骗我积分的!
短暂的沉默后,一道豁然开朗又极其笃定地声音传来:【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承王。】
司马砚承。
宋矜心里头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下弯,透着排斥与不喜。再是胸中无墨,她也晓得,帝王家的男人最是招惹不得。若他真是如系统所言,能够与太子为之抗衡,跟了他的日子,必定是腥风血雨,难以安宁。
不过,她转念一想:原主乖觉老实,尚不能在这场阳谋算计中苟且偷生。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渺小如蝼蚁,又何不拼死一搏,为自己谋个锦绣前程?
正琢磨着如何才能结识司马砚承,屋外又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一阵接着一阵,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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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不紊,越来越近。
她应声开门,屋外站了两个小厮,四个丫鬟。这几人,曾经都或多或少欺负过、辱骂过原主。现下他们尤为恭敬地站在门口,低垂着头,手里端着或大或小的托盘,上面摆放些绫罗绸缎和时兴头面。
宋矜嘴角挂起狐疑,很快又反应过来。大抵是侯爷难得念及父女情分,又或是怕她再闹出事端,才送这些东西来作补偿。
事实上正是如此。
不仅送了东西来,还为偏院配备了与宋羽舒同样规格的奴仆。可在宋矜眼里,这些人哪里是来伺候的,分明是侯爷安插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整个靖远侯府对她而言,如同龙潭虎穴。
后院的侯夫人与姐姐视她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仆人们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奴役中病态、扭曲,一面讨好主子,一面满足自己膨胀的私欲,无尽地欺辱她。
若说真有半点儿活路的话,大抵就是那一心只顾靖远侯府的父亲,会念及侯府声望,勉强维持一家和睦。
她没让下人们进屋。梳妆打扮,挑衣换装皆为亲自动手。
不消片刻,方才那个狼狈委屈,蓬头垢面,受尽屈辱的宋矜,摇身一变成了一颦一笑就摄人心魂的桃夭美人儿。眉梢眼角带着清艳,一抬手一低眉,都透着股侵人的气韵。
宋羽舒擅水,却害人不成自作孽,还是呛了不少水。宋乐闲被罚跪祠堂,侯夫人忙着照顾女儿,又惦记着儿子,侯府后院也跟着她忙得团团转。
无人顾及宋矜,她也有了离开侯府的机会。
“你确定他在那里?”
随着系统的指引,她站在一条飘着脂粉和酒香的街道跟前,眼底挂着前所未有的向往。
久违的鲜活。
花街!
这才是作为一个肉皮儿该去的地方!
这才是她的征途!
【承王的确在里面。】
系统坚定回答,【我虽然能力低微,可算出来的东西,绝不会错。】
宋矜嘴角抽动,不置可否。
掀帘进入承王所在雅间,她下意识地粗了蹙眉。在她作为肉皮儿的三观与设定里,她没有同醉酒之人享乐的理论。如今酒味浓烈,让她无所适从。
不过,很快,这种拘束与无措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地,便是双眼发光的,桃花泛滥,春水成灾的眸光。
眉眼斜飞入鬓,眼尾泛红半阖。鼻梁高挺,薄唇还勾着轻挑地笑。男人修长手指捏着酒杯往唇边送,下颌线绷紧,既带着几分少年气,又藏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眼前这位软榻上慵懒躺着的,正是司马砚承。
月白长衫松垮地挂在身上,领口滑开露出半截漂亮的锁骨。小腹上精壮的身影在微透的衣料下若隐若现。左臂环着粉衣女子,右手还把玩着绿衣女的发簪,指尖缠绕,仿若是真的醉了。
可宋矜扫过他墨色眸底时,却猝不及防瞥见一抹极淡的清明。转瞬,又被浓重的酒意堪堪覆盖,只剩纨绔的浪荡模样。
她看得发愣。好不容易敛去的心思,又从心底翻涌而出,掀起惊涛骇浪。
好帅。
想睡。
3. 第 3 章
怪不得此时此刻的宋矜心跳加速,血脉喷张。初次与宋乐闲见面都能激动得难以自持,更遑论身材更加精壮的司马砚承。尤其是身子骨被微透的月白色长衫轻轻遮掩,似漏非漏,若隐若现,真就有那么点儿勾引的意思。
她咽了咽口水,毫不避讳的目光往他身上投去。她并不发声,眼皮上掀,对着系统感叹:“这些姑娘吃得也太好了些吧!”
【主人,你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做……】
爱的。
系统及时噤声,继续道,【承王可不是那样随随便便的人,你可千万别往死路上走!】
“你……确定?”
宋矜嘴角微抽,目不斜视地看着它口中“不是那样随随便便”的承王,正眯起狭长锐利的眸子,笑意盈盈地往她跟前儿迈步。
二人距离并不远,司马砚承走得却是很慢。嘴角勾起的笑意未达眼底,但偏偏生出几分魅惑感。
走得近些,宋矜闻到了他身上连酒味都掩盖不了的脂粉气息。这种气息,她能清楚的感知,绝非来自屋里任何一个姑娘,而是仿若根深蒂固在身体里、和他浑然一体的味道。
大抵是没日没夜地泡在花街里,才会被腌入味。
真是富贵人家玩儿得花。
“姑娘眼生,新来的?”
男人唇角轻扯,说话间已经将低头开始打量起她。相较于宋矜看他,他的目光更为赤裸、侵略,眼尾勾起放肆的春光。
“王爷,我是……”
“不管是谁,来了,就一起玩儿。”
司马砚承在听到她唤他“王爷”的那一刻,神色一凛。须臾,又恢复了方才的玩世不恭,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上了贵妃榻。
他巧妙地堵住了她要说的所有话,往她嘴边递了一杯又一杯辛辣的酒。
无论是原主,还是身为肉皮儿的宋矜,都不会喝酒。因而当黄汤伴着刺鼻的味道灌入喉咙里时,她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侍奉权贵实在是太过可怕。
正欲挣扎要逃,可系统却适时阻止:【主人,请务必攻略承王。】
若成,获得积分。
若败,身首异处。
她以为系统在开玩笑,并未将“身首异处”放在心上。可转念一想,又能得积分,还能抱得承王归,何乐而不为?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不知酒过几巡,屋里歌舞尽歇,嬉笑人影儿都少至渐无,宋矜才甩了甩眩晕的头,稍作镇定地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半躺在榻上的司马砚承。
只见此刻的承王哪还有方才那股戏谑顽劣的模样,眼神锋利得如一把尖刀直直地往她身上剜。
似审视,似警惕。
事实上,他手上的酒杯不知何时真就变成了一把尖刀。漫不经心地把玩,握着尖刀的手指松泛,来来回回,转转悠悠。
“若是本王没记错,你应该是靖远侯府家二小姐,瑾琰的未婚妻子,宋矜。”
岑薄的唇瓣嗫嚅,字字清晰。目光如鹰,定格在她身上,势必要将她看穿。
无所遁形。
宋矜无措,在长长的沉默之中,只听得到司马砚承喝酒之后浑浊的吐气声,还有从她胸口发出的猛烈跳动。良久,她才从榻上起身半跪,看向司马砚承,无比坦诚且虔诚道:“民女宋矜,求承王庇佑。”
话落,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嗤笑。先皇亲自赐婚,当今圣上都无法左右的准太子妃,竟向他一个纨绔求庇佑。说出去,谁信?
宋矜抿唇,若非她置身其里,她也不会信。
至于司马砚承,嘴角挂着玩味的笑,目光自始至终都胶着在她身上,不曾移开过。
“你凭什么认为一个醉心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会庇佑得了你?”
“即便本王有能力,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庇佑你?”
神色如炬。
司马砚承也并不着急她的答案,极有耐心地玩儿着手中尖刀。
宋矜听着话里话外的试探,心跳如雷。她捏了捏手心薄汗,抬头与之对视,娇艳含水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黑眸之中。
司马砚承玩刀的手微微一顿,终是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移开了。
“方才民女寻求王爷庇佑,寻常人家若是知晓,只当民女疯癫。可王爷并未询问民女何故如此,想来应该对靖远侯府的事情了如指掌才是。”
宋矜实话实说,“王爷,先皇还在时,您才是太子殿下,是众望所归的……”
“滚出去!”
冷冽的声音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取而代之的是蕴着盛怒的眼眸。眼底火焰熊熊燃烧,企图将眼前之人烧成灰烬。
“王爷,您自小便以储君之姿被先皇亲手教导。后来更在沙场上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般风骨。民女不信您真如外人传的那般,只是个耽于享乐的闲散王爷。”
“当下民女与太子有婚约在身,处境却是日益艰难。若王爷不弃,民女愿做您的一双眼睛,为您略尽绵力。民女所求不多,只求能得王爷庇佑,现世安稳便已足够。”
话音方落,宋矜自己都愣了。阿谀奉承的话,她脑海里有不少。譬如:你真棒,真厉害,我很喜欢,真舒服云云。但是在强大的求生欲面前,竟能说出当前这般有因有果,层层递进、有文化有水平的彩虹屁,可真是太难得了。
然而,这话进到司马砚承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无论是先皇在世,他作为储君也好,还是他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也罢。成王败寇,这些事已然成为了全天下人闭口不谈、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今他不过是个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脂粉气息的浪荡子。
过往种种,再次被人提及。他心里有了考量。若眼前之人仅仅是个市井小民,一笑置之尚可饶恕。可她偏生是……
准太子妃。
杀不得。
一室阒然。
初夏时节,暖意袭人。
宋矜穿得不厚,长久跪在地上自然发疼,紧张与害怕交织,在额间浮出条条细汗,不住地往下滴。她不着痕迹地叹口气,又悄悄地抬眼看司马砚承,却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中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而后,她被丢了出去。四个人,抬手抬脚,把她当做物什似的,往春楼外丢。她被轻飘飘地扔起,随之重重地砸在地上。裙衫单薄,疼痛不言而喻。在她伸出擦伤的手掌,撑着微烫的地板艰难起身时,依稀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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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低低的警告声:“念于旧情,今日你我权当不曾见面。告诉瑾琰,别再来试探我。”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将她当成太子殿下的人了。
还有旧情?什么旧情?
“我不是……”
她脱口而出地反驳,抬眼却只能看到被四名侍卫搀扶着离开的白色身影。
那道身影,飘飘醉醉,晃晃悠悠。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面颊微醺,透着宿醉的红。
“王爷,我们回府吗?”
“回!”
斩钉截铁。下一瞬,又呵呵一笑,道,“青柳姑娘,一起回!”
声音不小,正巧传至宋矜耳畔。她眸光微闪,忍着身上剧痛打道回府。
司马砚承。
司马砚承。
司马砚承。
她坐在床边,一面替自己上药,一面默念着这个名字。方才扔她的那几个人绝非等闲,而他,更加不容小觑。
“嘶——”
中草药药膏,本是性温。可架不住她发怔一个劲儿地往伤口上抹,药浸润伤口,痛得她手都麻木了。
“你这里有没有不疼的药?”
【是有的。】
“要多少积分?”
【主人,这是我升级时获得的额外奖品,可以送给您。】
宋矜咬牙:“那、你、不、早、说?”
害得我白白疼了那么久!
系统给的药让她很快忘了疼痛,也有了精力去思考如何攻略司马砚承一事。
【主人,我方才给您说的话,是真的。】
“哪句?”
【若败,灰飞烟灭。”】
“你说,我若是无法获得完美人生,会灰飞烟灭;现在,若是无法攻略司马砚承,会身首异处。”
她蹙眉,“所以怎样的人生算是完美人生?怎样的程度才算是攻略了他?”
【主人,这一切需要您亲自去探索。】
系统直言,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解释,【只要您还安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大抵就不算违背规则。】
闻言,宋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想起在花街楼子里见到的那个月白长衫的身影。
实在是太过魁梧,太过精壮。衣服避体,目之所及却满是欲念。
她想,若是真的攻略了那样一个尤物,这了无生趣的人生,确实应该称之为完美。
宋矜抿唇,面色微动。既然如此,使命所致,但愿王爷别怪她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而后的几日,她都打扮得极为娇艳甚为撩人地去了花街。果不其然,每次都在不同的春楼里寻到了司马砚承。
他依旧是那副醉醺醺地模样,见了她来,不急也不恼。当着众人的面和她说笑,喝酒,搂抱。待到姑娘们都离开,又正了神色,毫不犹豫地派人将她从楼子里扔了出去。
好几次打道回府后,宋矜终是展开了攻势,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司马砚承意料不到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偏生是身为肉皮儿的宋矜,最为熟悉的战场。
“好言好语你不听,那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宋矜散了发髻上的牡丹发簪,往拔步床边儿走去。
4. 第 4 章
司马砚承年幼时就随朝廷军队南征北战,早就练就了远超常人的敏锐力。刚一回府,还未踏入里屋,便先察觉到一股不属于承王府的陌生气息,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
他脸色冷沉,似是想到什么,立刻甩开身侧之人,不由分说地往里屋奔去。果不其然,甫一推门,那股气息就霸道地往鼻尖儿钻,顺着肌肤、血液往五脏六腑里窜。
蛮不讲理,横冲直撞。
自朝廷变天以来,他丢下兵权,流连于风花雪月间。闻多了女人的味道,他身上也都透着胭脂俗粉的风尘气。
可当前入侵身体的这股味道,不同于任何女人。
独特,又熟悉。
他冷眼扫过屋内,灯罩下的烛火散发着昏暗的光,随着开门时灌入的微风不住晃动;往日里总拢着的墨色幔帐,也被人悄然放下。
当真是放肆且胆儿大。
良久,司马砚承就这么站在门口,任凭身后的风往笔挺的后背吹。眸子沉得像深潭,定定地看着拔步床,没人猜得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行踪日日都曝露在外,任人打听,毫无秘密。是以,宋矜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各处春楼精准地找到他,这并不稀奇。
偏生,今日,是在他的承王府。
先皇去世后,他交了兵权。朝廷内外乃至天下所有百姓,都认为他的承王府无人可用,防守必定薄弱不堪。可只有硬闯过的人才晓得,未得他的首肯,要进承王府难如登天。
她是如何进来的?
就非要……与他扯在一处?
司马砚承眉峰紧蹙,看向幔帐,恨不得将其灼出一个洞来。
莫不是真的想错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床上穿着薄纱盖着锦被的女人却在墨色幔帐的笼罩下,睡得很熟。
屋外拂进的夜风不曾将她吹动,司马砚承粗沉喘气,抬脚迈步的声音也未能让她惊醒。
“急匆匆地回房,又怎地不进去?”
一道清越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司马砚承的思绪。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方才同他一起回承王府的生母,先皇在世时最受宠的昭仪。如今圣上在位,依礼制尊为贤太妃。
她立在门口角灯下,一颦一语依旧是当年的精致模样。
美人胚,鹅蛋脸。肌肤莹润得不见半点松弛,下颌线保持着柔且清晰的弧度,说话时唇瓣阖动都不自觉地呈现出端庄与温婉。
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唯有光洁的额头总不自觉蹙起高眉,眼角透着似有若无的忧色。
可,真的算起年岁,她还尚未及不惑。
先皇驾崩,她原是想要随着儿子出宫住在承王府。
事与愿违,最后还是留在了红墙黄瓦的深宫之中。
好在,除却每次晨昏定省与皇太后见一面外,后宫众人对她还算恭敬。皇帝也给足了她尊敬与自由。
闲来无事时,她禀了太后,方能出宫瞧瞧自己的儿子。这是皇上下的特令,就连太后都不能左右。
司马砚承听言转身,这才想起今日来看望自己的母后被他丢在了明堂。他脸上掠过一丝歉意,又满眼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说?
说自己的侄媳妇,这些日子天天去春楼缠着他?还是说,那位准太子妃,正躺在自己床上?
一时间,他额间突突地疼:“母妃,孩儿只是累了。”
他皱着眉头,伸手不停揉太阳穴,看起来的确是那么回事儿。
可贤太妃岂是那么轻易被骗过去?
三年前,他带着军队凯旋,迎来的却是宫廷剧变。
父皇驾崩,大皇子登基,二皇子昏厥至今未醒,三皇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公主死得不明不白,六公主至今疯疯癫癫,由驸马府上的人照看着。
前朝腥风血雨,后宫亦不能幸免。以淑妃宸妃为尊的妃嫔全部处死。
仅剩下,先皇最宠爱的她,被强留于宫。
作为人质。
自此,司马砚承交了兵权,一改往昔忧国忧民清冷孤傲的做派。开始日日行于烟花柳巷,吃喝玩乐,处处寻欢。
酒喝多了,脂粉气闻多了,旁人也渐渐将那个为民征战,奋勇杀敌的将军、太子、储君忘得一干二净了。
思绪收拢,脸上依旧是挂不住的悲戚与难过。
贤太妃看看迟疑的他,又望望敞开的里屋,心下有了思量。方才还不曾察觉,可在门口吹了会儿风,不同寻常的味儿早就飘到了她跟前儿。
为了让自己彻底成为纵情享乐的浪荡子,味道是最简单的方法。
淫靡之人身上总是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司马砚承不喜,故而贤太妃专程去太医院配了一种药香。
那是种奢靡、醉情的女人香。
与当前屋里的单纯的脂粉气截然不同。
贤太妃轻轻扯唇,她不认为自己儿子会带风月场所的女人回府。权当里头躲着的,是他不知何时遇到的心头好。
“承儿长大了。”
她说得很是欣慰,“可否带母妃看看她?”
司马砚承抿唇:“……不是。”
“你的承王府是什么地方,若非你亲自带回,她能进得来?”
“……孩儿也很想知晓她是如何进来的,不若母妃随我一同去问问?”
司马砚承轻叹口气,不再撒谎。
那些年,在人情淡薄,清冷寂寞的深宫之中,都是母妃给予他关爱与呵护。更何况,母妃善良宽厚,却又聪慧有余,他的所作所为向来瞒不过她。
贤太妃见他不似说假,确有疑惑,越过他先一步往屋里去了。
彼时,烛台上的灯火快要燃尽,仅剩下微弱的光扑闪着。
墨色的幔帐严丝合缝地将整张拔步床合成了一隅天地。
“母妃若是看了人,千万别被吓到了。”
司马砚承勾唇轻笑,在她伸手之前先行警告。
贤太妃皱眉,不以为意。从小在深府长大,后来又入宫至今,什么腌臜奇怪的事不曾见过。
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会吓到她?
可当幔帐掀开,真切瞧见床上躺着的姑娘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瞪大了眸子,捂紧了唇。
“靖远侯府,宋矜?”
是疑问,也是肯定。
司马砚承点头。
果然,母妃并未忘记她。
宋矜作为靖远侯府的庶女,侯夫人善妒,从不会带她外出参加权贵们的交流与宴会。她能见着生人,结交人脉的机会也不多。即便是天下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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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太子殿下与她有婚约,可真正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贤太妃之所以认识,全因她母亲。
贤太妃与宋矜母亲是被同一个牙婆子卖到宸妃母家文安侯府的。年幼时一起在府里侍奉还是闺秀的宸妃,相依为命,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即便是后来,一个随着宸妃进宫,机缘巧合深受圣上青睐;另一个被刚毅俊朗的宋知毅相中。二人私下的往来也并未减少。
因此,贤太妃不仅知晓宋矜,就冲着自己与她母亲的那份情谊,她对宋矜都是喜欢的。
哪怕她是先皇指派给司马瑾琰的未婚妻。
如今的……准太子妃。
“说起来,你俩见过。”
贤太妃见床上的姑娘睡得安稳,将掀开的幔帐重新放了下去。脑海里如走马灯似地浮现出与宋矜母亲悄悄见面,带着孩子私下游玩的日子,“你夸妹妹好看,说要把她带进宫做太子妃。”
司马砚承敛眉,神色不明:“如今她的确是太子妃。”
贤太妃:“……若非她母亲命苦,没个好的家世,你父皇也不会将她许配给司马瑾琰。”
当初承儿作为太子,先皇有自己的考量。
太子妃必定得是个身世显赫且能对江山社稷有帮助的女人。
这是一场政治与权力的博弈。皇后母家的赵国公势力太强,三番四次明里暗里企图皇上废太子,重新立储。
赵国公中意的人自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司马明承。
先皇忧思家国,深知大皇子心机深沉却又能力有限,治理天下乃万民之灾。储君当贤,他力排万难,一心辅佐司马砚承,企图为黎民百姓培养出下一代明君。
他不甘于赵国公一党借由废太子一事做文章,正逢当时宋矜母亲救治宸妃有功,便顺势以赏赐为由,将毫无背景家世的宋矜赐婚给了当时还是大皇子、如今却是皇上的唯一的儿子,司马瑾琰。
这场婚事,充满着算计。
实则是先皇对那时候的赵国公、皇后以及大皇子的敲打。旨在告诉他们:司马瑾琰,不过是他平庸的儿子生出的平庸皇孙罢了,娶个平庸的女人,算得各种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贤太妃长长地叹口气,抛开先皇所谓的“政治需要”来看,她其实很满意宋矜。
当初她亦动过要让承儿娶她的念头。只是天不遂人愿,兜兜转转,宋矜如今还要做太子妃。
上天弄人。
“她来求我庇佑。”
听得叹息声,司马砚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当初宋矜与皇孙的婚约闹得太大,皇后娘娘得了消息在床上呕血两日,赵国公亦是气得罢朝半月,连连上奏。可先皇依旧初心不改,执意要促成这门亲事。
他想,若非当年瑾琰与宋矜还年幼,或许先皇会让二人即刻完婚也不一定。
也正是因为先皇的执着与圣意,宋矜与司马瑾琰的婚约——
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哪怕是司马明承做了皇上,司马瑾琰贵为太子,依旧不可撼动!
至于宋矜,无论是先皇立下婚约,还是当今圣上与太子想要毁了婚约。
她都只是一个工具罢了,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既是如此,承儿何不从了她?”
5. 第 5 章
从了她?
贤太妃这话说得极妙,想来她也知晓,依照司马砚承的个性,不主动去招惹姑娘回府。
“母妃,她可是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咬得极重,隐隐有股切齿之意。
司马砚承幽幽地看着半阖的窗棂,眼前景象与他那深沉的眸子如出一辙,黑不透底。
“你曾经也是太子。”
贤太妃语气淡淡,试图说通他。
“您也说了,那是曾经。”
司马砚承脸上泛起冷嘲。
他最不喜、最忌讳的,便是提及曾经。
风光无俩,荣耀无双。
如今却——
尊荣尽失,体面无存。
话落,贤太妃温婉的眼眸多了丝冷意。须臾,才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小时候你扶着嬷嬷的手学步,总摔得膝盖见红。却从不哭哭啼啼,反而越挫越勇。你父皇当年立储,在你们兄弟几个之间斟酌了许久,最终选定你绝非偶然。”
“旁人都说你父皇昏庸,偏爱于我。可我却知道,你身上有几位兄长都没有的勇毅与胆识。”
“承儿,乾坤未定,一时的失意并不算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如今这局面,要么坐以待毙,要么……”
放手一搏。
司马砚承沉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末了,贤太妃依旧不死心地说:“宋矜这姑娘我了解,性静,胆儿小。若非是在靖远侯府过得水深火热,走投无路,她是断不会来寻你庇佑的。”
性静,胆儿小?
司马砚承拧眉,他觉得自己认识的宋矜与母后所言,是两个人。以前两日自己的撩拨与主动来看,她应对得游刃有余,甚至享受其中,怎么看都不像是胆小之人。
片刻沉吟,他才敛去疑惑解释:“瑾琰相中了她姐姐,她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瑾琰若是与靖远侯府有瓜葛,宋矜许是真能助你一臂之力。”
点到即止,剩余的贤太妃没有再提。
届时,屋外院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急促,匆忙。
司马砚承神色一怔,很快又警惕起来。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事儿,一向从容的司马天是不会跑得连步伐都乱了。
“母妃在屋里等我。”
他抬脚,离开的瞬间将屋里的门紧锁。
转身之际,正巧看到玄黄加身,眉目威严的人。
他的大哥,司马明承。
当今皇上,明帝。
皇上出宫,排场极大。身前身后皆是宫人掌灯,禁卫护航。
司马砚承眯起眼,黑眸很快扫过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最后定格在正中央负手而立喜怒不明的皇上身上。
短短一息,眼神又变得轻挑,慵懒,故作傲慢。
“深夜大哥带着这么多人夹枪带刀而来,莫不是臣弟有罪?”
除却朝堂之上,他总是唤他大哥。
明帝似是习惯,并不追究这样的事。浓粗的眉毛似是在盯着司马砚承看,仔细打量,又并不是在看他。
“太后说,贤太妃来了承王府。”
这下司马砚承晓得了,明帝正越过他往屋里瞧。
“母妃来看我,有何问题?”
司马砚承笑意似有若无,在这位大哥面前,他向来如此。放肆、不羁、不知所畏得被人一眼看穿。
“朕……”
明帝脱口而出的话迟疑几息,“接她回宫。”
话落,司马砚承嘴角挂起的笑才终是收了,取而代之地是肉眼可见的愠怒。
上前一步,却被明帝身后禁卫用长剑一抵。
他不着痕迹又万分轻蔑地朝禁卫瞥去,眼里含冰,正色道:“大哥,她是我母妃。”
“朕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亦包括人。
院内很快剑拔弩张起来,涉及母妃,司马砚承脸色很是难看。他凝眉,目光胶着在眼前这个生性多疑又万分自信的大哥身上。
退居身后的侍从也是悄悄地捏紧了剑柄,随时准备为主子效命。
“承儿。”
身后传来温润清越的声音,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响动。
还未及司马砚承转身,贤太妃就挡在二人之间,看向明帝,眸色平淡。
“走吧。”
不咸不淡地一句“走吧”,声音不若喊“承儿”那般满念忧心。
她抬脚与明帝错身而过,冷漠疏离的背影,轻飘飘地落入明帝眼里,不可谓不冒犯。
然,明帝不过是伸手一挥,带人离开。
院子将将死寂下来不过几息,屋里却响起了刺耳的喊叫。
宋矜瞪大了眸子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分明是要来勾引司马砚承的,到最后却自己睡着了算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懊恼之时,她却被司马砚承裹着锦被丢出了承王府。
翌日,承王爷屋里有女人一事在城里不胫而走。
大家却不知那人是谁。
百姓听言只道:“风月场所寻欢作乐还不够,竟玩儿起了金屋藏娇那一套。”
自那以后,宋矜日日身着单薄夜闯承王府,次次都被司马砚承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色诱不成,她终是破罐破摔,意欲玩儿波大的。
这天,阳光比前些日子更烈了些。就连前来偏院的侯夫人也穿着凉衫,手持团扇而来。
算着日子,距离宋矜与宋羽舒落水那日也有十来天了。
侯夫人见着在屋里焦头烂额来回踱步,表情生动的宋矜,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愤懑。也不知为何,分明那日是算计她落水的,可结果却是擅水的舒儿大病一场。
而不会水,应当在那场“意外”中死掉的宋矜,依旧活蹦乱跳的。
病去如抽丝,舒儿的病消耗了她许多精力。如今得空,总算是能够与她算算账了。
【主人,她要害死你。】
系统冰凉又着急的声音响起,【她身后周妈妈手里端着的,是慢性毒药。】
初次服用,并无不妥。
长此以往,尸骨无存。
宋矜咬牙:“就非得让我死?”
系统:【主人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到系统信誓旦旦的承诺,宋矜送了口气,强行裂开嘴对着侯夫人笑了笑。
逢场作戏,是她的拿手本领。
“侯夫人。”
她轻声细语,眉眼都染着尊敬与笑意。
侯夫人见她笑意浓郁,脸上闪过片刻惊讶。素日里毫无表情,不苟言笑,见了人怕得跟猫儿似的人,落水一趟,怎么看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古怪与陌生。
“侯夫人,是小矜做错了事吗?”
宋矜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她又变回了无辜的模样,“是侯夫人依旧在责怪那日落水一事?还是在怪罪因为小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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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才被爹爹责罚?”
提及这两件事,侯夫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双儿女,前后脚在她这儿栽了跟头,她却没有法子说半句不是。
乐闲是被侯爷责罚的,若说怪罪,岂不是要怪到侯爷头上?方才若是自己兴师问罪,找了她出气,明日这些话能立马传到侯爷耳里。
这个宋矜,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模样,实则真是坏透了。思及此,她也扬了扬唇,强行咽下心头不快,故作大方地摇头:“没有的事。”
“那侯夫人今日前来……”
宋矜蹙眉,眼神轻轻地瞥过周妈妈手中端着的托盘,里头的药还冒着热气。
“舒儿与你一道落水,这些日子我忙着照顾她,忽略了你,这是我作为主母的失职。”
侯夫人面不红心不跳说道,“今儿特意给你熬了前些日子舒儿喝的驱寒汤药,你把它喝了。”
喝了?
喝毒药吗?
宋矜心底大震,古代人杀人的方式就这么简单粗暴,不过脑子的吗?
从小到大都对我不好的后妈,却突然端来一碗药给我喝?
分明可以直接要我命的,偏偏递给我一碗药?
你人还怪好的咧。
脸上的笑意渐收,她不住地掀眉往头上看。
心里思忖着系统到底有什么法子破这一局。
“要不然趁着手滑把药丢地上?”
如此想着,却看着侯夫人身后的周妈妈歇了心思。这周妈妈……可是后院出了名的恶婆子,太魁梧高大还蛮不讲理。
侯夫人带着她来,就像是为逼她喝药专程带来的打手。
【主人,别担心,这药你放心喝了便是。】
踌躇之际,系统自信的声音终于想起。
宋矜眸色一喜,乖觉地接过托盘上的碗,一饮而尽。
药碗见底,侯夫人勾唇心满意足地离开。原是准备了许多劝她取消婚约的话,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太子殿下专程从宫里带来的慢性毒药,五毒散。五种毒分五次放入药里,带第五碗药喝完,毒药在体内根深蒂固,她留在世界上的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因此,哪需她专程去皇上那儿丢人现眼。
悄无声息的死掉,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宋矜目送侯夫人傲慢地走掉,而后才往肚子里灌了好多水:“中药苦,毒药更苦。”
她愤声抱怨。
【主人,你方才喝的不是毒药。】
系统很骄傲,【毒药已经被我换掉了。】
“难得,不找我索要积分,还给我换掉毒药?”
她并不相信资本主义行径的系统会有这样大方的时候,“这又是升级送的礼物?”
【不是。】
系统否认,【这是泻药,无需积分就能使用。】
【你还没完成攻略司马砚承的任务,没有积分,无法使用更好的药物替换那碗药。】
【如今我与主人命运相连,你若是死了,我也会灰飞烟灭的。】
【所以,主人,请你继续努力完成攻略司马砚承的任务。】
系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矜毫无反应。满脑子想的都是泻药,以及吃掉它后可能会引起的不适画面。许久,她狠狠地喘着粗气:“不如你还是把我毒死吧!你是不是忘了我待会儿就要见司马砚承?”
一个走两步就放一个屁的我,如何拿下一个隔两天就换一个春楼的他?
6. 第 6 章
早在被司马砚承从府里丢出去的第二次,宋矜就与系统一道制定了周全的计划。确切来说,应当是她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决定的。
系统自始至终唯一说过的话便是:【主人,你确定吗?】
宋矜却十分坚持,坚定点头,表示既然诱惑无用,那就只得智取。
司马砚承为保全贤太妃平安,答应过明帝,交出兵权,绝不动武。因此,他身后的四个侍从才如同守着奶娃娃那样随时随地护着他。
基于此,宋矜决定美救英雄。
她变卖了侯爷送来的一部分头面,去城里闹街请了几个流氓混混守在司马砚承最常去的春楼口子。待这几个混混堵了醉酒的他,她再出现。
计划完美无缺,顺理成章。
对此,系统不予置评。自己这个主人胸怀里有多少东西她是晓得的,能想出除开色诱之外的招数已算是认知之外了。
“趁着肚子里的泻药还未发作,速战速决。”
【主人,泻药……】
瞧她蹦蹦跳跳往府外走,系统噤了声。反正都是她找来的混混,即便泻药发作了,也不会有危险。
计划都按照宋矜的计划漏洞百出却又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四五个干柴块儿模样的混混,很快托住了跟在司马砚承身后,人高马大的几个侍从。仅剩的两个混混将司马砚承前后夹击着。
宋矜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不是身上的泻药突然发作的话。当她拿着一把刀对准了混混,假意吓唬时,一个接着一个响亮的屁响带着浓烈的味道而来。
花街里的脂粉气,酒气,皆被堪堪掩过。
宋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撑着身子不让人发现异常。可肠子里搅动翻涌异常,实在是……憋不住……
仿若里头钻了只虫子,在不停地旋转、跳跃。
“死身体,给我撑住啊!”
她暗自腹诽,“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闹吗?”
短短几息,她手心都冒起了冷汗。腿肚子发颤,保持站立都变得困难。每挺直腰板一会儿,腹部的坠感就沉一点儿,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再次惊了臀部口的“洪荒之力”。
系统无言。
这个计划能走到这一步,全托承王和他那四个侍从甘愿陪您演戏。
“噗噗噗……”
又是连着两个屁响,带出的味道更不好闻。
宋矜肚里闹得她已经顾不得司马砚承还在被挟持,丢了刀作势要跑。
生理性急切,真是片刻都耽误不得。
司马砚承:“……”
本王陪你做戏,等着你救,你就是这么救的?
混混:“……”
刀都带了,结果您放了个屁?
这算是您的攻击吗?
宋矜跑开了,留下混混与司马砚承大眼对小眼。尤其是司马砚承眼里还带着冰刀。
刚才不还是醉醺醺,一副柔弱无骨小鸡仔的模样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气氛突然地尴尬危险起来。
混混怕极了,几人不约而同地,一手捏鼻,一手捂肚,仓皇逃离。嘴里又哭又闹道:“这人真厉害,放个屁都能当武器,还是跑吧,谁知道她还会有什么武器?”
司马砚承抿唇,看着几人连滚带爬地走远。
侍从走到身后,有人蹙眉忧虑道:“王爷,宋小姐这样,真能助您?”
说话的,是他的随从司马天,此人擅心。当初在春楼瞧见宋矜第一眼,立马看穿她胸中无墨,思维愚笨,绝非可信任托付之人。
果不其然,连着色诱王爷小半月,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个毫无营养的破计划。
这点儿水准,在王爷面前只能当个笑话听听。
身后的另一名侍从司马地却摇头笑笑:“大哥,这话也不是如此说的。宋小姐可是有别家姑娘没有的胆量与勇气啊。”
毕竟,敢主动来找王爷合作,且,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屁的姑娘,普天之下约莫也找不出几个来。
王爷身边有几个怪人,不稀奇。
司马砚承眸色沉沉,缄默半晌。就在那抹粉色轻衫再次落入眼前时,他转身对司马地吩咐:“把春夏秋冬叫来。”
四个侍从眸色微顿,隐隐有些意外,看来王爷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尤其是司马地,嘴角勾着笑,点头应是。
说话间,宋矜煞白了脸,揉着肚子走过来。见到周遭已经没了混混的影子,眼底的失落显而易见。
她花了好多钱才买了那些混混来,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也太没有敬业精神了吧!
逐渐黯淡的眸子映入司马砚承眼里,他唇瓣紧抿,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司马天那方剜了一眼。
下一瞬,司马天尴尬的声音传来:“感谢宋小姐奋力相救。”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话里,最违心的一次。
“我?”
宋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连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狐疑,“我吗?”
我就是解决了件急事,怎么救你们了?之前跟着书上练的那几招刀法都还没用呢!
“就是您。”
司马天笑着恭维。只是那个笑,怎么看都是充满了算计的样子,“宋小姐不拘小节,别具一格吓跑歹徒,实在是勇气可嘉,在下佩服佩服!”
“吓跑……”
宋矜惶然,提高了声调问道,“你是说,我放屁臭跑了他们?”
这么厉害?
不愧是系统,一面帮她解决了侯夫人的毒药,一面还能吓跑歹徒。
一箭双雕!
系统:【……】
我并没有这样深思熟虑过。
司马天:“……正是如此。”
宋矜满意地笑笑,随即摆摆手故作谦虚,虚荣一笑:“小事,小事。”
话落,体内那股不适的感觉再次从肠胃处窜出。
化作一股气,往外泻。
司马砚承以及他的天地人和四个侍卫:“……”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宋矜:“……破系统,你到底加了多少剂量?”
系统:【……主人,不如你还是跟我一起灰飞烟灭吧。】
攻略司马砚承,享幸福人生?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早知道烂在厂里!
“王爷,这……”
味道散去,憋气不语的几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司马天这才犹豫问道,“她……真的能……”
“把陈大夫叫来。”
司马砚承看着宋矜捂着肚子,弯着腰跑走的背影,板着的脸阴冷得能滴出水来。
陈大夫是司马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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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带兵时带着的神医,干的都是与阎王爷抢人命的事儿,数次救他于危难之间。
当下倒是新鲜,宋小姐身子的状况,竟需得着劳烦他?
司马天地人和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面相觑。
脑海里有个不成型的想法似要喷涌而出,又在那抹粉色娇丽的身影出现时,堪堪打消。
宋矜手搭在肚子上,跟着司马砚承一行人去了承王府。无数次被扔出来,如今被人主动迎着进去的感觉,真是不错。尤其是刚才系统告诉她,此番攻略承王成功,大事一件,积分增加了一百点。
一百点,足够系统升级,获得更多助力的宝贝了。
“粗粗,恭喜你升级。”
宋矜觉得系统给她那么大剂量的泻药,简直太粗鲁了。于是给她取了名字叫做:粗粗。
对于新名字,系统表示不喜:【系统就是系统,无需名字。】
反正除却主人外,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然而,宋矜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喜欢。在她眼里,粗粗这个名字多好听,哪个女人不喜欢粗粗的?
系统叹息,悄然自闭。
“本王还未曾问你,那日你是如何进入承王府的?”
陈大夫给她诊脉的空隙,司马砚承与之闲谈。
“你说这个?”
宋矜有气无力地回答,“你这墨斓苑门口有处狗洞,我从那儿钻进来的。”
狗洞是粗粗算出来的,大抵是府邸墙角年久失修,泥土日渐松泛所致。
“……”
司马砚承想过许多刁钻的法子让她进来,却没想到方法竟然是如此质朴!
陈大夫给宋矜开了药,由承王府的丫鬟拿去煎了。
在此之前,她肚子里的垂坠与拉扯感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她也没有更多力气再去“排山倒海”了。
司马砚承眼睛定定地看着面色惨白,虚脱无力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他不说话,明堂里就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安静,是因为无论是陈大夫还是天地人和四位侍从,还是伺候的丫鬟,都无一发声,甚至连呼吸都轻轻浅浅,不敢胆大妄为。
诡异,则是因为宋矜一直揉着肚子,不停地嘤咛、叫唤。
“闭嘴!”
司马砚承被扰得烦了,怒斥出声。
司马几兄弟被吓得一抖,他们知晓主子这副神情有多恐怖。
宋矜对此却毫不在意,趴在桌上毫无闺秀之貌,翻了翻白眼,瘪嘴道:“被逼着吃了那么多泻药,还不允人难受了哭两声?”
听言,司马砚承深深地吸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升腾的火焰,一字一顿:“所以,到底是谁给你喂了泻药?”
“你说呢?”
宋矜又翻了个白眼,只觉对方问了个很显而易见很白痴的问题,“宋羽舒与太子殿下勾搭在一起,侯夫人不得除了我这个碍事的人?”
“你是说,给你吃泻药的是侯夫人?”
“也不是泻药……”
泻药是粗粗给的,不过侯夫人更过分,给的是毒药。她迟疑,话锋顿了顿,又点头承认,“是她。”
回答得干净利落,丝毫没注意到司马砚承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与愤怒。
更没注意到站在一侧,承王府管事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7. 第 7 章
中药熬得慢,待到温度合适,丫鬟才端来给宋矜喝下。
看着那碗褐色、冒着热气的药,她眉头皱得很紧。作为肉皮儿时,自己的人设是个笨蛋都市万人迷。没有生病一说,更没有喝中药这种体验。
早晨才被侯夫人逼着喝了一碗中药,整个舌苔都泛着苦。那股味道,当前儿想起,都觉得难受,想吐。
“宋小姐,再不喝,药凉了。”
丫鬟小声提醒,“担心您烫口,方才已经给您晾了会儿。”
“王爷,您这府上的丫鬟很贴心呀。”
她嬉皮笑脸地恭维,对方却并不接招,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喝药。
宋矜皱眉,扭头看向身侧伺候的丫鬟,指尖轻轻勾了下对方垂在身侧的衣袖。她扯出一丝微笑,又只勾着半边唇角,露了点尖尖的牙,眼尾慢腾腾地扫过去,慵懒一笑:“可否向您讨颗蜜饯儿?”
尾音轻软上扬,明明是女子的声线,却带着一股子浪荡子似的漫不经心。连那声“您”都像在蓄意蛊人,没半点儿正形儿。
丫鬟一愣,随即两颊一红,反应过来,立刻往屋外跑。甚至连跟主子禀告这等要紧的事儿都忘了。
丝毫没注意到,司马砚承那沉得比锅还黑的脸。
不会儿,丫鬟急匆匆地拿着一罐子蜜饯放在桌上:“宋……宋小姐,您吃。”
声音结结巴巴,显然是方才羞涩还未褪尽,“若是……若是不够,奴婢……再去给您拿。”
宋矜丝毫没注意到小丫鬟被她方才不经意的清浅一笑撩拨得六神无主。接过蜜饯往嘴里胡塞了一个后,又捏着鼻尖儿把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一股脑喝了。
“宋小姐,还觉得苦吗?”
见她眉头突然蹙得老高,丫鬟弯腰问询,神色也跟着焦急起来。
“还行。”
蜜饯的甜折中了中药的苦。
她放下汤碗再次对着丫鬟眯眼笑,泛水的桃花眼在长睫的覆盖下眨巴眨巴,真真儿是灿若星辰。看着丫鬟焦急的样子,脸上的笑扩大几分,唇角往上一勾,又是那种散漫、慵懒,吊儿郎当的笑容,“你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不若跟了我?”
“轰——”
小丫鬟脸颊通红,饶是如何想,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说得面红耳赤。
“……在我的府邸,诱拐我的丫鬟?”
冰冷的声音打断宋矜与丫鬟自由自在的对话。
这时,二人才注意到,整个明堂氛围到底有多死寂,多可怕。
司马砚承面色紧绷,唇瓣也抿成一条线。眼睛直勾勾在看着二人,寒凉的视线来回游走,最后又定格在了宋矜身上:“宋小姐,莫不是太自得了些?”
宋矜心底“咯噔”一下,丫鬟则是径直跪下求饶。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出,余光悄悄地打量着司马砚承。
须臾,寂静的屋子发出一声嗤笑。
“这么大的承王府,难不成还缺一个丫鬟?我都做你的人了,送我一个丫鬟你又不会少块儿肉。”
宋矜先是嗤笑司马砚承小气,而后又得寸进尺地要求,“我是真缺一个丫鬟,端茶送水递消息出主意。”
话落无声,屋子再次陷入沉闷。
明堂里人不少,个个儿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主子的反应。
而司马砚承,胸膛起伏剧烈,眸底神色晦暗不知作何之想。
唯有站在他身后的司马天,能从他绯红的耳垂中看出些门道。他有些愕然,宋小姐所言非虚,到底是哪句话让王爷耳朵红成了这样?不忍细想,遂瞥开眼彻底不看。
转头,却发现司马地脸上早就扬起了玩味的笑。
雅雀无声。
宋矜在等他回答。
许久,司马砚承才捂唇咳嗽几声,正色道:“春夏秋冬。”
宋矜愣怔,不知他在喊什么,紧接着,屋外走进四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个个儿生得俊俏,可眉眼里比寻常丫鬟少了些柔和与谦卑,多了几分干练与冷肃。
“春花武力非凡,夏花易容技术独一无二,秋花惯用暗器,冬花是制毒高手。”
他挨个儿介绍,“寻常丫鬟不能帮你传消息递主意。她们随你入靖远侯府,至于如何用,全在于你。”
宋矜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有这样四个助攻,完全可以在靖远侯府横着走啊!
一时间,脸上露出贪婪的目光,在四个站得笔挺的丫鬟面前,来来回回地看。
“四个丫鬟可够?”
寒气再次打断她的打量,警告道,“宋矜,记得你与本王的约定。”
“记得记得,既然是成了王爷的人,日后打算必定是为了王爷。”
宋矜摆摆手,冲他灿然一笑,“王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也不知怎地,司马砚承似是被那小丫鬟传染,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盯着笑意盈盈的宋矜,一瞬不瞬。
“这个丫鬟我真挺喜欢的,不若一起送给我?”
话落,小丫鬟眼睛一亮,也露出了希冀的神情。
“……不行。”
“我是说真的,你这么强留一个丫鬟,莫不是喜欢她?”
司马砚承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了,眼底似有火花要迸溅而出。说话时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再说,信不信我把她赶出承王府?”
“也行吧,你把她赶出去,我再把她带回家。”
“……我赶出去的人,你敢收?”
好吧,不敢。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切都得听他的指挥。
她叹气摇头,丫鬟也跟着遗憾。
看她吃瘪的委屈巴巴的模样,司马砚承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
很浅,极快。
却还是被司马天尽收眼底,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不成熟的认知。随着王爷与宋小姐之间的谈话与一举一动,这个认知又在心底加深,确认。
不会儿,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
“又怎么了?”
“她们……”
宋矜指了指春夏秋冬四朵花,脸上挂着为难又尴尬的笑,“我能不能给她们换个名字。”
实在是太土了!这样漂亮的四个小姑娘,名字怎么能那么随意?
司马砚承脸色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直至沉到不能再黑,足够阴郁,才近乎从齿间迸出两个字:“随你!”
宋矜满意了,转身看向四个姑娘,挨个儿说道:“春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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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秋晚,冬凝。”
末了,还是征询了她们的意见,万一人家就喜欢当花儿也不一定。
“奴婢们很喜欢。”
如果不是主子性子懒惰,她们又怎么会当四朵花。
司马砚承:“……”
当四朵花不好吗?花,不美吗?
身后的天地人和四兄弟:“……”
羡慕,嫉妒。
我们也想换个名字。
胡闹到此为止。
药喝了,丫鬟也给了,明堂的氛围随着司马砚承拧眉的动作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屏退屋里所有人,仅剩宋矜趴在圆桌上与他四目相对。
“你与以前不一样。”
从那次在春楼见到她起,他就觉得她变了。
母妃说得对,以前的宋矜,性静,胆小。如今的她,张扬,肆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管不顾,活过今天不管明天的劲儿。
难不成真是在靖远侯府长此以往的打压与算计中,变得坚韧起来了?
宋矜神色微变,生怕被看出些什么,眼珠子转悠转悠,却久久不答。
好在,司马砚承也并未执着于她给个答案。
“日后有什么打算?我记得,你与瑾琰尚有婚约。”
此问一出,宋矜脸上才有了几分正经:“婚约暂时不能退。”
司马砚承脸色一变,隐隐生有怒意。
正欲开口问询,却听她解释道:“宋家人巴巴儿地守着我去找皇上取消婚约,若是退了婚,我的命就留不住了。”
“难不成你忘了半月前溺水一事?你觉得他们不会想法子让你再死一次?”
“你如何知晓我溺水过?”
宋矜下意识看向他,司马砚承眸底闪过一丝慌乱。须臾,她却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王爷,你时时刻刻关注着太子殿下的行踪吧?”
“嗯。”
他鼻腔闷哼出声,算是承认。
“民女这不是寻求王爷庇佑了?你护着我,我定然不会死的。”
“你就……如此信任我?”
司马砚承下意识脱口而出,宋矜听言轻愣,抬眸间,一双充满期盼与光亮的眸子撞入眼眸。
她薄唇微张,却没说半个字。系统既然精准地找到司马砚承,那么他身上必定有过人之处。
自忖片刻,她才幽幽叹气:“民女别无所长,混世之中只愿保全自己。”
这话是事实。
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宋矜近乎一月,她终是接受了: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限制文。更不能脱脱衣服勾引男人就能获得爽感。
身为肉皮儿的时候,作者对她的设定,除却长得美,会勾引人外,一无是处。
她胸中无志,头脑简单。世道太乱,人心不古,活着便是万幸。
她的回答并没有愉悦司马砚承。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乖些,本王自会保你一世无虞。”
宋矜忙不迭地点头。
“现在,你该告诉本王,你后续的计划了。”
见她小心谨慎又刻意讨好的样子,他眸色又渐渐放缓,补充道,“我没记错,方才你说了两次‘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与瑾琰的婚事,到底是如何想的?”
8. 第 8 章
宋矜听言,似是有些意外,泛水的桃花眼微微闪动。看向司马砚承,一瞬不瞬。
半晌,她才声音虚浮地解释:“方才民女所说的那句‘我是您的人’,意思是,民女愿意为了王爷大计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并非指……”
“呵……”
还未及她说完,屋里传来一声闷笑,带着寒意。
转眼间,原是坐在主位的司马砚承不知何时已经迈步到她眼前。
墨色的身影黑压压的覆盖过来,她缓缓抬起了头。
明堂的窗棂除却楠木雕花外,空余部分是用纯白蚕丝做的。当前正值夏日,烈日照着蚕丝射进屋里,发出柔和的橙光。
司马砚承就背对着这道橙光,整个背后映出圈圈光晕。
似神祇,似救赎。
宋矜看得有些呆了。
逆光而来的他,分明带着阴冷,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了神。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出他分明的棱角与五官。还有……
健硕的身子。
实在是太过美味,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方才发出的闷笑还萦绕在耳边,司马砚承嘴角勾出的玩味依旧没收。漆黑的眸子定格在她身上,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轻蔑:“肝脑涂地犬马之劳?”
“是。”
“你觉得,本王缺为我效力之人?”
宋矜眼睛眨巴眨巴,随即摇摇头。
好像是不缺。
作为太子时,就握整个西南兵权,掌握着整个朝庭的命脉。后来虽说将兵权交了出去,可他的势力绝对不是表面人们看到的那样。
粗粗评价过他:深不可测,绝世无双。
一时间,她很慌。没有她,他依旧能完成大计。
也就是说,她在他面前毫无利用价值。
“本王再问你一次,既是本王的人,你何时与瑾琰退婚?”
“王爷,是因为民女与太子殿下有婚约,您担心我会对您不忠诚吗?”
这是宋矜想出司马砚承如此在意那个婚约的原因,她自以为揣摩得很准,却见他逆着光的脸上阴影越来越多,眉间蹙得越来越高。
“是。”
很久,司马砚承才从鼻尖哼出一声。
“王爷放心,太子与宋家一心想要我死,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宋矜解释,“他们一面想让我死,一面又寄希望于让我主动取消婚约。好名声,好婚姻都教他们夺了去,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司马砚承:“……好好说话。”
“民女需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这些年侯夫人防我跟防什么似的,不让我参加命妇女眷的往来,我需要这个机会出现在大家面前。届时,我会让这门婚事彻底作废。”
“就这?”
司马砚承沉吟,道,“若是这样,这个机会本王给你。”
“此话当真?”
“难不成你认为本王会有心思与你说笑?”
“民女多谢王爷。”
“宋矜,别叫本王失望。”
而后,宋矜带着春夏秋冬四位丫鬟离开了承王府。
司马砚承既然敢堂而皇之地带她回去,那她就无需担心这件事会被靖远侯府的人知晓。更何况,这些日子她天天去春楼去承王府,侯夫人但凡知情一点儿,必然会大做文章,让太子殿下趁此机会把婚给退了。
想来,这位王爷的能力,的确是无法想象。
她站承王府门口,手里攥着一个通体透亮的玉佩,在日光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
方才离开时,司马砚承顺手从腰间扯下交由她。
“这是当初本王生辰时,先皇送的玉佩。”
他递给他时没有半分犹豫,“凭此玉佩,你可以随意出入承王府。若是本王的人见到,会无条件助你度过困境。”
宋矜收的时候手莫名在抖。与其说这是一场互利互惠的交易,更不如说是承王爷在单方面保护她。
她……受之有愧。
许是见她踌躇,司马砚承负手轻笑:“你接着便是,既然本王答应了要庇佑你,那便说到做到。更何况,本王也是需要你拿出诚意来的。”
诚意?
究竟是什么?
他没说,宋矜也没有再问。总之,今后的血雨腥风里,尽她微渺所能助他,就好。
这段时日,侯夫人对她的看管逐渐严了许多。虽说没有明确下令她不能离开偏院,可她每次出府回来总是免不了一阵唠叨。
若是以前的宋矜,被唠叨一次,她也就不再出去了。可现在的她不一样,秉着你越说我越要犯的叛逆心理,不仅要出门,还要光明正大地出门。
每次出门时还得主动去明轩苑找侯爷,要银子。每回如此,侯爷也恼了,骂了侯夫人一顿,斥责她苛待宋矜。
于是,宋矜不仅能光明正大出门,还能膈应侯夫人,当真是爽快得很。
当然,侯夫人对她的憎恨,自然与日俱增了。
这日,她带着春夏秋冬去街上置办物什。甫一回到偏院,就看到坐在里头等着的侯夫人,一手撑在圆桌上,旁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见她身后跟着四个眼生的丫鬟,眸底尽是疑惑与愤怒:“小矜,你是觉得我给你准备的奴仆不好,所以才从外头买了丫鬟来?”
【主人,好奇怪,这碗药里没毒。】
“侯夫人可晓得?”
【她以为药跟上次的一样。】
宋矜眉毛微挑。
有意思了。
她思绪乱飞,丝毫没有回答侯夫人的话。
“宋矜!”
侯夫人拍了拍圆桌,怒目以对,“你现在是越发没规矩了。”
“侯夫人息怒。”
不等宋矜回答,春舒先一步说道,“二小姐母亲林姨娘与我们家主子是手帕之交。林姨娘离世,主子挂念二小姐在靖远侯府无人照顾,这才安排了我们四人来靖远侯府好生照料。”
宋矜带回她们四人时根本没想好如何跟府上的人解释。方才侯夫人问起时,她打算随便撒撒谎,说是在外头买来的丫鬟糊弄过去。可春舒的回答很显然是提前设计好了的,将贤太妃搬出来,侯夫人就算是有气也难言,更不可能驳了她的主意。
宋矜看出,她的脸色有片刻龟裂与不甘。
而后,又恢复如常。
“侯夫人放心,奴婢们是贤太妃派来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走太妃的私库,绝不会给侯府添一点麻烦。”
春舒的话天衣无缝,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侯夫人只得笑笑,任四人在偏院住下。
“主子心里担忧二小姐,一直念叨着何时出宫来侯府看看。届时,她定得在侯府小住一两晚……”
夏荷附和,说话间,又略带嫌弃地环顾整个偏院,“奴婢斗胆问问侯夫人,宋大小姐的院子,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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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苦吗?”
侯夫人面色一凝。
宋羽舒的院子自然有名门闺秀该有的装潢与格局,可她宋矜怎可与舒儿相提并论?
“近年来,靖远侯府的开支……”
“贤太妃可不会听这些。”
夏荷生硬地打断她的话,“侯夫人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否则太妃误会,以为靖远侯夫人苛待妾室孤女……”
两人一唱一和,将侯夫人堵得哑口无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待到她神色恍惚地点头承认“我会尽快安排”后,宋矜才强压下心头暗爽问:“侯夫人是给我送关怀来了吗?”
话落,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圆桌上那碗药飘去。
方才被这两个丫鬟气得精神恍惚,经宋矜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看到那碗冒着热气的药,她勾起心满意足地笑。
尤其是当宋矜毫无察觉地将药喝下,她脸上的笑更大了些:“小矜身为靖远侯府二小姐,住在这样的院子里,的确是我做主母的不对。我待会儿就吩咐周妈妈叫人把那凝香阁收拾出来,给小矜居住。日后也不至于怠慢了太妃。”
话说得很漂亮。
在她眼里,宋矜就是将死之人,又何苦与她们在这儿多做纠缠?什么贤太妃,什么林姨娘?
还有三次药,这孽种就得去见阎王去,哪怕是派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侯夫人带着周妈妈,心情很愉悦地走了。离开时,还装模作样地命周妈妈即刻去收拾凝香阁。
语气严厉,不容置喙。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宋矜面无表情目送二人,待人影儿都瞧不见,秋晚才神色凝重地把门关上。
“二小姐,您看。”
她手里捏着一支金钗,样式不算独特,当初靖远侯爷征战归来,送给后院夫人的礼物。
侯夫人有,宋矜母亲也有。
秋晚将钗尖儿指给她看,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容”。
侯夫人,姓喻,名讳念容。
这支,是侯夫人的。
【主人,方才侯夫人走时落在地上的。】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故意的?”
宋矜问出口,春夏秋冬也能听到。
【算不准。】
“奴婢不知。”
几道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主人,你喝了侯夫人准备的毒药,她笃定了你会死,故意丢下钗子再陷害你一次,意义不大。】
系统如实分析。
春夏秋冬也这样认为,可冬凝又道:“钗子虽是无心掉落,却难保侯夫人不会大作文章,二小姐要提早应对。”
“藏起来扔掉,不就好了?”
宋矜不以为意,“谁举报,谁举证,她说我偷的,总得拿出证据来。”
“二小姐觉得靖远侯府中的谁,会以证据说话?”
“二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一个月前是怎么落入水中的?可有什么理由?”
“二小姐您是如何在靖远侯府里生存下来的?”
“二小姐您是不是认为喝了那碗药至今没有反应,是因为侯夫人下手太轻?”
【主人,你……】
宋矜:“……别骂了,挺脏的。”
看着四个丫鬟凝重地站成一排,她也不由得紧绷了神色。
不会儿,才接着秋晚的话问道:“对哦,为什么今儿喻念容给我的药里没毒?”
9. 第 9 章
“为什么喻念容今儿给我的药里没毒?难不成后院儿里有人不忠于她,所以给我掉包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听言,春夏秋冬神色尴尬,面面相觑。
她们四人是在先皇去世的第二天,被承王挑出,特别训练的。当她们一致认为自己的任务是保护王爷时,王爷却独独叫天地人和四兄弟跟着他。
“有比保护我更重要的事。”
王爷当时是这样说的。
几人都记得,那时候的他负手背对她们,声音悲凉苍郁,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直至那日,王爷叫她们四人跟宋小姐走,任由宋小姐给她们换了名字,一切就明了了。
靖远侯府就是她们的战场,而这位宋小姐就是她们要效忠的主子。
至于喻念容送的药……
冬凝眉眼紧绷。
王爷原是叫管家在靖远侯府放了自己人,暗中保护宋小姐。却不知为何上次送的药里生了纰漏,宋小姐被泻药折磨得脸青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于王爷来说,留在靖远侯府里的“自己人”都罪有应得。
有王爷在,今儿喻念容送的药定然是不会出问题。
可宋小姐……
好像并不知晓王爷的苦心。
夏荷眼珠一转,提醒道:“二小姐,王爷答应庇护您,自然不会让您在靖远侯府里出事。”
言外之意,此事是王爷的功劳。
宋矜却没能理解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一脸感激与意外:“王爷真厉害。”
发自内心的赞许。
毫无杂念。
春夏秋冬:“……”
还没等几人商量对策,方才离开的喻念容就已经折返回来。
前头还有怒目以对,气势汹汹的侯爷。
看来是发现钗子不见,就立马去了明轩阁找侯爷告状了。
【侯爷很生气。】
系统提醒。
“我有眼睛。”
【主人,这是你的任务,请务必完美脱身。】
宋矜扶额:“上次坑了她儿子,罚了他三日祠堂禁闭,她是想让我死之前也禁闭三日?”
【喻念容找到侯爷,说您偷了她的钗子事小,可春夏秋冬四个姑娘是太妃的人,若她们知晓,太妃会认为是侯爷管教不严,侯府家风不正。】
“真狠。”
她附身到原主的第一天,粗粗就对靖远侯府里的每一个要紧人做了评价。
侯爷宋知毅:有谋无勇,虚荣心极强。视侯府声望为毕生所求。
喻念容分明是抓住了侯爷的心理,专程挑他痛处说,所以才惹得他那么生气。
“二小姐,奴婢是贤太妃的人,这钗子放在奴婢身上,她们即便是要搜,也得好好儿思量一番。”
秋晚把钗子藏于袖口。
这样冒险的应对方式并不符合她们的处事风格。可事出紧急,也只有借一借太妃的气势来唬唬人。
几息之间,侯爷与喻念容带着一众家丁推门进屋。
宋矜抿唇,脸上生出不悦。原主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侯爷作为父亲推门而入尚且不合规矩,如今竟让一大群奴仆跟着进来。
当真是恶心坏了。
“爹爹怒气冲冲地带人闯进来,可曾顾虑过女儿或许在换衣裳?”
话里带了质问,侯爷面露尴尬。
虚伪。
这是宋矜的第一感受。
现在尴尬,不过是因为被指出了问题,他面子上挂不住罢了。一个满心追求功名利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又怎么会想起事关不打眼女儿的名节呢?
要真是在乎,哪怕一分一毫,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
“小矜,你在胡说什么?侯爷是你爹爹,你是他看着长大的,能有什么不得体的?”
喻念容脸上挂着笑,声音温和,可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宋矜的冒犯。
“侯夫人您的意思是,大姐换衣服时,爹爹也可以带着一帮奴仆随意闯入?”
“孽障!”
当着这么多奴仆的面,侯爷脸上挂不住,怒斥,“靖远侯府还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小矜啊,这大下午的,你也没有换衣裳的必要。”
“有没有必要这种事,难不成爹爹与侯夫人比我还清楚?”
宋矜眉目一冷,丝毫不示弱。后又觉得与他们做这种无谓的纠缠实在是没有意义,又转了话头问道,“侯夫人去而复返,还叫上爹爹,是想要给我定什么罪责吗?”
喻念容听言眼梢一紧,慌张一闪而过。很快,她又定住心神,拿出袖帕装模作样地往眼角抹去:“小矜,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待你如何,府上众人有目共睹,你怎可……”
“的确是有目共睹。”
宋矜轻轻一笑,嘴角全是不屑与蔑视。现在她知晓为何宋羽舒总是娇娇柔柔,弱不经风的模样了,原来根在这儿!
“夫人,您对我的所作所为不仅是侯府中的人看得到,这老天爷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喻念容:“……你!”
“够了!”
侯爷不爱听女人之间的腌臢事,但凡这些事对侯府声誉没有影响,他便不回放在心上。宋矜与喻念容的这番争吵,在他心里也不过是女人们的心眼嫉妒罢了。
谈不上谁对谁错。
他声音很冷,还夹杂着怒气看向宋矜。
苍老干练的眸子里全是审视:“小矜,把东西交出来。”
宋矜苦笑。
真想为原主哭一场,问都不问,甚至连辩解都不给人家,就这样直截了当让人交东西?
春夏秋冬和粗粗说得对,在这个地方,证据是最没用的东西。
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
“什么东西,女儿不懂。”
她也怒目以对,娇艳的脸因生气涨得绯红。
侯爷看着这张与她母亲别无二致的脸,心头怒气顿时消了不少。
若非当年那件事……
那件事……
他一想起,眉眼又多了几分冷冽与失望,说话也故意把声音拔高了些:“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把东西交出来,此事既往不咎。”
“爹爹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既往不咎的样子吗?”
宋矜冷笑,不甘示弱,“虽然不知您要找什么东西,亦或者夫人对您说了什么。不过您笃定东西在我这儿,人也带来了,那边找吧。若是找到了,女儿任凭您处置;若是找不到……”
“找不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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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觉得,女儿能如何呢?”
又能如何呢?
她尾音上扬,又轻顿。
无可奈何,又微微哽咽。
话落,侯爷眉头一蹙。眼睛锁在宋矜那双含水的桃花眼上,不知是不是真的受了委屈,墨瞳里的水更泛滥了。这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无辜的。
因此,也拿不准主意,是不是真的要命人搜一搜。
他抿唇沉思,其余人也不说话。
不大的屋里静得很,很快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顺着那声儿望去,喻念容正捏着绢帕往眼睛上轻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有没有眼泪另说,反正哭声是哀怨婉转,惹人心疼的。
“侯爷,要不就别找了,妾不愿看您与小矜在这种事情上失了和气。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自然不会传到外人耳里。”
说着,她红着眼,用余光瞟了瞟身后跟来的奴仆。
这些奴仆是方才侯爷叫来的,说是要去偏院二小姐那儿找东西。
什么东西需得着这么多人去找?
大家又不蠢,自然能想到,偷来的脏东西呗。
而今喻念容却说不会传到外人耳里?
谁信?
想到这层,面色稍霁的侯爷开始后悔叫了这么一大帮人过来。
同时,又对宋矜心生不满。好好儿的宋家二小姐不做,做什么贼?
“侯爷,妾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那金钗是您送给我与妹妹的念想,后院和睦,更保侯府兴旺。如今妹妹不在,全府就剩下这么一支钗子……”
喻念容再次顿声,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坠。
她口中的妹妹,是宋矜的母亲。
宋矜听得真是忍不住要给她鼓掌了。
“陈年老绿茶。”
难怪原主活得那么凄惨。
“你在嘀咕什么!”
毕竟是个男人,哪能见一个风韵犹在的女人哭成这模样。又见了勾唇冷笑,自言自语的宋矜,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他眉宇再次拧紧,命令,“把东西交出来,这次就饶过你。”
“我说了,屋子就这么大,爹爹若是想要寻什么东西,自己找便是。”
宋矜“哼”地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不再与她们说话。
见她执迷不悟,侯爷也没了耐心,喘着粗气挥手。
而后,一众奴仆在不小的屋里翻翻找找。
钗子在秋晚袖中,她们自然找不到。
一无所获的奴仆让喻念容很震惊。
这么多年,金钗在发髻上从未掉过,今儿回了明轩阁才发现它不翼而飞。
一路折返,路上也没有,只能是落在了偏院。
原是没有找她麻烦的打算,如今金钗掉落,天意如意。
她,不过是顺势推舟,顺应天意罢了。
可当前要紧的是,这么多人搜着这么小的院子,竟一无所获!
“找了这么久,爹爹可曾……”
“小矜,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了?”
宋矜本是想先声夺人,对侯爷发难,让他离开。
却被喻念容尖锐的声音打断:“小矜,别胡闹。你是不是将钗子放在那几个丫鬟身上了?”
10. 第 10 章
宋矜心里“咯噔”一下。
抬眸却见周妈妈正附耳与喻念容说些什么。到底是在府邸里多活了些年头的老人,看待事情眼睛贼辣,所有人都找不到钗子所在时,她却能一眼寻到关键。
喻念容没有错过她脸上神色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扩大,说话也有了底气:“小矜,太妃娘娘送你丫鬟,是为了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可别……”
“混账!”
未等她把话说完,侯爷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觉得宋矜当着太妃派来的丫鬟面儿,丢了他的脸、丢了靖远侯府的脸。他满心满脑想的荣誉声望,会因为这样一个不堪的女儿受到损失,“混账!事到如今还不把东西交出来吗?非要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闹得这样难堪?”
侯爷咄咄逼人,而宋矜却格外冷静:“外人?以今日爹爹和侯夫人的做法来看,整个屋子,大概就我一个人是外人。”
说完又看向喻念容,脸上勾起冷嘲,“侯夫人是在怀疑什么,直说便是。不是谁都能听得懂你的暗示。”
喻念容脸上的笑容微顿,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字一顿:“小矜,如今就还有你身后的四个丫鬟……”
毕竟是太妃送来的人,她不敢用搜字。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
春夏秋冬听言脸色一冷。
春舒甚至已经把随手放在袖口中的小刀捏得紧紧的,若是这些人敢妄动一下,她就敢杀了他们。
如此想着,下一瞬却听一道清润自信的声音响起:“侯夫人是想要搜我身后的四个小姑娘吧?也不是不行,若是找到东西还好,若是没找到,侯夫人最好是掂量掂量你有几个胆子能承担太妃的怪罪!”
这话没把喻念容吓到,因为她笃定东西就在几个丫鬟身上。
而侯爷却沉思许久,家事闹到这份上,诚如宋矜所言,若是找到了还好,要是找不到东西,丢脸的可是靖远侯府。
“我们是太妃娘娘的人,即便是搜身也得由太妃娘娘下令。”
夏荷上前一步,并不示弱,“你们要是真的……”
“夏荷,给他们搜。”
自始至终,宋矜的表现都很平静。眉眼淡淡,染着冷漠的笑看着侯爷。
叫人看不懂是她真的无辜,还是在欲擒故纵。
“二小姐……”
春夏秋冬不明所以,毕竟钗子真的在秋晚怀里放着。
“放心,我们没做过的事,就不怕。”
宋矜冲她们笑笑,眼神示意叫她们安心。
四人沉沉地叹口气,冷着脸看周妈妈上前。
毕竟身份特殊,周妈妈即便搜身,也小心仔细着,并未越矩。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定定地看着几人。
接着,在周妈妈一声欢叫中看到了那支钗子。
“找到了!”
她拿着钗子转身,太过忘形,以至于脸上的雀跃都还没收。
侯爷蹙眉。
宋矜却忍不住摇摇头,这周妈妈素质不行。
不如喻念容那般,白莲花十里飘茶香。
“侯爷,这就是夫人的钗子。”
她殷情地递过去,侯爷没接,眼睛淡淡地一瞥。随后看向宋矜,目光如炬:“你还有何话说?”
东西是从秋晚那儿找到的,她正欲解释,却被宋矜冰凉的声音堪堪打断:“在女儿解释之前,想问爹爹,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女儿是贼吗?”
“证据确凿。”
侯爷冷声,鼻孔呼出沉气。
“小矜,若是一般的东西,我也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来寻的。只因这把钗子太过特殊,所以……”
喻念容捏着绢帕又往眼睛上装模作样地擦,话里话外听起来抱歉极了,“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太妃娘娘的丫鬟替你顶罪啊!”
话落,又看向侯爷,建议道:“侯爷,太妃娘娘派来的丫鬟受了委屈,我担心以后……”
“明日我就去秉了太妃娘娘,我宋家女儿无福,受不起她的恩泽。届时,把这几个丫头送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听得宋矜脑子嗡嗡地疼。
“砰!”
她伸手将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
碎片在地面四处撒开,又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疯了?”
侯爷往后退了几步。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说够了,是不是能允许我说两句了?”
宋矜眉目紧拧,冰冷的眼神不住地在侯爷与喻念容身上来回转动,“侯夫人,你钗子不见了,从偏院到明轩阁来来回回,一路上会走多少路,会经过多少人,凭什么就那么笃定是在我这儿丢的,并且那么肯定是我偷的?”
“可事实上钗子就是在二小姐这儿找到的。”
喻念容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愣神片刻,周妈妈比她先接话。
“老刁奴你先别说话,待会儿有你说的时候!”
宋矜翻了翻白眼,撑着腰缓步往喻念容那方走,“一面说着不愿将事情闹大,担心影响侯府声誉,一面却叫了那么多人来我这儿翻箱倒柜;一面嘴上喊着算了,别找了,一面又说这是爹爹给你的情谊,丢不得。好话歹话都被你说尽了,到最后还是你受委屈了?”
“侯爷,我不是,没有……”
“小矜,现在人赃俱获的是你。”
侯爷凝视她生气的样子,这幅模样太过熟悉。
那年那天,那个人,也是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怒气指着他,指着靖远侯府的牌匾,笑了有笑。
而后,一去不回。
“人赃俱获?”
宋矜轻轻一笑,“呵”了一声,“谁说的?”
众人愣怔,方才周妈妈找到的不正是那支钗子,难不成二小姐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春夏秋冬面面相觑,心下思忖,若是二小姐要说瞎话也行,反正王爷自有办法让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瞎掉。
“小矜……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钗子……”
“这钗子是你的吗,你就在这儿贼喊捉贼?”
她反唇相讥,带着冷意到周妈妈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钗子。顺带给了她一个极重、极其响亮的耳光。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饶是周妈妈长了一身精壮的肉,也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心神。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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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
“放肆!”
“闭嘴!”
宋矜并不理会侯爷与喻念容的震惊,再次上前,凑近了看周妈妈。桃花眼微微眯起,泛水的眸子全是寒光。她一错不错地看着周妈妈脸上的褶子与皱纹,沟沟壑壑里是她在府邸多年生活的见证。
这些沟壑,掩埋了周妈妈腌臢的心,又不知掩埋了多少冤魂的啼哭。
“方才我就想问,周妈妈,为何你在秋晚怀里找到钗子会如此开心?”
宋矜质问,“且不论钗子是不是我偷的,侯府里出了脏事,你如此愉悦的原因到底是为何?”
“奴婢……”
“你想好了再说,爹爹可不傻。”
她下巴抬了抬,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远了些,“难不成找钗子是假,看我出丑才是真?”
“小矜,你误会了。周妈妈是因为找到钗子开心,大抵是忽略了你的感受。”
喻念容很巧妙地将话圆了回来。
宋矜若有所思点点头,拿着钗子走到她面前,晃了晃:“侯夫人,这真是你的钗子?”
“难不成还有假?小矜,如今钗子找到了,事情清楚了,我们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莫再叫人看了笑话。”
说着,喻念容脸上还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侯爷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知轻重,品行不端了:“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明日就把这些丫鬟送回太妃那儿。至于小矜,由你强加管教。”
“够什么够?你们是聋了还是残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是不是?”
宋矜也恼了,声音拔高了许多,“我说这钗子不是你的。”
“小矜,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钗子就是我的。当年你爹爹回府,送给我与你母亲一人一支,她的那支后面刻了一个清字,我的那支后面……”
喻念容从宋矜手中拿过钗子,一边回忆一边将钗尖翻过来给她看。可钗尖翻过来的瞬间,她却噤了声。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的那支如何了?”
宋矜挑眉,不停逼问,“你的钗子?人赃俱获?到此为止?教人看了笑话?”
众人沉沉地吸气,却久久不吐。
不小的屋里,针落可闻。
就连侯爷也只字不语,静静地看着她闪着泛红的眸子,冲着喻念容字字珠玑。
“这事儿……”
宋矜忽而一笑,唇瓣勾起鬼魅的弧度,“这事儿,不算完!教人看了笑话的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老爷,妾有些……”
“你是想说你有些累了,让爹爹允你回去?秋晚,扶夫人坐下,冬凝,端茶来。”
她抢先一步,说了喻念容要说的话。随后又看向侯爷,将手中钗子递到他手中,“爹爹,这么多年,你想过我母亲吗?想过那个因为得了一个钗子就满心欢喜,守在清韵阁门口巴巴儿等着你的女人吗?”
话落无声。
侯爷盯着钗尖上细小的“清”字,浑身一震。薄唇翕动,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似一团棉絮,被堵在喉咙里。
越涨越大,越来越窒息。
11. 第 11 章
宋矜母亲,姓林,名清漪。
当初侯爷只在宸妃随着皇上出游时见过一面,便被她那张如清水芙蓉的脸,秋水微漾的眸子给迷得昼思夜想,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娶回侯府。
他对林清漪是迷恋过的。
因而当他看到钗子上刻着“清”字时,动容的瞬间,思绪被拉回了十多年前。
当自己还是个少年郎时,他把最悸动、最肆意的情怀都给了林清漪。
“爹爹,可还记得它?可还记得我母亲?”
宋矜紧逼,看着他目光如炬,越说情绪越激动,“当初您带着钗子回府,一支送给了侯夫人,另一支给了我母亲,而这支是我母亲的!这上面刻着的是我母亲的名字!”
言毕,屋里一片哗然。
奴仆们也没想到被侯夫人带来抓贼,抓的竟是她自己的?
春夏秋冬更是匪夷所思,面面相觑。她们刚才看得真真儿的,那上面刻着的是“容”字,钗子定然是喻念容的。
怎会从秋晚怀里一摸出来,就变成了二小姐母亲的了?
事已至此,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喻念容,脑子嗡嗡的,怎么就那么巧,在那丫鬟怀里搜出了林清漪的钗子?那她的钗子,又去了哪里?
她这样想,其他人也这么想。
宋矜也跟着问了出来:“侯夫人,您的钗子是真的不见了?还是您想要寻个由头让我与爹爹生嫌隙,让我在太妃娘娘带来的人面前出丑?”
喻念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半晌,唇角才扯出一个极为不自然又尴尬透顶的笑:“小矜,我们是一家人,你又何苦如此想我?”
“方才带着这么多人闯我闺房时,为何不说我们是一家人?”
宋矜轻晒,“侯夫人,我最后问你一次,钗子……真的是不见了?”
“那钗子我日日都戴着,的确是……”
“侯夫人,您先别忙着否认,说多错多。爹爹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钗子上刻着我母亲的名字,这钗子就不可能是你的。”
见她没有悔改之意,宋矜也不等她装模作样,便冷哼打断,用冰凉无波的眼神看向侯爷。见他精神还恍惚着,更是顾不得什么尊重不尊重了。
日后在侯府生活的日子还长着,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披着原主的皮、依照原主懦弱的性格过日子。
她,要活出自己的姿态!以自己的方式获得完美人生。
方才在侯爷与喻念容气势汹汹赶来,大家都六神无主之际,粗粗表示,它有法子助她度过这次困境。所以,她花了二十点积分,让系统将秋晚怀里的钗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换了。
林清漪的钗子是留给原主的念想,被原主一直珍藏在床下的盒匣里。
至于喻念容的钗子……
宋矜扯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既然要搜,为何不搜得彻底一些?当初这屋子,除了我与几个丫鬟,还有周妈妈与侯夫人呢。”
“小矜,你这是什么意思?钗子是我的,难不成我还能偷了?”
侯夫人还未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宋矜说出这等无理的要求。因而眼角挂着泪痕,说话声儿也格外小心翼翼。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贼喊捉贼的事多了去。”
宋矜目光再次投向侯爷,“侯夫人说得不错,这四位丫鬟是太妃娘娘送来专程照顾我的,眼下看到我受了委屈,明儿爹爹将她们送回去,正好把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太妃。也教宮里的人们看看咱们靖远侯府是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颠倒黑白,冤枉无辜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才喻念容对侯爷所说的那些事关侯府声誉的话,又都被宋矜还了回去。偏生侯爷就吃这一套,就怕侯府名声受损。
“搜。”
他沉默地吐出一口气,认可了宋矜的话。
“侯爷……”
“侯爷,夫人的是您的妻子,您怎可以如此羞辱她?”
喻念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角的泪真的就流了下来。喉咙哽咽酸楚,周妈妈上前一步将人护在了身后。
在他眼里,夫妻多年的情分也是抵不过侯府颜面的。真有事,竟不如周妈妈。
“周妈妈这话好笑,我是爹爹的女儿,整个屋子连同几个丫鬟都被搜遍了。怎么到了侯夫人这儿,就成了羞辱?”
说罢,还煞有其事地问侯爷一句,“爹爹,您是在羞辱我?”
侯爷觉得烦透了,只想结束这场无止境地闹剧。于是,皱着眉头怒瞪奴仆:“搜。”
奴仆们吓了一跳,踌躇不前。
搜侯夫人?不要命了?
老爷纵然可怕,可他从不管家里的事。侯夫人在府上一手遮天,今儿搜了她,明儿铁定缺胳膊少腿儿。
谁敢搜?
侯爷的命令落下半晌,无人敢动。大多你看看我,我推推你。
几相僵持,还是宋矜一脸同情道:“爹爹,看来他们拿了你的工钱却不听你的使唤。既然如此,秋晚,春舒,你俩去搜。方才周妈妈如何搜的你们,你们就如何搜她们。”
春舒与秋晚点头应是。
周妈妈魁梧,一直护着侯夫人,可再是如何长了一身蛮肉,也抵不过春舒擅武。她三两下将周妈妈撂倒,趴在地上,秋晚很快就从她怀里摸出了一支钗子。
“在这儿。”
秋晚拧眉,下意识看向钗尖。
真刻了一个“容”字。
几个丫鬟神情莫测,实在不懂为何方才被秋晚捡到的钗子会重新回到周妈妈怀里。而她身上的那支却变成了林清漪的。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玄幻,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二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凭空生出一支钗子来。
宋矜心中窃喜,没有表露。唇线抿得很紧,似是不可置信那般,装模作样道:“秋晚,找到了什么,快交给侯爷瞧瞧,可别污蔑了好人。”
这话说得极为讽刺,当侯爷接过秋晚手中的钗子时,不用再看钗尖上的字,也认得这应当是喻念容那支。
一时间,怒意彻底从胸口涌出,羞愤难当。
“贱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侯爷将钗子大手一挥,重重地往喻念容身上砸。而后钗子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钗上缠绕的金丝与镂空雕花被摔得变了形,喻念容吓得连哭都忘了。
她想喊冤枉,可偏偏事情是她惹来的,钗子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唯有周妈妈,理智尚存,大声喊着冤枉。
老婆子的声音又尖又怨,听得侯爷心头更烦。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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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一脚踢在她身上,叫人把她给扔了出去。
而喻念容,靖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背地里却行不正之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构陷二小姐,侯爷罚了她禁足明轩阁。
宋矜知晓,此番责罚并不单单是污蔑她这样简单。
喻念容仗着侯爷忙于公务,自己在后院里作威作福。如今一干奴仆宁可忤逆侯爷也不肯得罪她。
这是对他一家之主权威的挑战。
那么看重侯府声望、地位的侯爷,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一隅天地里脱离他的掌控。所以,喻念容被禁足,不似宋乐闲祠堂罚跪那般,三日一到就被放了出来。
这次,具体什么时候出来,侯爷没说。
至于宋矜,他在离开时略有深意地看了看她,只吩咐一句“好好休息”。
做错事的是喻念容,得理不饶人的是宋矜。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维护侯府声誉,又怎么会有错。
没了喻念容,宋矜过了好些天的清净日子。
直至当日跟她一起落水的宋羽舒身子彻底好转,代替她母亲端来了那碗热气腾腾的药。
宋矜所在的偏院处在府邸东面的角落,盛夏时节太阳正好不偏不倚晒到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下。她叫春舒去街上买了几把摇椅与小几回来,闲来无事时,就坐在树底的阴影下纳凉。
太热了。
她想穿短裙短裤。
可夏荷拼命拦住她,说不合规矩。并且表示若她真的要这样穿着出门的话,就要去承王府禀告王爷。
司马砚承啊?
宋矜抖了抖肩,终是往身上披了件儿轻软的粉纱,优哉游哉地往摇椅那边去了。
【主人,有危险。】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冰冰凉凉的。
宋矜方要坐下的动作微微一顿:“粗粗,你还能再扫兴一些吗?”
【宋羽舒接替喻念容的任务,来给您送药啦。】
系统解释,【不过您别担心,药已经被承王换过了。】
彼时,宋矜已经半躺在摇椅上,从鼻尖轻轻溢出一声“嗯”。
承王一直在践行他的承诺,春夏秋冬四位姑娘也竭尽全力地伺候她。她紧闭的眼睛微微一耸,眉宇之间皱得很紧。总得为承王做些什么,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庇佑。
于是,她又叫来冬凝,吩咐了一些事。
宋羽舒走进偏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宋矜穿着裁剪宽松的粉色轻纱,袖口垂着细柔的粉纱,风一吹就轻轻贴在臂弯上。香肩半露,领口豁开胸口轻伏。她半倚在摇椅里,右手搭在扶手上,背脊陷进软枕。整个身子,轻轻地摇啊晃啊。
树荫下漏出的阳光洒在她脸上、身上。浑身都似染了层金,晕了一圈儿光。
出尘脱俗,仿若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
分明看着极为情色香艳的穿着、动作,此情此景,却无法让人心生歹念。
反而让作为女人的宋羽舒,在这一幕映入眼帘时,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边,目光像沾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宋矜身上。
一向低眉顺眼,自卑懦弱的宋矜怎能如此明艳动人?
不,不,她不配!
许久,她才强压下心中不快,敛了脸上的嫉妒之色,用温柔的声音喊道:“小矜,喝药。”
12. 第 12 章
宋矜知晓宋羽舒来了,可当耳边响起那声娇柔的“小矜,喝药”时,她还是不免觉得有一股阴风吹来,拂在半露的胸口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凉得很。
这哪里是让她喝药?
分明是在说:小矜,受死。
“小矜,你是睡着了吗?”
宋羽舒走得近了些,声音也微微提高,“母亲在明轩阁禁足,还是惦念着你的身子,所以让我给你送药来。”
宋矜缓缓睁眼,眼皮掀开的瞬间,树荫陋下的光线正好落进眸子里,刺眼得很,以至于这时的她转头看向宋羽舒生了重影。
她在笑,却因为几道重影的缘故,显得各位阴森、鬼魅。
“夏荷,去给我拿件衫子来。”
夏荷:“?”
方才还说想要穿件小兜儿去树下躺着呢。
“我冷。”
宋矜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之,看到宋羽舒她就浑身泛起寒意,怎么也暖不了。
【主人,宋羽舒惯爱欺负宋家二小姐。】
“我说呢,怎么她一出现,就觉得阴冷得很。”
想来,原主在她手底下受过不少折磨。以至于这具身体见了她,都怕。
夏荷听命地将衫子披在她肩头。
宋矜又让她去屋子里拿些蜜饯来,主仆二人自得地说话,丝毫没有搭理宋羽舒的样子。
宋羽舒好奇又意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宋矜,来回打量。落水之后有一月有余的时间,眼前之人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以往的宋矜,每每见了她总把头垂着,一副任人宰割,听天由命的倒霉模样。哪有现在这样光彩夺目,自信高傲的姿色?
分明就是那个人,什么都没变。
可感觉,完全不同了。
方才她来时,原是叫上哥哥宋乐闲一起,可对方却死活不肯踏足偏院半步。并且严词警告她切记宋矜诡计多端,莫吃了她的亏。
对此,她置之一笑,没放在眼里。
可当下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二小姐,我们家大小姐在同你说话。”
说话的是宋羽舒的贴身丫鬟,桃桃。
因为喻念容的关系,宋羽舒在后院作威作福,桃桃也跟着风光不已。因得她会些拳脚,才成了宋羽舒的一把刀,指哪儿刺哪儿。
比如:宋矜。
原主胆小自卑,宋羽舒要维持在人前和善且大度的宋家大小姐形象,桃桃便隔三差五去寻宋矜的麻烦。
她床上出现过蛇,屋里进过老鼠,饭菜是臭的,衣服连仆人都不如。
主仆二人一次次设计,让宋矜在太子殿下面前出尽洋相,随后宋羽舒又假意关心。表现得落落大方,温柔善良。
除此之外,宋羽舒做的孽可多着……
宋矜花了二十点积分,在极短的时间内听完了宋羽舒所有的事。
鼻尖突然涌出一股酸楚。
为原主感到悲哀。
桃桃见她眼底含泪,脸上的得意扩得更大了些,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道:“大小姐是你长姐,你看到了不下跪吗?”
说着,取出腰间随身带着的长棍,轻巧一挥,往宋矜手臂上舞去。
“二小姐!”
春舒就在身侧,一眼就看到了。同时,她也看到宋矜向她摇头,不让她插手的眼神。
她拧眉,二小姐不仅不让她插手,甚至还将手臂主动往棍子上送,承了那棍子。
“桃桃。”
宋羽舒皱眉,斥责道,“小矜是我妹妹,饶是做错了事,也不该打她。”
生气的模样,倒像是个关心妹妹的姐姐。
“小矜,你也是,下次得讲规矩些。”
指责完丫鬟,她又转头看向宋矜,一脸柔善。
宋矜气笑了,若不是心头有计划,真想飞地抄起一侧的小几往她俩头上砸。
砸得稀巴烂。
“大小姐,奴婢只是在教二小姐规矩。”
桃桃冷哼一声,“您这样心善,她只会觉得您好欺负。”
“胡说,小矜不会的。”
“大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
桃桃仰起下巴不屑地看向低头的宋矜,嚣张道,“二小姐,您冒犯大小姐在先,还不赶快给我们大小姐下跪磕头,求得她的原谅!”
宋矜抿唇,鬓发散开披在肩上,堪堪挡住她黑沉的眼神。随后,终是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了黑色衣角。
她忍着痛,又忍着心头雀跃勾唇。用极为小声、怯弱的声音说道:“我……”
“跪下!”
“混账!”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前者,属于桃桃。
后者,属于侯爷。
宋羽舒赶来之时,宋矜就让冬凝去喊了侯爷。太妃的人来叫他,无论如何都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到偏远,就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知书达理的温柔贤淑的大女儿像个刁妇那般为难自己的妹妹!
“冤孽!”
侯爷上前一巴掌扇在宋羽舒脸上。
宋羽舒向来娇柔惯了,被这样的力道一扇,整个身子不住地往后面踉跄。还是桃桃将她扶住,才稳住站定。
她被打得有些懵,许是从未想过自己有遭一日会被父亲扇耳光,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印记又红又肿,十分清晰。左侧发鬓被打得凌散,看着狼狈有余。
“爹爹,我……”
她薄唇翕动,却不知如何解释。
“我原以为你与你哥哥母亲不一样,是个善良宽容温柔聪慧的大家闺秀。当下若非我亲眼所见你刁难妹妹,恐怕我依旧会被你乖巧的皮囊蒙在鼓里,信了你的伪装!”
侯爷说得极为愤怒。
方才冬凝急匆匆地跑去明轩阁找他,说大小姐刻意刁难二小姐。本来他是不信的,可奈何冬凝搬出太妃来,表示若是他不做主,那就去求了太妃来。
太妃的确不足为惧,可不知为何,偏生当今圣上对她尊敬得很。
据说,圣上准许太妃出宫,太后娘娘都闹过好几次。可最后,还是没能扭转圣上对太妃的包容。
侯爷当下怕极了,看到作为丫鬟的桃桃对着身为二小姐的宋矜吆五喝六,甚至要她跪下的时候,他心里的火顿时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了。
加之,那日经宋矜提醒,他才意识到,整个侯府,不管前堂还是后院,一干奴仆竟无一不听从喻念容的差遣。
对喻念容,他们是打心眼儿里的害怕与臣服。而对他,这个侯府真正的主人,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尊重罢了。
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有意敲打喻念容与这些奴仆。所以,多惩罚了她些时日。
再结合方才所见,他想,或许整个大房一家,都在侯府行着蝇营狗苟仗势欺人,损害侯府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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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
宋羽舒脸色一青一白夹着红,嘴皮青紫说不出话来。是以,站在她身侧的桃桃下跪求饶:“侯爷息怒,是二小姐对大小姐不尊重,所以奴婢,奴婢才想要替大小姐教训二小姐……”
她这么说没错,自始至终宋羽舒也没说什么。
打人的、咄咄逼人的是桃桃。
在旁人看来,若说有错,不过是没有及时阻止罢了。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的女儿?”
侯爷怒意正盛,抬脚便往桃桃胸口踹去,径直将人踢到了较远的地方。
做出此举,不见得他有多疼爱宋矜。但诚如他所言,桃桃不过是个丫鬟,而宋矜再不受宠爱,也是他的女儿。故而,大房一家,完全是精准地踩到了他的雷区,并且毫无悔过之意。
宋羽舒嘴皮都干了,从小到大,她都合符规矩地成长。
父亲管她极少,母亲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人人都看好她,她自然也很争气。琴棋书画规矩礼仪样样都是名门闺秀中顶好的一个。
抛开她是个女儿身来说,其余的都无可指摘。
可是今日,所有的功夫与努力……
都白费了。
她怔怔地看着侯爷怒目以对的模样,粗长的眉毛皱成一条线,鼻尖呼出沉沉的灼热气息。
比当前日头更烈,更烧。
“爹爹,桃桃是为了我……”
她乖顺地跪下,想要为桃桃求情,以博得侯爷的怜悯与关心,顺带获得关爱奴仆的好名声。
宋矜冷冷地看着宋羽舒,只叹她的演技要比喻念容好得多。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说掉就掉。盈盈的凤眼噙着汪汪的水,看起来无措又无辜。
然而,侯爷却毫不动容,面色冷若冰碴,怒斥道:“她当然是为了你!一个丫鬟,若非得了你的应允,难不成还能越过主子做出欺辱另一个主子的事?舒儿,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末了,又补充道,“林姨娘虽然离开了,但靖远侯府也不是你大房的天下!”
这话可谓是极重,又带着极为强烈的个人情绪。
听言,宋羽舒面如死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而宋矜一手撑着另一只手臂的伤口,思绪却是飘到了另一处去。
是啊,靖远侯府不是大房的天下,但可以是她的天下!
宋羽舒灰溜溜地离开了,而后被侯爷勒令去了祠堂罚跪。
具体跪几日,仍旧遥遥无期。
待人离开,冬凝从荷包里摸出药膏给往她手臂上抹。
“二小姐,即便是苦肉计,也用不着捱这一下。”
“若是不做得像一些,哪能激起爹爹对宋羽舒的愤怒?”
桃桃打她那一下是用了力的,方才她故意迎合反而减少了承力。她一边“嘶嘶嘶”地叫着,一边解释,“只有打击大房的势力,我在侯府才会有立足之地,如此,便更好的帮助王爷。”
“或许王爷并不愿您用自己的安危来换取这份相助。”
“你们能陪在我身边护着,全都是王爷的安排与照拂。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自是懂得全心全意为王爷着想。”
她说得义正严辞,毫无歹念。
更何况,此番打击宋羽舒,还别有深意。
春夏秋冬听得眉心一皱,频频摇头。而后又听得宋矜一本正经地问询:“城里哪条花街的女人最勾魂儿?”
春夏秋冬:“……?”
13. 第 13 章
几人不知宋矜问这话究竟是何用意,但还是实话实说:“烟云街上的春楼,那些姑娘挺好。”
宋矜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无光。去王爷平日玩乐的地方挖墙脚,不厚道。
冬凝看着她眼光明明灭灭,为她抹药的手微微一顿。
欲言又止。
夏日的夜晚燥闷得很,宋矜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是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春舒在屋里守夜,窗棂半敞,暖风顺着空隙往里钻。
事实上,这个偏院小得可怜,除却里屋外头有个像样的院子外,住宿条件跟仆人所住差不多。风自是无孔不入地往屋里灌入,窗棂倒是没有开的必要。
半夜,院子外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春舒自幼习武,耳目异于常人。原是坐在榻边闭目养神守护宋矜,一双明眸在瞬间恢复清明,拿了长剑就往屋外走去。
“王爷。”
脚步窸窣,不易辨认。可司马砚承身上的那股脂粉味,她绝不会认错。
“她如何了?”
他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狭长的眸子盯着里屋紧闭的门,黑浓如墨。
“二小姐以身做局,博得宋知毅的怜悯,想要在侯府立足,借此利用靖远侯府助王爷一臂之力。”
春舒说完,顿觉周遭一冷。随即就看到眼前的男人脸色在素白的月光下沉了又沉。
对于她方才的回答,司马砚承似是并不关心。面上隐隐透着怒气,又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我问你,她如何了?”
春舒愣怔片刻,终是了解到突如其来的寒冷到底是为何,立即汇报:“那个叫桃桃的丫鬟用长棍打伤了二小姐的手臂。”
“活着吗?”
“嗯?”
没头没尾,她不太明白。
“那个婢子,还活着吗?”
“奴婢知道了。”
他只是这么一问,什么也没吩咐,春舒便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做,连忙点头应是。
夏夜虫鸣钻入院子,打破当下沉寂。
司马砚承这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宋矜所住的地方。月光清淡,照在眼前的树下,洒出浅浅的白光,树下是一把随着夜风微微晃荡的摇椅。
几乎是一瞬的时间,他脑海里就勾勒出那个明媚张扬的姑娘,白日里慵懒舒适地半躺这张在摇椅上,露出半截香肩,潇洒恣意地晃啊晃。
“王爷,奴婢还有事要禀告。”
春舒跟着去了摇椅那儿。
此刻司马砚承已经躺在在摇椅上,双目轻阖。
听言,他只微微皱眉,没接话。
“前些日子,侯夫人污蔑二小姐偷拿她的钗子,而后……”
她一五一十地将当日玄幻说给他听,不仅说了钗子一事,还讲了二小姐问她春楼姑娘的事情。
不出所料,司马砚承听完后,抬起眼皮,眼底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看他那副模样,春舒不敢说话,屏住心神盯着他神色难辨的脸,沉默着。
许久,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薄唇轻启:“柳深处来了批新的姑娘,让秋晚去挑一个带来给她罢。”
柳深处是烟云街最负盛名的春楼。与别处不同,这儿琴棋诗画与寻酒作乐并存,可俗可雅。只要付得起代价,便能寻到心头所想的快乐。
自开业起,此处便备受追捧。更是达官权贵、文人骚客、商贾望族心照不宣的聚集之地。
说来好笑,地位越高者,越是机关算计,就越爱这份藏于市井的隐秘雅致。
争相踏足。
即便如此,柳深处自有牢不可破的运营原则。无论身份高低,但凡在此为非作歹、滋生祸事,皆会被毫不留情地驱逐。纵有气势汹汹的威胁,到了第二天,也唯有噤声认栽的份。
久而久之,众人皆对这儿的幕后老板生出极强的好奇心。
究竟是何等人物?敢宁可得罪权贵,也要坚守初衷,竟丝毫不为所动?
可任凭各方试探,深挖,终究一无所获,悻悻而归。几番碰壁后,大家也渐渐习惯了柳深处的规矩,行事前必先掂量分寸,不敢再轻易闹事生非。
此番司马砚承提到柳深处,倒是让春舒很是意外。毕竟……那里的人,无论男女,每一个都能给王爷带来巨大的价值。
这个价值,远比财富更为宝贵。
司马砚承没有注意到她的震惊,又吩咐道:“去里头守着吧,我在这儿歇会儿。”
春舒颔首转身。
离开之际,又听得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冬凝照顾好她,那种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那种事?
哪种?
带着狐疑回到里屋,看到宋矜皱起眉头轻声梦呓,她才惶然——
王爷的意思是,让二小姐受伤这种事,绝不能再度发生。
接连几日,宋矜都在院里槐树下乘凉,修养伤口。冬凝为她带来了新的药膏,涂在手臂上感到清清凉凉的,半点儿疼痛都没有。
秋晚又在夜深人静时带了个清丽貌美的姑娘到偏院。
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宋矜身上伤口好得差不多时侯,侯夫人与宋羽舒,也解除了禁足与罚跪。
这些日子,无论是侯夫人还是宋羽舒,她们过得都不好。
不知为何,侯夫人肚子日日搅痛,分明没吃什么东西,也总是上吐下泻个不停,半条命都快没了。
宋羽舒跪在祠堂里,原本要给她送吃喝的桃桃摔跤断了手,不知所踪。因此,她被饿了好些天。
可是二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待他们终于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更严重的事发生了——
侯爷即将纳妾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靖远侯府。
当下,宋家人都坐在前院明堂里,几相沉默。
宋矜也在。
主位上坐着侯爷,眉宇锁得很紧,尽是威严,可眼尾的笑却是显而易见。
实际上,春风二度,作为本人觉得荒唐又正常。
他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男人,有人爱慕有人喜欢,多正常。
荒唐却在于,他原以为在林清漪离开,投身于靖远侯府的声望之后,自己不会再有如此心动忘情的时候。
因此,当这种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时,他按捺不住,强压不了。
只有,欣然接受。
侯爷带回来的女人站在明堂中央,腰背挺得笔直,落落大方,任人打量。
嫉妒的、不甘的、怀疑的目光一一落在她身上。
面容明艳秀丽,又无半分柔媚。眉宇间自带英气,说话时眼尾总是不自觉地向上勾,那股子不服输的倔强就透了出来。
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掩盖的坚韧。
利落又夺目。
她叫清婉。
当初冬凝带着她去见宋矜时,她又给她加了一个姓:林。
林清婉。
这个姑娘是如何来的,她不知晓。可她完全相信秋晚的眼光与办事能力,清婉会把她交代的事办得很漂亮。
果不其然,清婉第二天就因为“意外”认识了侯爷。
第三天,她就被带回了侯府,一直住在前院侯爷办公务的书砚堂。
书砚堂啊,连侯夫人都未曾在这儿住过一个完整的夜晚。她不仅住下了,还来去自如,一直到现在。
侯夫人虚弱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余光愤恨地剜在林清婉身上,看向侯爷时又是满脸泪痕,欲语泪先流了。
这么多年,他竟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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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她!找个女人,不仅姓名像她,就连眉眼里的那股子倔强与英气,都与林清漪别无二致。
她想撒泼,胡闹。可侯爷是个正常得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娶个妾室,她不能置喙任何。反而要向十多年前接纳林清漪那样,接纳眼前这个仿若是专程来膈应她的女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收了脸上不悦与忿忿,扬起大度又得体的笑。正欲开口,侧方却抢先传来欣喜祝福的声音:“恭喜爹爹新添喜事。”
说完,宋矜又看向喻念容与宋羽舒道:“同时也恭喜侯夫人与姐姐。”
“宋矜,你在胡说什么?”
宋乐闲上次在她那儿吃了暗亏,直到现在看到她都犯怵。原是不愿意搭理她,却没想到她光明正大地羞辱母亲与妹妹。
父亲纳妾,如何能说恭喜母亲?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爹爹有了林姨娘,作为女儿我替他开心。侯夫人与姐姐解了禁足与罚跪,我同样为她们开心。”
宋矜蹙眉,反唇相讥。如此说还不够,若有其事地看向侯爷问道,“爹爹,女儿哪里说得不对吗?”
侯爷拧眉,不赞同瞪看向宋乐闲,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
“哥哥,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宋矜,你……”
“哥哥,我知道你还在怨上次去祠堂罚跪的事。可我已经跟爹爹解释过了,你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绝不是故意要欺辱我的。”
话落,她回忆着宋羽舒是如何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样子,泛水的桃花眼忽地就红了。
不就是绿茶,谁不会?
旧事重提,侯爷脸也跟着沉了几分。又看到宋矜那双眼泪似落非落的眼睛,忍不住怒斥道:“你这个逆子,自己做错了事,妹妹大度不与计较,你却还处处刁难。人家不过说句恭喜的话,都能被你百般揣度,心胸如此狭窄小贱,难当大任!”
宋矜嘴角染出喜色。
宋乐闲这人在喻念容的溺爱下长大,空有一腔热血与志向,可内里毫无担当与智慧。诚如此刻,被侯爷这么一骂,他又激动万分,将矛头转向了宋矜。
“父亲,是宋矜那个贱人污蔑我!”
他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指向宋矜,“贱人,你陷害我!”
“逆子,你给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
适时,娇柔却不做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这会儿,大家才终是记起,这儿站了个林清婉。
她皱着眉头看向侯爷,随后又似好奇地随口一问:“侯爷若是处理家事,需要妾身回避吗?”
听言,宋矜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秋晚从哪里找来的妙人儿,“回避”二字说得可太好了。若非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哪需要回避别人?
侯爷最是看重名誉与声望,林清婉当下还不是侯府的人,却见到了侯府的腌臜事,他觉得颜面无光。
“你别走。”
对着林清婉,他的声音不至于太过生硬。只是对着宋乐闲,却冷声道,“该走的是你!”
“侯爷!”
“父亲!”
几道声音急切传来,喻念容与宋家兄妹齐齐吓白了脸。
侯爷却将手中茶盏往宋乐闲身上一扔,怒目道:“滚回你的铭源堂,没我的允许,不准出门半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宋乐闲先是被罚跪,而后又是禁足。
事情一出,侯府上下哗然。皆道二小姐莫不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竟先后教大房三位主子罚跪、禁足。各人众说纷纭,将宋矜传得神乎其神。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尊敬与忌惮。
直至几日后,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造访……
14. 第 14 章
事实上,司马瑾琰是很烦见到宋矜的。
他与喻念容的想法保持一致,五毒散已经送了三次去,不出几日,宋矜必死无疑。一时的委屈与憋闷只是暂时的,又何苦再去她那儿胡搅蛮缠,倒惹一身骚。
可是,宋羽舒太过磨人。什么话都不说,就用那双挂着眼泪的凤眼盯着司马瑾琰看。紧咬着下唇,粉唇吐出的无一不是哥哥有多无辜,母亲有多可怜,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桃桃,对她有多衷心。
司马瑾琰见她下唇被咬出印记,都丝毫不提自己去祠堂罚跪一事,当真是又心疼又感动。
他觉得,宋羽舒简直就是神仙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善良美好,温柔可人。
所以,他打算去靖远侯府。
侯爷是知晓宋羽舒与太子殿下这段暂时见不得光的关系的。
对于这段关系,他内心很纠结。先皇赐婚的对象是宋矜,在所有人眼里,准太子妃就是宋矜。太子殿下与宋羽舒的这段关系一旦被戳穿,受损的绝不单单是宋羽舒的名声。侯府的名誉,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可转念一想,宋矜没本事笼络太子的心,而宋羽舒却得到了。无论如何,太子殿下都会是他的女婿,太子妃到底是哪个女儿,这重要吗?
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也是娶。
让太子殿下将姐妹二人一同娶回太子府,也不是不可以。
介于此,他对宋羽舒与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的往来看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眼。
不反对,不支持。
只在看到宋羽舒脖子上毫不遮掩的青紫色印记时,冷声地提醒过:“注意分寸。”
这日,司马瑾琰记得宋羽舒的委屈,下朝后叫住了宋知毅,要与之一同回府。
一路上,宋知毅倒是毕恭毕敬,乖得跟孙子一样。
身为太子的司马瑾琰,心高气傲。在他心里,父皇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了当今圣上,而他从一个平庸的皇孙做了尊贵的太子。
对于他来说,自己没必要刻意迎合讨好宋知毅。仅仅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与尊重。可是他最疼爱的舒儿在府上接连受气,被宋知毅罚了好些天,每每想起,这点表面上的和气,他也不想要维持了。
“侯爷也是在朝为官多年了。”
马车宽敞,玄色软垫铺在脚下,司马瑾琰斜靠在幕帘边,眼神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宋知毅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武将出身。
按理说也算是铁骨铮铮的男人,可在权贵面前,硬是卑躬屈膝,抬不起头。哪怕眼前之人一身矜贵,根本挨不过他一脚,他也依旧会为势力低头、讨好,半点儿不敢得罪。
“太子殿下……”
他弱弱点头,只觉得对方的眼神锐利得要将他刺穿。
汗流浃背。
“因得本宫与靖远侯府有些缘分,所以在朝堂之上,对侯爷也多加关注一些。”
司马瑾琰“呵”地冷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使二人距离更近些,“本宫留意,侯爷对待政务相当谨慎,事无大小总得上奏朝廷,与百官几番商议后才敢谏言。这点为国为民的衷心与格局,本宫着实钦佩与赞赏。”
“多谢……”
“可是……”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司马瑾琰说了“可是”,他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上位者,一时的夸奖可以不当真,但是批评你必须得刻骨铭心记在心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太子殿下请指示。”
他再次将脊背弯了些,额头上的密汗连成线往下滴。
“你在朝堂之上行事谨慎,可为何到了府上,就成了说一不二之人,生了作威作福的本事?”
司马瑾琰语气突然转沉,连看向他的眼光也阴冷许多。
一听到他所言是府中之事,宋知毅脸色由青变白,后又满面通红。他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实则心里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府中一事会闹到太子殿下耳里,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罚宋羽舒。
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去侯府的路还有些时间,司马瑾琰也不着急,拿起跟前小几上的茶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不疾不徐,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等他反应与回答。
过了很久,宋知毅才舔了舔干出死皮的唇瓣,声音沙涩道:“殿下误会了,舒儿的确做了不当之事,下官也是为了让舒儿养出端良的品行,才稍作责罚的。”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吓没了,声音都发着颤。
尤其是当前太子殿下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黑,还要可怕。
司马瑾琰同他父皇一样,无论何时出行排场都不小。当前坐的马车轿厢也是极大极为宽敞的。可宋知毅还是觉得闷热、窒息得很。顶着来自前方的目光,心如擂鼓,不停地打。
他现在心里又恨又后悔!宋矜受点委屈也就罢了,何苦为了这么一个毫无背景毫无能力的女儿,开罪太子殿下?
“做错了事,的确该罚。可本宫也想晓得,侯爷到底有什么怒气,偏偏就动手了?昨日本宫见她,膝盖上的淤青都还在。舒儿善良,直说是她做错了事,惹了爹爹生气。侯爷,您说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多大的错值得你这么罚?莫不是,朝堂上不敢发的火,全撒女儿身上了?”
“是是是,太子殿下教训得是!是我糊涂!是我治家无方!都怪宋矜这丫头性格太顽劣刁钻,下官也被蒙骗了!殿下您息怒,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她!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罚舒儿!我这就回去给她赔罪,保证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司马瑾琰语气里带着威压,迫使宋知毅态度愈发恭敬,连连道歉。
终于在听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后,他才调整坐姿,重新靠回椅背上。神色稍霁,语气缓和却依旧带着警告:“舒儿性子软又听话,侯爷莫要再吓坏了她。您在朝为官多年,最是明白,关键时刻如何战队,什么人能护,什么事不能做。”
听言,宋知毅忙不迭点头,心里暗暗地舒出一口浊气。
不会儿,马车抵达靖远侯府,太子殿下先一步在侍从的搀扶下下马,直奔宋矜所在的偏院去了。
此刻宋矜正穿着清凉的薄衫在摇椅上乘凉。
夏荷在一侧伺候,拿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送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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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
“说。”
【司马瑾琰找您麻烦来了,请您把他赶走。】
宋矜:“……粗粗,你现在口气是越来越大了。”
他可是太子殿下,你让我把他赶走?
我?
我吗?
我诶?
【若是任务失败,您仅剩的六十积分会全部清零。】
“那就清零吧。”
反正我又不需要升级。
【可是若你不把他赶走,您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还怎么在侯府立足,如何帮助王爷?如何获得完美人生?】
宋矜:“……行吧!”
啧,好不容易做到这份上,还是继续努力一下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努力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菜。
“夏荷。”
收回思绪,她从摇椅上起身,笑意盈盈地看向身旁打着团扇的丫鬟,“我记得王爷说过,你擅长易容?”
“天下第一。”
“……”
还真不谦虚,“那你给我梳妆打扮,要绝美顶美,天下第一美,男人见了三魂儿丢了四魄的那种!”
“二小姐是要去见王爷吗?”
她记得,之前二小姐每次去见王爷都会打扮得极为明艳动人,俏丽张扬。
“王爷?不是。”
宋矜微愣,随后摇头否认。想起之前死缠烂打,勾引蛊惑甚至爬床的种种,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抖了抖肩膀,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司马砚承是她的直属领导,而她是肩负使命的牛马打工人。领导给她生存的保障,牛马则要为领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仅此而已,没听说哪个牛马会想要对领导使用美人计的。
她对王爷的心,正直、坚定,犹如山间清泉,无比纯粹、清澈。
夏荷愕然,要打扮得那么漂亮竟不是去见王爷吗?虽然心生疑虑,她还是照做,认认真真给宋矜打扮起来。可当她将宋矜打扮成她所说的“绝美,顶美,天下第一美,男人见了三魂丢四魄”时,太子殿下来了。
这时,她才晓得,二小姐打扮得这样漂亮,竟是为了见太子殿下!
她脸皮一白,秋晚看着走路都生花的二小姐,抱胸调侃道:“你说要是王爷晓得,二小姐为了见太子殿下煞费苦心,会如何想?”
“会生气。”
春舒一语中的,“不过不会生二小姐的气。”
“你现在可以去净房端一盆热水往二小姐身上泼去。相比起他怪罪你帮助二小姐勾引太子殿下来说,到时候王爷只会怪罪你泼了二小姐一身水。”
冬凝也跟着打趣,“你不是擅长易容?变张脸,远走高飞也行。”
夏荷:“……”
别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只求二小姐别做得太过火,给她留一点狡辩与解释的余地。
可此刻宋矜,大胆奔放起来,根本不给任何人活路。
司马瑾琰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只看了她一眼,眼睛就定定地胶着在她身上,无论如何都移不开了。
15. 第 15 章
在他眼里,每次来这个破败得连脚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心里都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排斥。之后,见到低眉顺眼,浑身散发着阴郁,胆小如鼠的宋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与之多待半刻都会浑身生霉,大不祥。
可是现在,他向前的脚步蓦然一顿,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骇。
树下,摇椅上,细缝漏出的阳光里,宋矜旁若无人地闭目休憩,毫无规矩礼仪可言。
她身上那件轻薄凉快的纱裙邋邋遢遢、松松垮垮,靠司马瑾琰那一侧的纱带说不清是蓄意还是意外,将将滑落在极为暧昧的位置,露出白皙的脖颈与香肩,泛着暖光。双目轻闭,似是并未听到院子里那声势浩大的动静,只漫不经心地随着摇椅晃悠,浑身上下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不可一世的惬意。
司马瑾琰觉得,她身上有光,比头顶的烈日更娇更燥。
那道光忽然就刺在他身上,灼灼燃烧。
【主人,差不多得了。】
粗粗的声音打断了宋矜的舒适。也不是她故意拿乔,而是身上这件软纱实在是太过舒软,摇椅又十分催眠。摇着摇着,她险些梦周公去了。
“行吧。”
宋矜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敛了敛表情,终是将注意力集中到投在她身上的眼神中。那个眼神,即便她不看也能感受到,从一开始不屑蔑视变成了当前的好奇、热烈近乎滚烫。
不过一个男人,她最会拿捏的,就是男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装作惊讶的模样,薄唇微张,徐徐回头。
就是这次回头,司马瑾琰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脸。
泛水的桃花眼似是不太适应树荫缝中漏下来的光线,微微眯着。眼尾自然上挑,眸底水盈盈,亮晶晶的,透彻得惊人。唇边挂着一丝极淡的笑,似有若无,不刻意,不谄媚,却带着勾人的意味。五官生得张扬,艳丽得扎眼,却半点都不俗媚。
四目以对,她好奇地歪歪头,皱着眉头看他。
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悄无声息的引诱。
司马瑾琰的心头莫名一紧,喉咙也不由自主地干涸,发涩。
不知为何,分明是带着满腔怒火来找她算账的。责骂之词,让她下跪道歉的命令都在心中做了腹稿,打好了算盘。可真的见到了她,喉间却像被什么死死堵住,半字也吐不出。
只怔怔望着她逆着光,对着自己,缓缓扯出一抹清浅的笑。
“霎时间还以为我眼花了,没想到还真是太子殿下。”
宋矜勾唇,满嘴讥诮,倒是与那张明媚的样貌相得益彰。话落,丝毫不顾及司马瑾琰的脸色,又看向冬凝道,“快把凉茶给殿下端来,瞧他满面红光的样子,去去火。”
司马瑾琰:“……”
宋矜不愧是宋矜,还是让人讨厌。以前是闷葫芦不说话令人讨厌,如今一开口就满口尖酸,字字带刺。偏生语气很是闲散,就像在说寻常话,反而更叫人憋闷。
枉她生了那样漂亮的一张脸,不会讨巧不会温柔,那有什么用?不如舒儿,温柔善良,大度宽容……
思及此,他收起方才因为那张脸而惊愕的眼神,陡然转阴,看向她也不假厉色起来:“你也知道我身上有火?不若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听言,宋矜佯装无辜地瞪大双眼,又连忙往后退了退:“太子殿下,这种话可不兴说啊!你我之间虽有婚约在身,可民女有自知之明,我可没那个本事能够在你身上惹火呐。”
“……?”
司马瑾琰看着她跟躲瘟神那般,不停摇头摆手,脸色沉了又沉。他又何尝听不出来,这女人嘴上说自己没本事惹火,言外之意却是:他不配!
再者说了,他所说的惹火与她口里的惹火是一个意思吗?
一个女人,大家闺秀,怎能将男女之间的事儿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简直是……不知廉耻。
“小矜,太子殿下此,你怎可无礼?”
宋羽舒在司马瑾琰抵达偏院后不久就跟着过来了,司马瑾琰看向宋矜时的失态,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瞬时,一股羞愤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团团围困。
宋矜很美,她一开始就晓得。林姨娘美得不可方物,宋矜有过之而无不及,承了她的好样貌。
举手投足间自带着贵气与骄矜。
她很嫉妒,便不留余力地打压、羞辱、磋磨她。父亲的宠爱她要抢;佣人的爱戴她要抢;就连原本属于宋矜的婚约,她也要抢。
日子久了,原是骄傲肆意的宋矜,终于垂下了高昂的头,弯下了挺直的膝盖。
可宋羽舒没想到,本来计划的落水,没能杀死宋矜反而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比以前的她更恣意不羁,洒脱自在。甚至当着太子殿下的面,都能说出那样放荡不堪,难以入耳的话来。
真是……放荡!
作为靖远侯府大小姐,又是她的长姐,她觉得自己是有资格教育宋矜的。是以,她强忍下心中的不甘与焦躁,挺直了腰背走进院子。
她说:“小矜,且不说这是太子殿下,即便你面前是个寻常男子,那样的话也是说不得的。爹爹教过我们,姑娘家要知羞耻。”
宋矜拢了拢滑落在手臂上的轻纱,绯红的唇瓣扯出一抹嘲讽地笑:“这种事,你做都做得。怎么到我这儿,说都说不得了?姐姐与太子殿下感情再是深厚,也别忘了名不正言不顺。难不成,正是因为没名没分,你们才会觉得分外刺激,格外忘情?”
长篇大论,她说不出来。可这种粗鄙不堪的俗话,却是信手拈来。那次爹爹警告宋羽舒“注意分寸”,她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宋羽舒的脖子以下全是青紫。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说古人都很保守的吗?
“小矜,你……”
宋羽舒羞愤难当,又碍于司马瑾琰在这儿,不好发作。只得红着眼睛,咬紧下唇,柔柔地喊了声,“殿下……”
声音幽怨婉转,教人分不清是在叫屈还是撒娇。
看到宋羽舒哀伤委屈的模样,司马瑾琰才晃过神来,收了对宋矜的最后一点耐心,眼底全是厌恶:“宋矜,你心思歹毒构陷好人在先,不知廉耻胡说八道在后,舒儿说你两句,你竟如此折辱她,还不快给她道歉!”
“太子殿下,看来一杯凉茶不够去你身上的火啊。”
宋矜冷嗤,本是嬉笑的脸也染上一层怒色,丝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太子殿下,即便您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个天下也应该不是您一言堂说了算。”
“你说什么?”
“您方才说我心思歹毒构陷好人?”
她蹙眉反问,自始至终保持沉着冷静之姿,与之前那副畏畏缩缩人尽可欺的模样大相径庭,“太子殿下,您说说,我一个庶女,爹不疼娘不在,平日里家中奴仆都能欺我辱我,到底何德何能构陷得了谁?”
此话一出,司马瑾琰眉头拧得很紧。尤其是当他听到她说“爹不疼娘不在,家中奴仆都能欺我辱我”时,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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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胸口莫名一抽,喘不过气。
“小矜,你……”
宋羽舒没想到宋矜会把府中的事三言两语就全盘托出。她害怕自己的伪装毁于一旦,只得捂着脸挡住似是要哭的凤眼,站在司马瑾琰身后显得胆怯又弱小,“小矜,这些天母亲与哥哥接连被禁足,你难道不会感到难过吗?你……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话落,眼珠里的泪终是在司马瑾琰转身看她的片刻,落了下来。
恰逢其时。
“我原来是什么样子?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矜冷着脸,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游走,而后定格在太子身上,“殿下,不妨您来回答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司马瑾琰盯着她满目怒光的脸,并不回答。
他知道,她说的是之前落水一事。当时他却有计划要她死,包括给侯夫人五毒散,也是他的主意。那时候他不想娶宋矜,她又挡了自己与舒儿的路。所以,她必须死。
是因为我伤害了她,她才性情大变的吗?她当真为了我,把一向软弱可欺的自己伪装成了浑身带刺的人?
司马瑾琰不禁想道:如若宋矜真的对我生了爱意,那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了她。届时,两姐妹一同嫁入太子府,倒也是一番佳话。
思及此,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了解宋矜的心思,原是冷冽的声音也微微柔和了些:“让你落水一事,是我思虑不周。可是小矜,你不该如此咄咄逼人,伤害无辜。宋乐闲也是你哥哥,侯夫人算得上是你母亲,还有舒儿,她平日里最是善良温柔,你不该为了一己私仇伤害她们。”
宋矜气笑了。
一个个儿地巴不得她死,拉她下水还喂她吃毒药,如今却跟她讲亲情,谈人性?
她阴着笑扫过司马瑾琰,又看向宋羽舒,泛水的桃花眼里却是刺骨寒冰,字字珠玑:“宋乐闲,我的哥哥,在我落水当日脱了我的衣服想要轻薄我;侯夫人,我名义上的母亲,把金钗藏起来,而后叫了一众奴仆擅闯我的闺房,贼喊捉贼;还有我那最是善良温柔的姐姐,唆使婢子对我长棍相向,至今伤口都还痛着。太子殿下,在您眼里,哪怕我死在这儿,她都是最善良温柔的!”
宋矜语速很快,又极为冷漠。
司马瑾琰眸光微闪,牢牢地锁定在她那张讽刺又失望的脸上。他努力地消化着她刚才那段话,心生疑惑,为什么她性子如此刚烈,即便是埋怨吃醋,也并不若舒儿那般楚楚可怜?
其实,只要她微微示弱,向舒儿道个歉,此事就会彻底过去。他也会重新审视自己与她的婚约,从此,她亦可以在侯府抬起头来,做尊贵的宋家二小姐。
他满脸无奈,嘴角翘起自以为迷人的弧度,好声好气道:“宋矜,我知道你是在气舒儿与我关系更亲近些,但爱情是最无法讲道理的一件事。听我一句劝,以前的事莫要再提,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虽然有错,可你也不无辜。得饶人处且饶人。没人会喜欢处处计较的女人。”
宋矜嘴角微抽,总觉得事情正在偏离自己的想象。
原是想要靠着色诱将司马瑾琰迷得晕头转向,然后趁机拆穿大房一家子的阴谋诡计。可现在看来,好像这个傻子太子误以为自己……
喜欢他?
她又不蠢。
想到这儿,她不禁抖了抖身子。
好冷。
现在不是夏天吗?到底哪里来的阴寒之气,四面八方源源而来,激得她浑身冰凉。
16. 第 16 章
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宋矜头皮发麻。短短几息,手臂上就泛起了鸡皮疙瘩。
【主人,王爷来了。】
系统解释。
难怪。
领导来了,下属不得崩紧了神经,鼓起劲头干活儿?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顺着那股冷冽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了穿着官服,一脸正色的司马砚承。
他一步步朝这边走来,眼神越过所有人,径直与宋矜撞上。
四目以对,宋矜再次打了个颤。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黑若寒潭,喜怒不辩,意味不明。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唇瓣也抿成一根直线,与平日里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穿着朝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戾气。
他当下这样子若是放到现代,简直就是妥妥的制服诱惑,斯文败类,西装暴徒。尤其是,随着他步伐的靠近,身上沾染的那点儿脂粉香也越来越浓,刺人鼻尖。
看惯了他穿着松垮长衫吃喝玩乐与人同乐的浪荡场景,再瞧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宋矜眼睛都看直了。
原本觉得冷嗖嗖的身子,在那股脂粉味靠近的时候,顿时变得燥热起来。一股股热流在体内
漫无目的地流窜,到处喷张。
没遇到司马砚承之前,她见了宋乐闲都能生出几分歹意。可见到司马砚承后,她觉得就连世人公认好样貌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
不,确切来说,在司马砚承面前,所有人,都不过如此。
久违的热意在体内汹涌放肆,本是愣怔的眼神,在司马砚承靠近的那一刻,又泛起了盈盈的水花。
眉宇微挑,眼尾上勾。
妖精,勾引。
【主人,冷静。】
粗粗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粗粗,你最喜欢打断我的好事。”
【主人,难道你看不出来王爷带着火气?】
“无妨,我最擅长败火了。”
【……您有没有想过,王爷可能在生你的气?】
“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是因为我觊觎他的身子?”
粗粗:因为你善,因为我该烂在厂里。
白日宣淫到此为止。
她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清醒下来。这才看清了司马砚承当前的样子。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亦或是负手走路的步伐,无不彰显着——
他,的确在生气。
宋矜撇嘴不悦,生气便生气罢。那双侵略的眼神还停留在她上,她似就是中蛊那般,怎么也无法挡住内心的澎湃。
是以,她索性偏头,不再看他。
不看,就不想了。
当然,不看,就不知道司马砚承的脸更黑了。
“小皇叔怎么来了?”
司马瑾琰看得真真儿的,小皇叔一来就将阴鸷的眼神停留在宋矜身上。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罪了自己这个皇叔,可她是自己的未婚妻,断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正好,借此机会护一护她,让她生了感动,也就不会再与舒儿争风吃醋了。
“母妃念叨靖远侯府有个旧相识,我同她一道来的。”
司马砚承见司马瑾琰挪步挡在宋矜身前,有片刻失神。须臾,一开口,又没了方才那股正经的气质,声音散漫又无畏。
只是话落,却让司马瑾琰皱了皱眉头。
贤太妃?
在宫里,最为特殊的人就是贤太妃了。旁人不懂父皇为何如此尊敬她,给了她诸多特权与至高无上的尊重。可他是个男人,又是他的儿子,怎会不懂父皇心底那点儿龌蹉的心思?
“太妃娘娘也来了?”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看见一个丫鬟扶着人从门口缓步走进。
原主认识贤太妃,却是现在这个宋矜第一次瞧见她。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是她瞬时间的感受。
夏日绵长,从宫里出来,她穿得却很是低调,一件单薄的藕荷色罗纱褙子,裙摆带了些暗纹,简简单单的玉簪随意插入鬓间,清秀又端庄。
在宫中蹉跎多年,归来不过四十。模样不显老态,反而在岁月的沉淀中越来越温婉。走路时被夏荷扶着,嘴角一直挂着清浅大方的笑。
温柔恰好,庄重得当。
今日她本是要去承王府看承儿的,却正巧碰到他下朝回府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外头走。
他只说瑾琰去了靖远侯府,只怕是要找宋矜的麻烦,其余的什么都不提。
她问承儿是不是担心瑾琰会伤害宋矜。
他是如何答的?
“我担心她太蠢,贪生怕死,临阵倒戈。”
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不过。血气方刚又生性凉薄,一双眸子最是毒辣,贪生怕死之徒,临阵倒戈之流,他不会要,更不会留。
如此急匆匆地赶来,只怕是另有深意。
只是没想到刚一到靖远侯府,夏荷那丫鬟跑来认识,竟说宋矜要她帮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迎接太子殿下。
她特意观察了自己儿子的表情。
风平浪静,云淡风轻。
不过是手上随意把玩儿的串珠,碎掉了而已。
宋矜对这个像荷花那般,高贵典雅的女人很有好感。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为何甘愿为男人生孩子。
她应该独美。
“小矜。”
贤太妃越过包括司马禁瑾琰的所有人,径直走到宋矜面前,伸手摸了摸她随意散开的长发,“我这几个丫鬟,用着可顺手?”
“多谢太妃,她们帮了民女很多。”
“包括给你梳妆打扮吗?”
“啊?”
宋矜不明其意,只愣怔地点点头。
而后,忽然感觉刮过一阵阴风。
贤太妃与宋矜的寒暄不过两三句,随后转身将人护在身后。
宋矜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了太妃撑腰,太子殿下与宋羽舒,大概是讨不了好。
“瑾琰是来看未婚妻子的?”
她将未婚妻子四个字咬得很重,司马瑾琰的脸色一变。
“不是?”
贤太妃嘴角摸抹出淡笑,视线停留在他身后的宋羽舒身上。“这位是……”
“民女宋羽舒,拜见太妃娘娘。”
淡然的眼神落到身上,她这才从惊愕中回神,下跪行礼。
“起来吧,在我这儿,没有那些下跪的规矩。”
贤太妃并不看她,说话意有所指,“不过倒是听说靖远侯府兴起了仆人棒打主子,呵令主子下跪的风气。哀家久在宫中不曾见过这些场面,因而特意来此看看世面。”
从开口到现在,她的声音都淡淡的,似是再说一件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话落,还看向司马瑾琰,佯装不知问道:“瑾琰也是来看热闹的?”
“……太妃说笑了。”
“看来你不是来凑热闹的?想来也是,即便要看热闹,你也不会急得连朝服都没换。”
贤太妃轻声一笑,步步紧逼,并不打算放过他,“方才听到你在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有人欺负了小矜,你作为未婚夫,专程替她出气了?”
司马瑾琰抿唇不语:“……”
宋羽舒脸色煞白:“……”
宋矜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副模样,难道哀家说错了?”
贤太妃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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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抱歉的样子,“若非如此,难不成是想念小矜,迫不及待?”
宋羽舒被这这几句淡淡的话折磨的哭了出来,长睫不停地扫着眼泪,身子也不可抑制地抖得厉害。贤太妃虽然并未指着她骂,可那些平静的话里,句句都带着刺,不断朝她扎来。态度强硬,事毕要为宋矜出头,找她要个说法。
“太妃娘娘,是民女错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膝盖上的伤口还没好全,因得这一跪,又添新疼。可她顾不得这些,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贤太妃,就连道歉,脸上都是柔弱委屈的表情,“民女管教无方,才让手下的丫鬟行事不当,伤害了妹妹,是民女的错。”
“原来是这样。”
贤太妃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此说来,的确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教导无方,你说呢,瑾琰?”
突然被点到的司马瑾琰,身子一抖。许久,才悄然吸了口气,抿起唇皱着眉,点了点头。
宋矜心底生出一丝快意。
他觉得司马瑾琰的表情可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哀家没养过爱宠,可宫里有的娘娘是喜欢猫狗的。她们却将自己的猫狗教导得极好,因为大家心里明镜儿,猫狗做错了事,不管有意无意,后果皆由主人承担。”
贤太妃身子笔挺,只用余光斜睨向她,“此番你的丫鬟肆意妄为打了主子,也亏得是小矜不计较,不然真要算起来,你这主子,可真难辞其咎。”
“是,是小矜大度不与民女计较,民女深受感动。”
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像是极力忍耐心中委屈,实则啜泣的声音自上而下,飘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么多人在欺负她一个。
“既然感动,那你可有道歉?”
“太妃娘娘……”
司马瑾琰艰难开口,“舒儿已经知晓错了,那丫鬟也已经得到了惩罚,据说摔断了腿,失踪了。”
“既然知晓错了,那咱们自然得饶人处且饶人,不与她多做计较。宋大小姐向小矜道个歉,这事儿就此揭过。”
言毕,她又侧身问宋矜,“小矜,你意下如何。”
“姐姐,请道歉吧。”
宋矜在身后激动得抖身子,若不是春舒在一旁提醒,她可能会拍手惊呼。
之前,那个叫桃桃的丫鬟拿着棍子打她逼她下跪道歉;今天,司马瑾琰为了给宋羽舒出头,也逼着她道歉。
风水轮流转,终是让她仗势欺人了一回,让宋羽舒给她真真正正地道个歉。
“宋矜,你!”
还未等宋羽舒开口,司马瑾琰不赞同地看向她,“太妃娘娘虽是疼爱你,可你自己也要懂得分寸。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重要,你又何苦紧紧相逼,教你姐姐难堪?”
宋矜听言,眯起桃花眼冲他泛起一丝冷笑。随即问贤太妃道:“太妃娘娘,先皇真是将民女指婚给了太子殿下吗?”
“自然。”
“那民女可真是好奇,民女作为殿下的未婚妻,殿下话里话外竟在袒护姐姐?”
这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心中有数,碍于礼义廉耻身份地位,并不戳破。无论大家觉得宋矜如何配不上太子,宋羽舒与太子会有多般配,几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名正言顺的婚约。
宋羽舒,就是那不知廉耻的女人,与自己妹夫勾搭上。
当下宋矜光明正大地提及,司马瑾琰与宋羽舒自然羞愧难当,极力想要维持的那点体面也荡然无存了。
贤太妃从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温润的眸子定格在司马瑾琰身上,故作狐疑,“瞧太子殿下既护着小矜又为宋大小姐求情,莫不是……殿下多情,得了妹妹又想要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