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追》
1. 星辰|重逢日
《她很难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文/燃栖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飞机落地陵城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舷窗外机场跑道上只有昏黄的灯光。
机舱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此刻丝毫感受不到印象里的陵城的暑气。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她只在登机前在机场匆忙吃了一小块起司蛋糕,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直到落地竟然没有丝毫食欲。
落地是在陵城新建成的国际机场,体量很大,装修高级又奢华,陈暖星按照指示标识往行李转盘走去,机场随处可见的LED广告大屏幕随机滚动着广告,在海外漂泊多年,回到故土,看到广告牌上的中国字都感到无比亲切。
陈暖星边走边看着,一直到,下一秒,所有广告牌开始切换画面。
起初是一个像土星一样的小星球,然后蹦出一颗小树,接着接二连三,土黄色的星球变成了一片森林的海洋,熟悉的画风跟治愈的故事线,陈暖星先一步猜出了这是出自闪星游戏的【森海】宣传片。
这游戏是一年半之前上架的,没想到能火到如今。因为专业相关,陈暖星还幸运地获得了内测的资格。她最后的毕业论文里还将【森海】作为优秀游戏案例进行分析。
闪星游戏最近势头强劲,三年前管理层大换血,风格更是从之前粗制滥造的砍一刀页游变成了审美在线的高级感的精品游戏。游戏圈里都说闪星这是捡到宝了,背后定有高人指点,转型相当漂亮。
陈暖星决定回国的当下,几乎毫不犹豫地给闪星发了应聘简历。
只是简历似乎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游戏宣传动画终于播放完毕,正要走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侧脸,陈暖星觉得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正等画面变清晰的时候。
叮咚一声,手机微信响了。
陈暖星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消息来自人还在A国的室友,黄橙橙。
【橙子:落地没】
【cnx:落地啦,抱歉,忘了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橙子:明天啥安排,你说你都来我老家了,我人不在,但是我得给你好好安排一下。等会儿给你列个单子,陵城好吃好玩的可太多了】
【cnx:我哪有玩的心情,工作还没着落,无业游民一个】
【橙子:啊?那个闪星还没回复你啊?不能啊,你那金光闪闪的简历,A大优秀毕业生,实习的那可都是A国游戏大厂,就这简历,不过没天理】
【cnx:不知道,也许,这种调性特别的游戏公司不以学历论英雄吧】
想到简历还未回复,陈暖星又是一阵被打击到的酸楚心情。
自以为还不错的简历,在如今学历日渐贬值的今天,似乎也不那么顺利。
【橙子:你是不是忘记在简历上附上你那倾国倾城的美照了?】
【cnx:放了,但证件照,笑得很尴尬……】
【橙子:行了,不管怎么样,你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儿记得联系我,我在陵城也算是小有人脉】
【橙子:对了,我怎么想起来,你跟我说的你那个初恋男友,是不是也是陵城人?】
【cnx:嗯……】
【橙子:哎哟,你不会是奔着他去的吧,想再续前缘吗?】
【cnx:怎么会,五年没联系了,人家在哪我都不知道,再说,孽缘就没有续的必要性了吧】
而且,怎么可能呢,陵城这么大,常住人口一千五百万,要遇见的概率,大概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跟橙子又哈拉了几句,聊天结束,把手机揣回兜里,眼睛因为焦距的转变有几毫秒的模糊,再次对焦,她眼前出现了那个只有一千五百万分之一概率才能遇见的人。
还不止一个。
凌晨的国际机场大厅有些空旷,目之所及的所有广告牌,大大小小有二十几块,正在同时显示着同一张侧脸。
骨相优越,下颌线清晰,五官更是深邃立体,但眼神却是漫不经心的冷。
任谁乍一看都会觉得是哪个明星爱豆代言了游戏。
但是,仔细一看广告牌下面的一行小字——闪星CEO:辰澈。
心脏骤然疼了一下,陈暖星觉得指尖冰凉地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
她静静地看着,驻足于空旷的机场大厅,只能听到远处的白噪音,跟此时自己砰砰的难以放慢的心跳声。
看着那张侧脸,记忆一下被拽回到五年前,以及初见时候那双冷淡疏离的眸子。他的气质一向是清绝孤寂的,总是能在人群里被一眼辨识到。
五年未见的人,竟然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出现在了眼前,很是意外。
真巧。
记忆在那一霎重叠,夏日午后拥挤逼仄的杂物间里,空气里是被光线点亮的微小浮沉,他们是比浮沉还要微末的存在。
少年的爱炽热坦荡,眼神直达心底。
他们曾经在那个夏天的小角落里,肆意地接吻,起初青涩,之后是出于本能的互相掠夺。
陈暖星至今也无法忘记那时的缠绵带给她的绝对体验,当时的心情犹如献祭般的沉沦,绵延至今。
她定定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机场,看着那张阔别了五年之久的那张脸。
只是,再不属于她。
陈暖星不知道应聘闪星的简历会不会送达到CEO的面前,此时她很想撤回那封现在看起来矫情又做作的自荐简历,那封简历她实在是花了些功夫,不是简单的模板式的填写,与其说是简历,倒不如说是她对这五年的总结。
她将这五年的林林总总,悉数发给了她最不愿意看到这些的人。
慌乱中打开手机邮箱查看是否还有撤回的余地,如果对方未查看就还有机会。
映入眼帘的却是收件箱的一封未读邮件。
【面试邀请函】
发件人:闪星游戏
尊敬的陈暖星女士,您好。恭喜您通过闪星游戏简历筛选,请您于今天上午十点前往闪星总部25层会议室参加面试……
大脑因为信息量过载而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如果说在陵城茫茫人海里偶遇了前男友的巨幅广告算是千分之一的概率的话,那么千挑万选面试的公司,CEO却是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的概率是多少。
陈暖星觉得头疼,她数学一向很好,但现在却觉得,这不是一个数学概率问题,这是一个玄学问题。
冷静了几秒钟,广告大屏幕又切换到了下一个,辰澈的脸消失,她终于可以重新呼吸。
所以,现在是怎样?
跑路吗,房子在没回国之前就租好了,押一付三,几乎花光了存款,网购的一大堆的生活用品也会在未来一周陆续送到陵城的新住址,应聘更是因为只想死磕闪星游戏,她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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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planB。
/
从机场打车去住处的路上,陈暖星把车窗开了一丝缝隙,带着初夏的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属于陵城的味道。
在车里纠结一路,最后还是说服自己,活命要紧,而且人家已经是公司的CEO了,又怎么可能会把青春年少一段短暂的青涩恋情当回事儿呢,他们本就是两颗不同轨迹的行星,曾经有过交集,但分开会,只会越走越远。
车子在旧城区的一条巷子停住,她付钱下车,自己一个人从后备箱搬下了两个大箱子。按照之前房东阿姨说的,她在门口的花盆下找到了房间钥匙,咔哒一声,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落了地。
时差还没调整好,又到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早上简单洗漱后,陈暖星便去面试了。
早高峰的地铁比以往还要拥挤一些,再加上说下就下的雨,让车厢里更为局促。人贴着人,人挤着人,她强迫自己尽快适应陵城的节奏。
好不容易挪到一个角落,她看着地铁车门上浮现闪动的电子公益广告,关于西北治沙的,曾经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已经变成了片片绿洲,陈暖星看得出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蒙东,她叛逃的地方。
出站时,看到地铁口拥挤的人群就预感不妙。人都堆积在了地铁出口那里,雨太大了,外面黑压压的云层,风一直往里灌。
陈暖星看了看手表,九点一刻了,从地铁站到闪星公司也就是步行五分钟的事儿,可外面的暴雨却困住了她的脚步。
雨还未有变小的趋势,可是距离约定的面试时间却越来越近。
似乎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她将手机放回包里,雨伞没有撑开,这样的大暴雨,雨从四面八方吹进来,打不打伞其实区别不大,反而会因为大风而变为累赘。
她就那样跑了出去,瞬间雨点重重地砸在她身上,身后的一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着个瘦弱的姑娘冒雨奔跑。
幸运的是赶上了面试时间,只是此时的陈暖星狼狈至极,从头到脚都被大雨淋湿,进了冷气十足的办公楼后身子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她在写字楼的一层接待那里做访客登记,前台小姑娘看着陈暖星惨兮兮的样子也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打工人不易。
好在陈暖星今天是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即便湿透,也还残存了最后一点儿体面。
她低头写名字的时候,余光里一个身影快速经过,未作停留,前台姑娘显然认识,喜出望外地打了声招呼,声音更是甜得发嗲:“辰总早。”
陈暖星听到那一声辰总早,笔尖停下,在名字后变成了一个小圆点,像是他们的故事,已经画上过句号。
她觉得脊背僵直,下意识地把脸埋地更低了,访客信息只需要填写姓名跟联系方式即可,几秒钟的事儿,只差最后四位数就写完了,可她此时却不敢写完。
“不好意思,刚换的手机号,差点没想起来。”陈暖星尴尬地笑笑,写完后,将笔还给前台。
“哦,没关系,可是您填的好像是身份证号?”前台训练有素,大概什么奇葩都见过,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职业微笑。
陈暖星尴尬地只好划掉重写,再次递给前台,她的目光望向闸机的方向,只看到远处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一身笔挺西装,肩宽而平,长腿阔步,走路带风。
偶尔有人对他点头示意,他步伐未减慢一分,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
陈暖星觉得,自己好像在赌。
2. 星辰|坏天气
访客信息填写完毕,前台姑娘帮陈暖星刷了工牌,闸机打卡,陈暖星轻声说了句谢谢,走至电梯厅,刚好上一波等电梯的人悉数都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中,有一个在靠近电梯按钮那站着的女生扫到陈暖星的身影,刚想再次按开门键的时候,陈暖星却先开了口。
“没关系,我等下趟,谢谢。”
门口的女生心领神会,点点头,电梯门继续关闭。
无意间,视线越过众人,偏偏落在了最里面,也最高的那个人的脸上。
他目光盯着电梯上数字显示屏,表情淡然,与周边的人似乎不在同一个图层上,过去那张桀骜不驯的少年与这个目空一切的男人,如此重叠在一起,还是一阵恍惚。她突然对这五年有了清晰直观的感受,他们真的分开很久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陈暖星看着电梯门上跳跃的数字,心也随着一起上升。
也许,他早都忘了自己,说不定她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马上认出她来。
现在的陈暖星,头发变长很多,多数时候总是披在肩上,没有分发缝,很自然地在靠近额头的地方分散开。人也出落的挺拔的多,体态优雅又舒展,会画适合自己的淡妆,会穿剪裁合体的小众品牌的职业套装。
旁边一部电梯到来将她拉回现实,她跟几个人一起乘电梯抵达了闪星公司所在的楼层。
会议室前的等候区里已经有很多面试者在等待了,大家几乎都是纤尘不染,只有一两个跟陈暖星一样也被淋成了落汤鸡,此时在一旁用包里的纸巾擦着头上滴落的雨水。
很快,一个清亮干练的女声响起:
“各位都是今天来面试的吧,请大家先在签到表上签字,稍后会按照签到表格上的顺序进去面试。”
陈暖星签完的时候,发现按时到达的人也就只有表格上的三分之一。此时她甚至开始感谢这场大雨,虽然让她如此狼狈,但却直接帮她淘汰了一大半的竞争者。面试开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坐着等待被叫,紧张的气氛暗涌着。一次叫五人进去,陈暖星排在第二组。她利用这个空档,赶紧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群面啊?那每个人岂不是只聊了两分钟?这能面出个什么啊,不愧是闪星,真难进。”
“你看热搜了吗,闪星的CEO今天凌晨高调亮相了,以前都低调的在幕后的,不知道这次高调出现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闪星的CEO是个大神级的人物,我只求能一睹大神真容。”
“嗨,你们可真天真,这种级别的校招面试,CEO才不会来呢。”
微博热搜?陈暖星刚回国,还不太适应国内的社交网络,之前倒是听室友黄橙橙经常提起微博来,她印象中微博大概会有很多社会热点或者娱乐八卦按照热度有一个排行榜。
思绪收回。
第一组大概十五分钟就出来了,出乎意料的快,五个人表情都十分凝重,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生眼睛还红红的,显然是被问哭了。
这么——吓人吗?
陈暖星也心里打鼓,她深呼吸一下,跟着其他面试者一起进了会议室。五个人,只有陈暖星一个女生,而且还是排第三个,坐在了被面试者的中间。
面试官坐了一排,大概有七八个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但表情却都十分严肃,全都穿了深色的西装,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有气势。
中间位置面前摆着CEO的卡牌。原来,他参加了今天的面试。
原本抱着侥幸心理,如此级别的校招面试根本碰不到CEO,也自我欺骗,即便遇上了,又能怎么样。可此时,她却心虚地想要逃走。
那个人始拿着这几个人的简历仔细翻看,不说话,也不提问,终身子后倾。简历将他的脸遮挡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所有人的命运。
前两个男生都答得磕磕绊绊的,问的问题其实不难,但面试的气氛实在是有些高压,因此答得并不出色。
轮到陈暖星了,其中一个面试官问了她一个游戏编程中的问题,题出得刁钻,她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类问题,诚实坦白自己不会,但她提出了个解题思路,逻辑清晰,用词准确,面试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为就这样过关的时候,中间的那个人终于缓缓开了口:
“简历上写的陈小姐是蒙东人,为什么来陵城?”
那声音,很低沉,是很有磁性的男低音,但陈暖星听得有些恍惚,这声音就像是来自梦里,或者是旧时光里的声音,一时恍惚。不同的是,音色语气都透着一股冷。
陈暖星只觉得此刻呼吸被剥夺,周围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四下寂静,可心却如擂鼓。
他坐在那里,手指用力地捏着她的简历,薄薄的一页纸,写尽了他不曾参与的那五年,他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每一个字。
看着上面漂亮的学历,出色的实习经历,无数的获奖履历,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无比耀眼的存在。
可是她却在遇见他的那一刻,感觉自以为是的光芒全都熄灭了。
指尖紧紧抠进掌心,痛感蔓延,可以让她假装镇定。
他眼神依然直白坦荡,却更加凌厉,让人看不透,他依旧是无论在哪都能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辰澈。
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他载着她故意在下坡的时候骑得很猛,风灌进他宽阔的T恤里,鼓起来,贴上她滚烫的脸颊。她因为害怕紧闭双眼,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对他说着:“辰澈,快停下来。”
最后车子停稳,他看着陈暖星眼角的泪花,一边笑她胆小鬼,一边去吻她眼角的泪痕……
而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炽热,而是像看一个普通的面试者并无二异。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蒙东的气候比较干燥,我觉得陵城天气很好,陵城不刮风。”陈暖星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他对她的回答没有作声,转开视线,不再看她。
然而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的人则继续追问。
“陈小姐是A大留学归来的呢,据我了解A国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很高的,陈小姐家境很优渥吗?”
“没有,只是普通家庭。是因为蒙东当地有一家企业愿意资助成绩优异的学生出国读书,再加上我连年获得奖学金,所以完全可以支撑我读完所有课程。”
辰澈无所事事地开始捞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开始玩转笔,不再作声,就好像他对眼前的所有人都,毫无兴趣。黑色签字笔就像在跳指尖芭蕾一般旋转缠绕,一如多年前的习惯一样,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转笔。
“那么陈小姐,有几段感情经历?”那个笑面虎一般的中年男人继续步步紧逼。
吧嗒,辰澈的笔在那句话的尾音落下时也一起跟着落下。
现场气氛凝固。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我选择不回答。”陈暖星不卑不亢,沉稳应答。
“哦?这样啊,那很可惜了。我也并不是关心您的个人问题,只是闪星马上推出一款针对女性群体的虚拟恋爱类的游戏,如果游戏工程师自己都没有过恋爱经历,恐怕很难设计出能打动人的故事脚本呢。”赵副总耸耸肩,身子向后倾,把陈暖星的简历随意地往桌子上一丢。
陈暖星想了半秒,扬起脸,温柔又明媚地笑着说:
“九段。”
然后又补充道:“我回答您提出的问题,并不代表我认同您的观点,我不认为一个人的恋爱经历与工作能力挂钩。纯粹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这个问题回答完毕之后,针对陈暖星的问答终于告一段落。
他们这一组显然要比之前那组耗费的时间长,出来后又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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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人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们问题。
其他人都沉默地摇头,只有其中一个同样淋湿的眼镜男耐着性子回答了一些专业问题。陈暖星则是无奈地摊手,说问得问题很天马行空,让大家放松答就好。
第三组进去了,陈暖星准备要走,等电梯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了一包面巾纸递给了同样在等电梯的人。
“擦擦吧,当心感冒。”
“谢谢。今天实在是太狼狈了。”眼镜男冲陈暖星尴尬地笑了一下。
“没事,虽然狼狈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你发挥,你的面试很出色。”
两个人一起下楼,交换了联系方式,眼镜男叫谷佳航,国内TOP2毕业的,也是研究生,但是国内的研究生要读三年,比陈暖星还大两岁。
/
陈暖星出去之后,一个身影从会议室里出来,看了一眼大厅,似乎搜寻着什么。无果,他又折返回会议室,把上午的面试都旁听完了。下午的面试则直接放了鸽子。
辰澈看了一眼简历上的通信地址——陵城和睦巷。
取了车,踩了一脚油门,往陵城旧城区驶去。
他在和睦巷附近的地铁口转悠了十几圈,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陈暖星刚出地铁口准备过斑马线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自己面前,车窗落下,浮现一张立体深邃的没表情的侧脸。
“上车。”
“不好意思,我没叫网约车。”
“不敢?”辰澈转过脸看向陈暖星。
陈暖星听了很无语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起雨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辰总有何指教?”陈暖星问他。
辰澈也不说话,车子再次启动,陵城的雨再一次下得大了起来。外面是哗啦啦的雨声,雨刷器在快速地摇摆着,车厢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安静诡异,空气也跟着变稀薄。
“为什么来陵城?”辰澈的话里带着气,带着关切的好奇以及不肯低下来的傲娇。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陵城气候好。”陈暖星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很平静的答到。
“你管这叫气候好?”辰澈嘲讽地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无休无止的雨。
“梅雨时节只有一段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这么简单?”
“是呀。”
再次陷入沉默,陈暖星把头转向一侧,看着后视镜里的雨滴。里面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一如曾经的记忆一起。两个人的语气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谁也不肯弱下半分。
“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你不是知道吗?”陈暖星的视线落在中控台上的简历上。
“只写到了巷子,哪号。”辰澈语气很差,又急又躁。
“辰总,你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是吗?”
“嗯。”
“那停车吧,很近,我自己走回去。”
外面的雨更大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车子打开双闪,靠边停了下来。陈暖星将安全带解开,刚要打开车门的瞬间。
“——陈暖星。”
辰澈的声音低了下来,有点喑哑,语气几乎是带了些哀求,终于没了那股火药味。
陈暖星听见他叫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模糊的记忆全都清晰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蒙东那个夏天,在那个昏昏欲睡的夏日傍晚,他一遍遍地吻她的侧脸,再凑到耳朵边,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也是现在的语气。
陈暖星回头,对上了辰澈清澈见底的眼睛,隐忍着泪,眼睛很红。
他一字一句地问她:
“——当初为什么分手。”
雨刷器还在拼命地来回刮着雨幕,清晰与模糊交缠在一起,陈暖星试图想捋清思绪,看着眼前这个人,目光炽热又不甘。
多巧合,两个人总能在最坏的天气遇见。
3. 风沙|听不见
[我出生在风沙飞扬的蒙东小镇,我一直都在拼命逃离的地方,却在这里遇到了世界上最清澈的少年]
2009年的初春,蒙东照例刮起了今年开春的第一场大风,风里夹杂着沙子与尘土,吹的人睁不开眼。
早上六点多,天还黑着,沙尘来临之前是没有风的,但空气却很呛,蒙东人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按停六点的闹钟,陈暖星起身穿衣。虽然屋内温度不低,可身上只穿了一件洗的发白掉色的小背心,冷得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身上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套上毛衣,套上的瞬间毛衣在黑暗的小卧室里噼里啪啦地起了静电。
没开灯,陈暖星摸黑去卫生间洗漱,膝盖却不小心踢到了房门口已经打包好的纸箱,钝痛感从膝盖蔓延到全身,陈暖星一声未吭,拧着眉头在原地站了几秒,绕开了那一堆乱糟糟的纸箱。
经过主卧门口的时候,陈暖星瞥了一眼,窗帘拉着——春花女士还没醒。
兀地想起昨晚跟春花女士的争吵,陈暖星有些后悔,再有半年自己就离开这里上大学了,惹她做什么。
陈暖星看着卫生间墙上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顶光白炽灯下更加明显的黑眼圈,摇了摇头,很难将眼前苍白的自己跟花季少女什么的形容词联系在一起。
其实陈暖星底子很好,有着不属于蒙东这个地方细腻的皮肤,鹅蛋脸,下巴精致小巧,一双扑闪的眼睛更是让人惊艳,眼尾的一颗浅浅的泪痣又平添及几分清冷感,整个人纤细高挑,但再好的底子在高三这样暗无天日高强度的折磨下,也有些暗淡无光。
算了,再坚持三个月,高考后就可以好好睡觉不用熬夜了,陈暖星勉强挤出一个笑,额,太狰狞了,遂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
向右拧开水龙头,等了好久水才渐渐变得不那么冰凉彻骨,这些年蒙东的居民大多都换成了电热水器,陈暖星家就一直这么将就着,还用着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能不能用上热水全靠老天爷的心情。
无他,只因为日子已经过得紧巴巴的,再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提升生活品质。
热水聊胜于无,有时候遇上冬天下雪或者阴天,水温甚至都不能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陈暖星因此磨练出了一套快速洗澡的办法,先用稍热一点的水冲洗一遍,卫生间内瞬间被热气包裹,趁着这点热乎劲儿赶紧关掉水龙头,快速打肥皂沫跟洗发水,热气快要消退的时候,再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一套下来,热水刚好用完。
但陈暖星从不抱怨生活,她不知道该跟谁抱怨。
洗完脸,用硬邦邦的毛巾对着镜子擦干脸上的水渍,再打开那盒叫“姹紫嫣红”的雪花膏,挖了一角,均匀抹在脸上、手上。
倒不是为了美,而是蒙东的风像刀子一样,洗过脸之后如果不涂抹任何护肤品,真的会皲裂。
陈暖星随手绑了一个高马尾,额前有些自然的胎毛碎发她也懒得打理,现在班级里的女生都喜欢留齐齐的刘海盖住整个脑门。
陈暖星没留,她觉得这头发糊在脑门影响她大脑CPU散热,而且听班里的女生说来不及洗头的时候还要每天单独洗刘海,陈暖星觉得太麻烦,太浪费时间。
潦草地吃了口硬掉的面包,昨天晚上的晚餐也是这个,只是忘记封口,本来就不怎么美味的面包此刻已经变得干干巴巴的。
新学期的第一天,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涩。但这酸涩就只持续了一秒钟,随后把人从灵魂到脚趾都冻个透彻的室外低温,让她清醒了不少。
防盗门打开个缝隙,冷风霎时窜了进来。
陈暖星赶紧套上学校发的羽绒服,扣上帽子,抡起自己那个重得能砸死人的大书包,慢悠悠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旧昏黄的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然后一鼓作气地下了楼,出了单元门,天依然黑着。
空气里飘着浮尘,有点呛,陈暖星想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沙尘暴,但也懒得再爬六楼返回去拿口罩了,索性将书包丢进车筐,将围巾往上拽了拽遮住口鼻,戴上棉手套晃晃悠悠地往一中骑去。
很倒霉,一路逆风,陈暖星骑得又累又慢,但心里安慰自己,现在是逆风,晚上回来就是顺风了。
晚上回来?不对,春花今天说了要搬家,今天之后,这里就再也不属于她们了。
但是她没告诉自己新地址,陈暖星有点后悔,光顾着吵架了,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记问了。
实在不行就快放学时候借班主任老孙的手机给春花打个电话问问新住处的地址,想着想着就快到一中门口了。
这条上学路,陈暖星骑了快三年,再熟悉不过,她打算一鼓作气来个冲刺,此时天亮了一些,变成了橙黄色,风愈发凛冽,夹杂着沙子打在她脸上仅露出的一小块的皮肤上,生疼。
她感觉此时嗓子也干燥地厉害,着急骑到学校,想着回教室就可以喝水了。
一阵风猛地刮过,陈暖星眯起眼睛,下一秒,“哐——”一声巨响,伴随着钝痛。
陈暖星不知怎么,早已经熟悉的路线,快到校门口了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追尾了一辆轿车,陈暖星车筐里的书包太重,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连人带车直接摔倒在地,她的自行车前车轱辘直接被撞变形。
顾不上小腿上传来的钝痛,急忙看向那辆被自己追尾的车,正纹丝不动地停在那里,打着双闪,车尾处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
轿车-黑色-奔驰-追尾。
“糟了,听说追尾事故后车全责,这车是不是很贵?”陈暖星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满眼恐慌地看向那道划痕。
可她没意识到,这是非机动车道,她才是受害者。
奔驰车司机听见后面的声响,急忙下车查看情况。下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陈暖星生活的小镇很少看见有人穿成套的西装,高一开学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看过一中齐校长穿了一套,虽然她不懂西装剪裁或者面料的区别,但也能从齐校长那松松垮垮的西装版型以及歪歪斜斜的扣子看出来——齐校长那套西装不值钱。
可这人不一样,那衣服仿佛量身定做一样,笔挺熨帖。陈暖星以为,他是车主,急忙小心翼翼地先道歉:“对,对不起,风大,我没注意……”
那人摆摆手,眯着眼睛弯腰想去去扶她,温柔地问道:“小姑娘,受伤了吗?”
正说着,后排的车门开启,下来一个清瘦的少年,个子很高,带着倦怠慵懒的神情,蹙着眉头。
他穿一身运动风的黑色外套,轻薄挺括,拉链拉至下巴位置。不像是羽绒服那般笨重,倒显得人很精神利落,跟此时穿成熊样的陈暖星有了鲜明的对比。
很多年后陈暖星在一家大商场里逛街,偶然瞥见了那个牌子的衣服,原来那种衣服叫冲锋衣,三防面料。她看着商场里那件印着跟少年身上那件衣服一样的logo发呆,翻开吊牌看到了标价,也是那一刻让她对自己与他的差距有了可以量化的实感。
陈暖星扬起脸对上少年的眼眸,少年一双冷淡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眉眼锋利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样子,那是独属于少年的神态。
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属于这里。
他的眼神干净地像蒙东的夏天,难得不刮风的那三个月,澄澈透明。
少年居高临下地睇着她,仿佛天神睥睨草芥一般,陈暖星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可明明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果然下一秒少年一开口,便打破了她对于这个外貌优越的男生的所有美好的幻想——
“——你是不是想讹人?”
……
陈暖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又转头看向那个穿一身西装的男人,果然老话说得对,不能以貌取人。
长得好看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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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司机一脸的无奈,赶忙解释道:“不是,人家小姑娘不小心撞上来的,再说,是咱们违停——”
西装男面对那个少年竟然有些局促不安,说起是“咱们违停的时候”,声音明显弱了下来,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理亏,被这少年一提醒,还真的开始警觉起来,怕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找自己麻烦。
本以为临时停靠一下,谁知这么寸,刚打上双闪,后面就追尾了。怎么算,也是他这个司机失职。
“哦——”少年拉长音,带着倦怠跟不耐烦的语气:“那你还不把人扶起来。”
少年一脸的懒散样子让陈暖星觉得“纨绔子弟”这个成语有了画面感。
西装男人弯腰想将陈暖星扶起来,陈暖星努力使劲,却发现自己的左腿疼的厉害,不敢用力。
“——嘶”她摆了摆手示意西装男人不要再拉起她,她又坐了回去,哦,这样更像讹人了……
此时,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看了看,又都急着上课匆匆跑进了校门,大门口几乎没有了人。
少年蹲下,看见了陈暖星羽绒服外套上的标志——风山一中,便问:“你是这学校的学生?”
陈暖星低声嗯了一声,她不是不想站起来,但小腿实在是太疼了,心想不会是断了吧?
可是马上就高考了,太影响自己复习进度跟心态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是二月中旬了,距离高考也就一百多天了,难道到时候没好还要拄拐去考场?
给同学们表演一个身残志坚吗?
陈暖星穿得很厚,显得人很笨重,羽绒服的帽子还扣在脑袋上,脖子上的围巾被她刚刚扯到脸上,挡着沙尘,现在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杏眼。
少年蹲着目光迎上了她的眼睛,目光直接又坦荡,看得陈暖星有点不好意思,躲开了他的视线,仿佛真的是自己心虚一般。
少年抬头对着那位西装男人说道:“王哥,给齐大伯打个电话,说我们晚点到。”
“可是,约好了八点过去报道,不合适吧?”西装男人有些为难地看向少年。
“少废话,没看见人家小姑娘腿都撞断了吗,也不能把人就搁着吧,还有没有人性了,快打。”
见那个少年语气坚定,西装男人连忙走远了几步,去给他口中的那个齐大伯打电话去了。
腿撞断了?陈暖星觉得好像也不至于吧。
“哪疼?腿?还是膝盖?”少年单膝跪地,看着陈暖星的左腿,但手指依然悬停在空中,指尖也没有碰到陈暖星的腿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这里,不敢用力。”陈暖星指了指自己小腿的位置。
“是这儿吗?”少年伸出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手背上鼓起淡淡的蓝色血管,食指指向了陈暖星的小腿,只稍稍掠过。
少年说话没什么口音,嗓音干净透亮,普通话很标准,真的不太像本地人。
“嗯,是这里。”
“这好像是腓骨。”停顿一秒,少年一脸严肃而认真地对陈暖星说: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
那天的风很大,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少年从天而降,目光真诚而认真地对着陈暖星许诺。
郑重而认真地说的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那样的掷地有声,陈暖星竟然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承诺而鼻酸,这么多年,生命里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曾经对她说过,她会被好好的负责。
她被人叫拖油瓶,如果不是为了养她,父亲不会拼命跑大车,疲劳驾驶出了车祸丢了性命,而春花也不用这么辛苦,顶了父亲厂子里的编制,却还要遭受厂长老婆的百般刁难,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为了养陈暖星,养她这个拖油瓶。
而她又有什么错呢?
风沙卷走了那句话,捎给神明听,是不是许诺就一定会实现?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
4. 风沙|浅蓝色
[蒙东是个鬼地方,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少年说得恳切真诚,陈暖星只觉得这句“我会对你负责”好像在电视上听过,春花女士最喜欢开着电视边看八点档的肥皂剧边做家务了,这一定出自哪个狗血家庭伦理剧的台词,陈暖星正想着,那个奔驰司机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阿澈,跟你齐大伯说了有事耽搁一会儿,那咱们现在去哪?”
“医院啊。”
少年也没半分犹豫,直接将陈暖星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那样的坦荡与自然,让陈暖星都来不及害羞。
她的手轻轻抓着少年的衣服外套,琢磨着力度,重了怕抓出褶皱,轻了又害怕掉落,那样的心情,过了很多年也依然清晰。
第一次,青春期之后,跟同龄的异性有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让陈暖星的心狂跳不止,目光躲避,但脸上一如往常的镇定。
她太擅长伪装镇定了,那样的家庭,从小要看很多人的脸色,慢慢就麻木了,一脸的淡漠是她的保护色,从不将喜怒表露出来,装着装着就真的成了这样的人。
“开门……”少年一脸无奈地看着西装大哥,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爸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没眼力价的助理。
车门开启,少年将陈暖星搁在后座,他身上有一种暖暖的甜味,陈暖星很少在男生身上闻到这种味道,有点像糖果化了的甜味,很好闻。
车门嘭地关上门,少年绕到副驾对着西装男人说道:“走吧,去最近的医院。”
西装男没动,一脸无辜地看向这个少年,脸上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少年皱眉,一脸的无语:“我脸上有地图?”
“不是,我也刚来三天,这蒙东的路线我还没记熟,要不——”司机转头看向陈暖星,一脸抱歉地问:
“小姑娘,要不你帮我指指路?附近哪有医院?”
“哦,前面直走,三个红绿灯右转,县医院在那。”
“好嘞,出发——”司机叔叔身上有一种很违和的中二感,感觉车里这三个人中他的心理年龄应该最小……
将车子发动,那少年掏出mp3,将耳机重新戴上,黑色的耳机线在他白皙的耳朵上一路蜿蜒向下。
陈暖星收回视线,一路上除了跟西装叔叔搭了两次话,少年一直没有开口,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陈暖星也懒得再找话题。
她短暂地忘了自己的腿伤,感觉司机大哥跟这个少年的组合莫名好笑,像是那个动画片——没头脑跟不高兴。
/
车子直接停到了急诊楼前,西装叔叔小跑着去急诊借了一把轮椅,此时副驾的少年将耳机摘下,胡乱地塞进了衣服口袋,拉开门下车,又绕到陈暖星这边,打开了她那边的车门。
风一下子灌了进来,陈暖星下意识地眯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少年察觉到什么,将身子挪了挪,风沙从少年宽阔的背上掠过,他将风沙挡在了他的身后,陈暖星说了声谢谢,可外面的风太大,少年在外面似乎没有听见。
“喂,快点——”少年对着司机大哥大喊。
陈暖星推测,这个西装大哥肯定不是老板,他对这个男生这么客气恭敬,可能是他的司机,他们似乎对蒙东不熟悉,过来旅游吗?
风沙又一次掠过,“靠,什么鬼地方!”少年烦躁地自言自语般地抱怨着,直接推翻了陈暖星的猜想,谁会在蒙东光秃秃的、风沙漫天的时节来旅游呢,找虐吗?
巧合的是,少年这句抱怨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陈暖星的日记本中——“蒙东是个鬼地方”,是陈暖星发誓要离开的鬼地方,是离开后再也不想回来的鬼地方。
明明说出了她心底里曾无数次抱怨的话,但出自外地人的口,却又无比的刺耳。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被人戳中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的秘密,谁会承认自己是一个连自己出生的地方都要嫌弃的人呢,这样的人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但陈暖星自顾不暇,此刻惶恐着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分不出其他精力跟别人辩驳蒙东到底是不是鬼地方,再说,她也拿不出论据证明,蒙东哪里好……
西装大哥将轮椅推了过来,少年让开身子,风沙又一股脑地灌进来,将陈暖星吹得七零八落的。
陈暖星心想:好吧,蒙东确实是个鬼地方。
少年伸出一只手,想了想又收回,随后将手臂递过去,陈暖星借着他胳膊作为支撑,单腿跳上了轮椅。
西装大哥推着陈暖星,少年一直走在前面,帮她挡着门,帮她掀开急诊楼大门上厚重的门帘,帮她挂号,陈暖星一直盯着少年宽阔的背影,他腿很长,个子很高,做什么事情都很麻利迅速,陈暖星看着他只想到一个词——
昂扬。
即便是从未来过的蒙东,这个医院也是第一次来,明明是同龄人,他却表现的那么的自然与闯练,毫不畏畏缩缩。
陈暖星有点佩服他,可是他对西装大哥又有点凶巴巴的,她有点怕他。
医院急诊等候区很热,陈暖星把帽子摘了又把羽绒服的拉链解开,这才露出了自己那张清澈如水的脸蛋儿。
皮肤很白,在医院白色光源的照射下更甚,五官小巧,额头饱满有几缕碎发,马尾有点松散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眨巴着看着急诊大厅上的电子显示屏。
很快叫到了陈暖星的号,西装大哥推着陈暖星进到诊室,少年则双手插兜地跟在后面。
接诊的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医生:“小姑娘怎么了?”
“骑车摔了。”
“腿抬一下我看看。”
“——嘶,抬不动。”
“去床上我检查一下,露出一条腿。”医生说完,又开始对着电脑打字完善病历。
“啊?”陈暖星看着一屋子的陌生男人,蒙东的春天很冷,她穿着紧身的秋裤、棉裤、以及最外面的校服裤子,没办法将裤子从裤腿那撩起来,看来只能脱裤子了……
即便只需要脱到剩秋裤就好,但当着三个陌生男人的面,陈暖星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年轻医生并未察觉到陈暖星的难堪,还在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病例,一旁神游的缺根弦的司机也一动不动地矗在那,少年看着他就来气,将司机往后推了推,“你,去外面等。”
司机回神连忙恭敬地出去了。
少年将陈暖星推到查体的床边,“哗啦——”一把将帘子扯过来,这里瞬间围合成一个私密的空间,少年对着陈暖星说:
“扶着床应该能坐上去,你在床上脱,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陈暖星感激地点了点头,脸上有点热热的。
少年出去后,陈暖星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裤子脱掉,腿上只剩一条宽松点的秋裤,将秋裤从脚踝处往上撩起,露出膝盖以下,此时医生过来查体。
按了按,问道:“这疼吗?”
“不疼。”
把膝盖支起来,又问:“这样疼吗?”
“也不疼。”
膝盖放下,医生又换了一处,按了按,还没等问,陈暖星就痛得说:“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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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嗯,行,起来吧,等会儿去拍个片子看看,骨头估计没事,可能是腓骨挫伤,拍个CT才能看清楚。”
腓骨,跟刚刚那个少年说得竟然一样。
陈暖星怕疼直接放弃穿棉裤,只套了薄薄的校服裤子,将棉裤叠好放在了腿上,坐回了轮椅,还没等出去,就听见外面好像吵起来了。
医生继续叫号,此时门开了,争吵声也停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进来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暖星,西装大哥则连忙过来推轮椅。
出了诊室的门,又看到同样一脸怒气的少年倚在墙上,“怎么了?”陈暖星抬头问道。
“刚才进去的那个大哥,也不等叫号就往里头闯,阿澈说里面有人检查那个人也不听,还往里闯,阿澈就揪住他衣服给拦下了。那个大哥估计没素质惯了,第一次被人教育,估计看我们阿澈年纪小,还想来横的,结果被我们阿澈直接一个招式给拿住,恼羞成怒,骂起来了呗。那哥们也是倒霉,看我们阿澈年纪小好欺负,我们阿澈可是跆拳道黑带……”
“喂,够了。医生怎么说?”少年收起了刚刚的怒意,语气平静地问陈暖星。
陈暖星心下突然收紧,他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对西装大哥也凶巴巴的,但是他又很懂分寸,也是唯一一个察觉自己局促害羞的人,帮自己拉上帘子还守在门外。
“医生说应该骨头没大事,要拍个CT看看。”
少年只抬了抬下巴,一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侠客一般,虽然始作俑者也可以归咎为他。
陈暖星把医生开的检查单递给了西装大哥,西装大哥去缴费,她跟少年则在CT室外面等待。
两个人一起心照不宣地沉默,最后还是陈暖星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我叫陈暖星。”
“我知道。”
“啊?”
“你的社保卡,我刚刚给你挂号看见了。”
“哦哦。”陈暖星觉得少年还是有些高冷,可能不想聊天,她也就不再努力寻找话题。
少年的确烦躁,倒不是因为陈暖星,而是自己一觉醒来就被迫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圈子,熟悉的学校,熟悉的气候,来到这么个贫瘠落后的三十八线小城镇,还在转学第一天出了交通事故。
他心想,自己肯定跟这个鬼地方八字不合,刚刚在诊室外面听王助理跟别人闲聊,蒙东这个偏远小镇,别说麦当劳了,连肯德基都没有。
少年心想我必须离开!立刻!马上!一刻都不想呆了!
听见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倒霉女生跟自己做自我介绍,感觉自己刚刚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太友好,调整了一下情绪。
毕竟如果不是他的车违停,这女生可能好好地坐在教室里上课了。
“辰澈。”
少年清亮的嗓音想起,像是初春时节河水最上层的那层冰融化时的清脆。
“什么?”陈暖星抬眸,对上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
“我叫辰澈,不过不是你的那个‘陈’,是星辰的辰,清澈的澈。”
那天的风很大,外面橘黄色的天好像开始渐渐变淡,那样的日光下,似乎加了一层滤镜一般,环境中的声音都闷闷的。
但是陈暖星记得,辰澈那个名字,像是在浑浊的天空上裂开的一道缝隙,缝隙后面是水洗一般的湛蓝晴空。
当时只有一个单词跳入脑海,后来很多年都是陈暖星的网络昵称。
LightBlue(浅蓝色)。
5. 风沙|他好凶
[那天是我第一次没那么讨厌蒙东的天气,记忆里唯一的一次,让我感谢那天的坏天气,让我能遇见你。]
自我介绍完毕,又陷入了尴尬,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因为一场不足以称之为“车祸”的小事故,被命运之神就这样安排在了一起,共度了一个慌乱的早晨。
陈暖星看到医院走廊里的电子表,此刻刚好八点半,她错过了早读跟第一节课,还没来得及跟老班请假,不知道等老班发现少了个人,会不会直接电话打到春花那去了。
今天搬家,春花也一定很忙。她可不想给她添麻烦,回头又是一顿痛批。
想都不用想,春花会怎么嘲讽她:“怎么别人都没撞,就你撞了?”“长眼睛干嘛使的?跟你那个短命的爹一样,不让人省心。”诸如此类的恶狠狠的咒骂,想要一句安慰?那比登天还难。
春花以前也不这样,至少陈暖星那个倒霉的爸爸去世之前,春花女士都是优雅的、美丽的。
而陈暖星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陈冬年的突然离去,留下年迈瘫痪在床的奶奶还有她们一对母女,家里三个女人都要吃饭,面对生活的凶狠嘴脸,再优雅美丽的女人,也会在经年的柴米油盐里变得面目可憎。
奶奶在陈暖星初三那年也走了,办了葬礼,她跟春花都哭得很厉害,但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也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所以陈暖星从来不怪春花女士。
陈暖星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
“那个,我刚刚看你玩手机,能给我用一下吗?我想跟班主任请个假。”
“给你。”少年从外套兜里掏出来手机,随手递给了陈暖星。
黑色机身,全键盘按键的直板手机,陈暖星之前见到过一次同款。
班花孙诗雅有一次带到学校来了,说是她爸爸从加拿大给她带回来的,宝贝的很,有同学想借着玩玩她都不肯借,说弄坏了赔不起。
后来大家也都懒得围观,酸酸地说不就是个破手机么,搞得跟个大宝贝似的。
陈暖星听同桌陶萌萌说过,那叫黑莓手机,确实很贵。
可眼前这个少年就那么随意地丢过来,讽刺的是被班花孙诗雅都宝贝的不行的手机竟然在这个男生的手里显得如此的一文不值的样子,像丢一块小石子一般不在意。
陈暖星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着全黑色的机身,拿在手里分量感很重,彩色的屏幕上写着“BlackBerry”,还真的是陶萌萌说的,黑莓手机。
陈暖星掏出书包里的小本子,上面写着很多重要联系人的电话,找到老班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孙老师吗?我是陈暖星,我想跟您请个假……”
“不是,我受伤了,在医院。”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骑车不小心……”
陈暖星星看了一眼辰澈,少年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一副谁也别理我的拽样,低着头沉着脸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
想必他对自己跟老班的对话也没什么兴趣听,陈暖星星接着说:“骑车不小心撞到一辆车,不过不算严重,医生说骨头应该没事,我就是怕您以为我旷课呢,所以跟您请个假……”
孙维民是个絮絮叨叨的班主任,可能因为教语文的关系,总是话很多。
在陈暖星的再三保证自己并无大碍之后,孙维民才挂断了电话。
“不好意思,我班主任话比较多……”
“没事。”少年伸手接过手机,此时CT室终于轮到了陈暖星,西装大哥殷勤抢先一步,推陈暖星进了CT室拍片。
片子很快拍完,他们又回到刚刚急诊医生那里,年轻医生看着即时传到电脑上的CT片子说道:“腓骨骨挫伤,问题不大,但是得养,不然小心以后落下后遗症。”
“啊?医生,可是我得上学啊,我马上要高考了,我不能在家休养……”
“上课应该没事,那你去医院门口右转一个卖医疗器械的地方,买副拐。”
“啊?”陈暖星星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觉得问题不大的腿,怎么现在就要拄拐了。
“医生,要拄多久啊?”陈暖星星追问。
“不好说,看你恢复情况,看这片子骨挫伤的面积不大,你年纪小,应该能恢复的快一些,一到三个月吧。”
陈暖星彻底没了希望,现在是二月中旬了,再有三四个月就高考了,突然搞这么一出,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骨骼清奇,一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辰澈推着陈暖星出来,察觉到她的低落,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先陪她去买拐杖。
医院的轮椅不能推出院区,司机先去还轮椅,陈暖星单腿站立,一蹦一蹦地往医院门口跳去。
辰澈看着眼前这个身残志坚的女孩,叹了口气,随后一步跨到她前面,蹲下身子,淡淡地说了一句:“上来。”
“不用,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打算跳到门口去吗?这里距离门口目测不止二百米,你不会是想把你另一条腿也跳断吧?这样你后半生都得赖上我了是不是?”
少年半蹲着回头看向陈暖星,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
他怎么连助人为乐也要这么凶?
“……”此时陈暖星确实一蹦一跳得累得不行,主要是肩膀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
辰澈又站起,微微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地将她肩膀上的背包拿下来,直接挂在自己胸前,又把身子重新躬下。
陈暖星只好乖乖地趴在少年宽阔的背上,双手从他的脖颈环绕过去。辰澈轻松地站起,背着他往医疗器械的店铺走去。
她的脸埋在少年的帽子里,风沙从发烫的耳边呼啸而过,呼啸的风声刚刚盖住了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跳。
/
拐杖只有两种,99块的的跟299块的,还没等陈暖星说话,辰澈毫不犹豫地指了指299的那副,“就要这个。”
店员将包装撕下来,又按照陈暖星的身高调整了一下,陈暖星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很快就适应了。
他们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陈暖星拄着拐,仰着头看着辰澈的侧脸说道,“那个,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等我攒够了,还有医药费我一起还你。你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辰澈彻底被这个女生搞得没了脾气,明明是自己的错,她还一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搞得他良心受到了莫大的谴责。
“喂,是我的车停的不规范,即便是你追尾,但责任在我们,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的,今天的医药费以及这个拐杖的钱,理所应当的算到我头上的,以及以后你上学放学,我都不会不管你的,一直到你腿好了为止。之前说你讹人,是我不对,我社会新闻看的有点多,早上又没睡醒,有点起床气,我跟你道歉。”
“哦。”陈暖星也懒得再搭理他。
辰澈的火药味不仅仅来自于起床气,而是他的逃跑计划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打乱,他本来是想今天见了校长,直接跟校长摊牌自己是被逼无奈才转学来蒙东的,反正他那破成绩,考不考就那么回事儿,高考他都不一定会参加。
要不是自己父亲的人脉,他都不一定能进来风山一中读完最后的三个月。反正一个没有学籍的借读生,校长应该也不在意。
可如今,他身上有了责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很是烦躁,一想到要在这穷乡僻壤的蒙东呆三四个月,他就浑身难受的不行。
只能寄希望于这女生是个身强力壮的,早点康复,可刚刚自己背起她的时候,看着穿的挺厚,背起来却轻飘飘的,这小身板,难怪会把腿撞断……
想到这,辰澈瞥了一眼陈暖星,看她有点瑟瑟发抖的样子,低头看了眼她被风吹得鼓起的校服裤子,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毫不犹豫地脱了自己的外套丢了过去,“给,你围到腿上,多少挡点风。”
陈暖星刚要拒绝,衣服已经怼到自己的怀里,想要说声谢谢,又被他的抱怨声压过了:“这个王助,靠不靠谱,取个车这么慢!”
话音刚落,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打着双闪就停在了辅路上:“快上车,这边不让停车。”
辰澈似乎是背习惯了一样,也不管陈暖星愿不愿意,一把抢过她的一副拐杖,躬下身子说道:“上来。”
陈暖星也不再推辞,一番折腾后,终于又回到了车内。
辰澈依然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家,我直接去学校。”
说起回家,陈暖星星很不愿意承认,因为她现在没家了。
昨天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跟春花吵起来的。
陈暖星的父亲陈冬年在她五年级的时候给厂里跑长途出事故死了,厂里效益不好,象征性地发了点杯水车薪的死亡抚恤金,厂领导又看在陈冬年的遗孀孤儿寡母的份上,破例让陈冬年的妻子谢春花顶了亡夫的编制进了厂,在食堂帮厨兼打饭。
陈暖星不知道春花女士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也不跟自己商量就办了工龄买断,提前退休了。
所以陈暖星在昨晚下了返校晚自习回家看见春花女士已经在打包行李,以及桌上的提前退休手续的时候,彻底爆发。
“办退休这么重要的事儿你都不跟我商量?”
春花女士背对着陈暖星,躬着身子正在往纸箱里装衣物,听见陈暖星的质问,手里的活儿也没停,“跟你商量什么,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谢春花穿着陈暖星淘汰下来的大红毛衣,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像一只红色的大皮球。
陈暖星记得春花女士以前身材很好的,什么时候变得有点臃肿了。
“我都满十八了,成年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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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了。哦,也对,您不记得我生日了。”对于吵架翻旧账这种行为,陈暖星驾轻就熟。
“我忘了,下周给你补上。”春花女士眼皮都没掀一下,应付着气急败坏的陈暖星。
“你别打岔,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生日,你说好好的国企工作,你为啥说不干就不干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办了提前退休,到手的退休金少很多啊?而且房子也不能住了,厂子里收回,我们还要另外找地方住。”
“你可真逗,还国企工作,不就是食堂打饭阿姨吗。嫌我退休金少?害怕以后我老了要靠你养?拖累你?”谢春花终于整理完地上的东西,起身的时候眉毛皱了一下,应该是蹲的时间太久有点脚麻了。
在发散性吵架这里,春花女士跟陈暖星势均力敌。
“不用你瞎操心,我找到了份更好的工作,管吃管住,工资还是以前的三四倍。”
“什么工作?”陈暖星压根不相信连初中学历都没有的谢春花能找到什么比在国企厂子干后勤更好的工作。
“我听我们厂长老婆说的,蒙东要来一个开发商,听说还是从陵城过来的,老有钱了,西边那个别墅,盖了好多年那个,听说就是那个大老板盖的。最近那个老板要过来了,自己家招保姆呢。工资比厂里高一倍,不去傻子。”
“我看你才傻,你就是被厂长老婆骗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有编制的稳定工作是以前老厂长给你极力争取过来的,你不要看到手工资没多少,可六险二金给你上着,逢年过节给你发福利,每年定期体检,还有这套房子也给我们免费住,这些隐形福利加一起不比那个什么土豪老板给的少。现在那个新厂长,就是看你好欺负,让他老婆哄骗你办内退,这闲职好便宜人家亲戚。”
“好了好了,你烦不烦,上几天学肚子里有点墨水了就开始教育我了,还不是因为这个工作是你死鬼爹给我留下的。我退都退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春花!你别这么说我爸!”陈暖星眼睛发红,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她。
“好了好了,你要吃了我不成?我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别废话了,把你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明天我找人搬过去。”
“我的东西?”陈暖星吸了吸鼻子,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后来上了大学上网后才知道,这叫泪失禁体质,明明没多大事,只要情绪稍微浮动,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本来这体质也没啥,但是一遇到吵架就特别落下风,感觉特怂!
此时陈暖星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震惊地看向春花女士,连忙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怎么大土豪雇保姆还买一赠一?
“这工作管吃管住,我住的那屋有两个单人床,我看那离你们一中也近,就问了那老板,反正你还有半年就上大学走了,人家也同意我带着你过去一起住。省的我两头跑了,你也有地儿吃饭。”
“谢春花!”陈暖星气得发抖,她不在乎自己每天骑车来往一中一个小时为了省下学校的住宿费,也不在乎谢春花不记得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就如同一件行李一样,被她随意安置。
暂且不论那个所谓富豪家老板是什么脾气秉性,就那住的地方恐怕连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没有了,怎么挑灯复习?
谢春花做这个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她这个还有几个月就高考的高三生呢!
风山一中的宿舍很紧俏,都先把名额给家在周边乡镇下的学生,陈暖星家住在蒙东镇上,不符合要求,即便现在没有固定住所了,现在申请也晚了。
事情已无回旋的余地,陈暖星沉默了一阵,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丧眉耷拉眼地回自己房间开始收拾衣服。
那衣柜还是陈冬年结婚时候自己亲手做的,实木的三门衣柜,没有多余的修饰,只在实木的外面涂了一层清漆,上面的木头的纹路跟木节还清晰可见。
那是陈暖星家中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家具,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出腐朽破败的味道。
拉开柜门,陈暖星拿了几件贴身的已经洗的发白的内衣,一中常年穿校服,冬季的时候还有学校发的羽绒服。样子很丑,但很便宜,而且暖和,蒙东镇上的人还有很多专门去买来穿。
学校为了杜绝学生之间的攀比,将穿校服这件事贯彻到底,但校领导忽略了一点,能攀比的又何止是衣服呢。
陈暖星一边收拾,一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旧衣服上,门外传来春花女士的声音:
“该丢掉的就丢掉,拿太多那边屋子小,也放不下。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陈暖星没出声,看着自己乏善可陈的衣柜,自嘲地想着,我或许也是一件行李,被安排来安排去,没什么价值但又不得不带着的行李……
那时的她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不是可有可无的行李,她会成为一个少年的全世界。
6. 风沙|日记本
[喜欢一个人是很小心的事情,小心到过了很久,我都不敢在本子上写下他的名字。]
听到眼前这个身残志坚的少女要坚持回学校,辰澈转过头来,一副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学霸物种的表情。
“我们家今天刚好搬家,新家的地址,我还不知道。反正医生说拄拐就行,我去学校坐着上课不影响。”
陈暖星想着没必要把自己家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说给这个陌生人说,也许之后都再也见不到了,就说了自己要搬家。
哪是搬家,那叫寄人篱下。
“哦。”辰澈也懒得再劝什么,反正自己也要去风山一中,于是听她的一同到了学校。
“这个是我的电话,你的电话方便的话,也给我留一下吧,今天的事,很抱歉。”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陈暖星才注意到,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齐干净,食指跟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浅绿色的便笺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哦,好。”陈暖星接过来,又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她没有这种在文具店里买来的专门的便笺纸,差生才文具多呢,她不是差生,她是年级第一,不需要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才不是,是她穷。
她随便找了一个本子,随意地撕下一角,写了一串数字,她没有自己的手机,那个号码是春花的。
“我没有手机,这个是我家人的。”
少年嗯了一声,接过,小心地将那张潦草的小纸片塞进了一副口袋,随后又掏出MP3闭着眼睛听歌。
路上孙老师又打来了电话,辰澈接的,老班对学生是真的很上心,掏心掏肺的,再加上陈暖星稳定地持续了三年年级第一的成绩,让他视若珍宝。
所以当车再次停在风山一中的门口的时候,孙老师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他并不知道辰澈是即将转学到风山一中的学生,扶过陈暖星之后还故作严肃地训斥了几句那个卑躬屈膝的司机,以及用眼神扫射几下在一旁站得懒散模样的辰澈。
一副你把我们学校的第一名撞坏了你们赔得起吗的表情……
而辰澈并没在意这个中年男老师投来杀气腾腾的眼神,自顾自地审视了一下这个即将囚禁他几个月的风山一中,跟蒙东这个小镇一样,乏善可陈。
已经快要三月了,一眼望去还是光秃秃的校园,一点绿色都没有,所有的学生都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服校服,男生的头发都是清一色的平头,女生要么就是齐耳短发,要么就跟陈暖星一样的马尾。
辰澈再一次想念他南城的那所私立高中来,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师的念咒放在心上。
孙维民科普完交通安全法规之后,就扶着他的宝贝学生往教学楼走去。而此时正遇到了急匆匆地往外走过来的齐校长,“校长,我学生刚刚受伤了,我来接——”
“她。”
齐校长对着孙维民摆了摆手,很是敷衍地嗯了两声,径直越过他跟陈暖星,忙不迭地换上灿烂笑容,对着那个还在神游的辰澈堆笑:
“你就是辰澈把?听说你们早上出了交通事故,你没受伤吧?”
孙维民:……
陈暖星:……
辰澈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眼神示意了一下齐校长身后的陈暖星,齐校长马上心领神会,尴尬地干咳了几声:“那个老孙,你先照顾学生,等会儿我找你。”
孙维民一脸怨妇一般地扶着自己的宝贝回了教室。
陈暖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风好像停了,少年站在那里,比齐校长还高出一头。
他站得笔直,背景是蒙东灰突突的天空,少年茕茕孑立于蒙东的春天里。
/
陈暖星拄着拐进了教室,此时正是第二节课的课间,学生们刚做了午间操回到教室,陈暖星一出现在门口,立马吸引了同学们的眼光。
“学委,你怎么了?怎么拄拐了?”
“是不是被忽悠地买了拐?”
“学委,是不是猪撞树上了,你撞猪上了?哈哈哈哈……”
幼稚鬼。
陈暖星依旧一脸地淡定,这群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多给他们一个眼神,都让他们肾上腺素激增。
“没事,不小心骑车摔了。”陈暖星的回答显然太过平常,那群贱兮兮的男生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同桌陶萌萌赶忙过来扶陈暖星,“暖星,你还好吧?怎么摔的?”
陶萌萌的热心倒不是出于她跟陈暖星的同桌情谊,完全是因为她太八卦,就连关心的问题都是象征性地问问你还好吧?
而她的重点则是后一个问题,怎么摔的?
这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没什么,就是骑车没看清路,车子打滑了。”
陈暖星将拐杖倚靠在书桌边,慢慢坐下。
不再理会陶萌萌的刨根问底,而是看着桌面上如雪花一般乱糟糟的试卷叹了口气,只不过错过了一节早自习、两节课,她的书桌上就落满了试卷。
高三就是如此。
蒙东偏远,教育资源落后,师资力量也逐年下滑,有点人脉背景或者能力过硬的优秀教师早就被市里的中学挖走了,剩下的要么是年纪太大等着熬退休走不掉的,要么就是能力不行混日子的老师。
蒙东以前还能出一两个清北的学生,现如今,已经连续五年,颗粒无收。
陈暖星被班主任孙维民寄予了厚望,认为她是可以冲击清北的好苗子。
老孙是朵仙葩,不在上述那两种留守的老师分类里,老孙年纪不算大,能力也很强,之前零星出来的几个清北生,几乎全都出自老孙的班级。
他为什么不离开蒙东,去寻找更好的工作机会,陈暖星一直没想通。
喝了半杯水之后,上课铃响起,第三节是语文课,老孙带着啤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进了班级,手里拿着万年不变的不锈钢保温杯,胳膊肘下夹着一卷新试卷。
他走上讲台,对着门口说了声:“进来吧。”
然后将试卷分成四摞,让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
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这个一脸桀骜的男生吸引了,男生一身黑衣,孤傲清隽,主要是那一脸的厌世感,说不上来的勾人。
女生们看得小心翼翼又春心萌动,想看又不好意思盯着看,都在往后传试卷的空隙在底下小声地交流。
男生们则一脸不爽,低声讨论着他脚上的那双联名球鞋是不是山寨的。
“好了,大家安静。新转来的同学,来,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老孙低着头翻着教案,说完就回身在黑板上写起了板书。
已经高三下学期了,对于新同学,已经没有必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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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隆重介绍了,况且这学生又是关系户,空降兵,学籍还在陵城,以后高考肯定要回原籍考,孙维民就只走了个形式。
低头做题的陈暖星一直没抬头,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这个所谓的新生进来的时候刚刚还嗡嗡响的班级变得异常安静。
“大家好,我叫辰澈。”
简短的自我介绍,没有什么很高兴遇见大家,希望跟大家成为朋友,请大家多多指教的客套话,都是十几岁的小屁孩,能互相指教什么呢?
“好酷……”陈暖星听着同桌陶萌萌在小声地嘀咕着。
陈暖星只在心里轻嗤一声,心说那你是没见到他早上说我讹人的时候,更酷……
老孙写完板书,也没多补充什么,随手指了指班级最后一排的空座,“你先坐那吧,等正式开学还会调整座位。”
男生点了点头,薄唇抿着,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去,经过陈暖星的座位的时候,脚步一顿,似乎刚刚意识到,原来她也在这个班级。
那停顿连一秒都没到,因为辰澈分明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此刻不是打招呼的好时候,于是看了一眼陈暖星的拐杖,便径直往座位走去。
陈暖星没什么兴趣去观察这位转校生,早就已经拿起笔开始做这堂课的语文试卷了,脸上波澜不惊的样子,辰澈经过时候还在想,还真的是个身残志坚的好学生呢。
事实是陈暖星不止是好学生这么简单,她连续三年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记录,从未被打破。而对于她来说,冲击清北最大的阻碍就是语文。
是的,她不会写作文……
可能是从小就善于将自己的感觉隐藏起来,常年一张冰块脸,对什么都有所保留的喜欢,所以她好像没有什么写作的能力,又或者说她故意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共情连通的感觉器官关闭了。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这是十岁的陈暖星就知道的道理。
好在,蒙东考全国卷,作文也是议论文居多,陈暖不会写,但是她会背。
学霸就是这样,总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陈暖星总结了几个万能公式,跟做理科题一样,直接生搬硬套。
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毫无感情,全是技巧。
以拼搏为题写一篇议论文,她会写司马迁在监狱里写史记的故事……
以人生的意义为题,她会写司马迁在监狱里写史记的故事……
以成长的烦恼为题,她还是会写迁在监狱里写史记的故事……
老孙为此没少批评她,“司马迁是你什么人?你可一个薅?就不能换个素材。”
“孙老师,这个好使……”
孙维民被陈暖星气得不行,严厉禁止她的作文里再出现司马迁。
陈暖星倒是听话,也好办,后来就把司马迁换成了居里夫人、屈原、牛顿……换汤不换药地生搬硬套。
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她比别人多了一个作业。
老孙要求她每天要写日记,他信任陈暖星,不对日记内容做检查,想起来就问一句,最近有没有好好写日记。
日记里总不能出现司马迁、居里夫人等伟大人物了吧。
一开始,陈暖星写得跟挤牙膏一样的艰难。
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那本日记被她写满,厚厚的一本,里面反复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缩写。
——CC。
7. 风沙|小纸条
[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我所有的秘密都与你有关,我说秘密,你就是秘密本身。]
辰澈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许竞洋的位置,人没在。
体育专项考试迫在眉睫,最近经常加班加点的训练,很少再来上文化课,来的时候也是趴在桌上补觉。
辰澈跟陈暖星隔了一条过道,陈暖星坐在隔壁第二排的座位,辰澈无聊地看了看手里的试卷,拿着笔转了五分钟,又欣赏了五分钟窗外光秃秃的风景,最后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陈暖星的身上。
她怎么写个试卷都这么认真?像一只认真的小松鼠,拿着笔不停地刨呀刨的,写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辰澈好奇,遂又拿起试卷看了一眼,两分钟,三分钟,困意席卷而来。
最后是被下课铃吵醒,他醒了却又懒得坐起来,本来打算接着下节课一起睡过去算了,老孙却又在讲台上叫了他的名字。
“辰澈,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辰澈懒洋洋地起身,伸懒腰的时候,前排几个偷看他的女生都快速地移开视线。
“——陈暖星,你也来一下。”
陈暖星的笔在纸上停顿一秒,随即晕开成一个墨点,茫然地抬头,对着老孙的背影回答:“哦,好。”
她起身,差点忘了左腿受伤,小腿传来的钝痛感让她一屁股又坐回去了,无奈地拿起书桌旁支着的拐杖。
此时,辰澈也刚好走到了陈暖星的身边。
“需要帮忙吗?”
声音清脆干净,声音不算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陈暖星的回答,没想到这个男生看上去挺高冷的,还挺热心?
“不用,很近。”陈暖星甚至没看辰澈一眼,架上拐杖准备往外走。
“暖星,暖星,我扶你去。”陶萌萌无事献殷勤,当然是冲着辰澈这个帅气逼人的转校生了,得知两个人要一起去办公室,她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打听一手八卦的好机会。
她倒要看看,这个仙草一样的转校生究竟何许人也。
陈暖星没来得及拒绝,陶萌萌已经热络地搀上了陈暖星,陈暖星懒得再推辞,就由着她来。
陶萌萌给正在饮水机打水的孙诗雅递了个眼神,对方立马心领神会。
孙诗雅长得漂亮,又落落大方,最关键是对着谁都笑得春风和煦的,是风山一中评选出来的替补校花。
之所以说是替补校花,是因为这校花评选第一名本来是陈暖星的。
高一军训结束,普通班几个男生闲出屁准备评选风山一中的校花,经过各班男生推选,最后十个女生杀入决赛,根据不记名统计,陈暖星以远超第二名的票数,断层第一,成为了风山一中的准校花。
还没来得及在学校贴吧公布,陈暖星在闺蜜林筱悠的口里得知了这件事,二话不说直接冷着脸去找牵头校花评选的那个男生,也不跟他废话,在课间操结束的时候从人群里找到了他,直接说:“把我删掉。”
那个男生是普通班的,看着漂亮的准校花来找自己,激动不已,满脸堆笑道:
“陈同学,这么玩不起?”
“删掉,谢谢。你们这么无聊地给女生打分,你考试多少分?有两位数吗?还是说跟你的智商一样,个位数?”
被美女学霸这么怼,那男生脸上有点挂不住:“装什么装啊,知道自己排名了?学霸美女可真特么傲啊,怎么,评分第一是不是偷着乐呢?学习好了不起啊。”
“我再说最后一遍,删掉。”
据后来见证人林筱悠描述,陈暖星当时仿佛一个女战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油腻男生,气场两米八。
“删了,删了,没劲。人家别的女生都没说什么,就你事儿多,以后找女朋友坚决不找你这样的……”
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陈暖星一听这普信发言,马上扭过头说:
“同学,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啊?你说什么?”那男生没想到一直清冷孤高的年级第一的嘴里竟然能出现跟屎尿屁有关的字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旁边看热闹的男生笑得快要背过去:“哈哈哈,人家让你回家撒泡尿照照,哈哈哈哈……”
就这样,陈暖星被那男生记恨了三年,将她排除在校花评比人选之外,第二名的孙诗雅就这样成了替补校花,从高一到高三。
那小肚鸡肠的男的还在校花评选的帖子里硬cue陈暖星,说她假清高之类的,陈暖星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
此时的替补校花孙诗雅拿着接了满满一杯水的粉色凯蒂猫的保温杯,对着走在后面的林澈说:
“辰同学,咱们班的饮水机在这儿。你带杯子了吗?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
孙诗雅对自己的容貌超级有信心,再加上当初的校花评比那个男生因为嫉恨陈暖星,故意夸大了孙诗雅的容颜,给她吹成了倾国倾城的仙女,孙诗雅在这夸张的谬赞里渐渐迷失了自我。
任谁对于校花抛来的好意都会接受,况且是初来乍到的转校生呢。
林澈眼皮都没抬,冷淡地说:“介意,我有洁癖。”
然后绕过孙诗雅,跟在陈暖星她们的身后出了班级。场面一度很尴尬,前排目击了这一切的同学马上装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倒头睡去。
孙诗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咂咂舌,嘟囔了一句“还挺讲究的。”就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刚刚那句“我有洁癖”轻飘飘地落入了陈暖星的耳朵里,他有洁癖?
那早上还把衣服借给我挡风……
风山一中高三年级的老师都不在行政楼办公,都把办公室直接安排在了教学楼里,分部在各个楼层。
说的是方便给学生答疑,但其实就是监视……那时候的高中还没有发展到每间教室都安装摄像头的地步。
老孙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另一边,她在门口敲了敲门,陶萌萌就扶着她进去了。
“来了。”老孙抬了眼皮,手里拿着辰澈的学生档案。
“先说辰澈啊,你那个明天得穿校服,一会儿我给你领一套,好好穿,不许改,一个个的都把裤腿给我改了,你们自己看看那小脚裤好看吗,跟一个个细萝卜似的。还有你这个发型,不合格,有点长,这个是风山一中的男生标准发型,你去理一个,学校门口的理发店就行,那老板很清楚一中的规范发型,现在也出正月了,可以剪头了……”
说着老孙递过来一张“风山一中学生标准发型对照图”给辰澈。
辰澈皱着眉头,脸色难看极了,扫了一眼所谓的“标准发型”,很好,扑面而来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风格。
“老师,冒昧地问一句,这老板以前是不是在监狱干过……”
辰澈突然的一句冷幽默,让高冷的陈暖星也勾了勾嘴角,陶萌萌更是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胡闹。”老孙白了一眼辰澈,随后注意到了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的陶萌萌。
“陶萌萌你来做什么?我也没叫你啊。”
“啊,孙老师,我扶陈暖星过来的。”
“人扶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孙老师,我等会儿再扶她回去呀。”陶萌萌面不改色地回答。
报告老师,她撒谎,她就是想八卦,报告完毕。
陈暖星在内心吐槽,但她什么也没说。
“回去吧,别什么都操心,有功夫操心一下自己的成绩,这不是还有一位同学呢。”
“哦……”陶萌萌见无瓜可吃了,只能乖乖回去。
此时,办公室就剩下辰澈跟陈暖星了。
“辰澈同学,我知道你来风山一中也只是过渡,高考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我希望呢,咱们相安无事地,好吧。风山的教学环境跟师资力量肯定比不上陵城,但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好吧。”
辰澈点了点头,心说,我还不是摊上事儿了,要不我能在风山呆到高考吗我。
“还有你,陈暖星。我刚刚给你家长打过电话了,这个是你家的新地址。我说你这监护人也是不靠谱,搬家了不告诉孩子新住址,我帮你记下来了,给你。”
说着,老孙在笔记本上随意撕下来一角,上面写着“沐沦街道1号院”,辰澈看着那潦草的一张小纸角在心里发笑,真是嫡传弟子,连撕纸写便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的随意。
辰澈无意地瞥了一眼那地址,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暖星。
陈暖星看了回去,一副你看什么看,还不都拜你所赐的冷淡表情。
辰澈收回视线,陈暖星好像是有那么一种气场,眼神锐利又直接,眼尾眉梢都带着点孤冷,让人莫名地有点紧张。
跟早上受伤时候那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简直判若两人。
陈暖星看也没看就接过那张小纸条,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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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哦了一声,塞进校服裤子里了。
“辰澈同学,那个陈暖星受伤,你呢也要负责,上学放学的,你多照顾一下,好吧。”
不愧是你,老孙,护的一手好犊子。
回去的时候,辰澈慢吞吞地走在陈暖星的身后,怕她摔倒,又觉得上前去扶她很别扭,好像回到学校之后,这个陈暖星戴上了一副厚厚的铠甲,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于是辰澈只好识趣地跟在陈暖星的身后,上课铃响了,走廊里就剩他们两个。
辰澈看着陈暖星倔强的身影,一股内疚感又袭来,都是因为他早上赖床不肯起,晚了半小时才下楼,要不然老王也不会找不到车位,违停在校门口……
/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班,没有任何交流,吃瓜同学大概也猜到两个人应该不认识,同时被叫到办公室估计也只是巧合,老孙就是很喜欢狠抓效率,经常叫好几个同学去办公室解决问题,因此大家也都没往别处想。
熬过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终于到了午餐时间。班里的同学都跟百米冲刺一样,瞬间走空了一大半。此时一个面容清隽舒朗的男生走到陈暖星的身边,将两个笔记本轻轻地放在陈暖星的桌上。
笔记本上的字迹跟这个男生一样的干净明亮,高三三班,李泽明。
“早上那两节课的笔记,借你抄一下。”
陈暖星抬眸:“谢谢班长,我下午上课前还给你。”
“不着急,下午没课了,都是考试,你先拿着。你的腿,没什么事吧?午饭怎么办?”
“没事,没伤到骨头,只是医生建议多休息,最好不要用这个受伤的腿。午饭……等会儿我朋友来找我。”
“嗯嗯,那你自己小心。”此时,另外两个男生站在门口催促着李泽明:“大班长,快点啊,饿死了。您等会儿再慰问伤员吧。”
“来了——”李泽明冲陈暖星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出去了。
这时文科班的林筱悠跑过来找陈暖星,在门口看着陈暖星拄着拐出来,也顾不上不让随意串班的校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暖星,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哎,别提了。骑车摔了,先去吃饭吧。”
“哎呀,你这样怎么去食堂抢饭啊,别再碰到你,你等着,我去给你打回来。”
林筱悠是个急性子,陈暖星还在低头找自己的饭卡,林筱悠已经冲去了。
陈暖星摇了摇头,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抢不过那些生猛的同学们。
她先拄着拐去了卫生间,卫生间没有坐便,都是蹲便,她以一个十分奇特地姿势上完了卫生间,一通操作折腾下来,竟然出了汗,心里想着看来以后每天要控制喝水的水量了,要不课间十分钟根本不够上厕所的。
哎,真是麻烦,陈暖星有点委屈,从早上到现在她都一直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做具体的事情,没有功夫可怜自己。
可现在,上个厕所都如此费劲,让她十分懊恼,为什么没有好好看路……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把拐杖放好,打开早上错过的物理试卷准备写的时候,辰澈从身边经过,手里拿着矿泉水跟面包,双份。
走到陈暖星的座位旁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将其中一份水跟面包放下,随之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张浅绿色的便笺。
此时,已经有干饭迅速的同学回来了,陈暖星低声说了句谢谢,辰澈什么也没说,自然地也往后走去。
那张绿色的便笺被陈暖星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因为此时陶萌萌跟孙诗雅也回来了。
陶萌萌坐回来,看着陈暖星桌上的食物,“谁给你带的啊?暖星。”
“昨晚在包里的,忘吃了。”
“哦。”陶萌萌随后就跟隔着一个走廊的孙诗雅开始讨论电视剧了,陈暖星不看电视,不追星,因此跟班里很多女生都没什么共同语言,时间久了,她们自然也就不跟她聊天。
陈暖星的手里还攥着那张浅绿色的便笺,那就是一个普通的便笺纸,但是出现在朴素又贫穷的陈暖星的手里就很让人怀疑,她的所有文具都是风山一中发的奖品,本子上都印着大大的风山一中的校徽。
陶萌萌跟孙诗雅呱噪的笑声一直萦绕在耳边,应该过了很久,两个人才又一起手牵手去上厕所的时候,陈暖星才将那张有点被汗晕开字迹的便笺纸打开。
字体很幼稚,但写得工整。
[放学别走,等我]
8. 风沙|助眠音
[有时候也很奇怪,明明那么多人的背影,可我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真神奇啊……]
陈暖星脸上一热,看完就将那个绿色便笺纸小心折好,跟之前那个一起放在了笔袋里。
这时,林筱悠气喘吁吁地拎着饭回来了。
“抱歉,抱歉,回来的有点晚,饿了吧,暖星。”
林筱悠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了,没有之一。
她们幼儿园时候就认识了,又住在同一个家属院,上了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友情。
“没有,谢谢啦。”
“陈暖星,跟我瞎客气什么啊,你先吃,我把这份带过去。”
林筱悠拿起另一份打包好的午饭往教室后排走去,看到了在座位上吃面包的陌生面孔,两个人对视一下,都没说话。
林筱悠将饭放在许竞洋的桌上,又折返回去,她坐在陈暖星的前座,面对着陈暖星,打开她自己的那份饭。
“你又帮许竞洋带饭了?”陈暖星头也没抬,夹起一块鸡翅放进了林筱悠的饭盒里。
“嗯,刚刚去打饭路上遇到了,他说他要回宿舍换衣服,来不及了,让我帮个忙,顺手的事儿嘛,反正我自己也要打。”
林筱悠说话的时候没敢看陈暖星的眼睛,有点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额前的齐刘海。
“这都多少次了,他是不是又没给你饭钱?”
陈暖星有点气不过,因为她们跟许竞洋初中时候就在一个班,也算老同学了,林筱悠经常来理科班找陈暖星,许竞洋逮着机会就让林筱悠帮忙带饭,十次有九次都不给钱。
让陈暖星很火大,想帮林筱悠出头,但每次都被她劝住,说反正没几个钱,别伤了同学感情。
陈暖星的那点精力都用到做题上了,哪里知道这两个人有点暗度陈仓的苗头。
不过大多数也是林筱悠单箭头。
林筱悠想转移话题,随后眼神看向辰澈,努努嘴小声对陈暖星说:“那个就是你们班新来的?”
陈暖星点了点头,同样用气声回答:“嗯。你知道了?”
“很难不知道……我刚刚去食堂打饭,在窗口排队的女生都在聊他,说高三三班来了个品相极佳的仙草,还说孙诗雅上赶着跟人打招呼,他都没搭理。”
林筱悠把菜里的香菜跟葱花都挑完,终于开始吃了。
“不过我觉得,挺一般啊。”林筱悠又继续评价道。
“嗯,是一般。”
陈暖星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还在想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腿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每天都麻烦林筱悠给自己带饭。
“对了,暖星,你这腿,晚上怎么回去?春花阿姨知道了吗?”
陈暖星点了点头,随后想着就算春花女士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估计已经开始在那个所谓的大富豪家里开始上班了,肯定不能来接她,即便来,怎么接?
她连骑自行车都不会……
“暖星,我放学骑车带你回去呗,反正咱俩也顺路。就是你家在三楼,不过没关系,到时候让我爸背你上去。”
“悠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搬家了……”
“啊?搬哪去了?”
“哎,别提了,春花非要提前退休,找了个新工作,那个地方管吃住,也同意我一起搬过去住,然后我家那个房子就被厂子收回去了……”
林筱悠无比同情地看着陈暖星,林筱悠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三口之家,父母都是厂子里的双职工,但从小生活富足,她更是爸妈的掌上明珠。
为了照顾她高三复习,她妈妈也办了提前退休,在家全职照顾她起居。
她有时候觉得在爸妈的绝对掌控下很窒息,很羡慕陈暖星每天那种绝对自由的状态,春花阿姨对陈暖星基本上是放养的状态,对这个女儿很不上心。
但是当陈暖星需要关爱的时候,又没有人站在她身边,林筱悠就有一点替陈暖星难过。
“新地址在哪?也许也顺路呢。”
“悠悠,真的不用,其实我是早上跟一个轿车撞上了,那个人答应照顾我上学放学。”
为了不麻烦林筱悠就说自己有人接送,但陈暖星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她不知道辰澈让她放学别走等她的目的,是不是甩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看着办?
“行吧,总之你别逞强,有事儿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六神花露水味道扑面而来,许竞洋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边,看着陈暖星的那副拐,嬉皮笑脸道。
“哟,学委,光荣负伤啦?”
“嗯。”陈暖星简单回应了一声,鼻子被许竞洋身上的味道呛得想打喷嚏,这个时节蚊子都没睡醒呢,不知道他把自己喷这么香干什么。
“真行,我一个体育生训练这么久都没受过伤,惭愧惭愧。哎,林筱悠,我饭呢?”
“给你放桌上了。”
“哦,谢啦,回头请你吃饭。”说着许竞洋就大摇大摆地往后走去,林筱悠冲脸很臭的陈暖星吐了吐舌头。
陈暖星用嘴型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林筱悠吃完饭就回班了,风山一中不让随便串班,中午的时候稍微宽松一点,抓纪律的老师们也都去吃饭了,但保不齐哪个变态一点的老师中午也查纪律。
陈暖星听见左后方传来的爽朗的笑声,来自许竞洋。
他可真是自来熟,那么高冷的人都能跟人家聊得火热。辰澈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低沉,有磁性,音色里透露着跟同龄人不一样的冷静成熟,语调轻轻的,跟蒙东硬朗的口音一点都不一样,有点像电视剧里的人说话的语气。
许竞洋在那边吃边夸夸其谈,好像在说什么NBA球星,辰澈不时回应几句,更多时候都是许竞洋一个人说。
有时候卡壳了,或者哪个国外球星的名字说不上来了,辰澈就会适时地补上一句,也不多说。
后来班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交谈声就慢慢被淹没……
陈暖星没再听了,趴在桌上睡了一个午觉。
很奇怪,她竟然是伴着那个低沉又好听的声音睡着的,他说那些球星的名字时说的不是音译过来的中文名,而是直接说出了英文名,发音很好听,她就这样睡了一个安稳又舒服的午觉。
/
由于还没到正式开学时间,整个风山一中只有高三复课了,占用寒假时间上课美其名曰为“补课”,其实就是蒙东教学跟人家发达地区比不了,只能拼时间,勤能补拙吧。
好在正式上课之前的晚自习可以不用上。
六点,放学铃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一股脑地冲出去。
陈暖星没动,看着笔袋拉链缝隙里的那张绿色的小便笺发呆。
“暖星,你怎么走呀?”
陶萌萌边收拾书包边转头问道,不是关心,纯粹好奇,陈暖星的家庭条件她是知道的,不可能像孙诗雅那样有家长开车接送。
“——家里人接我。”
“哦……这样啊。”但脸上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质疑意味,仿佛在质问她,怎么接啊,但此刻却顾不上再追问什么,陶萌萌就动作麻利地追孙诗雅去了,因为她要搭孙诗雅的车。
“拜拜。”
十分钟之后,教室空了,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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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能感受到左后方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她有点心猿意马地做着题,题目读了十分钟还停留在只写了一个“解”字。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站在陈暖星的身旁,“走吧,我送你。”
陈暖星点了点头,收拾好书包,辰澈很自然地接过来,书包的重量有点超乎想象,比早上的轻点,但依旧很沉……
见辰澈迟疑,陈暖星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书回去?”
“回去看啊。怎么了,太沉了吗,那我拿出去几本。”
陈暖星想拿过书包,辰澈却将自己那个黑色的双肩包从肩膀上拿下来,他那个背包很大,但很空,他干脆利落地将陈暖星的书包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用书包装书包,真有创意。
“没事,走吧。”
蒙东的天黑的早,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学生基本走光了,校园里更显萧瑟寂寥,零星几盏灯亮起,偶尔有鸟从天空飞过,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学楼。
辰澈将书包往胸前一挂,再次躬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陈暖星站着没动。
“……你怕被别人看见?这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了,再说,你受伤了,我背你怎么了?”
没错,在辰澈陵城的那所私立高中,同学间的家庭条件都差不多,非富即贵。
辰澈的长相在陵城的高中也是数一数二,但是那所高中的女生自信又直接,一点不扭捏,也没什么男女生之间的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意识,很多女生就直接堵在他面前表白,不行就拉倒。
陈暖星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受伤了接受别人的帮助,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如果在陵城,男生背受伤的女生回家,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事情。
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蒙东不一样,风山一中不一样。
他还为了迁就陈暖星的小心思,故意等到了放学,所有人走光之后才走过来,越想越气,好像自己是什么喜欢占便宜的猥琐男一样。
“我就是想快点回家,想赶紧结束这乱七八糟的一天。”
辰澈有点有气无力的,蒙东的天气可真奇怪,沙尘没了,风却一直刮着,早晚温差很大,辰澈的鼻尖被冻得发红。
“哦,那你蹲下吧。”陈暖星也不再扭捏,是啊,她也想赶紧结束这混乱的一天。
辰澈蹲下,将陈暖星背起,两只手从陈暖星的腿下绕过来,手里还拿着她的那副拐。
出了校门,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已经停在那里了,打着双闪,这回学乖了,停在了临时车位上。
司机老王赶忙打开车门,一切安排妥当,司机老王问后排的陈暖星:
“小姑娘,你家在哪里?”
这时陈暖星才想起来老孙给自己写的地址,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哦,叔叔,去这里。”
司机老王接过纸条,仔细看了又看纸条上的字,确认自己没看错,看看辰澈,又看看陈暖星。
目光在这俩人脸上来回逡巡,可这俩人都面色如常的样子。
“叔叔,怎么了,很远吗?我家人今天刚搬过去,我也没去过呢。要是太远,送我不顺路的话,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回去。”
“不是不是,顺路顺路。”
可太顺路了,司机老王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孩子是蒙东人,家人今天刚搬过去,不会是辰先生的私生女吧,这么刺激吗?
啧啧,私生女都这么大了。司机老王在内心脑补完了一整部狗血剧情。
因为这纸条上的地址——沐沦街道1号院是辰澈家的别墅地址……
9. 风沙|短消息
[每次跟你说话,心里都像是打翻了一瓶汽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车子开了十分钟就抵达了沐沦街道,这片街区是新开发的,跟风山一中同属于新区,这个街区也是蒙东镇第一个电梯高层住宅区,二十多层的住宅楼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陈暖星早就听同学说过,班里几个家境好的同学也透露过自己爸妈准备在这里买房的讯息。
陈暖星家住在东边,这是她第一次来学校的西边,看见了眼前的这片还未正式开盘的高档住宅社区。
春花女士还真的找了一份给有钱人家做保姆的工作?
车子驶入社区内,继续往里开,大约又开进去五分钟,陈暖星才发觉,原来只是外围是高层,越往里走建筑密度越低,变成了一栋一栋的高档别墅。
车子停在壹号院的门牌前,大门有电子识别闸机,升杆放行,一直到这时候,陈暖星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栋四层别墅像童话里的城堡一样,内外都有暖黄的灯光,院落很大,叠层的喷泉还没有启动,院子里种了些不常见的树种,也不知道这些植物能不能适应蒙东的气候。
就跟身边这个少年一样,同样不属于这里。
车子在停车位停稳,司机对辰澈说,“阿澈,我去叫辰总吗?”
“不用。”一直在副驾驶假寐的辰澈缓缓睁开眼,神色有些疲惫。
转身对着陈暖星说道:“下车吧,我们到了。”
“我们?你——”陈暖星有点被搞晕了,但聪明的小脑袋瓜立马从刚刚两个人的交谈中盘出了逻辑。
哦,原来春花女士找的新工作就是在这,辰澈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大富豪的儿子吧。
真是尴了个尬,早上还假模假样地跟人家说自己家搬家了,不想承认其实她没家了……
现在好了,遇上正主了。
她是真的没仔细看老孙写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即便后来在车上看了,也不知道欧沐沦街道1号院竟然是个别墅区。
所以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很能装大尾巴狼?
陈暖星一瞬间喉咙发干,耳朵也跟着热热的,她明明没有,却又这么怕他误会。
“我并不知道你是——”陈暖星的声音小小的。
“没事。你妈妈叫什么?”
“谢春花,她说她找了份做饭阿姨的工作,管吃住,让我一起搬过来住……”
司机王助终于恍然大悟,哦,不是落魄千金啊,原来是保姆的女儿,误会大了。
“王助理,您去找一下谢春花,别惊动我爸。”
“嗯,好。”
王助下了车去了别墅后院,家政阿姨休息的地方,连带着后厨、储藏室都在那。
车上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好巧啊。”陈暖星有点尴尬,无法想象接下来寄人篱下的生活有多难受。
“是很巧。”
辰澈回应着,没什么情绪,声音懒懒的,大概这一天从早到晚,他已经疲惫不堪,早上那股不好惹的刺头的劲儿都没了。
车灯亮着,光束打出去又隐没在黑夜里,陈暖星在后座有点坐立难安的,看着辰澈的清冷的背影,一起沉浸在独属于两个人的车厢里。
这时候陈暖透过前风挡玻璃看到急急忙忙赶来的谢春花,她穿着土黄色的家政套装,腰上还挂着围裙,应该在准备晚饭,面色竟然也有一丝急迫,这让陈暖星有些意外。
她也是有点关心自己的吧,她安慰自己。
“你妈妈?”辰澈回头问她。
陈暖星点了点头。
不怪辰澈再次确认,谢春花长得确实年轻,这还是这几年操劳多了,没怎么保养的状态。
辰澈拉开车门,先走过去跟谢春花说话,陈暖星坐在车里透过前风挡玻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今天在医院里的急躁跟不耐烦,都让她觉得辰澈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少爷,眼高于顶,甚至不屑于与她这样身份的人多说一句,可现在,他却成了恭敬谦逊地跟春花说话的少年。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少面?
陈暖星也拿起拐杖打开了车门,司机王助理跑过来扶她。
陈暖星依稀听见春花女士的声音,带着讨好跟窘迫,这让她更加难堪。
“……这孩子一直就是迷迷糊糊的,学习都把脑子学傻了,您有没有受伤啊,要不要紧?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头好好说说她……”
陈暖星有点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是啊,谢春花怎么会担心自己呢,她只是担心因此开罪了东家的少爷,她到嘴的肥差飞走了。
辰澈有点尴尬,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陈暖星,院子里的灯光昏黄,那个站在风里的女孩显得那样的单薄瘦小,但眼神依然还是那股倔强。
辰澈面对这个有些心直口快的女人,口中竟然没有半点对女儿的关心,那一刻,辰澈好像有点懂了陈暖星一直拒人于千里的那种状态。
没有被爱过的人就会强装镇定,不屑一顾地告诉全世界,不是没人爱我,是我本来就不稀罕。
/
陈暖星一瘸一拐地跟着谢春花去了别墅后院,辰澈则进了别墅正门,在玄关处换鞋,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的辰邵波也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手提袋。
“回来了。”
辰澈换好了鞋,头也没抬应了声:“嗯。”
“你怎么在院子里磨蹭那么长时间。”
“哦,早上不小心碰到个女孩,腿受伤了,打算送她回家的,结果她妈妈在这工作,刚刚让她妈妈领回去了。”
“哦?这么巧啊,不是故意碰瓷的吧?小王说是那女孩自己撞上来的。”
辰澈算是知道了,自己早上那条件反射般的防备心理是随谁了……
“真晦气。”辰邵波一脸的不耐,看了一眼手表。
“哦,我记得她好像是要带个女儿过来一起住,这些人,就是麻烦。”
辰邵波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说不上来的嫌弃,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辰澈听着,稍稍皱了下眉头,“爸,跟您商量个事儿。”
“说。”
“我想回南城,我保证出国之前都会乖乖的,绝对不闯祸。行吗?”
“不行。”
辰邵波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以为我想在蒙东这个破地方啊,这个项目少说也得三年完工,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不是,我都成年了,非得把我也带到蒙东干嘛。”
此时谢春花做好了饭准备过来通知他们用餐,顺便带着陈暖星打个招呼,毕竟是看他们母女可怜,也让陈暖星住了进来。
听见东家跟他儿子有点像吵架,两个人在门廊那犹犹豫豫地不敢再进来,退也不是进来也不是,就那样站在门厅处,无意听到他们父子俩吵架。
辰邵波继续发难,“你不提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那个私立高中玩得多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女朋友都有一打了吧?不看着你点,我怎么放心啊……”
陈暖星在门廊听着,一打女朋友?不愧是纨绔子弟,才多大啊,就一打前女友了。
“您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想跟您掰扯这些,反正我现在也走不了了。我不走了,行吧。你有本事就把我辈子拴在你身旁,给你当狗好了。”
辰澈怒气冲冲地上楼了,辰邵波看儿子真生气了,反倒是气势弱了下来,冲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喊:“吃不吃饭了?”
辰澈头也没回,“不吃了!气饱了。”
辰邵波这时候才发现站在门廊那边的谢春花跟她的女儿,尴尬地笑了笑。
陈暖星心想辰澈刚刚说什么,反正现在也走不了?
是因为她么?
命运似乎总是爱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总是把她变成一个人的麻烦跟累赘,于谢春花是这样,现在她这个大麻烦又想击鼓传花一样,落在了辰澈的手里。
那一刻,陈暖星自我厌弃的感觉达到峰值。
谢春花卑微又客气地说:“先生,饭好了。”
“嗯,知道了。”察觉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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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没动,辰邵波又转过头去问:“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这个是我女儿陈暖星,也在风山一中读高三,之前跟您商量好的说能让她在这里住半年,过来给您打个招呼,谢谢您同意让她也住在这里。”
辰邵波起初拜托蒙东这边的熟人给介绍靠谱的家政阿姨,谢春花的条件各方面是不错的,厨艺过关,人际关系又简单。
但就是非得带着自己高三的女儿一起住,再三保证说就住半年,女儿上大学以后就住校了。
辰邵波本来想一口回绝,心想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可偏偏开了个会听说蒙东这边做项目比较注重企业家的形象,这倒是可以等到时候评选优秀企业家的时候,这些都得写到材料里去,也就答应了下来。
此刻陈暖星跟谢春花还小心翼翼地站在那,拘谨又畏缩,陈暖星突然就想起了辰澈,在医院里闯练又自如的背影,是不是舒展又自信的性格离不开优渥环境的滋养?
陈暖星想到这里,也不自觉地将脊背挺直了一些,想要不卑不亢那就从假装不卑不亢开始吧。
“嗯,知道了,去忙吧。”辰邵波抬了抬胳膊,示意她们离开。
“先生,那辰澈的饭要不要送上去?”
“不用管他,一顿不吃,饿不死。对了,我接下来都要住在项目部了,离这儿也不太远,每周会回来一次,家里有事就打我电话。”
辰邵波说完就去餐厅随便吃了口,随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陈暖星在辰邵波走之后,帮着春花收拾了一下,在厨房吃完了属于她的那一份就回到了住处,在别墅后院一层,紧挨着厨房有一个间房间,能放下两张单人床跟一个书桌,书桌上有一扇窗户,朝北。
透过窗户能看到后院的一切,一个孤零零的篮球架子,还有一把秋千。
陈暖星觉得这个住处超乎预期,因为至少还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
拉开椅子坐下去,糟了,自己的书包还在辰澈的书包里……
陈暖星有点着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今天的复习计划还没执行,今天耽误了,明天就要熬夜补回来……
正焦虑的时候,谢春花回来了,回来就一屁股躺在床上,嘴里抱怨着:“累死我了,这房子太大也不太好,全靠我一个人打扫,哎哟,我的老腰。”
谢春花一边躺着一边问了问陈暖星的腿,知道并无大碍且不用她出医药费后困意来袭,眼皮快合上的时候,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上面写着“专治冻疮”递给了陈暖星。
“喏,你要的。”
陈暖星说了句谢谢,又问她:
“那个,把您手机借我用一下,行吗?”
“干嘛?”谢春花从搭在床头的裤子兜里掏出她的诺基亚递给陈暖星。
“哦,跟林筱悠说一声我们不住家属院了,我怕她明早等我。”陈暖星随便扯了个慌。
靠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拿着春花女士的手机快速的按下那一串数字,存了个名字:CC。
【可以把我书包送下来吗?】,发送成功。
糟了,忘记说自己是谁了。
【我是陈暖星】,发送成功。
发完才反应过来,好蠢,还能有谁要书包……
额,浪费一毛钱……
对方没回复,陈暖星心想本来不抱希望了,半小时后,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谢春花此时已经鼾声如雷了。
陈暖星单腿蹦过去,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捞起,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
【CC:放你门口了】
陈暖星拿起拐杖去开了门,门刚开,月光先洒下来,落在陈暖星洗的有些旧旧的白色帆布书包上,落在书包上贴着的那枚小小的绿色便笺上。
那枚绿色的便笺贴在白色的布包上,像结束了漫长冬天后,长出的第一抹新绿。
心像一片湖水,被不知名的鸟儿掠过,留下一圈圈的涟漪。
纸条上依然是工整又幼稚的字体:
[明早六点半,一起上学]
10. 风沙|软面包
[有比星星更亮的吗?有啊,你的眼睛。]
前一天的沙尘终于被吹散,此时太阳还没露面,但天空已经是好看的宝石蓝了,风沙过去了。
陈暖星推开门,一股寒气袭来,谢春花出门更早,她要去给辰澈准备早餐。
辰澈除了早餐要吃现烤的面包以外,其他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午饭又在学校解决,只是晚上放学要准备宵夜。
陈暖星后知后觉早上在辰澈身上闻到的香香甜甜的香味来源了,吃面包还要吃现烤的,陈暖星想起了自己前天干巴巴的面包晚餐,心里酸酸的。
她甚至都没尝过现烤面包的味道。
清晨六点半,陈暖星开门就看到了辰澈。
他依旧穿着单薄的黑色外套,拉链拉至下巴,锋利的下颌线,独属于少年清冽的气质,斜倚在院子的篮球架旁,肩膀上依旧晃荡着空空的背包,双臂抱在胸前,胸前鼓鼓的,像是塞着什么,此刻有点孩子气地低头玩着脚下的小石子。
看到陈暖星,几乎没有半刻迟疑,大步走过去,接过她的书包,驾轻就熟地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走吧,送你。”
“我——”
“怎么了?”
陈暖星僵在原地,她不想麻烦他,更不想跟他同坐一辆车去上学,她怕被同学看见,这个小镇,是没有秘密的,用不了一个上午,关于她跟辰澈之间关系的猜测就会传遍整个校园,她不想在高考最后冲刺的几个月再惹什么流言蜚语。
“可以的话,停在学校西门吧,那边进去离教学楼远,一般学生很少从那进出,可以吗?”
陈暖星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好。”辰澈带着没睡醒的语气,有点瓮声瓮气,倒是没什么起床气。
陈暖星依旧坐在后排,辰澈则是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老王,去学校西门。”
“那边离你们教学楼远吧?东门近。”
“说了西门就西门。”
老王见身边这位大少爷脸色很臭,不知道又是谁惹他了,便不敢再吭声,车子开动,往风山一中的方向走去。
“啪——”一个纸袋从前面丢过来。
辰澈甚至都没回头,淡淡地说:“早餐。”
陈暖星没说话,只嗯了一声,将纸袋捏在手里,是热的,是刚刚他放在胸前的吗?
陈暖星想起刚刚他的院子里的姿势,双臂抱在胸前,所以他刚刚是,在给面包保温?
面包的焦香从纸袋口散发出来,勾着她的味蕾,此刻肚子偏偏还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
陈暖星觉得在别人车里吃东西不太好,面包屑会掉在车里,就忍着口腔里疯狂分泌的唾液,将面包塞进书包里。
辰澈目光直视前方,耳朵却十分专注地听着身后方,感受到对方并没吃自己特意准备的面包,顿时又有一点挫败感,觉得自己真的是多此一举。
看吧,人家很嫌弃的。
车子停在西门,果然,除了进去的教师的车子,没有学生从这里进校,陈暖星拄拐从车里下来,辰澈假装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故意放慢了步速,慢慢落后在陈暖星的后面。
他就那样漫不经心地跟在陈暖星的后面,看着这个瘦瘦的小女生固执而倔强的身影,走了大概十分钟,才靠近了教学楼,高三的教学楼单独一栋,四层。
好在陈暖星的班级在一楼。
辰澈被人群冲散,眼神却一直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到目送到她坐到了座位上,才大步流星地经过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都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陈暖星照例在早自习做起了理综卷子。
早自习因为可以出声背诵,很多学生基本会在早自习背文言文或者英语作文之类的记忆类的科目,但陈暖星不一样,她喜欢在睡前背东西,晨读的白噪音特别适合她做题,效率很快,一节自习课差不多能把理综的选择题做完,然后课间订正,晚自习再把剩下的大题刷完并复盘。
做题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下课的时候,一套理综卷子已经做得差不多,大题一般只写思路,不浪费时间做基础运算,所以她刷题速度很快。
“暖星,你怎么不请假呀。”陈暖星正在订正卷子,旁边的陶萌萌侧着头问陈暖星。
“等下,我做完这道题……”
最后一道生物题,陈暖星在C选项勾了个圈圈后,将卷子放在一边,才回复陶萌萌:“哦,我觉得没必要,反正是腿受伤,在家也是躺着。”
“那个新来的辰澈,他是哪的人啊。”陶萌萌终于问道了她想知道的重点……
昨天被老孙识破,她一点情报都没收集到就铩羽而归显然是有点愤愤不平,期待能从她这个同桌这里扒出点料来。
有时候陈暖星觉得陶萌萌这人对八卦信息的执念也挺可爱的,甚至想建议她以后去当娱乐记者。
“不知道。”题目已经订正完,正确率还可以,95%以上,这个状态保持到高考,那省外985或许能冲一冲。
陈暖星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陶萌萌的八卦问题。
陶萌萌自觉没趣,她跟陈暖星也坐了快大半年同桌了,对彼此脾气也都摸了个大概,她这个同桌,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题机器,什么八卦也不参与,每次跟她分享八卦消息,她就沉默地做题,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也不做任何评论,用陶萌萌的话来说,陈暖星就是八卦消息终结站。
后来陶萌萌就不再找陈暖星说八卦了,反倒是班花孙诗雅,跟自己很对脾气。
陶萌萌转过去跟孙诗雅讨论最近美特斯邦威新上的新款。陈暖星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到还没吃早饭,从包里翻出那个纸袋,摸了一下,很可惜,凉掉了。
她还是没吃到刚出炉的现烤面包。
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一边吃一边翻着语文课本。
辰澈用早读的时间补了个回笼觉,班级里的白噪音对于陈暖星来说适合做题,但是对于辰澈来说,适合助眠。
下课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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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把他吵醒了,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时候同桌许竞洋也来了。
两个大男生用抬下巴的方式打了个招呼。
“来的挺早。”辰澈打趣道。
“属于体育生的特权,怎么样,新同学,看你这个身高,要不要跟我一起报考体育大学啊?”
“来不及了吧。”
辰澈想着自己虽然擅长球类运动,但其他的运动项目真的没试过,即便之前南城私立高中的体育老师曾经软磨硬泡地让他试试参加省篮球队的招新,但辰澈实在是不喜欢被控制。
爱好一旦变成了要完成的任务,就变了味儿。
许竞洋还在继续说着辰澈或许可以试试什么项目的时候,辰澈看见前方不远的陈暖星伸了个懒腰,不一会儿还拿出来那个早上他给的面包啃了起来。
“你笑什么?动心了啊?”许竞洋看着辰澈问道。
“啊?什么动心,怎么可能。”
“少装了,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的对体育特长生感兴趣,早点做准备啊,马上就要去考试了……”
“……啊,你说这个啊。”
不是,真没有。
辰澈无奈地笑笑。
原来她不是嫌弃。
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老孙夹着语文书跟教案,手上握着他的保温杯就进来了。
“好了好了,都别唠了,等你们高考完有大把时间闲聊,把昨天卷子拿出来。”
升入高三后,各科老师为了节省时间,都默契地取消了上课下课的老师问候环节。
辰澈跟许竞洋,一左一右,后脑勺相对,在老孙的声音背景下,睡得很舒服。
下课的时候,许竞洋终于也睡醒了,揉着眼睛问自己的同桌:“第几节课了?”
“第一节,语文课刚下课。”
“哦。”许竞洋打算换个方向继续睡,怎么也要睡到课间操吧,他这婴儿般的睡眠。
只是回过头看见辰澈望着讲台的方向,许竞洋好奇地看过去。
“你看谁呢?班花啊?”
许竞洋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就看到班花孙诗雅跟陶萌萌笑作一团,就很自然地以为辰澈在看孙诗雅。
她还是班花?
辰澈看着拄着拐杖坐回座位的陈暖星,心里想着她虽然脸臭的跟自己有一拼,又总是一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性格不讨喜,不过长得确实好看,只是她这班花也太瘦了,又脆弱的不堪一击,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
“你小子,眼睛挺毒啊,刚来就盯上我们班花了。”
许竞洋大咧咧地说着,一边掏出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叠了起来,给自己叠了个温软的枕头。
一整个脑袋都陷了进去,闭着眼睛咕哝着:“要不要帮你牵个线?”
“那倒不用。”
辰澈心想,我还用你牵线,班花就住我家,而且今天早上搭我的车来的好吧。
辰澈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11. 风沙|未婚妻
[我在努力长出翅膀,任我翱翔。]
今天的课间操不同于以往,是风山一中的百日誓师。
不知道第一个这么干的是谁,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在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时候,把高三年级聚集在一起,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举起右拳,用不太整齐但一定洪亮的声音宣誓,好像高考是个胆小鬼,声音大点能吓死它。
“不拼不搏一生白活,不苦不累高三无味!”
“暖星,你这腿,也没法去看小九了吧?”
“……高三无味!嗯,是啊,这次只能拜托你一个人去了,我这腿脚上山不方便,我把东西带给你,昨天春花给我那个治冻疮的药了,虽然入春了,但是山上气温低,还是带给小九吧。”
百日誓师是在学校礼堂里举行的,按照班级蛇形排座位,陈暖星的班级跟林筱悠的班级刚好挨着,于是死党林筱悠就跟几个人换了座位,换到了陈暖星的旁边,两个人的交谈声隐没在一声声气势十足但没什么用的口号声中。
“高三高考高目标,苦学善学上好学!”
“……上好学!嗯,好,那我周日去。”
口号喊完,风山一中的齐校长又开始发言:“同学们,你们现在到了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了,可以负责任地说,高考决定很多人一辈子的命运,能否打赢这场仗将决定你们以后在社会的哪个层次上……所以,同学们,用最后的一百天,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就在齐校长把氛围带到最高的时候,礼堂的门被打开,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给齐校长鼓掌,都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瘦长的身影逆光走来,双手插兜,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很刺眼,至少陈暖星这么觉得。
他们此刻的咬牙切齿的宣誓与他云淡风轻的姿态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确实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的人一辈子都在小路上来回寻找去罗马的大路,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更有的人,罗马是他家的。
老孙一看是自己班级的那个不高考的转校生,连忙把他给按下坐着。
齐校长的发言被打断,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虽然有的同学不参加高考,但还是来参加百日誓师的活动,这种感受高考拼搏的精神也值得大家学习。不像有的同学啊,明明自身还不错,临阵脱逃,当了逃兵,这种心理承受能力以后到了社会上也是行不通的……”
齐校长的发言还在继续,而陈暖星跟林筱悠的脸上都在听到临阵脱逃几个字的时候,瞬间暗了下来。
她们知道,齐校长说得是小九。
小九本名叫卢玉双,因为是九月初九生日,所以小名叫小九。
她是陈暖星跟林筱悠的共同好友。
陈暖星是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学霸,而林筱悠是家庭幸福的学渣,卢玉双跟她俩都不同,她是家庭幸福的学霸,但是学霸却有自己的心魔。
高三开学一个月后,小九办了休学,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在为高考做准备了,一路拼到高三,结果,崩在了终点线之前。
“齐校长凭什么那么说小九,小九怎么就是逃兵了。”
林筱悠有点气不过,如果不是距离主席台太远,她恨不得冲上去夺过话筒,告诉齐校长,卢玉双同学只是压力太大生病了而已,她不是逃兵。
“悠悠,齐校长说得是事实。”
林筱悠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暖星,一副你怎么不帮着自己朋友说话的失望表情。
不过很快她也反应过来,这是陈暖星啊,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陈暖星啊,还会缓缓地说,“崩了啊,等下,我做完这道题。”
她是冷静地近乎麻木的神,林筱悠有时候也觉得,陈暖星似乎是戒断了情绪一样,她就是这样客观的人,但是她对小九又是真的好。每次都会把自己整理的讲义再誊抄一边,去山上就会带给小九。
她从不用语言去劝解小九,而是用一次次的行动传达给小九一个讯息——我知道的,你没想放弃。
百日誓师结束,大家都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回了教室,陈暖星等所有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起身,林筱悠扶着她往礼堂外走。
刚出大门口,就看见跟齐校长谈笑风生的辰澈,她们经过的时候,还在听校长说,“……多亏了你父亲,捐的这座礼堂,今年的百日誓师才能在这完成,要不还得在操场上喊,灌一肚子风……”
辰澈笑了,笑得很克制。
陈暖星跟林筱悠交换了一个眼神,林筱悠撇撇嘴说道:“难怪打断了齐校长的发言,校长都不生气,原来是有个好爹。”
陈暖星没说话,她还不打算把谢春花在辰澈家里当阿姨的事情告诉林筱悠,主要是没什么好说的,打工而已,况且她知道,辰澈跟她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人一同回到班级门口,“暖星,那我走啦,你的冻疮药我一定带到,周日我一早就去召庙。你回班吧,小心点。”
说着林筱悠还是不自觉地往三班看了一眼,许竞洋在跟旁边的女生打闹,她赶紧收回视线。
陈暖星点了点头,此时辰澈也回来了,林筱悠一回头就看见了这位哥,又想起刚刚齐校长那个谄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辰澈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借过”就走了。
辰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有那么讨厌吗?
“欸,你这朋友,对我有意见?你朋友知道是我害你受伤的了?”
“没有,你想多了,我朋友没有那么无聊。再说受伤的事情也不全怪你。”
说着陈暖星就拄着拐杖往班级里走,她瞥见孙诗雅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跟辰澈。
“你们周日去哪啊?”
“无可奉告。”
陈暖星加快了步伐,终于拄着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辰澈自觉无趣,也就不再纠缠。
回到座位,听见许竞洋跟旁边人闲扯。
“嗨,什么百日誓师,还不如去召庙拜拜呢,我妈还在那给我求了一道符呢,说保我能被北体录取。”
辰澈听到了刚刚陈暖星的朋友说的地方,一时来了兴趣,就问:
“你们说的召庙是哪?”
“怎么,你也想去拜拜啊?”
“我来蒙东快一周了,哪都没去过。”
“你想去?”
“嗯啊。”
“那你问问陈暖星,她每个月都跟林筱悠去那,哎不行,她这个腿脚,估计去不了了,召庙在山上,得爬山。”
“她们每个月都去?干嘛啊?拜神也不用月月都去吧。”辰澈一头雾水,心说这蒙东这么神秘吗?
“当然是去看小九啊,哦,你不认识。也是咱们班的,本来学习挺好的,谁知道上了高三,人精神崩溃了,就去庙里了。”
许竞洋叹了口气还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跟他平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阳光大男孩的形象有些反差,辰澈猜测他估计跟这个小九也挺熟悉。
“出家了?”
辰澈有点不可思议,十八岁就出家了?这是有多想不开,不就是一个高考,至于吗。
“哎,你想什么呢。就是去庙里住,那边清净,有利于她恢复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想去可以租个车,那边有上山的车行路,就是路不太好走。”
辰澈终于知道了陈暖星跟她朋友要干什么了,是不是如果她不受伤,本来这周日要去爬山去庙里看朋友的。
这么麻木冷淡的陈暖星,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朋友,不惜牺牲自己的复习时间,爬一个小时的山去看?
/
中午午休,辰澈打车去美发店剪头,他实在受不了一上午被政教处的老师抓三回问他哪个班的,头发不合格。
到了地方,辰澈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招牌——“新大陆美容美发”。
那夸张的字体,以及门口几个在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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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杀马特,让辰澈怀疑许竞洋口中的蒙东最时尚的理发店的真实性,他同桌是对时尚有误解,还是对理发店有误解。
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杀马特一号走了过来,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小哥,剪发还是做造型?”
辰澈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小时,再去找一家理发店也来不及了,就硬着头皮说:“剪发。”
杀马特一号用他只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对着辰澈眨了眨,“来吧,先去洗头。”
洗头发的是杀马特二号,相对比刚刚的一号明显青涩很多,头发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染了深红色。
“哥,水温合适吗?”
“嗯。”
“哥你风山一中的吗?”杀马特二号看见了辰澈黑色外套里面的风山一中校服。
“嗯。”
“没怎么见过你呢,风山一中的我都认识,我朋友就在那读书。”
“谁?”
辰澈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敢问对方他朋友是谁,明明他在风山一中认识的人都不超过五个……
“好多,都是初中同学。”
辰澈松了口气,“那你怎么不读书了?”
“嗨,成绩不好,我家农村的,早点下来学点手艺,要不也是去读职中混日子。”
“哦。”
“哥,洗好了,您那边请。”
辰澈的头被裹上一块深蓝色的毛巾,味道说不上来的奇怪,辰澈还是将毛巾取下,丢在一边。
杀马特一号正好也抽完了烟,带着还未完全消散的烟草味道过来,腰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剪刀。
“帅哥,想怎么剪?”
“风山一中那种学生标准发型,就那个。”
“那个啊,帅哥,我觉得你气质跟那个发型不是很搭,你看我这边给你做个锡纸烫,然后染个颜色,在室内基本看不出,一中很多学生都在我这里做的造型,保准你们老师看不出来……我们店现在有优惠,充值一千返八百,怎么样,办个卡吧,划算……”
杀马特一号可能是看出来辰澈是外地人,说话没有蒙东本地口音,身上穿着又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想宰客,开始喋喋不休地给他造型意见,辰澈明确的几个“不需要、谢谢”后,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地推销,让他很烦躁。
“你能不能剪?不能剪,让他来。”
辰澈指了指站在旁边当学徒的杀马特二号,此时犹如被翻了牌子的不受宠的小主一样,受宠若惊地看着辰澈。
“他?帅哥,他新来的。还没开始给客人剪。”
“就他。”辰澈其实也后悔了,没想到自己眼光这么毒辣,一下子就选中了新手。但话都说出口了,再反悔,我辰澈成什么了。
“行,王文超,不是,凯文你来。”杀马特一号看自己推销不成,反而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
哦,原来杀马特二号弟弟叫王文超,艺名凯文。
凯文兴高采烈地过来,“哥,风山一中的发型我知道。”
只见他直接从镜子下的抽屉里找到一把电推子,放了个六毫米的卡尺,机器启动,“哥,放心,保准合格。”
辰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不就是头发吗,可再生资源,一副就义的表情:“来吧。”
剃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寸头,辰澈的头型很好看,后脑勺饱满,发际线也优越,剃完头,凯文对自己的处女作十分满意,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就是美发届的紫微星下凡。
“哥,你是我见过剃这个发型最帅的。”
辰澈心想,嗯,你也是我见过理发师里最勇敢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店差点没了。
辰澈洗完头,凯文又帮他吹干,正在用海绵扫他脸上的头发茬,若无其事地提起:
“哥,你认识风山一中的陈暖星吗?”
“啊。”
“她是我未婚妻。”
“啊?”
12. 风沙|拜神灵
[好困,好累,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陈暖星,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辰澈剃了一个风山一中的标准寸头,却显得人更加清爽锋利,优越清隽的五官被凸显出来。
中午气温高了很多,辰澈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开,大喇喇地披在身上,里面风山一中的校服露出来,进校的时候,引得女生纷纷侧目。
“那个好像就是高三的转校生。”
“我靠,好帅……这种仙品一看就很难追。”
“说不定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打预备铃的时候,辰澈踩着铃声进班,路过陈暖星的座位的时候,步伐放缓,两个人的眼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
陈暖星睡的眼睛有点红,像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脸上还有趴在桌上睡觉压出来的红色印记,眼神朦胧地看着辰澈。
两个青涩干净的眼神就这样撞在一起,像是夏日从冰箱里刚刚拿出的透明冰块,丢进玻璃杯里,发出阵阵脆响。
辰澈脸上浮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陈暖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来不及用眼神追问,英语老师已经走了进来,便只能作罢。
“来,课代表把上学期期末测试的卷子已经发下去了吧,我说你们班能不能抓点紧,平均分比隔壁二班低了3分。”
英语老师今天的气不顺,不知道是谁惹到了她,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想当这个撞枪口的倒霉蛋。
班级里安静了下来,英语老师继续说道:“你们班就陈暖星还有姜哲羽上了130分,二班上130分的有十来个,都高三了,长点心吧,蒙东高考不考听力,总分直接给你们乘以1.25,已经是对我们教育落后地区的照顾了,别的科目哪有这样给你乘系数的?”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先说选择题……”
英语老师上课讲试卷的方式很特别,是开火车的形式,每个人站起来说一下答案,以及为什么这么选,加深学生的记忆,如果说错了答案,只能站到选择题讲完。
许竞洋去训练了,人没在。他的试卷在,辰澈因为没参加之前的测验,所以只能拿着许竞洋的试卷在看。
这试卷上的红色圈比黑色的字迹还要多……
也不能说毫无参考价值,至少帮辰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他大喇喇地一边转笔,一边看着许竞洋的试卷,他翻到了最后的大作文部分,许竞洋写满了字却只得了零分,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许竞洋只是将上一篇的阅读理解的最后一段话一字不漏地抄写了一遍。
辰澈忍不住想笑,他这个同桌是自己傻还是觉得英语老师傻,抄了这么多难不成是期待阅卷老师给他一个辛苦分?。
“下一个。”
辰澈还在看许竞洋的试卷,火车却已经开到了他这里。他懒洋洋地站起来,面带舒展的微笑。
“这位同学,你在笑什么?”
“老师,我没笑什么。”
“那赶紧的,第36题选什么。”
辰澈是新转学过来的,没参加过上学期的考试,作为学委的陈暖星刚想举手示意老师想为他解释一下,却听到了标准英式发音从身后传来。
“Thankfulnesshasalot……结合上下文,这里应该填optimistic,选A。”
“嗯,回答正确,坐。下一题。”
陈暖星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以及,他有点让她意外。
她以为辰澈就是不学无术的学渣富二代,但没想到英文发音这么标准,以及好像学习也没那么差。
印象分稍稍提高了零点五。
晚上放学,陈暖星照例等到班级的人都走光了,这时候辰澈从教室后排走过来,十分熟络地说:
“走吧。”
陈暖星将书包收拾好,今天的重量明显减轻了不少,这已经是陈暖星极力精简过的结果。
老样子,陈暖星的书包被辰澈一股脑塞进了他空荡荡的大书包里。
陈暖星很想问他,你天天不带课本回家,为什么背这么大一个书包,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辰澈的父亲说了很多他那些花边新闻,什么在陵城高中玩的花,女朋友都有一打了,陈暖星对于辰澈更多的是抵触的情绪在里面,她不喜欢这么随随便便的男生。
可是这位哥在学校里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几天跑来看他的女生也络绎不绝,不过风山一中的学生没那么疯,女生大多都是比较内敛的,跑到别的班级来看男生已经是她们能做到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偶尔有人叫他出去,递过情书,他只是看着人家,什么都不说,双臂自然地垂在两侧,直到把对方看得不好意思,乱了阵脚宣告放弃。
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沉,风依旧很大。
陈暖星紧了紧羽绒服,拄着拐杖刚走出教学楼,一股风吹来把她羽绒服帽子吹落了,陈暖星也不管就闷闷地往前走,风从脸颊刮过,很凉。
哗啦一下,一只大手将羽绒服的帽子重新帮她扣上,走到她面前双手一拽,将羽绒服的帽子紧了紧,此时的陈暖星就像一只只露出脸蛋的娃娃,几缕碎发被压得遮住了眼睛,辰澈伸手给胡乱地捋了捋,“感冒了就麻烦了,走吧。”
“哦。”
陈暖星抬头,看着辰澈鼻尖冻得很红,嘴唇也有点泛白,眯着眼睛低着头给她戴帽子,他眼皮很薄,是内双,睫毛很长,在眼睑处落下一圈影子,鼻梁高挺,那一刻一向淡淡的陈暖星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班级后门总是会有外班的女生专门跑过来看他了。
真是个红颜祸水。
都高三了,他这不是来搅动军心的嘛!
……
王助的车已经停在学校西门了,老老实实地停在车位里,打着双闪,陈暖星看见车屁股后面的那道划痕还在,看着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辰澈帮她拉开门,一进到车里就被暖烘烘的空气包裹了。
“哇,今天真冷啊。马上都三月了,还这么冷,陵城花都开了。”王助一边启发车子,一边发着牢骚。
“王叔叔,陵城很暖和吗?”陈暖星问道。
“是啊,陵城不像蒙东冬天这么长,陵城是春天跟夏天长,冬天都很少到零下。”
那是第一次,陈暖星对陵城有了模糊的印象,以及有些期待。
快到家的时候,一直在默默鼓捣手机的辰澈对王助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行啊,去哪。”
“召庙。”
陈暖星听见这个地方抬眸看辰澈的方向,他怎么也要去召庙?
“什么庙?你去那干嘛,大冷天的。”
“去拜拜,希望保佑我爸升官发财,可以早日离开这个破地方。”
“在哪啊,离得远吗?”
“不知道。”辰澈淡淡地说。
“那个,你明天要去召庙吗?我知道路,不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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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蒙东镇边上。”
陈暖星本来因为自己的这个腿脚放弃了去召庙看小九的打算,已经把最近整理的笔记跟试卷交给了林筱悠,让她带过去。
但是筱悠毕竟是文科生,理综的那些复习要点她也搞不明白,现在这个纨绔说要去拜神,陈暖星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硬着头皮想一起去,只是因为可以坐车上山。
“那正好,小姑娘你明天带我们去一趟?”
“嗯,但是,可不可以带上我一个朋友?”
王助转头看向辰澈,这他做不了主。
“没问题。”辰澈开口。
“明早八点出发,早去早回,行吗?”
“嗯嗯,行。”
陈暖星开心极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辰澈在后视镜里瞥见,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少年的喜悦总是简单又纯粹,很容易获得,但却不容易一直延续到变成大人的那一天。
/
晚上,陈暖星给林筱悠打了电话,说明天有车带她们一起去召庙,让她不用起早去敢公交车了,林筱悠问是谁的车,陈暖星心疼话费,就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学到凌晨两点,陈暖星将书本收拾好,关了台灯,此时春花女士早就鼾声四起了。
陈暖星抹黑一蹦一跳地钻进被窝,她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在辰澈家的生活,有一方书桌,一张属于她的小床,已经足够,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陈暖星跟辰澈一起吃早饭,早饭样式丰富,有一些是买的,有一些是春花做的,谢春花来这里本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照顾辰澈的饮食起居,早餐准备的也是很用心,陈暖星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
两个人各坐一边,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但是谁也不在意,辰澈依旧是在鼓捣手机,好像在玩什么幼稚的手机游戏,陈暖星在一旁翻着她的那本口袋单词书。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拿着鸡蛋磕了一下,默契地有点意外,互相看了一眼,又都移开了视线。
陈暖星开始剥鸡蛋,认认真真的样子像只小松鼠。
辰澈吃完了整个的时候,看到陈暖星手里的鸡蛋还在剥,她剥的那么仔细。
“你的鸡蛋要去参加选美吗?”
“啊?”
“剥那么完美干嘛,还不是吃掉。”
陈暖星没理他,继续剥鸡蛋。
辰澈吃完擦了擦手,拿起包起身要走,“我去外面等你。”
“……”
听了这话,陈暖星哪顾得上再仔仔细细地剥了,捏住就往嘴里放,灌了几口牛奶就跟春花说走了。
她拄着拐走到了院子里,辰澈在跟王助说话,一副闲不住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做着投篮的姿势,轻轻跳起。
王助也乐呵呵地跟他聊着,他们看上去关系还不错,比第一次在医院那天要好得多。
辰澈这个人,好像就是很简单直接的性格,开心不开心都在面上,从不懂什么是隐藏,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
陈暖星则不然,她总喜欢偷偷观察身边的一切,身边的每个人,她觉得自己总是游离在真正的生活之外。
辰澈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了慢吞吞的陈暖星。
清晨的阳光干净耀眼,空气温度还很低,他呼出白气,嘴唇颜色有些红。
迎着阳光的少年,对她笑了一下。
“你的鸡蛋选美比赛拿冠军了吗?”
……
13. 风沙|补课费
[CC说他有佛缘,我看他头很圆]
他们一路开到了林筱悠家的楼下,曾经也是陈暖星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区,一切还是熟悉的老样子。
林筱悠看着面前缓缓停下的奔驰车还有点愣怔,直到看到后排车窗落下后陈暖星的侧脸才反应过来,她拉开门进去,“什么情况?”
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的林筱悠看到副驾驶的辰澈更加震惊。
“筱悠,你听我说……”
一路上,后排的两个女生一直在小声的嘀咕着,辰澈没什么偷听小女生聊天的癖好,依旧戴着他的耳机专注地听歌。
半个多小时的路途,陈暖星总算是把前因后果跟林筱悠讲明白了,林筱悠也不明白春花阿姨为什么突然就提前退休了,而且还去给别人家当起了保姆,好在听陈暖星说她现在的居住条件还可以才放心下来。
林筱悠对辰澈的印象一直一般,她不喜欢这种太惹眼的男生,总觉得这样的男生绝大多数都是十分花心的,再加上他才来几天,就搞得风山一中关于他的话题不断,每天在文科班听班里女生讨论辰澈就很烦。
“暖星,你们住一起,你自己注意点哦,别被骗。你看他长得就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儿,你要是实在觉得住的不舒服,你来我家,我跟我爸妈说。”
“不用了,筱悠,没事儿,额……他家很大,我们平时也碰不到,等我腿好了,也就不麻烦他送我上下课了。”
“嗯,那就好。有事儿你找我。”
林筱悠目光警觉地又看了一眼辰澈。
他们终于抵达了召庙门口,山不高也不陡,不是什么初一十五,因此庙里也没什么香客。
司机王助说在车里等他们,陈暖星他们三个人进去了。
很显然陈暖星跟林筱悠对这里十分熟悉。
“辰澈,我跟筱悠去找一个朋友,你直接去大殿吧,拜佛都在那边。”
“好,那我随便转转。”
辰澈本来就是为了陈暖星才来的召庙,来都来了,他也不想在车里等,就真的在庙里转悠了起来。
碰见一个在大殿门口扫地的小沙弥,个子不高,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脑袋又光又圆,穿着庙里的衣服,是一件很破旧的袄子。
辰澈走过去,跟小沙弥聊起天来。
/
陈暖星跟林筱悠绕到后面,找到小九的房间敲了敲门。
“谁啊?”
“小九?是我们。”
门被打开,一个面容很苍白的短发女孩出来了,眼神很暗淡。
“你们来了,暖星,你的腿怎么了?”
小九在看到陈暖星拄拐的样子时,眼里才有了一点变化。
“别提了,进屋说。”林筱悠扶着陈暖星迈过了房门的门槛。
聊了一会儿,陈暖星从书包里掏出笔记跟这段时间的试卷。
“小九,这些都是最近发的卷子,你可以挑着做,我们也没都做完,实在太多了,我标记了一下,带星星的这些都是必做的,还有笔记,我也抄了一份,给你。”
“哦,对了,冻疮药。上次给你拿的那个是不是用完了?我又让春花给我开了一瓶,你拿着。”
“暖星……谢谢,麻烦你们了。”
“嗨,这有什么,我们俩都希望你振作起来。”林筱悠在一旁边搓手边说道。
“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小九有点愧疚地低下了头。
陈暖星看着她房间书桌上摊开的书本跟试卷,显然,小九一直没放弃,还在学习。
“你爸妈呢?”
“哦,他们早上下山了,周末去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庙里都是吃素,他们怕我跟不上营养,又跟庙里的师父请示过了,可以让他们做点荤菜,但是得用专门的锅。”
陈暖星看着小九的状态好了很多,也放心多了。还有不到一百天高考,小九这样的状态一直到高考考个本科肯定没问题。
“小九,你想回去吗?其实高三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孙老师时不时还会念叨你。”
小九摇了摇头,“暖星,我不想回去,我一想到要坐在教室里一次次的考试,我就想吐。”
陈暖星跟林筱悠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再也没提让她回学校读书的事情了。
三个人很久没见,林筱悠从包里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很多零食,鸡爪、辣条、可乐,全是平时小九的爸妈不让她吃的东西。
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中午的时候,陈暖星跟林筱悠就准备要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把作案现场收拾干静,所有零食的包装都悉数带走,还嘱咐小九等会儿开窗通通风,屋里一股辣条味儿。
陈暖星跟林筱悠告别了小九就往大殿的方向走去,就看到辰澈在跟庙里的大师谈笑风生。
他怎么跟谁都有话聊,人缘真好,陈暖星心里有点羡慕辰澈的性格,率真大方。
天空万里无云,一丝丝风掠过,正午的阳光洒在辰澈的脸上,他认真地接过大师送给他的东西,大师对他笑笑,辰澈有点笨拙地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大师父就转身离开了。
“喂,大师给你什么了?”林筱悠好奇地问道。
“说是什么法器,文殊菩萨的,保佑我学业进步。”辰澈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他为什么给你啊,我们来这么多次,也没听说过。”林筱悠撇撇嘴,心里嘀咕这位爷今天是贡献了多少香火钱啊。
“那可能是你们没有佛缘吧。大师说我有,哈哈。”
臭屁……
陈暖星心想这个人真是很自恋,就拉着筱悠说,我们回去吧。
出庙门的时候,刚才扫地的那个小沙弥追过来,递给辰澈一个苹果。
苹果很大,但不算新鲜了,苹果皮都有点皱皱巴巴的。
“哥哥,给你。”
“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家里有。”辰澈说道。
小沙弥还是很坚持,圆圆的小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害羞。
“不一样,这个是供果,能给你带来好运。”
“哥哥姐姐再见。”
小沙弥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回去了。
留下他们仨,辰澈看了看手里的苹果,在手里颠了颠,笑了一下,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陈暖星再一次被他的好人缘惊呆了,这几个小时,他到底干了什么。
让召庙里的和尚,上到大师,下到小沙弥都为他倾倒?
“上午上香还顺利吗?”几个人回到车上,司机王助问辰澈。
“嗯,顺利。大师还送了我个法器。”
“我看看。”王助好奇,辰澈便把那大师给他的法器拿给他看了一眼。
“哟,文殊菩萨呢。”
“你懂?”辰澈问道。
“略懂一二吧,我小外甥前段时间初升高,我姐就给他求了个类似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暖星在心里想着,原来辰澈这么迷信,估计给他爸求财是假,倒是希望菩萨保佑自己高考能逆袭吧,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快到中午,几个人都饿了,就随便找了一家街边小店吃饭,四个人要了四碗牛肉面。
陈暖星腿脚不便,就坐在座位上等着,他们仨去端面。先做好了两碗,林筱悠端了过来,辰澈跟王助还在等。
面递过来,陈暖星傻了眼。
她忘了说自己不吃葱花跟香菜了,看着面条上撒着的一层绿油油的葱花跟香菜,胃里翻涌一阵恶心。
可是她又怕重新做一碗,太矫情了,就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辰澈跟王助端着面过来,刚放桌上,林筱悠瞥见辰澈碗里干干净净的面条,啊了一声,给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啊暖星!对不起,我忘记你不吃香菜跟葱花了!”
“没事没事,也不是不能吃,我主要还不怎么饿。”
辰澈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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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陈暖星的面条,葱花跟香菜被拨到了碗的另一边。
他无比自然地将自己那碗干干净净没加任何香菜葱花的面条递到了陈暖星的面前。
“我没动过,吃这碗。”
然后拿起陈暖星那碗已经吃了几口的面条,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其他三个人石化在原地。
“那你……”陈暖星咬着嘴唇,无比感激地看着辰澈。
“我只是不喜欢吃,但是也能吃,你快吃吧,一会儿面陀了。”
林筱悠看看辰澈,又看看陈暖星,嗯,她似乎嗅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暧昧气息。
不一般,绝对不一般。
/
吃过饭,先把林筱悠送回家,辰澈他们也回到了沐沦一号院。
王助说他下午得去辰澈父亲的项目部,辰总要用车,把他们放下,他就开车走了。
陈暖星很感谢今天中午辰澈跟自己换面,又想起他之前好像跟班花孙诗雅说过,他有洁癖的,一时间陈暖星心里有点乱。
想着谢谢他,于是在分头走的当下,陈暖星叫住了辰澈。
“辰澈。”
“啊。”
“中午谢谢了。”
“小事儿。”
“那个,我觉得你要是想好好学习的话,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求神拜佛只能图个心理安慰,高考都要凭实力,所以你要是想提高成绩,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辰澈愣了两秒,然后在院子里狂笑起来。
笑容爽朗地让陈暖星有点无地自容。
是嫌弃自己成绩不够好不足以帮他补习吗?
风山一中年级第一名的成绩不至于吧。
陈暖星被他笑的有点不知所措,随后回到淡定的样子。
“我随口说说,你不想学就算了。”
陈暖星正转身要走,辰澈大步过来,走到她面前,把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她羽绒服的帽子里。
“什么啊?”
“你不是要帮助我学习吗?这是补课费。走了,陈老师。”
辰澈看着呆呆的陈暖星,摇了摇头又笑了几声,三五步就跑上楼去了。
/
上午在召庙,辰澈跟那个小沙弥聊天,得知这个小师父身世可怜,是个孤儿,从小在庙里长大的,平时除了上学就是在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辰澈是个眼窝浅的人,以前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从小家境优渥,他很少能接触到真正底层的人,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给小沙弥。
小沙弥起初是拒绝的,说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施舍,辰澈有点着急,就说你就当是香火钱了。小沙弥才接受,随后真的跑去拿香了。
小沙弥碰见了庙里的大师父,不敢自己拿那么多钱,就跟大师父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大师父点点头,就让小沙弥去拿香了。
他自己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个年轻人。
辰澈有点哭笑不得,他本来就不是来求神拜佛的,这么一来,还非得拜拜不可了。
辰澈接过香,在大殿前的香炉里点燃,然后跪在了大殿外面的垫子上。
求点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轻轻嗓子无比虔诚地说道:
“佛祖您好,打扰了。每天这么多人求您办事儿,您也很烦吧,我没啥事儿要求的。”
“那就祝您,天天开心吧。”
在一旁的大师笑了一下,他在庙里这么多年,头回听到有香客上香不求佛祖保佑,只祝佛祖天天开心的。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法器馈赠。
大师父说辰澈有佛缘。
/
陈暖星闷闷地拄着拐杖回到了房间,脱下外套一看,帽子里是那个小沙弥送给辰澈的幸运苹果。圆溜溜的,红红的,但是有点皱巴巴的。
陈暖星拿起苹果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点香火的气息。
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14. 风沙|花孔雀
陈暖星回了自己房间,做了几张试卷,晚饭的时候谢春花来叫她吃饭,陈暖星正在整理复习资料,没顾上,就说自己不饿,谢春花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陈暖星在整理要给辰澈补习的资料。
她其实也摸不清辰澈的成绩,只是从班主任老孙的态度上能推测对方估计是个学渣,因为老孙这人看见好学生就两眼放光,学习又渣又不努力的人是老孙最讨厌的,对于这样的学生他的态度一向都是淡淡的。
陈暖星记得以前她也不是很喜欢孙维民,觉得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太墨迹了,絮絮叨叨的很烦,但高一下学期有一次老孙开班会说的一些话让她喜欢上了这个话痨老师。
起因是班级有一个成绩还不错的女生被抓到早恋了,对方是高三理科普通班的混子,在学校很有名。那个女生本来很乖,谈恋爱后成绩飞速下滑,老孙惜才说了语重心长的一段话:
“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别天天想整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有些女生早恋的,喜欢个学霸我都能理解,喜欢那些天天奇装异服打架斗殴的小混混,我是真的不理解。你们以为逃个课,打个架,穿个耳洞骑个摩托车就是酷,敢顶撞老师就是叛逆了是不是?”
孙维民看向讲台下面的学生,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在底下小声嘀咕,就是挺酷啊。
孙维民顿了顿,提高音量,中气十足地说了声:“屁!”
底下哄笑一团,孙维民敲了敲讲桌,大家又安静了下来。
“那些事情,是个人都能做到,逃学、打架、穿耳洞、文身,你们仔细想想,那些事情是不是一个念头就能去做,而且成本极低,大不了就挨家长一顿揍,学校一次处罚,不疼不痒还能收获很多羡慕的目光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的酷,真的酷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是坚定不移的目标,是可以为了这个目标放弃娱乐、放弃玩耍、放弃肤浅的快乐,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寂寞的人。”
老孙说完,底下一片寂静,到底还是风山一中的重点班,大家也都是从中考的选拔考试中拼杀出来的各个学校的尖子生,当然知道老孙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笑不出来了,一个个都低头沉默了。
“一个连最简单的学习都耐不住寂寞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
陈暖星定定的看着孙维民,他也不过就四十多岁,但是人却佝偻的像个小老头,苦口婆心的劝导着这帮孩子。
陈暖星学习好,但这完全是一个巧合,她只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写作业、考试,但回回都能考得很高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很擅长这件事,慢慢就习惯了而已,并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在孙维民的眼里竟然是一件很酷的事儿。
那之后她开始慢慢接受孙老师的教学风格,高二之后她成绩有点后劲儿不足的样子,虽然仍然稳居第一,但是跟自己历史成绩比提高很小,陈暖星也很苦恼,陷入了瓶颈,跟老孙谈心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女生不适合学理科。
“瞎扯。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学习什么时候还分男女了。放他娘的狗屁。”
孙维民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却又十分喜欢中华传统的优美语言。
“那是以前日子穷,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有钱的就供儿子读书,女儿就早早的嫁人,当然会觉得男的成绩好,可不好嘛,女孩子都早早给懒汉当媳妇儿去了。”
陈暖星被老孙逗笑,心说啥年代了,还懒汉。
“陈暖星,你自己去档案馆里找找,我们风山一中近十年来高考理科状元,我敢跟你打包票,一定有超过半数都是女生。”
陈暖星没去查验,她相信孙老师,也相信自己,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实力,稳扎稳打地直冲全市前五十。
/
整理完各科的复习资料也差不多到时间出发去上晚自习了,辰澈照旧在院子里的篮球架等她。
此时天已经有些昏暗,陈暖星拄着拐杖出来,辰澈背对着陈暖星站着,大剌剌地倚着篮球架子在打电话。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这儿的人都特逗,一根筋一样。”
“真的,你来了就知道了,更好笑的你知道吗,还有人劝我好好学习,还要给我补课呢,哈哈哈哈。”
陈暖星停住脚步,心像灌了铅一样快速地下垂,一根筋?是说她吗?
原来自己的好心竟然这样的不值一提,是啊,他是家境优渥的少爷,有专门的人给他做饭,有专职的司机送他上学,有一个开发商的有钱老爸帮他铺好了路,只有她这样傻傻的一根筋才会去挤那个独木桥吧。
陈暖星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书包里的那些复习资料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大约过了两分钟,辰澈对着电话那边说:“行了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还得去上晚自习,大周末的上晚自习,奇葩。”
挂了电话,辰澈转过身来,被身后站着的陈暖星吓了一跳,“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都没动静。”
“可能你聊天聊的太开心了吧。”陈暖星面色如常,淡淡地回应。
“走吧,小王叔叔等很久了。”
两个人一起上了车,车内安静至极,辰澈似乎能感受出陈暖星的低气压,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女人就是麻烦。
辰澈摇摇头,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陈暖星没再说补课的事儿,辰澈也早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没往心里去,哪知道陈暖星因为这件事儿恼他,那几天两个人一直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相处,没什么话聊。
除了上学放学车里短暂的交集以外,俩人虽然共处一室,但却在家里很少碰面,偶尔辰澈会在早上去后院投会儿篮球。
辰澈这个人除了学习以外,似乎兴趣爱好广泛,才来不到半个月,迅速拉拢了一群迷弟迷妹。
有几次课间的时候,陈暖星听见好多男生围着辰澈看他的新款篮球鞋,一群人讨论NBA的灌篮大赛,聊得不亦乐乎。
陈暖星心里嘀咕,真是一只花里胡哨的无处释放魅力的孔雀,老孙之前的谆谆教诲算是全都白费了。
他要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开屏也就算了,他这个好人缘的影响力已经开始慢慢蔓延到了整个班级,除了前三排的尖子生不怎么参与话题,班里其他人几乎都被辰澈带偏了。
陈暖星自顾不暇,马上就要320模拟考了,正焦灼着,这个男孔雀却在班级扰乱纪律,祸乱人心,一次自习课,陈暖星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辰澈偷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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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被眼尖的许竞洋发现了,想跟他借着玩玩,那会儿的手机没什么特别的功能,游戏也是内置的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但是高三生活实在是乏味的很,哪怕是玩个贪吃蛇或者俄罗斯方块他们都能玩上头。
教室后排以辰澈为圆心不时发出一阵阵窃笑,前排不时有同学目光愤怒地回头看,后排那几个男生依然跟没看见一样厚着脸皮嘻嘻哈哈的。
陈暖星把卷子推开,拄了个单拐就往教室后面走,同学们都纷纷侧目,关注着学委的动向。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打扰到其他同学了。”陈暖星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怒意,尽量语气平和地说道。
“班委,最后一节晚自习了,又没老师,您高抬贵手哈,我们这决胜局了。”
许竞洋一脸笑嘻嘻地看着陈暖星,丝毫没感受到危险。
他们在玩辰澈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积分制的,最高纪录保持者是辰澈本人,另外几个男生轮番上阵挑战最高纪录,本来最开始是晚自习上课前玩的,辰澈刷出个高分后就打算收起手机了,奈何几个男生央求着不服输,辰澈抹不开面子,就由着他们玩。
他自己则在一边转着笔帮他们记录分数,眼看另一个男生就要打破辰澈的记录了,陈暖星这时候却出现了。
“谁的手机?”陈暖星明知故问。
“我的。”辰澈把笔放下,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抬,就那样挑衅地看着陈暖星。
他有点好奇,人淡的跟白开水一样的女生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
“收回去。”
“我不收呢。”
气氛顿时僵了起来,所有同学都回头吃瓜,看着这俩人的对峙。
蹭地一下,陈暖星将手机从那个玩游戏的男生手里抽回来,几乎是同时手机嗡了一下,贪吃蛇撞死了……陈暖星对着身旁不远的垃圾桶丢了过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伴着一声当啷响声,手机稳稳落入了垃圾桶中。
辰澈神色未改,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陈暖星,只在手机被丢出的瞬间挑了挑眉。
“陈暖星你干嘛啊?”先发话的是许竞洋,连忙起身去垃圾桶那捡手机,也顾不上里面的垃圾,直接翻了起来。
辰澈则勾着嘴角看着气得耳朵都红了的陈暖星。
“高三了,大家就想放松放松,学委,不至于吧。”辰澈笑着说,学着许竞洋叫她学委,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现在是放松的时候吗?你也知道是高三了啊,哦,反正你也不用高考,我们比不了。”陈暖星反击。
“这就没意思了啊。”
“那你说什么有意思?当有钱人家的小孩不用高考直接出国,拥有美好人生很有意思?”
辰澈收回了笑,脸冷地像蒙东的冬天一样。
“学习好很了不起?”
“对,就是了不起。”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许竞洋终于把手机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也顾不上腿脚不利索的陈暖星,直接撞过来,把手机递给辰澈。
陈暖星只柱了单拐,又被许竞洋一撞没站稳,身子失去重心,直接往前栽去。
辰澈反应快,直接将人稳稳抱住了……
但是……怎么好像……有点软?
15. 风沙|还疼吗
陈暖星整个身子都倒在了辰澈的怀里,空气凝固了两三秒,随后是从周围开始蔓延到全班的嘘声。
辰澈僵着身子不敢动弹,陈暖星像一只炸毛小猫一样,蹭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红得快要滴血。
“你没事吧?”辰澈有点紧张地看了看陈暖星,只见她蹙着眉头,像是刚刚受伤的那条腿还没彻底恢复,刚刚吃劲儿又疼了的样子。
陈暖星摇了摇头,“你们别玩了,教导主任会巡视,如果被他抓到了,大家都不好过,别给自己惹麻烦。”
依旧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表情。
陈暖星说完就拄着拐杖回了座位,孙诗雅意味深长地回头瞟了她一眼,又跟陈暖星的同桌陶萌萌交换了个眼神。
眼神里带着些讥讽,似乎是觉得陈暖星就是故意在这群男生面前刷存在感,体现自己的权威,班长跟纪律委员都没说什么呢,她一个学习委员,显什么能耐,不就是想在转校生辰澈面前凸显自己的特别吗。
孙诗雅撇撇嘴,回过头继续做题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大家做鸟兽散,陈暖星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辰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身子后倾,椅子的前腿悬空,他以一个危险的状态保持着平衡。
他有点头大,陈暖星的后脑勺都能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可是他这个人,最不会的就是哄女生了。
“喂,你还不走。”许竞洋拿起书包一抡,问他的同桌。
“你先走吧。”
“不是,你刚才毛手毛脚地,不该跟人家道个歉啊。”辰澈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啊,你说陈暖星啊。”许竞洋往陈暖星的位子瞥了一眼。
“嗯。”
“不至于吧,道什么歉啊,我们那么熟了,再说她先扔的你手机,那么贵的手机,幸好没摔坏,她都没道歉呢。”许竞洋显然有点不想道歉。
“一码算一码,去,道歉。”
辰澈的语气不置可否。
“行行行,好难不跟女斗。我去行了吧。”
许竞洋完全没什么歉疚感,全是看在他这个新同桌的面子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故意很夸张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啊,学委。”
陈暖星头也没抬,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许竞洋回头冲辰澈无奈地摊摊手,便大步溜了。
辰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拎起书包,走了过去。
此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清冷的荧光灯在头顶上,显得周围的空气都严肃了几分。
“还疼吗?”辰澈语气柔和,声音轻轻地问道。
陈暖星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瞬,抬起头,眸子清凌凌的,又有点泛红,是长时间伏案做题的缘故,面色很白,让人看着有点心疼。
“不关你事,麻烦你以后收敛一些。”
陈暖星眉梢眼角都那么的冷淡,面无表情的背上书包,辰澈下意识地想去接,像往常一样丢进自己的书包的时候,陈暖星拒绝了。
辰澈便收回手,“喂,干嘛这样,吃枪药了还是你生理期到了,我哪里惹到你了。”
辰澈不明白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那天还有说有笑要给自己补课的女生怎么现在对自己这么冷,辰澈不喜欢猜来猜去的,他喜欢打直球,不爽就直说。
“你没惹到我,但是你影响到其他同学了。”
“是他们想玩,我没逼着他们玩儿吧,再说玩会儿游戏而已,影响什么了到底。”
“说了你也不会懂,走吧,别让小王叔叔等久了。”
“不走,陈暖星,今天你把话说清楚,别装大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就不懂了。”
辰澈双手抱在胸前,往身后的书桌上一靠,一副我今天就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的样子。
“好,既然你非让我说,那我就跟你说一说,你影响了什么。”
陈暖星也把背好的书包放回桌子上。
“你说蒙东是个鬼地方,我告诉你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可我们这些人就是生在了这里,贫穷匮乏、教育落后、气候也差,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只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那就是高考,考个好大学才能有个好未来,不用继续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生活,忍受这里一次又一次的沙尘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小孩,小学体检,会有超过一半的学生都有沙眼,就是因为这鬼天气!你即便不高考,哪怕你是个文盲,你都有你父亲的资源可以继承,大学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还有,你说你不知道影响了什么是吗,你的存在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些人,我们的努力在你这样人的面前有多么的可笑。班里的人当然会受到你的影响,是你让他们知道了原来还有人可以不用好好学习一样可以拥有美好的人生,原来有人可以不高考就去出国读书。所以,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影响。”
陈暖星一口气说完,尾音还带着点儿哭腔,眼神却依然倔强地看着他。
辰澈却轻嗤一声,“你们的困境是我造成的吗?”
“我父亲的资源也是一辈人一辈人的积累,没偷没抢,而你们,只能怪自己的父辈在一次次的人生选择里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当然后果让你们承担了,所以你们不爽。还有,别把努力读书考大学说的多么高尚,不就是为了逆袭吗,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嫁个好老公,实现阶级跨越。你敢说你学习没有带着丝毫功利心吗?你难道不是也在投机吗?”
“你说我学习是功利主义,是投机行为,那么又有什么不可以,我没偷没抢没靠别人养,付出所有的时间跟精力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又有什么错。”
辰澈哑口无言,他从来都是游戏人间的态度,从小到大没什么事是需要努力争取的,喜欢的玩具父亲直接买,零花钱总是花也花不完,学习不上进父亲也说无所谓,会做生意就够了,即便学习不好,身边的同学跟老师都巴结自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讨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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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星是因为看见了她身上的那股劲儿,他从来没有过——为了一个目标拼劲全力去积极争取,说实话,他甚至有点羡慕她。
陈暖星的眼里慢慢湿润,她摇了摇头,笑自己真的太傻。
竟然企图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能共情他们,真的太天真了。
鸡同鸭讲,不如不说。
自那天之后,辰澈也确实收敛了很多,也不带手机了,晚自习也很安静,大多数时候是在睡觉。
两个人相安无事几天,陈暖星想着这样也好,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要去挤那个千军万马独木桥为自己博明天的人,而他是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
320模拟考试迫在眉睫,陈暖星每天晚上都要点灯熬油复习到很晚,她跟春花睡一个房间,有时候春花睡觉打呼噜磨牙,有点影响到她做题的思路,她便拿着试卷跟复习资料去她们的独立卫生间,小小一个人儿蜷缩坐在马桶上,借着头顶的微弱灯光做完了一套又一套的卷子。
陈暖星的腿也日渐好了起来,她雷打不动地每天坚持喝两瓶牛奶,为的就是尽快恢复,可以不用再搭辰澈的车子上课。
林筱悠帮忙修好了陈暖星那辆前轮胎被撞变形的自行车,周末的时候,陈暖星试着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她发现骑车其实靠着惯性小腿可以不那么发力,另一条腿完全可以代偿。
于是在月考前的一周,陈暖星已经开始恢复了骑自行车上下学了,脱离了辰澈的帮助,让陈暖星大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在抱着负罪感接受他的照顾了。
谁知才骑了三天,陈暖星发现辰澈这个家伙也开始骑上了自行车。
那是一辆很拉风的山地自行车,黑色的车身,车轮子又大又窄,更让陈暖星捉摸不透的是那辆车竟然没有脚撑,每次看他都是把车靠墙停放。
真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跟辰澈本人一样……
每天早晨陈暖星起得早,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辰澈才懒洋洋的下楼。两个人各占一边吃早餐,谁也不理谁。
陈暖星吃完先骑车出发,但每次都被从后面追过来的辰澈十分轻松地超车,陈暖星看着他疾驰而过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说了个幼稚。
320月考当天,很不巧,陈暖星的大姨妈提前到了。
前一天晚上夜车开得有点猛,陈暖星熬了两个熊猫眼,小腹更是一阵一阵的钝痛,姨妈第一天尤其难熬,更糟的是生理期撞上了第一次模拟考试,真的是超级倒霉,陈暖星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她起来的比平时晚了十分钟,胡乱吃了一口早餐,就把餐桌上的错题本赶忙装进书包里,一回身,跟辰澈撞了个满怀。
“抱歉。”陈暖星小声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走了,书包拉链没拉好,一小包东西掉出来,辰澈捡起来想叫住她,一转身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这腿是真好了。”辰澈暗自嘀咕,随手拿起那一小包东西一看。
额……
这是……卫生巾吗?
16. 风沙|老电影
辰澈本来能追上陈暖星把东西还给她的,但是谁知道陈暖星跟那个班长李泽明一起,俩人骑得不紧不慢的,辰澈又知道陈暖星的性子,她最忌讳被风山一中的人知道她住在他家。
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住在他家,但是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
辰澈很不爽,嫌他俩太磨叽,直接一个加速,把俩人远远地甩在身后,留下一个很臭屁的背影……
“欸,那个不是辰澈吗?”李泽明看着辰澈疾驰而过的身影对陈暖星说道。
“嗯,好像是。”
“那你们住的很近吗?”
“嗯,挺近的,上学路上能碰见。”
求求你了,别再问了。
“哦哦,我妈说搬到这边来我一开始还不愿意,没想到你也住在这边。”
“嗯。”陈暖星闷闷地回答,心思都在考试上,她觉得自己手心冰凉,可是李泽明竟然心态这么好,还能聊闲天。
“暖星,以后可以一起走吗?”
“啊?”陈暖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哈哈,你不要多想哦,我就是觉得跟你一起聊聊学习挺好的,你这么厉害,能在路上跟你切磋一下,还挺好的。”
“哦哦,可以。你也很厉害啊,我虽然总分比你高一点,但是你英语还有语文甩我一大截呢。”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风山一中。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学校很重视,跟高考一样的时间安排。
分班考,为了杜绝抄袭影响成绩的真实性,分班的时候是用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作为依据,陈暖星还有李泽明都被分在了第一考场,在教学楼的顶层,而辰澈因为刚转校来没有期末成绩,直接跟年级倒数分在了最后一个考场,在教学楼一层。
辰澈裤兜里装着陈暖星的卫生巾,已经打了预备铃,辰澈只好放弃上楼送东西的想法。
众目睽睽递给陈暖星卫生巾,不用想,她会杀了他。
陈暖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本来想去卫生间换一下,骑车一路感觉已经很不舒服了。
谁知一翻书包,明明放在里面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
陈暖星只好捂着肚子坚持考完数学,等课间的时候再跑去小卖部买卫生巾了。
第一科考数学,前面的题目很简单,陈暖星做的也快,到了后面大题,第一道概率题竟然难住了她。
小腹的钝痛,以及时刻担心下面会不会侧漏弄脏裤子的担忧也在影响着陈暖星,让她无法专注做题。
思绪很乱,她把笔放下,闭上眼睛,深呼吸,几秒后,她又拿起笔,继续答题。
数学是她的强项,距离交卷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已经答完了所有的题目,涂完答题卡,她提前交卷了。
她拿着背包,面色苍白地走出考场,走廊上安静极了。
这样重要的模拟考试,很少有提前交卷的,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舒服,陈暖星也一定会坚持检查到最后。
在楼道的窗边,一个颀长的身影懒懒散散地靠着暖气片站着。
他背对着窗户,窗外是碧蓝如洗的天空,以及一朵朵的白云悠然飘过,蒙东的天空云很多,也很低,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逆着光的他,剪影也是挺括干净的少年感。
几乎同时对上视线,陈暖星很疑惑,他怎么没考试,还是也提前交卷了。
越走越近,陈暖星刚要开口问他什么情况的时候。
一包粉红色的东西递了过来。
“给你。”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说完辰澈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暖星攥着那包卫生巾,连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辰澈好像一直是这样,很少解释什么,懒得解释又或者不屑于。
一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却又一次次解救她,冷脸骑士一般。
陈暖星顾不上其他,拿着东西跑进了卫生间。
之后的考试也顺利进行,只是这次的生理期就像是在跟陈暖星做对,那会儿陈暖星也不是很懂,不知道痛经可以吃止痛药缓解,她也很少跟春花说这些,小小的年纪就习惯了忍耐。
所以320的模拟考,陈暖星发挥的很一般。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后的晚自习,高三年级的老师都去开阅卷前的大会了,学生们没有放假,而是被通知继续上晚自习。
高三年级一片哀嚎,本来就刚考完,压力还没释放,就继续套上夹板学习,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脾气。
辰澈下午的英语考试压根没去考,他玩游戏的笔记本出了点问题,跑去电脑城修电脑了,晚自习的时候才回来。
许竞洋看到辰澈的笔记本眼睛都放光了。
“靠,游戏本。快给我摸摸,有啥游戏没。”
辰澈摇了摇头,“之前游戏都装C盘了,重新做的系统,都没了,还没来得及下载,回头我下载了给你玩儿。”
“啊,白高兴了。那你电脑里还有啥?”
“电影,D盘里存了一些,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辰澈一边说一边拧开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电影?”许竞洋阴阳怪调的语气把周围几个男生又吸引了过来。
“有没有什么日本国老师的电影啊?”
其中一个男生问道,青春期的男生没有几个没看过A片,大家都心照不宣,坏笑着。
“没有。”
辰澈喝完可乐,拧上盖子,很自然地说道。
辰澈不是没看过,纯粹好奇心驱使,在线看的,看完觉得没什么美感,他电脑里存的基本都是奥斯卡的获奖电影,再不就是漫威英雄电影,整套的哈利波特还有变形金刚。
无公害无污染,干干净净随时可以借给任何人的笔记本。
几个男生很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随便看一个吧。”许竞洋说道。
“怎么看啊,又没有耳机。”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别一会儿又给澈哥扔垃圾桶了,我们可赔不起。”许竞洋咂咂舌,又看了一眼陈暖星的方向。
辰澈思忖了一下,现在刚考完,班级里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没人在学习,与其闲聊,还不如看个英文原声电影呢。
他这次学乖了,拿着笔记本电脑先跑去讲台,清了清嗓子。
“那个,同学们安静一下啊,大家考完试比较需要解压,我这里有英文电影,想看的举个手。”
班里同学一下子炸了锅,纷纷叫好。
苦逼的高三生,平时别说是电影,就算是新闻联播都没时间看。
“看,看,快放。”连前排的几个好学生都蠢蠢欲动。
李泽明跟班级的纪律委员还有陈暖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去讲台上跟辰澈交涉。
“别的班都在上自习,咱们班搞例外,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们声音小点,关上门,不会影响的。”辰澈解释到。
“就是,就是,班长,行行好吧。”
这个事儿他怕背锅,不敢答应下来,到时候被老师发现,免不了会怪到他头上来。
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现在班级所有人几乎都翘首以盼,李泽明对着陈暖星发出求救信号。
陈暖星合上书,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走上讲台。
“以前英语老师确实也给大家放过电影,但是毕竟是老师放的,没有学生擅自做主的。”陈暖星看着李泽明说道。
“嗯,是啊,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李泽明回应道。
“出了事儿算我的,就说我非要给大家放,好吧。”
辰澈看着陈暖星跟李泽明两个好学生在那一唱一和的就莫名来气,又想起那天两个人成双入对的骑车,更是不知道哪里来了无名火。
本来放与不放于他有什么关系,笔记本都是他的,他还不是看大家也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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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学习才提出的建议,现在他反而倔脾气上来,非放不可了。
笔记本打开,直接连上了投影,已经开始播放片头,一片洁白的羽毛开始随着优美的钢琴曲随风飘荡。
陈暖星看了一眼片头,心下了然,竟然是《阿甘正传》,之前林筱悠生日的时候在她家看过,很励志的一部电影,陈暖星跟李泽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默许了。
电影播了十分钟的时候,陈暖星还是不放心,她觉得老孙随时可能回来,就拿着自己的作文本假装请教问题,往办公室走去。
辰澈注意到了陈暖星的离开,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课间,有的同学也陆续去上卫生间,电影一直在播放。
说来也奇怪,一直到这部电影放完,老孙也没回班级。
大家一起在这个无比珍贵的高三,看完了《阿甘正传》,看得意犹未尽,也被阿甘的精神感染到,电影播完,班级静悄悄的。
陈暖星差不多在晚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回班级,电影放完了,大家竟然很意外地都很投入的学习,就连教室后排的那几个惯常调皮捣蛋的男生都很安静。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很安静。
第二天也是晚自习,成绩已经出来,老孙黑着脸进班,总分以及排名都出来了,一摞成绩单直接被他重重地摔在讲桌上。
“昨天的电影,谁的主意。”
老孙还是知道了,班级鸦雀无声。
辰澈站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是我。”
“胡闹!班长,什么情况?”
“孙老师,是这样的,昨天考完试,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正好辰澈的电脑里有英文原声电影,就……”
“放松?现在是放松的时候吗?咱们班这次平均分比其他班级低,我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下不为例,李泽明,你把成绩单发一下。”
孙维民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没有理主动承认错误的辰澈。
他从第一天就看不上辰澈,觉得这小子不学无术,有个好爹而已,他最烦这种二代,奈何齐校长硬塞给他,他拒绝过,但没用。
辰澈就那么站了一节课,陈暖星看着成绩单,心不断下坠。
眼睛红红的,嗓子眼儿也酸涩的难受。
不知道是为成绩第一次落出了年级前三而难过,还是为了没能帮辰澈瞒住这件事而难过。
让她意外的是,辰澈的成绩,数学零分,英语零分,理综153,语文126。去掉两科零分,其实他成绩也还说得过去,尤其是语文,比她还高两分。
她知道考英语那天下午辰澈没考试去修电脑了,那天上课听他发音,英语应该也不错的样子,至于零分的数学……
是那天为了给她送卫生巾没考试吗?
晚自习放学,陈暖星终于在进家门的时候追上了辰澈。
但其实从校门口开始,辰澈就感觉到陈暖星在后面追自己,只是他一肚子气,根本不想理她。
他记得昨天放映没多久,陈暖星就出去了,快放学才回来,不是她告的密,又是谁。
是因为他挑战了她学习委员的权威吗?
“辰澈……”陈暖星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着粗气,这家伙怎么骑得这么快。
“干嘛?”
“电影那个事儿——”
其实陈暖星是想跟他解释一下,老孙不是故意为难他,让他下不来台的,也想感谢一下那天给她送卫生巾。
但没想到辰澈直接给她扣了个大帽子。
“你不用解释,以后做事儿别这么阴着来行吗?哪怕你跟上次一样把我电脑扔垃圾桶里都比偷偷跟老师打小报告强,真不至于。”
“你——”陈暖星无比委屈。
没等陈暖星说话,辰澈直接上楼了。
陈暖星咬着嘴唇,清冷的月光打在她瘦弱单薄的身上,已经是春天了,怎么蒙东的春天还是这样冷。
17. 风沙|作文本 她!偏!科!
第二天,孙维民过了气头,开始研究起班里学生的分数来。
看到辰澈的分数,竟然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小子除了没考的两科零分以外,其他两科勉强不错,尤其是语文,竟然上了一百二。
孙维民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哪怕辰澈的学籍根本不在风山一中,考的好与坏都与他无关,但是老孙就是那样的老师,见不得一点浪费自己才华的学生。
何况他自己又是教语文的,这次模拟考的语文题目不简单,尤其是阅读跟作文,都属于新题型了,没想到辰澈考的竟然很好。
课间的时候,孙维民把辰澈叫到了办公室。
辰澈以为老孙还是因为放电影的事情要教训自己,态度很端正,整个人站得板板整整的,等候发落。
“你站那么直干嘛?站军姿呢?”
“报告老师,不是。”
“你过来坐,放松点。”
辰澈收了性子,他打算装孙子一直到高中毕业,毕业后自己爱干嘛干嘛,别说他爸了,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惯着。
“你这成绩,自己考的?”
辰澈没绷住,笑了,“怎么,老师,现在考倒第一也有门槛了吗?”
“别跟我贫。你这数学还有语文都是零分我理解,你弃考了,理综嘛马马虎虎,语文倒是学的不错。”
辰澈嗯了一声,心说孙维民是要干嘛,不会又来了一个要渡化他的吧。
“我听齐校长说过你的学习经历,确实是挺动荡的,从小跟你父亲辗转各个城市,因为你父亲工作忙顾不上你,所以你的教育还中断过,是吧?”
其实这事儿辰澈早就忘了,没想到自己父亲还记得这茬儿,当初是跟着父亲去广东,那年辰澈刚念完小学三年级,也算是个半大小子了,辰东洋忙着谈合同,就把辰澈自己放在宾馆,不知道合同什么时候能谈下来,也就没着急给辰澈办理转学手续。
辰东洋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不像现在呼风唤雨的,当时他凡事还要亲力亲为的,很多时候根本顾不上辰澈。
小辰澈其实就是过了一个超级加长的暑假,从上一个城市的学校开始放暑假的时候来到广东,一直到广东这边小学的寒假结束他才有学上。
小孩子嘛,哪有什么对于教育的重要性的意识,能不上学,他都开心坏了。
他没事儿就去附近公园转悠,饿了自己下饭店,公园老大爷都眼熟他,他这个人小时候嘴甜,看老大爷们下象棋,也不多嘴,有时候还会给大爷们买凉茶,次数多了,老大爷都没拿他当外人。
其中有个长得儒雅的老先生,每天穿得很得体,拿着自己保温杯装上广式凉茶来公园下象棋,很喜欢机灵聪明的辰澈。
教了几次,辰澈学得很快。
后来老先生看他可怜,这么小就辍学,就带着回自己家,给他书看,老先生家里的藏书成百上千,整整一面墙的书架都堆满了书,桌上、地上全是书,就像一个微型图书馆。
辰澈就在老先生家看了小半年的书,老先生似是不经意地随机挑选的书本,但其实他自己本来就是教育从业者,特意根据辰澈的年纪挑选的书籍,巧妙的涵盖了语文、自然、社会科学、数学启蒙、英文绘本,就这样,即便辰澈断了一个学期的教育,再开学,竟然也没受什么影响。
学习成绩还是中上,尤其语文成绩很亮眼,那段时间的大量的阅读在不知不觉中就滋养了他。
他后来跟着父亲在小学五年级又去了别的地方,临走辰澈还去看了老先生,两个人也算是忘年交了,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逢年过节的,辰澈总会问候一声。
辰澈看着老孙挺惋惜的神情,自嘲地笑了一声,“孙老师,那都是小学的事儿了,我现在成绩不好跟那会儿关系不大,您不用为我费心。”
孙维民手里还拿着辰澈的模拟考的语文试卷,尤其那篇作文,写的很好。
语言精练,举例恰当,结尾还拔高了一下,让人意犹未尽。
“学习是自己的事儿,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苗子,有点儿可惜,要是早点儿让我遇到你,别的不说,肯定把你送进本科大学。”
辰澈还是笑,不说话。
其实学习这个事儿,他并不反感,只是他每次都是在刚熟悉一个地方的教学风格之后,就又跟着父亲的工程去到了另一个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学好还是学坏,并没有人在意。
他父亲不在意,只在乎自己的工程,他觉得他能把辰澈带在身边,可比那个离婚了不要孩子的前妻强多了。
学校里的老师也不在意,因为辰澈的学籍一直留在陵城,他在其他地方永远是借读生,所以,即便考了倒数第一,不交作业,也没人理会。
高中的时候,辰澈回到陵城读了高中,那两年多,他是快乐的,有归属感的,他以为这样的生活至少可以稳定到高中毕业,可没想到他父亲的野心似乎永远都无法满足,远赴蒙东这个贫瘠的地方,搜刮这里老百姓的钱财,在房地产巨大利益面前,儿子的平静生活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辰澈可以留着陵城,可是辰东洋心里有算盘,前妻家都在陵城,他不在,少不了他们的照顾,糖衣炮弹下,辰澈难免不会倒戈到前妻那,那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不是都付诸东流了,所以辰东洋非要把辰澈带在身边,故意说是因为辰澈在学校里玩的花。
孙维民叹了口气,摇摇头,把卷子还给辰澈。
“行了,回去吧,我也不说你了,咱们相安无事到高考吧,对了,你昨天放电影那个事儿,下不为例啊。要不是孙诗雅今天早上来找你们英语老师拿卷子不小心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在班级放电影。”
……
辰澈突然抬眼,孙诗雅?
所以不是陈暖星告的密,想想也是,陈暖星怎么是那种背地里打小报告的人,这姐不是都直接硬刚吗。
辰澈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先是撞坏了人家腿,好好一个小姑娘,还得拄拐上学,这回又是被自己冤枉高密。
“你们啊,还一唱一和的,我说昨天陈暖星怎么改性了,跟我探讨起作文来了,原来是你们里应外合打配合呢。我还把你作文给她学习赏鉴了一番呢。”
“她怎么说?”辰澈突然有点好奇,陈暖星看着自己写的东西会作何评价。
“哦,她说挺好的。”
孙维民只说了一部分,陈暖星看完的原话是:
“感觉写的有点啰嗦,前面铺垫好多,不是议论文吗,说事实讲道理举例论证就好了,怎么这么多词藻堆砌,不过倒是挺符合他花枝招展的个性的,就——挺好的。”
……
辰澈想给自己一拳,从老孙办公室走出来,没精打采地回到班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不远处陈暖星埋头做题的背影发呆。
被误会了怎么也不解释。
女生就是麻烦。
此时的陈暖星在自己的作文本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孤独是你长久的朋友,爱只会偶尔来敲门,我们应当与孤独同生。”
“一生有太多遗憾与失去,我们要好好打扫悔恨,种新的花,忘旧的人。”
“我将永远忠诚于这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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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CC的作文《孤独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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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竞洋训练回来,一身臭汗,看着辰澈在发呆,拿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听说你又被老孙叫去谈话了啊?”
“嗯。”
“别往心里去,老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都没少被他骂过。”
“哦,他没骂我。”
“没骂你?那你打什么蔫儿啊,走啊,下节体活课,打球去啊。”
“你不累啊,你不是刚训练完?”
“你不懂,我现在肾上腺素飙升中,刚才算热身,走啊,去不去。”
“不去。”
“没意思,那我也不去了。”
辰澈收回视线,看旁边这个结实无比的跟金刚一样的许竞洋,“你自己想去就去呗,干嘛非拉上我?”
“嘿嘿,那还不是我有私心,每次你一打球,球场围好多小学妹,我那不是想跟你沾沾光。”
辰澈白了他一眼,双手交叉支在后脑勺,身子向后仰,又悬空了椅子的前腿,保持着危险的平衡。
“无聊。”
“你怎么这么绝情啊,听说高一高二的小学妹有给你递情书的,你丫就面无表情的两手插兜看着人家不说话,也不接,给人都吓走了?”
“我又不认识她们。”
“你可真绝。”许竞洋说着就开始换鞋了,嘴上说辰澈不去打球他也不去,但还是在那儿换篮球鞋。
过了一会儿,辰澈突然开口问。
“喂,你说我要是惹到一个女生,怎么赔礼道歉显得有诚意啊?”
“有情况啊你小子,我还以为你清心寡欲呢,拒绝了一水儿的小学妹,合着您已经名草有主啦?”
“不是那种,算了,你不说拉倒。”
“别介,澈哥,我别的不在行,琢磨女孩儿心思这儿还是有点子经验的,想不想听?”
许竞洋还拿乔,辰澈把椅子落地,“说。”
“投其所好啊。女人心,海底针,你道歉肯定不能光嘴上说说吧,我虽然不知道你得罪人家什么了,但是既然你问了,我估计怎么也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辰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你得看人家喜欢什么,缺什么,然后你用行动表达你的歉意,先给人家哄开心了,然后你真诚的说句对不起。”
“这能行?”
“小看你许爷我了。”
辰澈表示怀疑,但还是认真地开始思考,陈暖星喜欢什么、缺什么?
她缺钱。
自己总不能送钱吧,辰澈都能想象陈暖星看到钱之后的眼神,她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然后把钱砸自己脸上。
……
这不行。
她想要什么啊?
辰澈看着陈暖星的背影,像只松鼠在那儿刨啊刨的做题。
突然灵光一闪,掏出桌洞里被他摧残的皱皱巴巴的成绩单。
陈暖星,班级第二,全校第三。
这么牛?
他又仔仔细细研究起陈暖星的单科成绩来,他发誓,自己从小到大没这么认真看过自己的成绩单。
哼,总算让他找到了陈暖星的软肋。
虽然总分与第一名的李泽明没差几分,但是这姐的语文还有英语,属实有点拉。
语文竟然都没考过自己,英语也才110多分,就这,还能考第一?
再一看,数学跟理综接近满分。
终于让我找到陈暖星的弱点了!
她!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