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直男被腹黑大佬盯上了》
1. 不仅睡了
踏上成都之路,感受天府之美。
九月的成都温度高得空气里都能看见热流,但好在酒店套房空调很给力,不仅没觉得热,反而还有点冷。
顾珩没睁眼,耷拉在床沿的手臂一动,想将腰间的被子往上拉,这不动不要紧,一抬手便有阵阵酸痛感席卷全身。
ber,这是出车祸了吗?
他艰难睁开眼,视线扫过胸前洁白棉被的时候顿住。
没记错的话,只要是外出住酒店,他都会提前联系工作人员新买一套他指定的床品和香氛。
但手指捏了捏身上这一条,明显不是。
没等想明白,耳边传来两声震动,他伸手摸到手机,屏幕解锁,上面显示着地区和天气——成都,晴,37℃。
成都......
指尖触摸到屏幕,一些零碎的画面从脑中闪过,五光十色音浪阵阵的酒吧,喝完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前面的记忆都十分正常,然而当画面定格到两具裸//露的,纠缠的身体时,顾珩瞬间感觉大脑宕机。
???
他猛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裸//露出经常健身而线条匀称的,痕迹斑斑的上半身。
用力掀开整张被子,尽管枕边位置早已没有温度,但枕头上孤零零躺着的那几根黑色短发,以及下身传来的不正常的疼,都在告诉他,昨晚有人睡在他身边。
不仅睡了,还,是,个,男,的!
下一秒,顾珩几乎是滚下床,没有穿鞋,脚趾触及到大理石地板时,身上的酸痛比之前来得更加凶猛。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想回忆起事情的全部经过,但昨晚实在喝得太多,以至于大脑开机速度异常缓慢。
犹记得一个月前,他还是一名在纽约天天吃“漂亮饭”,写洋文说洋话,孜孜求学的留子。
直到某一天接到国内老妈发来的信息:阿珩,侬阿爸出了车祸住医院了,医生讲大概没有多少日脚了,侬快点回国看看侬阿爸最后一面吧!
留学赞助商,bushi,亲爱的爸爸出事,他一刻不敢耽误,当即就买机票飞回国。
然而一落地,还没见到危在旦夕的爸爸,先被他的沪上老妈拉去公司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家族内斗。
内斗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但大儿子是私生子。
没错,五六十年代的人们就是这么的含蓄,正妻都没孩子,先在外面生了一个。
当然,现在不是批判的时候。
爷爷的三个儿子里,他爸排第二,后面还有一个三叔,等爷爷去世后,三叔一个人出国发展定居了,他爸和大伯则接手经营公司,他爸手里股份比大伯多一些,所以公司里的事基本是他爸说了算。
按规定,他爸出了事,股份瞬移到他顾珩名下,现在的公司就应该是他来管理,然而......
“你们一个个是老糊涂了吗,他一个弹钢琴的懂什么经营公司?只有我,我才是从公司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多少项目是在我手里做出来的,又有多少客户只认我顾越,你们把公司交给他,是等着让公司破产吗。”
会议室里,堂哥顾越拍着桌子站起来,声音洪亮,气势张扬,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顾珩没着急说话,而是看向坐在上位的中年男人,顾越的亲生父亲:“大伯的意思呢?”
顾崇明轻咳一声:“阿珩,职场不是学校,你既然想接管公司,还是要拿出些本事,这样才能说服高层。”
讲真,其实顾珩也觉得这话在理。
顾家做了几代人生意,他是第一个追求艺术这条路的人。
小时候,他喜欢弹钢琴,家里人就帮他找老师,找学校,出国留学,毕业了不想回国,爸爸也依着他,让他在外面潇洒,家里的事从来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如今突然让他回家继承家产,经营公司,他也怕搞破产。
但俗话说得好,我本无意惹尘埃,你偏要蹬鼻子上脸,打到人面前来,那么他就是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既然这样,那就比一下吧。”顾珩说。
在场的人听了皆是一愣,顾越问:“什么意思,比什么?”
顾珩道:“刚才大伯不是说要拿出本事来吗,那我就跟你来个对赌协议吧,没有时间限制,谁先为公司带来十个亿的盈利,公司就由谁接管。”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是一愣,顾越笑他:“你不会是脑子瓦特了吧,竟然要跟我签对赌协议?”
顾珩不跟他废话:“你就说赌不赌吧。”
顾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了好半天,才点头:“行,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不过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赌约,到时候输了,也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无情。”
于是,他就这样和顾越签下了对赌协议,年纪轻轻就背上了十个亿的债务。
看到儿子“负债”,沪上老妈十分担忧,帮他找来了父亲的助理林叔,出谋划策。
林叔帮他选择了位于成都的一个养老园区的项目,那个项目一直是他爸在负责,房屋建筑体基本完工,只差后续的整装部分,就可以开始运营。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顾珩同意了。
而顾越那边采取的战术是针对性掠夺式竞争,其核心是通过紧盯对手的选择,然后直接抢夺其目标,以此来阻止对手达成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不论顾珩选什么项目,顾越都会跟着选。
毕竟同一个项目只能有一个负责人,只要顾越把他的项目都抢走,他就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小顾总,不是我故意针对你,”对接项目的乙方经理肖阳双手交叉放在桌面:“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今天是我来接待你的吧。”
顾珩沉默地看着他。
肖阳也没藏着掖着:“顾越也来了,接待他的是我们大股东,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开出的利润点,比小顾总你这边要高出不少。”
“所以你们打算跟他合作?”
肖阳面露微笑:“这我可决定不了,还要看我们李总的意思。”
或许是出于善心,肖阳给他出主意:“顾总为什么不再去找别的装修公司谈谈?”
“因为野火集团的整装技术在行业内属于是垄断的存在,其次华茂跟你们合作多年,只要有需求,都会第一时间考虑你们。”顾珩试图打感情牌让对方加分。
然而肖阳听完以后只是笑笑:“小顾总过誉了。”
顾珩表面回以微笑,实则暗自撇嘴,什么合作多年,还不是因为有顾越在,他没得选。
肖阳不知道顾珩在想什么,同样的,顾珩也拿捏不准对方的心思。
会见的后半程,肖阳一句正事都没再提,一直拉着他聊他在国外留学的题外话,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顾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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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些疲惫,肖阳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时间不早了,小顾总应该是第一次来成都吧。”
顾珩也站起身:“是第一次。”
肖阳哈哈一笑:“那小顾总可一定要赏脸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顾珩点头应下:“肖经理太客气了。”
千年蓉城自有底蕴,夜生活比之上海还要丰富璀璨不少,肖阳先是带着顾珩去吃了一家很地道的本帮菜,又找人买了特产送去顾珩暂住的酒店。
原以为吃饭结束便各回各家,肖阳又拉着顾珩说有一家酒吧一定要去。
顾珩想拒绝,但肖阳全程客客气气豪爽大方,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拒绝的话自然也说不出来。
酒吧的音乐震耳欲聋,音浪如同一把隐形的大锤迎面打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互相交错的人影,以及四周弥漫的酒精和香水气味,都让顾珩皱紧眉头。
肖阳跟服务员叫了一桌子的酒,倒了一杯递给顾珩。
顾珩憋闷一整天,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肖阳目光流露出佩服,连夸他好酒量。
顾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辛辣的酒精灼烧过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于是两个人在卡座推杯换盏,喝到凌晨,一杯又一杯,顾珩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已经想不起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倒西歪的,他只隐约想起后来有个小男生走到了他们卡座,跟肖阳交头接耳说了什么,两人便相互搂着走了。
而人一走,顾珩瞬间泄气,整个人仰靠在卡座沙发上,原本笔挺的西装外套被他解开两颗纽扣,以此来缓解酒精带来的灼热。
酒吧音乐依旧,灯光像流动的深海将顾珩淹没,有不少人路过时朝这边一瞥,眼中无不闪过惊艳,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直接上前来打招呼。
顾珩喝得天昏地暗只想休息,将来人一一推开。
跌跌撞撞寻找酒吧出口时,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不是墙壁,有点软又有点硬。
他一边摸索一边抬头,迷蒙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高大的阴影,灯光太暗,识不清五官,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是一个男人。
身高体形比他还要健硕高大不少的男人。
再往后面记忆就不怎么连贯了,扣住他脖颈的手,滚烫湿热的吻,不容拒绝的强势......
尽管没有完整流畅的记忆线,却也足够把他燃烧殆尽。
“......”
顾珩难以置信地抓着头发,也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床头柜的钱包。
钱包/皮质光滑,正面印着一个简洁的图案标志,拇指摩挲。
他认得这个标志,是国外一个专做私人定制的品牌,价格不菲,而钱包下面还压着一张酒店提供的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
昨晚尽兴,支票可去银行兑换。
顾珩打开钱包里面正夹着一张支票。
指尖用力到颤抖。
这特么的,是把他当鸭子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抬手便将其扫出几米远。
钱包撞到墙角发出闷响,支票在半空中轻飘飘打了几个转,落在浴室门口的地垫上。
怒火中烧,太阳穴咚咚跳着,就在顾珩快要抓狂的时候,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他的助理赵鹏。
2. 顾总的腰
接通键刚按下,那边传来焦灼的声音:“顾总你现在不在酒店房间吗?”
顾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我出去买点东西,有什么事。”
“估计是昨天你和野火集团的人谈得不错,刚才我这边接到他们电话,说他们的大股东李总,想约咱们详细面谈合作的事,所以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谈得不错?顾珩的脑子还是嗡嗡的,就昨天那情况,也叫谈得不错?
不过既然能见到真正做决定的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我知道了,”顾珩抓起散落在床尾的衣服:“你去我房间把东西都准备好带上,然后直接去野火集团楼下等我,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或许是赶时间,也或许是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套裤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衬衫扣子扣错了两颗,领口也歪歪扭扭的,露出锁骨上还未褪去的红痕,惊得他连忙给自己打上领带,又用掌心把领口整理服帖。
临走前,顾珩捡起地上的支票,支票金额栏一共十一个空位,正等着主人在上面落笔。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支票?这能兑换吗?
冷眼凝视良久,他找到酒店的笔,在金额栏刷刷写下:999999999.99元。
把支票和钱包收入囊中,开门下楼。
要不是只有这几个格子,他绝对要写到他破产。
“叮——一层到。”
机械女声响起,电梯门开,迎面就是推着推车,穿着体面的服务生。
小男生一面惊艳电梯里男人的容貌,一面急忙退到电梯门左侧,低头弯腰:“先生。”
顾珩走出电梯,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自然地摸了下领口,好在现在正是退房入住的时间,酒店大堂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色。
快步穿过前台和大堂,随着门口迎宾将大门拉开,午后的刺眼阳光和热浪都扑面而来,热得顾珩心里火烧一样。
好在老天眷顾,路边恰巧停了几辆空的出租车,他随便拦了一辆:“去野火集团。”
“要得,坐好哈。”司机方向盘一打,车子掉头往市中心驶去。
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司机把原本的交通广播切换到另一个音乐频道,空调温度也调试得很舒适,顾珩松开一直紧握的掌心,稍微放松了些。
他仰靠在椅背上,想闭目小憩几分钟,然而一夜荒唐后身上的酸痛感,以及刚醒酒的缘故,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就像CCTV6在脑海中重播,强势的吻,肌肤相贴时的滚烫,还有耳边时有时无的低沉喘息......
顾珩猛地睁开眼。
真是疯了......
野火集团的总部在市区最中心的大楼里,出租车只开了十几分钟便抵达楼下。
付好钱下车,一直在门口等着的赵鹏连忙迎上来帮忙拎他手里的公文包:“顾总。”
顾珩抬头望了眼高耸入云的大楼:“走吧。”
赵鹏拿着证件跟前台沟通,等工作人员打电话通报后,很快就有人下来接他们。
昨天赵鹏没和顾珩一起参加谈判,不认识来人,但顾珩认得,正是昨天接待他的那个肖经理。
跟昨天一样,肖阳穿着得体,态度恭敬:“小顾总,咱们又见面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顾珩一看到肖阳就想起昨天的荒唐事,如果不是他硬拽着自己去酒吧,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
他强忍住冲动,脸上挂起淡淡的笑,点头:“肖经理。”
肖阳也点头笑笑,从前台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密封袋,回头对他们说:“小顾总这边请,李总已经在路上了,我先带你们去会议室。”
顾珩跟在肖阳身后走进电梯,随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原本平定下来的心思又开始跃动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李闻野是个什么性格,算了,只要不是跟昨天那个情况一样就行了,别的他也不奢求什么了。
“小顾总,”
正想得出神,肖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肖阳从密封袋里拿出两块铁制的名牌胸章:“还请小顾总见谅,我们集团有个企业文化,不管是在职上班的工作人员,还是来访的合作方,我们都会发放一个名牌别在衣服上。”
闻言,顾珩才注意到肖阳胸前也别有一样的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而回想刚才进大楼,那些工作人员胸前似乎也是有的。
接过名牌,铁片落在掌心传来丝丝凉意,身旁赵鹏说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牌的来源。”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赵鹏,肖阳哈哈笑了两声:“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是我们李总,他从小就有脸盲症,公司人又多,所以全靠这些名牌来记人。”
“对对,是这个,”赵鹏说:“我们公司平时也会调查合作商的一些基本情况,避免出现工作误差,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接触,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肖阳笑眯眯点头,和赵鹏搭起话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顶层了,顾珩将名牌在胸前别好。
顶层空间十分大,但只寥寥看到几个工作人员,且都是秘书助理岗,见到他们进来浅浅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做事。
肖阳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个会议室门口。
拉开大门,肖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小顾总,请进。”
会议室内部很大,除了一张可坐近百人的长桌外,还有沙发区和茶水区,看来这是专为高层会议准备的。
顾珩找了个位置坐下,赵鹏打开公文包,将带来的资料一一分好,连接投影做准备工作。
两个女秘书敲门进来冲泡茶水和果切,顾珩低着头认真看资料,脑子里在过项目的细节,以及等会谈判可能会用到的话术。
约莫过了几分钟,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抱歉,久等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顾珩抬头,视线落在来人脸上时不由微怔。
进来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高挑,宽肩窄腰,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长这么好看?
顾珩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随即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好,李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珩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视了好几个来回,尤其是在他手上还有脸上。
他微眯眼,嗯......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见李闻野一直没有回应,肖阳在旁轻咳了一声:“李总,这是上海华茂的顾总,顾珩。”
李闻野伸出手:“欢迎顾总来到野火。”
顾珩礼貌回握:“李总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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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入座,李闻野坐在主位,手搭在桌面上时,腕间手表碰到桌板,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眼看向顾珩,语气淡淡:“顾总看着很年轻,是第一次谈生意吗。”
顾珩面上强忍镇定,心里微微发虚:“确实是第一次,不过李总放心,我带来的诚意绝不比顾越少。”
李闻野敛目,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那我就好好听听顾总的诚意。”
顾珩朝赵鹏抬抬下巴,赵鹏会意,打开投影PPT,将电脑屏幕推到顾珩面前。
接下来的时间,顾珩集中精神详细过一遍项目与报价,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期间肖阳提出过几个比较犀利的问题,顾珩都一一作出了解答。
只有李闻野,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却总是能感觉到他时不时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以及对视时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PPT翻到下一页,趁着几秒的间隙,顾珩暗自吐槽,不是说这个人有脸盲症吗,怎么一直在盯着他看,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额那个,”肖阳突然捂住肚子,一头大汗:“不好意思啊我得去趟厕所。”
李闻野点头示意他去。
人有三急,坐在顾珩身边的赵鹏也有点跃跃欲试,没等他开口,顾珩暂停PPT:“那就中场休息一下吧。”
赵鹏顿时如蒙大赦。
随着会议室大门打开又关上,整个会议室里就只剩下空调运作时的轻微声响。
半晌后,李闻野打破平静:“听说顾总刚从国外回来。”
顾珩点头:“对,上个月回来的。”
“在国外读书?”
“算是,学钢琴。”
李闻野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原来如此,弹钢琴的手都很好看。”
顾珩下意识将手往回缩了缩,关于他在国外的这个话题,昨天已经被肖阳拉着聊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一点也不想再聊这个,于是把话拉回到工作上:“李总过奖了,不知道李总对我们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挺好的,但顾越给我的点数已经是你们能给出的最高了,你如果想比他更高,”李闻野背靠在椅背上,举止间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看着顾珩:“怕是要超预算。”
没想到对方讲话居然这么直白:“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提点。”
“哦?”
“如果李总能同意跟我签下合同,我会把这个项目股份的百分之五给到你,等明年项目开始盈利,每个季度都会有百分之五的利润打进野火的账户。”
李闻野微微偏头:“顾总是在说笑吗,我还从来没听过,甲方给乙方股份这种说法。”
顾珩颔首:“你现在听到了。”
对方沉默了一秒,点头:“嗯,股份确实是个不错的优势,但其实,我也不是很看重价格。”
顾珩皱眉:“那你看重什么?”
坐在主位的人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微微俯身,将手臂搭在他椅背上:“顾总的腰还好吗?”
“额,什么?”顾珩一时间没懂。
搭在椅背上的手往他后腰上一摸:“今天早上我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
莫?
顾珩大惑不解,大脑空白,大惊失色。
电光火石间,他颤抖地抬起手,指着李闻野:“你你!”
李闻野气定神闲点头:“是我。”
3. 看来李总阅人无数
顾珩看着李闻野,脸上全是震惊和不相信。
所以,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居然是李闻野吗?
他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就被男人给睡了,而那个人还是他的合作对象?
这是认真的吗?
在顾珩快要被雷劈得外酥里嫩的时候,李闻野已经满意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的条件了。”
“你,你......简直无耻!”顾珩磕绊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个无耻。
李闻野面不改色:“顾总指的是什么?和你睡觉那件事吗?”
“难道不是?”
李闻野道:“如果我的认知没有问题的话,上床好像不是单方面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李闻野没说话,手指把玩黑色水笔。
“所以你今天见我,是因为昨天晚上?”顾珩又问。
“差不多吧。”
“你不是脸盲?”
李闻野道:“我只能说,顾总出门随带身份证的习惯很好。”
“......”顾珩心里在吐血:“你想怎样。”
李闻野背脊靠住椅子:“顾总何必这么紧张,只是想跟顾总交个朋友而已,毕竟我们也算是......认识一场了。”
他刻意加重了‘认识一场’这几个字。
认识你个dam......
顾珩深吸一口气,在他发作之前,办公室门推开,是肖阳他们回来了,两个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
肖阳眼尖,见两人气氛有点不对,张口就要喊“李总”,但李闻野比他先发声。
“顾总觉得如何,如果没问题,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不明真相的赵鹏听到李闻野说要约饭,两眼放光:“顾总,这是成了?”
顾珩太阳穴突突地跳,片刻后,他道:“好,可以。”
“那就等顾总大驾光临了。”
李闻野伸出手,顾珩不情不愿地回握,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强烈的侵略性。
像是被烫到一般,他想往回抽,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李闻野好似欣赏般低头看:“有人说过顾总的手很好看吗?”
顾珩动作一顿,一些遗漏的记忆被唤醒。
昏暗的酒店房间内,只留床头一盏暖黄壁灯,大床上,男人解去衬衫纽扣,随着衣料滑落,露出健康的肤色,暖黄的灯光在男人腹肌上投下深浅交错的阴影。
他的手被男人轻轻牵引着抬起来,指尖触到那片温热时,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带着年轻躯体独有的弹性的肌肉,温度炽热,像跃动的火焰。
指腹无意识描摹着线条,触感让人喉咙发痒,男人附身贴近他耳廓,说的也是这句话:“有人说过你的手很好看吗......”
回忆画面太过少儿不宜,顾珩羞到想咬舌自尽,他用力抽回手:“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说完,顾珩转身就走,留下懵逼的赵鹏麻利收拾好东西也跟上去。
看着未关的会议室大门,李闻野心情甚好,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回到酒店房间,顾珩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冷水哗哗淋在身上,激得他打了个冷颤,原先锁骨处的红痕被水打湿后更加惹眼,像一朵妖艳的花。
他抬手,指尖触碰到皮肤时,昨夜画面顷刻涌来,胸口随着衣衫落下露出风光,李闻野埋在他脖颈吮吸,滚烫的大手紧紧扣在后腰,让他无法动弹,视线被乌黑发丝遮挡时,对方还温柔地帮他拨开,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要了命了。
顾珩不堪再回想下去,关掉花洒,裹着浴巾把自己摔在床上。
昨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住的那个酒店也一塌糊涂,现在闻着被子里熟悉的雪松香气,才感觉活了过来。
“嗡——嗡——嗡——”
手机在震动,顾珩眼皮都没抬,手指在床单上摸索,凭着肌肉记忆精准按下接通键,声音裹着刚从水汽里捞出来的慵懒沙哑:“哪位。”
“吃过饭了伐?”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和的声音。
顾珩睁眼,顿时清醒不少。
“吃过了。”其实没吃。
“成都的口味吃得惯伐啦?”
顾珩回忆昨晚肖阳带他吃的那家饭店:“还可以。”
“那就好,”母亲在那头松了口气,又问:“工作谈得怎么样了?顺利伐?”
一说起这个就来气,顾珩诚实地说:“我觉得我需要援助。”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的笑声:“我就晓得。”
“我今朝跟侬三叔通了电话,伊拉晓得了屋里厢的事体,叫顾笙回国帮忙,机票就定了月底。”
顾珩愣住:“当真?笙哥要回来?”
“对的呀。”母亲的声音笃定。
三叔他们在国外开的那个公司业务和华茂差不多,虽然比不上国内,但也是白手起家,实力不容小觑的。
在加上他纽约留学的那些年,也经常去找顾笙,这会儿听到顾笙能放下那边的事回来帮自己,说不开心是假的。
“谢谢姆妈。”
“跟我客气什么啦,”母亲嗔怪了一句:“就这样吧,多额我也勿讲啥了,出门在外头照顾好自家,夜里别熬夜,有事体随时打电话回来,晓得伐。”
顾珩点头:“晓得了。”
挂断电话,耳朵重新安静下来,顾珩把手机扔回枕头旁边,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呆。
晚上七点,顾珩准时来到李闻野发给他的那家餐厅,来之前赵鹏问过他是否要跟着一起,他怕饭桌上李闻野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果断拒了,让赵鹏去租的房子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
这次成都一行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解决的,他不喜欢一直住酒店,所以早就让赵鹏在当地找了房子长租,只是时间太紧,房子主人没打扫好。
餐厅大门修成中式建筑风格,朱红色木门大开,门楣上挂了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迎客居’。
走进大堂除了两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前台,再没有别的客人,顾珩报了李闻野的名字,其中一个前台浅笑道:“我带您去包厢。”
顾珩跟着她穿过一条两边都是竹子的长廊,青石板路被撒了些水,踩上去发着微光,晚风穿过竹叶簌簌作响,远处小池塘蛙声阵阵,不像饭馆,更像是私家别院。
穿过池塘又过了一座石桥,最后来到一个中式包厢门口,前台轻轻掀起竹帘:“顾先生请进。”
屋内,李闻野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轻点轻花茶杯杯沿,侧脸在窗外漏进来的月光里,竟有些柔和。
看到顾珩进来,李闻野起身:“顾总来了,请坐。”
顾珩在他对面坐下:“李总还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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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选地方。”
李闻野没计较他话里的尖刺,把菜单推到他面前,又亲自为他斟茶:“这家饭店开几十年了,做的菜味道都很不错。”
顾珩瞥了一眼菜单:“李总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不挑食。”
知道他来得不情不愿,李闻野也不勉强,自己点了几个菜,和一瓶清酒。
热菜要等,先上的餐前凉菜,李闻野用公筷给顾珩一样夹了一点。
眼看面前的小盘子被堆满,顾珩心里不舒服,终是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冷:“李总,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给对方夹菜的地步吧?”
“是吗,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李闻野也放下筷子,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擦手:“毕竟昨天晚上顾总睡得也挺舒服的。”
顾珩拿筷子的手紧了紧。
“顾总很讨厌我吗?”
顾珩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如果不是为了拿到合同,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李闻野把湿巾扔进骨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讨厌也没用,睡都睡过了,后面还要一起工作,顾总何不看开点?”
顾珩冷笑:“既然是要看开点,为什么你又总要说起?到底是谁没看开?”
李闻野眉眼柔和:“因为我确实对顾总很感兴趣。”
有病......
顾珩撇开头不想再聊。
李闻野却没打算放过他:“不知昨晚和顾总以往那些相比,哪个更好?”
顾珩惊愕于这个人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嘴上回答:“实在太差。”
随即就见李闻野点头:“那下次我要多费些心思了。”
顾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想有下次?”
李闻野沉默两秒,道:“如果顾总想的话,反正我没什么意见。”
“我不想。”
“为什么?”李闻野真诚发问。
顾珩被气笑了:“因为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被男人上。”
李闻野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难怪昨晚那么生涩,原来是头一次。”
“呵,”顾珩冷笑着反讽回去:“看来李总阅人无数。”
李闻野给自己斟满茶:“比不得顾总投怀送抱。”
“你!”
“你忘记了吗,在酒吧的时候是你先扑到我身上的。”
顾珩手背绷起青筋,想要反驳,心里却又不禁狐疑,是李闻野说的那样吗,是他先扑上去的?
李闻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起什么了吗。”
他冷哼:“随你怎么说,不过是酒后的荒唐事而已,就像你刚才说的,都是成年人了,要看开点。”
李闻野低笑一声:“倒是会自我安慰,那方便问一下作为已经是成年人的顾总,你能为了这个合同付出到哪种程度呢。”
顾珩看着他:“什么意思。”
李闻野坦然道:“很简单,我对你感兴趣,你需要从我这拿到合同,所以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签字。”
......
如果生活中能出现特效,顾珩觉得现在很适配网络上的那个小猫重拳出击的表情包。
只,要,他,愿,意?
“呵,”顾珩冷笑出声:“李闻野,虽然我是临时派来的新手,但华茂怎么说也是甲方,你们跟华茂也不是只做这一次生意,我希望你讲话能放尊重点。”
4. 还是说
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乙方能在甲方面前硬气,除非你有过硬的技术。
野火集团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乙方公司,门外却有大把甲方排着队给他们单子,而华茂和野火一直是友好交易,你出钱我出力,这次要不是顾越在中间搅局,何至于此。
因此他虽然话说得强硬,落到李闻野耳朵里,又没那么重分量了。
“顾总这说的是什么话,用一段本来就存在的关系,换一份胜利的合同,怎么看都是件划算的事情。”
“什么叫本来就存在的关系?”顾珩把筷子拍在桌面:“你这叫乘人之危。”
“我怎么乘人之危了?这难道不算是在帮你找最便利的方法吗?既不用你多加任何条件,也不要你的股份。”
顾珩活了二十几年也算是见识到了。
趁他喝醉酒把他睡了不说,现在还想用合同来要挟他,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听林叔的话,华茂旗下那么多公司,选什么不好偏偏选了这个?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他咬牙问。
“你开心就好,我不介意。”
顾珩腾地站起身,这顿饭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然而李闻野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大手一抬拦在身前。
顿时,顾珩跟躲细菌一样往旁边退,一边质问:“你干什么?”
李闻野收回手,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落在顾珩身上:“我只是有点好奇,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吗。”
顾珩斩钉截铁点头:“对。”
“是因为你现在有另一半?”
“?”
李闻野换了个问题:“或者是有喜欢的人?”
顾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没有,都没有。”
“没有另一半,也没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不能尝试一段新的关系呢,况且我长得也不是很差吧。”
闻言,顾珩被李闻野的这一通话给噎住。
屏蔽掉后面那句话,面前这个人虽然可恶,但长相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从白天见到的第一面就能知道。
如果他是一个女的,或者是个gay......tui,怎么能做这种假设?
假如他是一个女的,那么应该有很大概率被李闻野这张脸给诱惑。
但很可惜,他是个男的。
只要他是个男的,就绝对不会跟另一个男的有什么情情爱爱,割舍不断的关系。
顾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抬手,后退一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走了。”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昨晚不够舒服,那我可以让你再试一次。”
“???”顾珩感觉自己耳朵要长针眼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不想跟你有什么新的关系,我也不想再跟你试一次。”
说完,头也不回推门出去了。
等到服务员进来上热菜的时候,见包厢里就只剩李闻野一人,试探地问他:“李先生,后面的菜还要上吗?”
李闻野道:“帮我打包起来吧。”
*
周末的时候,赵鹏告诉顾珩租的房子已经打理好,可以收拾东西入住。
房子在靠近春熙路附近的别墅区,两层建面,还配了一个院子和外接露台,顾珩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房子主人是个白胡子老头,穿着白背心手里拿了把蒲扇,在和赵鹏交代房子的事宜,见到顾珩进来朝他打招呼:“小伙子。”
赵鹏也跟他打招呼:“顾总。”
顾珩礼貌点点头,白胡子老头一边手摇蒲扇,一边操着一口川话跟他讲:“之前嘞个小伙子说你们是要长租,我嘛跟我老伴儿一直住起在乡下,嘞个房子嘛就没得住人唠,阔能有点霉味在,也不打紧,人住进来就好了,然后嘛嘞个月也没剩得几天了,就不收你们房租水电唠,等到下个月再开始算钱。”
他用蒲扇指着房间里的家具:“嘞些东西你们想换或者是不要的,直接换都行了,或者是我喊人拉起走。”
“好。”顾珩点头。
白胡子老头“嗯嗯”两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往门外快步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装袋子。
“晓得你们是外地来的,尝一下我们的特产麻辣兔儿肉,嘞个都是我们自己养的兔儿,健康得很。”
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属实让顾珩有些不适应,连忙摆手:“这,您太客气了。”
老头没管,把袋子往赵鹏怀里一塞:“讲撒子礼嘛,你们租我的房子,嘞点见面礼还是要给的,拿到起拿到起。”
都说四川的兔子很好吃,顾珩还没尝过,索性就收下了。
“那就谢谢了。”
老头豪气摆摆手,带着顾珩他们把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院子绿植怎么养护,小区物业位置联系方式,附近好吃的小食馆等等,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本这段时间顾珩心里一直不痛快,觉得成都这个地方克他,工作不顺利,见到的人也奇奇怪怪——单指李闻野。
现在那股不痛快劲全都一扫而空。
“那都先嘞个样子,我跟我老伴儿住起在大邑那边,有空过来耍嘛,给你们煮农家饭吃。”老头笑呵呵说。
顾珩笑着点头:“好,有空我一定会去的。”
送走老头,顾珩让人把行李搬进了二楼有露台的那个主卧。
确实是空置许久的房子,尽管这段时间一直在让人打扫,进门的时候也还是有股淡淡的味道,看上去也冷冷清清的。
顾珩脱掉外套,解开衬衫袖口扣子挽了两圈,露出细白的手腕,露台有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影子。
一盏香薰点上,屋子里的霉味暂时退去,只有淡淡的雪松味道飘在空中。
他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只有爸妈小妹的家庭群里,告诉他们自己在这边彻底安置好了。
几乎是下一秒,小妹顾瑶也发了几张照片在群里。
照片里父亲还躺在病床,呼吸罩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身体明显比顾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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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前还要枯瘦。
顾小瑶:爸爸刚做完检查,现在正在睡觉,医生说他状态还算平稳,不用担心。
顾珩指尖轻抚屏幕,眼底泛起一抹柔软。
*
按母亲说的,顾笙要月底才到成都,而在他抵达之前,李闻野又借合同的事约过顾珩几次,虽然过程都不尽人意,顾珩也还是如约奉陪了。
月底眨眼就到,顾珩算着时间提前到机场接人,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顾越也在机场。
对方就站在接机口,一身名牌,看到顾珩的时候还假装很惊讶:“哟,这么巧啊。”
顾珩脚下步伐慢了些,对方主动向他走过来,抬手就要往他肩膀上搭,被他稍侧身躲开。
顾越的手顿在半空,但也只是尴尬一瞬,便又满脸笑容:“看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赶飞机吗?哪一班航班啊,要不要我送送你?”
“......”顾珩没说话,不想搭理他。
“阿珩,好歹咱们也是一家人,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了吗。”
“你知道的,我在国外待久了,跟家里人聊不到一起。”顾珩语气淡淡,只是在说到家里人时,后牙根有些紧。
“这是什么话,小时候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屁股后面玩的,才出国几年就这么生疏了。”
如顾越所说,小时候大院里小孩子虽多,但几乎所有小孩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慕强。
顾越年级比自己高,学习成绩好,有人欺负他了,也会立马帮他欺负回去,可以说,在那段时光里,除了发小凌凯,顾越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后来初中毕业,顾珩去国外读书,顾越留在国内,异国时差大,他连家里人都很少联系,更别提顾越了,两人就此断掉往来,而等他再回来,父亲住院,大伯夺权,顾越说别怪他无情。
全都物是人非。
顾珩抿着唇不再去想。
顾越一脸伤心:“看来还是上次的气还没消,那不如等会接到笙哥后请你们一起吃个饭?当是给笙哥接风,也当是我给你赔罪。”
顾珩胸口发闷,尽量保持面上的体面:“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
顾越还想再说什么,登机口已经有人出来了,有外籍人士也有华人,顾珩在人群中锁定到了自己在等的人,侧身避开顾越过去迎接。
“笙哥。”
顾笙穿着很休闲,白T配运动裤,后脑勺扎个小辫儿,他放开行李箱,给了顾珩一个大大的拥抱:“阿珩,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
顾珩伸手帮忙拿行李箱,见顾笙在看他身后,于是也朝身后瞥,便见到顾越在笑着朝他们招手。
而原以为顾越会像刚才一样,过来假惺惺叙旧一番,没想到他招完手就转身走了,让顾珩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皱眉:“不知道顾越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比我还先到,估计是想看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对此顾笙只是笑笑:“随便他吧,反正我回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后面总归是要碰头的。”
5. 我把兄弟放心上
回到别墅,请的临时保姆茹姨正好下楼扔垃圾,见顾珩回来笑着跟他搭话:“先生回来了。”
顾珩点头放下行李,跟她介绍:“这是我堂哥顾笙,这段时间住家里,就是前两天我让你打扫出来的那个房间。”
成都人性格都和善爱笑,茹姨笑呵呵冲顾笙打招呼,让他们把行李就放客厅,自己扔完垃圾回来安置。
顾珩点点头,带顾笙去了自己办公的房间。
“我听爸爸说,你和顾越签了对赌协议。”
“嗯。”顾珩泡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递给顾笙。
“太冲动了,我记得顾越高中就被大伯带去公司跟着做事,摸爬这么多年,人际关系工作经验都比你深很多。”
“我也不想,但是他们一步一步把人往墙角里逼。”顾珩的手指在咖啡杯沿画着圈。
“大伯他们这次做得确实有点过分。”
“其实最主要的是,我感觉我爸这场车祸跟大伯有关系。”顾珩说。
顾笙面露震惊。
“关于这一点目前还没有实质证据,所以先放下不谈,但爸爸一住院,他们就开始要夺权,想让我们家和华茂彻底剥离,这让我如何能退?”
顾笙沉默片刻,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晓得了,也是难为你了。”
顾珩长叹一口气:“这场赌局我没报必赢的希望,只想尽力保住我们一家的权益,更何况阿瑶是女孩子,有华茂的股权在,以后的路也会舒坦一些,就是麻烦你了,大老远赶回国。”
顾笙哈哈一笑:“所以你得请我吃顿饭。”
顾珩郑重点头:“当然。”
玩笑话点到为止,顾笙主动拉回话题:“你先说说你现在找到的那个合作商,和他们接触下来觉得怎么样?”
说到李闻野,顾珩微愣之余,声音低下来一些:“不太对付。”
“是条件没谈拢还是这个人不好沟通?”
“enn......”
顾珩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讲,他这次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和李闻野搞成这样的关系,项目合同一直没进展,还要次次都顺应对方。
这段时间李闻野前前后后约他见了三四次,几乎每次都要占他些便宜,才会浅聊那么几句正事。
这其中的占便宜包括但不限于,递东西的时候故意碰他的手,谈事情的时候老往他这边挪,起身的时候伸手“扶”一下他胳膊,每一样都幼稚到像小学生,他真想不明白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大集团老板的。
同时他也真的很认同来出差前,凌凯跟他讲的话。
“顾珩我跟你讲哦,成都只有床板是直的,你小心出门被基佬看上掰弯了。”
当时他还不相信,觉得是凌凯太刻板印象。
然而事实是,我把兄弟放心上,兄弟把我甩床上。
他来成都的第一天就摔跟头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可能跟顾笙讲的,人要脸树要皮,于是他左思右想含含糊糊蹦出几个字:“差不多都有。”
“......好吧。”这模棱两可的话把顾笙也搞得一头雾水了,但他也没多想,只以为顾珩是初次跟人谈生意,摸不清对方脾气,正常。
思考几秒后,他问:“那你们有约下次谈判的时间吗?”
顾珩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可以主动约他。”
“那你这几天就联系他约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
“好。”
“至于你刚才说起二伯的事情,”顾笙皱眉:“晚点我跟爸爸联系,让他找人调查一下,如果真是大伯他们做的,我爸一定会回国处理这件事。”
顾笙能主动答应父亲的事,这是顾珩没预料到的,虽然他们两人的父亲是亲兄弟,但三叔他们一家和大伯还是和和气气,没有真的撕破脸过。
似乎是看出顾珩想要拒绝,顾笙比他先开口:“自从二伯住院,我爸爸也每天茶饭不思,这次回国他特意嘱咐我,二伯的一切情况都要跟他讲。”
“那好吧。”顾珩轻叹一口气:“那就谢谢你和三叔了。”
顾笙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
得了顾笙的意思,顾珩当天就给李闻野打了电话,约他后天见面。
但电话接通后听筒里隐约有讨论的声音,像是在开会,等了两秒才是李闻野不紧不慢的声音:“好,我知道了,晚点会联系你给你答复。”
顾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看着屏幕里短短几秒的通话记录,他微微皱了下眉。
此时野火集团顶层大会议室,本应该是下班的点,但一众经理董事围坐在长条形会议桌旁,有的低头看手机看笔记本,有频频偷瞄坐在主位的李闻野,没一个有要走的意思。
这次会议主要讨论一个事情,前两年公司决定研发一款市面上没有的新产品——集成装修。
《野火集团是做装修发家的,传统装修硬装,软装,水电等等,从头到尾全部走完,至少需要三个月,往后还要通风除甲醛,隐形耗时更多。
《而他们研发的集成装修,初衷就是整合装饰,建材,家具等所有上下游资源,无醛基材,无湿作业,现场无打磨粉尘废料,工期缩短到传统装修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简而言之就是,将复杂的流程被全部归拢到一起,一站式处理,原本三个月的工期,一个月就能完成。
这个项目研发到今年初具雏形,只差一个实际案例来验证效果。
项目研发部部长陈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率先开口:“前面讲了这么多技术细节,业务部那边怎么讲?有没有适合做这次案例的合作商?”
被cue到的业务部部长江则远手指滑动电脑屏幕,时不时抬手用拳头抵着嘴边轻咳两声:“如果是去年,可能真没有特别合适的。”
“这么说,江部长是有目标了?”对方立刻接话。
“稍等。”
江则远操作了两分钟,一份资料投到了大屏上,他打开激光笔一页一页讲解:“今年业务部谈下来的这些合作商里,一共选出了四家,其中两个商场,一个医院还有一个养老园区。”
“这么多?”陈明有些惊讶:“看来上半年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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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很努力啊。”
江则远眯眼笑笑,继续顺着PPT讲:“前面两个商场一个在江苏,一个在广东,江苏是商超结合,广东的没有超市,另一个医院在杭州,不过是公立医院,不是私家的,最后这个养老园区就在成都,靠近黄龙溪那边,这四个项目李总也都有亲自接触过。”
陈明朝李闻野看过去,见对方点头,于是便问江则远:“那你推荐做哪个?”
“要我来说嘛,商场重墙面地面这种基础装修,软装家具就不大用得上我们了,医院又是公立的,一般都会选择传统装修方案,图一个稳妥,改方案还要上报走批准,后面过程出问题也是个大麻烦。”
陈明脸色平淡:“所以你是推荐最后那个养老园区了。”
江则远没说话,把视线转移到李闻野那边,一时间,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李闻野道:“从资料来看,养老园区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他整体房屋建筑是已经快要竣工了,后续需求也大,软装硬装都有涉及,再者项目就在成都,减少材料长途运输损耗,公司也能随时到现场去勘查。”
“嗯,”陈明点头,沉吟道:“我相信李总的判断,那要么就选这个园区吧,其他人有意见吗?”
一众人纷纷摇头,这种抉择性的事本身就是研发部和业务部的,最后做得好做得不好责任也都在他们身上。
但江则远又开口道:“不过关于这个养老园区,好像也有一点棘手。”
“什么意思?”陈明问。
江则远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肖阳:“这个项目是上海华茂那个公司的,但负责人却有两个,给到我们的价格点数相差还很大。”
肖阳摸了大半场鱼,现在说到他管的项目了,连忙拉回神:“嗯对,关于这个项目,这段时间我和李总一直在跟那两个负责人见面,不过具体要采用哪个,还待商榷。”
“这还有什么好商榷的,以往不都是谁出价高就跟谁合作吗。”陈明道。
肖阳说:“因为另一个人说,可以给我们百分之五的股份。”
陈明咂舌:“股份?”
江则远依旧是眯着眼笑:“集团创立到现在,还从来没跟合作方拿过股份,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给股份这么大的事,应该也不是一个项目负责人能决定的吧,况且和现成的利益相比,谁知道这个股份以后会有多少钱,”陈明看向李闻也:“李总怎么看?”
李闻野点头:“我的想法自然跟大家是一样的,谁能给集团更多利益,就跟谁合作,后面几天我会最后一次约谈华茂的人,把这件事定下来。”
“嗯,”陈明点头:“那就由李总做决定吧。”
会议到此结束,高层们纷纷收拾东西下班,电梯停在负一层停车场,江则远一边找自己的车,一边发送出去一条消息:
今天已经开会定下园区这个项目了,李总和所有高层都更倾向于你那边的方案。
几秒钟后,对面回复:
那就谢谢江部长了,下个季度华茂还有一个大项目,到时候也会委托给江部长的。
6. 李闻野!
周一早晨,院儿里花刚浇过水,太阳照得亮晶晶的。
今天是和李闻野约谈的日子,顾珩早早就起床了,茹姨把熨烫好的西服送到换衣间。
顾珩整理衬衫袖口时撇了一眼,问:“我那套黑色的呢?”
“哦,”茹姨指着外套领口的位置说:“那套衣服胸前可能是被尖的东西划到,线头出来了,一时间也弄不好,所以我就拿了另一套。”
顾珩一怔,想起是什么原因了。
第一次去野火集团那天,肖阳给了他一个名牌让别在衣服上,说是李闻野脸盲不认人。
脸盲,前几次见面他没戴名牌,不也照样把他认出来了,顾珩内心里吐槽。
......难道是因为后面那几次在场就他一个人?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顾珩暗自摇头。
那天李闻野给顾珩回电话时说最近手痒,想打台球,于是顾珩让赵鹏把成都的台球房都罗列了一遍,最后约在一个高级会所。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珩还带了一个人的原因,李闻野把肖阳也带上了,四个人一碰面就都戴起了笑容面具。
“久等了,李总。”顾珩伸出右手。
李闻野回握住,在顾珩抽出指尖的最后一瞬不着痕迹轻捏了一下,果然见对方眼底暗现恼色。
“一下见到两位顾总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李闻野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笙,话语间的那股上位者的姿态都快溢出来了。
对此,顾笙不甚在意,笑道:“称呼而已,李总随意就好。”
会所一共有五层,所有房间都是独立的,台球棋牌影音酒水茶吧一应俱全。
工作人员去取球杆期间,服务员又端来一些小吃水果,顾珩吃了一块小酥肉,来成都吃到的小酥肉都很合他胃口,酥脆鲜香。
而不同于前几次见面,今天的李闻野除了开始见面握手时的异样,到现在都一切正常,正经得让顾珩想起见到李闻野的第一眼,端坐主位,不开口说话时,眼睛里有股生来的凶劲。
果然还是要有旁人在,这个人才会正常,顾珩这样想。
不过多时,工作人员按他们要求送来球杆,顾笙说:“李总要先来一局吗?”
李闻野表情淡淡:“我球技一般,现在还没感觉。”
坐在他旁边的肖阳主动揽活:“害,早就想活动活动了,要不让我先来一局吧。”
顾笙欣然点头:“好啊。”
“听说顾总在国外开公司的?”
“对,也是做地产开发的。”
“那等我们集团开拓了国外市场,顾总一定要赏脸给个合作机会啊。”
“哈哈肖经理太客气了。”
......
肖阳是个喜欢聊天的人,熟练摆好球,手起手落顺利开了第一杆,就跟顾笙聊了起来。
顾珩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打,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小酥肉。
李闻野道:“怎么,顾总一个人谈不成生意,找了帮手。”
顾珩面不改色:“李总聪明,我确实经验不足。”
耳边传来李闻野的冷哼声:“但我不喜欢跟除你以外的人谈生意。”
“来之前我就跟你讲过了。”
“所以我也没爽约。”
顾珩语塞,深吸一口气后,道:“怎么,这一次也不能好好谈?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不,”李闻野说:“这是最后一次和你约谈。”
说着,坐在对面的人站起身:“肖经理,你先陪顾总打几局,我和这位顾总去另一桌练练手。”
肖阳视线不离球桌,应了声好。
顾珩本来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李闻野的话,还是决定跟过去。
另一张台球桌离顾笙他们就几米,因为中间隔了堵玻璃砖墙,所以两人一到墙后,便也算是隔离开来了。
顾珩拿起一颗球再手中颠了颠:“不是要打台球,来吧。”
有了玻璃墙做隔挡,李闻野一改刚才的正经模样,手掌微撑着台球桌沿,看他:“可是我也说了,不太会打,要么你教教我。”
不会打还要让他定球房!
“知道你在骂我。”
顾珩冷哼:“你又知道了。”
李闻野唇角微弯,给了顾珩一根球杆:“如何?顾总要教吗?”
“......”
李闻野也不着急,手握球杆杵在桌边。
顾珩在心里把这个人骂了一万遍,最终认命地点头。
他俯身摆好球,指尖刚碰到白球,就感觉后脑勺头发被拨动了两下,李闻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两人就隔了半步的距离。
“先教你握杆。”顾珩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手里的球杆被他攥得发烫。
李闻野点头,表情认真:“看不清楚,辛苦顾总示范给我看一下。”
顾珩抬手,给他展示标准手势。
“是这样吗?”
手腕突然被覆上一阵温热,李闻野的指腹带着薄茧,慢悠悠摩挲过他的虎口,像是在学习,指尖却故意往他手背滑。
顾珩想发怒,又怕隔壁听见,压低声音道:“李闻野你这是闹哪出?”
李闻野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也没松开:“我不是在学吗?这样看得更仔细些。”
顾珩的声音压着火:“放开。”
下一秒,手被松开,而不等顾珩发问,清淡的薄荷味道再次靠近,面前灯光被挡住,李闻野微低着头看他,像黑夜里发现绵羊的老虎。
两双眼睛近在咫尺,顾珩浑身僵硬,手中球杆一个没拿稳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玻璃墙后面打台球的声音也停了,顾笙在问:“怎么了?”
“没事,”顾珩连忙解释:“球杆碰掉了,你们继续打吧。”
“那好吧。”
顾笙的语气略带迟疑,肖阳催他:“该你咯顾总。”
“哦好......”
断断续续的打球声响起,顾珩暗自松气。
“顾总这么紧张,连球杆都拿不动了。”
顾珩一把推开他,自己也退到了三步开外:“你到底什么时候同意签合同?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能不能一次说完?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要合作,那也请你说明白,我再去找其他公司。”
李闻野反问:“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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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哪个?”
“......”
李闻野点头,背靠在台球桌沿,水晶灯光将他的背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我并没有说过不跟你合作,也从没拦着你找其他公司。”
“但我看不出你有想要合作的意思。”
李闻野微微侧脸看他:“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每次见面都在捉弄我,对工作正事一概不谈,这难道不是吗?还是说所有跟你李闻野谈生意的人都是这么谈的?你跟顾越谈生意也这样?”
李闻野嗤笑一声:“他也配。”
顾珩微怔。
“不过既然顾总这么问,那我就再提醒一下你,”李闻野向他走近一步:“我们不是只有公事可谈,还有私情在的。”
又来了,顾珩惊恐后退:“李闻野,我可是直男,你别乱来!”
然而李闻野一步步走近,最后将顾珩堵在自己与球桌中间,双臂撑住桌沿,彻底掐死他的退路:“那晚你也很舒服,不是吗。”
顾珩猝不及防,把头偏向一边:“闭嘴,我根本就不记得。”
“一点都不记得?”
“对。”
“那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倏地,顾珩感觉到后腰一紧,旋即整个人都被拉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脖颈间时不时有温热的呼吸扫过,而那双臂的力道之大,又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那晚我也是这么抱你的,你一点没有反抗,还死死勾着我脖子,如果顾总还是想不起来,我也可以再帮你回忆一下,我是怎么亲你的。”
“李闻野!”
“阿珩?”
因为没控制住音量,墙后打台球的顾笙再次停了手上动作,且顾珩明显听到了放球杆的声音,以及向他们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顾珩瞳孔微缩,手掌抵在两人中间,想要推开李闻野,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凑得更近:“顾总想起来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发白,更是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大声讲话,只能用眼睛瞪着李闻野。
玻璃墙上有浅浅的影子,眼看人就要走过来了,李闻野松开手,同时后退半步,去桌子的另一侧捡台球。
顾珩瞬间泄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慌忙整理有些凌乱的西服,抬眼时正看见顾笙和肖阳。
肖阳视线在桌面上一扫,笑道:“李总,你们这球桌战况我怎么看不懂呢,这也太乱了吧。”
李闻野把白球往桌上一摆:“本来就是练手。”
肖阳嘿嘿笑了笑,用球杆在球桌上比划怎么打。
顾笙走到顾珩旁边,眼中有询问,顾珩摇摇头,没说话,心在咚咚打雷。
肖阳打台球技术很不错,球桌上没有章法的乱球,他几杆子就打完了,顾笙笑呵呵说:“看来刚才肖经理在放我水啊。”
“哪有,我这是运气好。”
顾笙笑了笑,看向李闻野:“李总,球局打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该谈正事了吧,不知道刚才你们聊得怎么样?”
顾珩心里发紧,听见李闻野说:“谈得挺好的,就是有些条件需要改一下,去那边坐下讲吧。”
7. 一百万
四人在一开始的沙发坐下,肖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将电脑屏幕展示出来。
“上周公司内部开了会,集体讨论过养老园区这个项目,高层们认为你们目前给出的条件相比顾越,差距还是挺大的。”肖阳客观阐述道。
不等他们反驳,肖阳继续说:“我知道顾总说会给到我们百分之五的股权,可正是因为股份,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就更深了。”
顾笙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按照国内人口比例来说,往后养老项目一定是赚钱的,到那个时候,这些股份的价值绝对要比顾越的高。”
肖阳不置可否:“嗯,我们当然知道养老项目赚钱,但时代进步是很快的,你们怎么能做出‘一定’这个保证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另一个同行抢生意,其次,这个赚钱速度有点太慢。”
“我觉得你说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很重要,”顾笙说:“现在这个园区方案只是一个大体方向,没有完全落实到具体,而这个‘具体’是可以根据市场随时作出调整的。”
“比如呢。”李闻野问。
“就比如项目书中提到的老年娱乐,只是笼统地介绍了这一大区块,里面具体要有哪些项目,是放阅读还是茶吧,可以根据以后的市场调研来调整,再一个,你们作为专业人士应该比我更清楚,搭建像我们这种模式的养老社区所花费的时间都是以年为单位的,只要这个项目现在就开始搭建,哪怕中途有别的公司照搬,也是我们先落地。”
李闻野点头:“你说的这些也算是对,那你要怎么解决最基础的赚钱慢这个问题呢,你给的点数没有顾越多,股份也要在项目盈利后才会给我钱,而顾越那边,我一次性就可以把钱拿完没有后顾之忧。”
“那就看李总是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是长远发展了。”顾笙说。
顾珩在旁边听着,一句话没说,心里却不自觉发紧。
顾越想用利润点来跟他抢合同,哪怕他现在把点数往上提,比顾越还要高,对方也会跟着加,最后没有尽头,所以他只能用股份来争取讨价还价的机会,毕竟股份不是说给就能直接给的。
而说起这个,顾珩也有些头痛,如果李闻野最后同意跟他签合同,他还要想办法去说服公司那些高层,拿不到股份转让书,一切都等于零。
果不其然,下一秒肖阳便说:“股份这个东西确实比较吸引人,但是据我们所知,顾总是临时回国,第一次接手项目,股份这个事情能做的了主吗?”
肖阳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而且,虽然这句话有点不好听,但是我们公司的高层更看重当下利益,而不是以后的大饼。”
“嗯,”顾笙点点头:“正常,我也不喜欢吃饼,至于你说的能不能作主这个问题,引用你刚才那句话,华茂也看重当下利益,谁能拿下合同,就由谁做主。”
肖阳点头:“明白了。”
顾笙看向李闻野:“那李总是已经决定好,要跟顾越合作了吗?”
李闻野背靠在沙发上:“高层向我传递的是这个意思,但如果你们在现有的条件上提高三个点,或者先跟我们签下股份转让书,高层自然会把风向调到你们这边。”
这个条件让顾笙沉默了,他看向顾珩。
顾珩微微敛目,随即点头:“可以,我回去就和高层申请。”
李闻野开口说:“顾总不用这么快就给答案,我后天还跟顾越约了时间,在我跟他见面之前,你都可以想办法,是联络华茂高层沟通条件,还是另找下家,都可以。”
“如果没有在顾越之前给你答复,你就直接跟他签合同了吗?”顾珩问。
李闻野点头:“如我刚才所说,这是最后一次约谈。”
肖阳看顾珩的眼神里带着丝同情,但他也只是个打工人,没有话语权,更左右不了高层的决定。
赵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见顾珩他们从会所出来,连忙下车开门。
关上车门,顾珩隔着车窗看见李闻野也上了车,黑色宾利从他旁边开过,驶入车流,最后消失在路口转弯处。
顾笙给他打气:“没事,等会回去后你先联系那些高层,我也跟爸爸打个电话。”
顾珩笑得勉强,回到家,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思考的时候,身心俱疲。
李闻野后天约见顾越,他要怎样才能在那之前说服公司那群高层,拿到合同书。
窗外有洒水声,是茹姨在给院子的花浇水,露台上有房东留下来的躺椅,顾珩换了个地方颓废,一会儿看茹姨浇花,一会儿抿一口咖啡。
可能是这样躺着太舒服,没过一会儿竟睡着了。
从有记忆以来,顾珩每次睡觉都会做梦,尤其小的时候,他特别期待夜晚的到来,梦里有时候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大多时候是天马行空。
长大后依旧会做梦,但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醒来就会忘记。
茶几上咖啡没了余温,楼下的洒水声偶尔入梦,顾珩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院里的小孩玩坏了他的钢琴,好几块钢琴键被掰断扔在地上,他一边吸鼻子,一边和凌凯用胶水把琴键粘回去。
粘到一半的时候,顾越推着几个小孩到他们跟前,语气很凶:“给我弟弟道歉,谁不道歉我就把谁的牙打掉。”
几个小屁孩面露恐惧,纷纷低头说对不起。
顾珩抬头,视线被眼泪糊的看不清,他用手肘擦掉眼泪,就看见那几个小孩脸上手上都有青绿色的印子。
到了晚上,被打的那几个小孩父母找了过来,能住在一个大院,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伯压着顾越跪在院子里让他反省。
顾珩跑去看他,让他跟大伯认个错,顾越没承认自己错了,让跪就一直跪着。
他说:“我是你哥,有人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
顾珩看着顾越,幼小的脸颊不断变换,最后变成如今的顾越,跟他讲:“别怪我无情......”
房间门被敲响,梦境破碎,顾珩喘着气醒来,露台外天色已晚,只有淡淡橙色余霞挂在城市与天空的交界处。
他叹了口气,手掌挡住眼睛,声音懒懒的:“进。”
门把手转动,进来的人是顾笙:“你在睡觉?”
“本来只是想坐着喝点东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顾珩从躺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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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坐起来,脸上还有困意。
“这个房子外面景色真不错。”顾笙双手搭在露台围栏上:“我下午跟爸爸通了电话,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顾珩小幅度地抬了下头:“三叔怎么说?”
“爸爸拿到了股份转让书,合同今天晚上从上海寄出,后天就能送到。”
顾珩瞪大眼睛,欣喜之余又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高层为什么会......”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心头一紧:“是三叔答应了什么条件吗?”
顾笙摇头:“我把我自己在华茂的股份摘出去了一股,换成这个项目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然后再分出来百分之五给野火集团。”
“什么???”
顾珩感觉声音卡在嗓子里。
当初爷爷去世,将自己在华茂的所有股份分给了三个儿子,等到他们出生,就又得到了各自父亲手中的小部分股份。
华茂集团旗下子公司无数,只要有一股华茂的股份,就可以得到旗下所有子公司的盈利分红,而顾笙摘出自己名下的一股去换一个小项目的五十股,就相当于用一百万换十万。
“不用觉得不好受,”顾笙说:“原本爸爸是想用他自己的股份去换,我觉得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所以用了我自己的。”
“可是......”
顾笙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一家常年在国外,很多事情帮不了太多,所以但凡能出力,我跟爸爸都会帮你的。”
顾珩感觉眼睛有些发涩,他看着露台下面的花,良久后说:“小时候大伯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尤其是顾越,宁愿自己被骂挨罚,都要先护着我,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顾笙说:“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做信任违背,他们向你制造危险,然后再出面帮你解决问题,目的是得到你的信任。”
“信任违背?”
“如果今天这个结果是他们的终极目标,那么以往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在为现在铺路。”顾笙说。
*
合同拿到手,事情总算是初步告捷,顾珩给母亲发了信息报平安,母亲也知道这次顾笙帮了大忙,本想来成都见见顾笙,但父亲还在医院需要人照顾,于是就让顾瑶代她来一趟。
顾珩欣然答应,等顾遥到成都的那天,他和顾笙一起去机场接的人。
“哥!”
清脆的女声响起,顾瑶扎着高马尾,背着粉白相间斜挎包从人群中挤出来,先是给了顾珩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才转向顾笙,规规矩矩喊了声:“笙哥。”
顾笙笑眯眯点头。
“对啦哥,”顾瑶神秘地侧身一让:“你看还有谁来啦?”
不远处,一个男生拖着两个大箱子在往他们这边走,浅蓝色T恤一角扎进裤腰,虽然白色鸭舌帽挡住了半张脸,但顾珩还是认出了是谁。
“你怎么也过来了?”顾珩走上前拍他的肩膀,颇为意外。
“嘿嘿,”顾瑶自豪道:“当然是我让他一起来的呀,一个人坐飞机好无聊的。”
凌凯无奈笑笑,跟他们打招呼:“笙哥,阿珩。”
8. 这年头
顾珩指指凌凯手边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你这是把家都搬来了?”
凌凯给了顾瑶一个眼刀:“都是你家里这个祖宗的,我纯粹就是个仆人。”
顾瑶立马挽住凌凯的胳膊左右晃:“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可是我亲哥,不像某人,出国几年不回家,回家待几天又走了。”
顾珩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几个人说说笑笑往机场外走。
趁着顾珩去开车,顾瑶拉着凌凯站在路边,指着远处的小推车兴奋地说:“凯子哥你看那个车上好多熊猫玩偶啊。”
凌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不很正常,成都遍地都是熊猫和0。”
“咦惹,”顾瑶满脸嫌弃:“你这是什么破偏见。”
凌凯轻哼一声:“什么叫偏见,本来就是,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成都是一个直着进来弯着出去的地方。”
顾笙站在旁边听两人对话,不自觉被逗笑,顾瑶见状连忙问:“笙哥你不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只是觉得你们说话很有意思。”顾笙眉眼含笑道。
“好吧,”顾瑶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凯子哥有时候讲话就是蠢蠢的,笙哥你别被他带偏了。”
“怎么说话呢你......”
凌凯作势要弹她,小姑娘笑呵呵往顾笙身后溜。
打闹间,一辆黑色小轿车稳稳停在他们旁边,凌凯主动去后备箱放行李,顾瑶则拉着顾笙坐进后排,叽叽喳喳问:“笙哥你们这段时间在成都玩了什么好玩的呀?”
顾笙笑着说:“回来的那几天都忙着工作了,还没好好出去玩呢。”
顾珩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顾瑶:“所以这次托你的福,我们打算放几天假,把市区好好逛逛。”
“好啊好啊!”顾瑶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去熊猫基地,然后还要去吃火锅!”
凌凯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一说起玩跟打了鸡血一样。”
“嘁,”顾瑶瞪了他一眼,看向顾珩大声说:“或者我们也可以找个公社玩玩哦,某人张口就是成都遍地飘零的,让他去实地感受一下。”
“咳......”顾珩没忍住咳了一声,启动车子缓缓驶离路边。
又听见旁边的凌凯抗议:“歪,我说是那么说,可从来没有要去玩的意思啊。”
顾瑶嘿嘿一笑:“但是我们来都来了,肯定要去见识一下啊,不然不是白来了吗。”
说着,又问顾珩:“哥,你去这里的公社玩过吗?里面是什么样的,真的有很多美男围着你跳舞吗?”
顾珩尽量不露出异样,严肃地说:“我每天都在忙工作的事,哪有时间去那些地方玩。”
“好吧,那也太无聊了。”
凌凯嗤笑一声:“放心,有你在旁边这么咋咋呼呼,肯定不会无聊的。”
“你什么意思,嫌我吵啊?”顾瑶手伸到前面来掐凌凯的胳膊。
两个人又开始闹腾起来,顾珩暗自松了口气,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了两度。
成都的茶馆文化流传了几千年,到当下已经发展得十分丰富了,一家茶馆可以谈生意闲聊、喝茶吃点心、下棋逗鸟。
知道顾瑶不喜欢晒太阳,所以第一站,顾珩定了一家当地口碑比较好的茶馆位置,四个人在茶馆里喝茶吃饭打牌。
喝完茶,又应顾瑶的要求去了熊猫基地,不过这种大热门景区就没茶馆那么安逸了,人山人海的,好在熊猫们的敬业精神还是有的,顾瑶戴着熊猫发箍拍了好几张合照。
除了茶馆文化,成都还有十二月市,从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一直到十二月的桃符市,而当下这个月是酒市。
沿着锦江河,红灯笼一盏盏亮起来,路上行人车辆络绎不绝,数百酒摊支起架子卖各种自粮酒。
“自酿荔枝酒桃子酒,免费试喝咯......”
李闻野手里提着两个瓦罐酒壶,扫码跟摊主付钱好钱,抬眼准备走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倒酒的男人。
是顾珩。
在他旁边还跟着两男一女,四个人有说有笑,其中的那个女生跟顾珩挨得极近,胳膊时不时蹭到一起。
李闻野眼神沉沉地看了几秒,并不打算过去说话。
“这个好喝吗?给我尝尝。”顾瑶凑到顾珩旁边,踮着脚闻酒香。
顾珩把杯子给她:“拿去吧。”
顾瑶接过抿了一口,眼睛发光:“好喝,很甜诶,笙哥要尝尝看吗?”
顾笙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在看河边挂着的灯笼,闻言摇了摇头:“你们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那我带你去看糖画吧,前面就有。”
顾瑶拉起他的袖子往前面走,看着两人的背影,顾珩笑着跟凌凯说:“感觉她从小到大都这样,跟谁熟了就爱粘着谁。”
凌凯“嗯”了一声,目光落回走在前面的人身上,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顾笙的声音:“李总?这么巧?”
闻言,顾珩抬眼望去,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李闻野,诧异的同时不禁腹诽,怎么在这儿都能碰到他。
而对面,李闻野本来是要打道回府,被这么一叫住,只好停住脚,他扫了一眼顾笙,语气淡淡:“不好意思,我不太记人。”
顾笙微愣住,顾珩连忙上前介绍:“这是我堂哥顾笙,妹妹顾瑶,发小凌凯,我是顾珩。”
李闻野的目光顺着顾珩介绍扫过去,最后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顾总。”
顾珩礼貌点头,看他手里提着两壶酒,道:“李总也是来逛酒市的?”
“嗯,家里人比较爱喝,所以下班过来买一些带回去。”
顾瑶没在酒壶看到名字,好奇问:“这是哪家的酒呀,居然还要特意来买。”
“他们是预订制,要提前联系才会做,每个批次也有限量,你们现在去的话,摆出来的酒都是有买家的。”
“要西夸嘞,”顾瑶没忍住冒了句上海话,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不好意思笑笑:“那看来这个酒应该很好喝了。”
晚风吹过,酒壶左右晃动两下,发出轻微的脆响,李闻野目光微敛,道:“我还有事,你们先逛。”
顾珩求之不得,面上还是客客气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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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忙,我们随便逛逛。”
李闻野“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提着酒走了。
等人走远,顾瑶啧啧摇头:“白瞎长这么张帅脸。”
顾珩忍笑:“怎么说?”
“我靠,你们没感觉到吗?只要他一开口,周围的空气就跟结冰了一样,没想到这年头还流行这种冰山型帅哥。”
凌凯摸摸下巴:“确实,而且你们不是见过面吗,怎么还不认识你们?”
顾笙也看向了顾珩。
“额,”顾珩解释说:“因为他有一点脸盲,记不住人。”
这也不怪顾笙,他跟李闻野就见过一次,而那次因为提前跟李闻野说过顾笙的身份,见面的时候就没怎么详细介绍,顾笙那边更是忘记跟他讲李闻野有脸盲这个毛病。
“好吧,”顾笙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合同出了什么纰漏,他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没想到顾笙居然是这样想的,不过说起合同,顾珩道:“距离我把转让书给李闻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按理说就算要审核,也该有个准信了,可至今也没等到他联系我对接后面的工作。”
“一点消息都没有吗?”顾笙问。
顾珩摇头。
顾笙沉默了须臾,说:“在等两天看看吧,一般大公司流程是要繁琐些。”
顾珩点头:“也只能等着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顾瑶伸手揽住俩人胳膊,拉着往前走:“我最讨厌在外面玩的时候聊工作的事了,出来了就好好玩嘛,走走走,去前面看看。”
顾珩自然也不是一个工作狂,不再刻意去想工作的事,白天被顾瑶拉着逛景区,晚上去夜市逛吃逛喝。
如此又过了几天,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就在顾珩打算主动联系李闻野的时候,他接到了顾越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顾珩皱眉按下接通键。
“是阿珩吗。”电话那边传来顾越的声音。
“什么事。”
顾越在那边笑:“哈哈没什么,就看顾瑶发的朋友圈,她好像也来这边了,是过来跟你一起庆祝成功拿下项目的吗。”
顾珩不愿跟他多说什么:“这跟你好像没有关系。”
谁料顾越却嘲笑道:“没什么关系的人是你才对吧。”
“什么意思?”
“阿珩,这都过去多久了,野火集团的人有联系你过去对合同内容吗?你不会以为他们已经定下要跟你合作了吧。”
顾珩感觉太阳穴突突在跳。
“看来你还不知道,以往公司从来没有把股份往外给的先例,所以我知道你把股份作为筹码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但没想到高层居然给三叔那边开了先河,那我肯定也不能落后你们是吧,所以......”
电话那头嘲讽的笑声更清晰了些:“为了不失公平,高层也给了我同样可以对换股份的选择,阿珩啊,到最后依旧是我给出的条件比你要多一些呢。”
顾珩不相信:“你说什么?”
“呵呵呵,”顾越道:“你还想再听我重复一遍吗,那多不好意思啊。”
9. 我除了图你以外
顾珩想起那天在酒市碰到李闻野时,对方冷冰冰的态度,难道还真让顾笙说对了......
可就算真是如此,为什么不能早点给他个消息,能与不能都应该有个说法吧?
还是说李闻野早就跟顾越站成一队,故意拖着他,让他以为事情在走流程,从而放弃再找其他下家的机会?
顾珩心烦地闭上眼。
那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呢,以为有一线可能,于是李闻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忍则忍保持体面,结果到头来他跟顾越才是一路人?
“生意嘛,永远都是利益最大,你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也是让我没想到,差一点就让你赢了。”顾越说。
“多谢你的夸奖,”顾珩手指攥紧手机,却努力保持平静:“没有别的事就先挂了。”
“好啊,那就等回上海再见咯,”顾越笑道:“不过后面项目还要我继续跟进,一时半会儿我也回不去了。”
顾珩声音发冷:“那真是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顾珩换上西装,抓起车钥匙开车去了野火集团。
正午的人阳光晃得人眼睛疼,顾珩抬手拉下遮阳板,一路疾驰。
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野火集团楼下,顾珩推开车门,快步走进大厦。
前台见他进来,立刻起身微笑询问:“您好。”
“我找李闻野。”
前台问:“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
前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暂时不能进去。”
顾珩拿出自己的明信片往前一推:“我是上海华茂集团的顾珩,跟他有项目要谈,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前台迟疑地核对了明信片:“那您稍等。”
打通内部电话讲了几句后,前台对他说:“李总现在正在开会,我先带您去楼上坐一下。”
顾珩微微颔首:“有劳了。”
电梯一路直上顶楼,走出电梯,所见环境也与上次来时别无二致,原本以为前台会带他去休息室,没想到竟是去的李闻野办公室。
“李总的会议时长不固定,等他结束了会来找您。”
“好的,多谢了。”
前台微笑着点点头,关门出去了。
办公室的空间不算很大,但收拾得很整洁,除了必备的办公用品,没有任何装饰和绿植,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
顾珩找了个沙发坐下,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才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李闻野穿着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径朝办公桌走去,拉开椅子坐下:“顾总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顾珩走到他办公桌前:“看来李总今天又记得我了。”
“我是什么时候没记得过你吗?”李闻野点燃一根烟,淡淡的烟草味道弥漫开来。
看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顾珩心里一阵热血上涌,却还强压着:“关于项目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李闻野点头:“我也正要联系你。”
“今天公司高层开会讨论了你和顾越给出的条件,最终决定跟顾越签合同。”
顾珩:“为什么不早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等消息,甚至以为你们已经在拟合同了。”
“没确定的事自然不会提前通知,公司需要时间评估双方方案的风险和收益,总不能凭一时冲动做决定。”
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不错。
顾珩深呼吸:“所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是吗?”
“也不尽然,”李闻野抬眼看他:“我说过,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去推翻股东会上的决定。”
“不可能,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为什么一定要把工作和私生活绑在一起呢?”
“因为我除了图你以外,别的也不需要什么。”
“......”
顾珩真是没招了。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以后,他每天都在刷新三观,毕竟在以前,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另一个男人的嘴里听到“我图你”这三个字。
“算了,就这样吧,”他说:“合同我不要了,你就好好跟顾越合作吧。”
李闻野将烟摁灭在烟灰缸,看顾珩的时候,原本一成不变的神色开始有些复杂:“我让人送你下去。”
“不必,我自己走。”
电梯门关上,看着门里自己的倒影,顾珩闭上了眼。
他果然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如今这个项目算是被顾越抢过去了,他是该打道回府,还是重新做另一个项目?
毕竟这个对赌协议没有时间限制,马上着手新的项目,也为时不晚。
可是......
不管是打道回府,还是另谋出路,都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有顾越这条疯狗在后面追着咬,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电梯门开,肖阳早已在门外等待:“顾总,我送您。”
顾珩婉言拒绝:“我自己出去就行。”
肖阳笑笑,带着顾珩往大堂走:“顾总不用这么客气,虽然这次合作没达成,但以后的机会还很多。”
顾珩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没有说话。
“其实这段时间李总也是左右为难,之前答应你们,只要拿到股份转让书就签合同,谁知道会见那天顾越也拿了份转让书。”
肖阳说:“高层们都比较看重利益,李总和他们周旋到今天,也是尽力了。”
顾珩声音有些冷:“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吗。”
肖阳略感疑惑,但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您误会了,李总从来不会让底下的人说这些,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怕越描越黑,肖阳转移话题:“话说,今天顾总,哦就是顾崇明,也来我们公司了,这会儿正在跟我部门的部长聊天呢,小顾总你要过去看看吗?”
“顾崇明?”
肖阳点点头。
这倒是奇怪了,他这个大伯不好好在上海公司待着,来成都干什么,总不会是看他笑话的吧。
顾珩问:“他跟你部长关系很好吗?”
“应该吧,”肖阳耸耸肩:“毕竟跟你们华茂合作了这么多年,而且我记得往前几年,华茂的项目都是我们部长跟顾总还有顾越对接的。”
顾珩嘴唇紧闭,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肖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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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状态不对,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小顾总,你没事吧?”
顾珩摇头,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肖阳:“会所那次,我记得李闻野说高层更倾向于顾越那边,那个人是你部长吗?”
“enn,”肖阳回忆了一下:“对,我们公司的客户资源都在业务部手上,研发部要选择案例对象,基本都听业务部的推荐,那天我们部长推荐的就是顾越......”
肖阳还在说,顾珩却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啊?”
肖阳听顾珩嘴里喃喃说了什么,然后也没跟他打招呼,快步往大门外走了。
回到家,顾珩直接去了顾笙的房间。
而顾笙不愧是跟着三叔一起经营公司的,听他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输的。”
顾珩诧异地看着顾笙:“我还没说我的猜想,你已经知道了?”
顾笙笑了下:“因为这并不难猜啊,一个公司部门部长的年薪有多少?五十万差不多吧,从二十五岁做到六十岁退休,扣除社保公积金,省吃俭用才存下几百万,但如果能在项目里做手脚,那么一次拿到几百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顾笙继续说:“大伯他们在华茂工作这么久,手里客户资源是你想象不到的多,有些需要他去维护,有些需要主动来维护他。”
顾珩点头:“所以,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不会给我做,因为我不会给那个部长好处。”
“对。”
顾珩面色微冷:“这些年来,大伯他们一直在串通手里那些项目的合作商,那个部长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灰色交易从来就不少见,只要是有点职位的人,都会从中谋取一些利益。”顾笙拍拍他肩膀:“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或许是你当下破局的转机。”
“你想揭发顾越?”
顾笙眨了下眼。
“这确实也是一个方法,不过我们没有证据,找人去调查的话,中间要花不少时间。”
等他们找出证据,黄花菜都凉了。
然而顾笙却问他:“二伯没跟你讲过吗?”
顾珩愣住:“讲什么?”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也是从我爸那知道的,”顾笙说:“好多年以前二伯就跟我爸讲过,说他发现大伯在拿项目的钱,并且让他助理去调查过,手里有明确证据,只是顾念兄弟情面,就跟我爸说过那一次,对外一直保密。”
顾珩愕然:“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大伯背着公司做这种灰色交易不是第一次,你如果要证据,二伯那个助理手上应该是有现成的,就是......”
顾笙思虑再三,才斟酌着说:“如果放出那些证据,就不单是让顾越退出这个赌局这么简单了,他们要面临的是法律风险。”
法律风险。
顾珩当然知道,职务侵占是很严重的经济犯罪,一旦立案,基本就没有回头路。
窗外烈阳依旧,指尖搭上窗台时,甚至还能感受到阳光带来的灼热,可他却只感觉到冷,仿佛身置寒冰之中。
因为,他现在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
10. 而我
养老园区工地现场,一群人正簇拥着顾越应付检查,顶上烈日炎炎,顾越头戴安全头盔,连擦汗都费劲,更不提还穿了一身西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眼看水喝完了,助理赶紧递上一瓶新的冰水,顾越接过来猛喝几口,依旧不解炎热带来的烦闷,他将水瓶重重扔回助理手上:“一个破巡查让谁来不行,非得我来,你们工资都是白发的吗?”
助理连忙低下头,顾越还想再骂,余光却瞥到远处正朝他走来的身影。
顾越若有所思地摘下安全头盔,其他人也很有眼力见地去别处巡查了。
顾珩走至顾越跟前停下:“这么热的天,越哥还要亲自来工地盯巡查,真是辛苦。”
顾越扯了扯领带,顾做轻松道:“既然这个项目是我负责,当然要亲自上阵,倒是你,不老老实实回上海,跑这里做什么?”
“去对面咖啡厅坐下聊吧,我不想站着。”
话落,顾珩转身就往工地外走,顾越站在原地,指尖捏着安全帽的带子,不明白顾珩到底要做什么。
咖啡厅冷气很足,顾越抿了一口冰美式,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顾珩往杯子里加了一块糖,银勺子沿着杯沿一圈一圈转动:“我最近睡眠不好,总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两家关系还不错,我每天放了学都会去大伯家,妈妈不来接我,就不回家,你对我也很好,每次都会把你藏在抽屉里的零食分我一半,会陪我练琴,陪我预习课文。”
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顾越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种事。”
顾珩点头:“毕竟时间已经太久。”
顾越皱起眉。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有些问题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顾珩看着顾越:“为什么一定这样要针对我们一家?”
“针对?”顾越面带嘲讽,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敲击桌面:“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公司本来就是有能力者居之,你自己没本事拿下项目,反过来怪我针对。”
“我说的是我们一家。”顾珩加重了语气。
顾越道:“这话我就更听不懂了,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们一家了?没记错的话,我对二叔和二婶一直都很敬重吧,还是说,你指的针对是股份那件事?”
“那怎么能算是针对呢,二叔住院,你又不能管理公司,你们跟华茂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少,与其这样下去,不如早点退出,至于那些股份也不是白让你们拿出来,每一股都会按当下的股价折算成现金,”顾越身体微微前倾:“你们吃亏了吗?”
“那我爸呢,”顾珩声音冷峭,语气不似询问,更像肯定:“我爸住院,是不是你们做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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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越脸上的笑容一滞,但立马便调整过来,他轻咬口腔一侧软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叔住院我们也很担心的。”
“是吗。”
“当然。”
“因为担心,所以爸爸一进医院,就要重新算股权,跟我签对赌协议,迫不及待把我们一家赶出华茂?”
顾越微微敛目,从容的表情逐渐变冷:“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看顾越警惕的模样,顾珩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湮灭了。
“我知道了什么对于你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越:“而我,要感谢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话。”
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舒缓柔和,顾越看着顾珩远去的背影,一脸莫名。
坐回车上,顾珩拨通屏幕上的手机号,铃响不到五秒就被接通。
“林叔叔,辛苦你今天把资料带去律所去做公证,以及联络媒体的事情,也要拜托给你了。”
电话那边传来中年男人敦厚的声音:“好,放心交给我去做吧。”
挂断电话,顾珩侧首往车外看去。
咖啡厅的落地窗擦得透亮,顾越的目光直直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对视,不过短短几秒,顾珩收回视线,拧动车钥匙,缓缓驶入车流。
11. 我们见一面吧
李闻野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刚要保存文件,桌面右下角弹出秘书发来的新闻推送。
鼠标点开,标题鲜红刺眼——华茂集团股东顾崇明涉嫌长期截留项目款项。
他眉头微蹙,鼠标滑轮一点点往下拉。
而与此同时,华茂集团高层会议室里也早已乱成一团。
长条会议桌上,一众股东面色凝重,其中年纪稍长的股东徐砚东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过今天的新闻了,华茂成立至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闻,顾崇明,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一直闭目养神的顾崇明睁开眼:“不过是些伪造的资料,然后被无良媒体转发了出来,这也能信?还要我给解释?”
“伪造?”徐砚东冷笑一声:“新闻里面你跟那些分包商的聊天记录,时间金额账户分毫不差,你说是伪造?”
没有给顾崇明反驳的机会,徐砚东继续说:“不管是真是假,现在华茂出了丑闻,股市大跌,责任都在你身上,由于顾崇舟先生还在医院,因此我将代表所有股东宣布,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不再参与公司的任何会议和决策,稍后我们也会联系美国那边的顾崇安先生,如果他决定回国,将直接加入股东会,拥有发言权和决策权。”
闻言,顾崇明表情一变,重重一拍桌子:“华茂除了顾崇舟就属我的股份最多,你敢将我踢出股东会?”
“这是股东会所有股东开会一致决定,再由我公布出来,可不是我一人决定的。”
顾崇明起身就要辩驳,会议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目光严肃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顾崇明身上:“顾崇明先生,我们接到匿名报案,怀疑你涉嫌职务侵占罪,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顾崇明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镇定说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带我走?”
为首的警察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文件,展示在顾崇明面前:“顾先生,你这个案子已经被公安立案调查,这是立案书和传唤书,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野火集团业务部部长办公室里,江则远把一包文件拿给肖阳:“这份合作方案你今天加班改好,明天要给李总过目,别耽误了进度。”
肖阳接过文件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悉悉簌簌的讲话声,一下秒,两名警察推门走了进来。
“江则远先生,我们怀疑你与华茂集团顾崇明的职务侵占案有关,现被列为犯罪嫌疑人,这是传唤书,请跟我们走一趟。”
于是,在肖阳还没搞清楚状况,懊恼今天又要加班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就被两名警察带走了。
办公室外,所有员工目送江则远被带走,等电梯门关上后,立马跟炸了锅一样。
其中有几个探头问肖阳:“肖经理,部长这是要进去了吗?”
“今天我看到华茂集团的新闻还在说呢,没想到部长也有牵连呐。”
“听说这个一旦罪名落实,是要判实刑的嘞。”
“那肯定啊......”
肖阳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那份文件,两秒钟后他反应过来,扔下文件就往外跑。
电梯一路直上顶楼,跑出电梯,肖阳直奔李闻野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大开着,他单手扶住门框,气喘吁吁道:“李总!江部长......江部长刚才被警察带走了!就是今天华茂集团的那个新闻,警察说江部长和那个案子有关。”
李闻野坐在办工作前,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在他脸上,让硬挺的五官蒙上淡淡光晕,听到肖阳的话,他只轻微抬眼一瞥,眼里并无太多意外。
春熙路别墅区,顾瑶和凌凯蹲在一楼院子花坛左右两侧,层层叠叠的绿植下面,是一只胆小炸毛的小猫,黑白相间的毛粘满草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你慢点,别吓到它了。”顾瑶压低声音,把手里的猫条一点点往前挪。
凌凯低声反驳:“光知道说我,你怎么不来抓,喂个猫条站那么远,是怕它吃到吗。”
“阿一西,我这叫谨慎你懂什么。”
顾瑶给了凌凯一记眼刀,鼓起勇气再往前挪了一点。
小猫闻到猫条的味道,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那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警惕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还是没能抵住美食的诱惑,一点点吃了起来。
顾瑶伸出手,动作极轻地落在它粘满草屑的背上,小家伙抖了一下,没躲开,反而还往她手心蹭了蹭。
看小猫吃得津津有味,顾瑶兴奋得两眼放光:“要西夸嘞,它好乖啊,比你乖多了。”
凌凯没说话,只微微抬眸看她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轻轻抚摸小猫的额头。
顾珩回来的时候看到蹲在花坛边的两人,停住脚步:“你们在做什么?”
“哥你回来啦,”顾瑶往旁边让出一点空间:“你家里跑进来一只小猫哦,我跟凯子哥在喂它。”
闻言,顾珩放轻脚步走过去,目光落在那只脏兮兮的小猫身上。
“哥,我们要养它吗?”
顾珩婉拒:“我暂时没有养宠物的打算。”
“啊?”顾瑶哀嚎一声,把小猫抱到怀里:“可是它看上去很可怜诶,如果不管它的话,说不定明天就饿死了。”
顾珩说:“如果你想养的话,必须保证家里不会有一根猫毛,不然你跟它一起出去住。”
“好啊好啊,我肯定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顾瑶立刻应下,小家伙窝在她怀里乖的不像话。
又想起另一件事,她抬头看顾珩:“对了哥,我今天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大伯还有顾越都被警察带走了。”
“嗯,我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回来收拾东西的,”顾珩说:“大伯被立案调查,爸爸住院,现在只有三叔持股最多,公司高层联系他回国,我和笙哥也要回上海几天,你们是继续在这边玩还是一起回去,自己做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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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顾瑶冷哼:“我才不回去呢,等什么时候法院判决书下来,我再去送送大伯他们咯。”
凌凯也耸耸肩,道:“这事儿跟我也没啥关系。”
顾珩点头,往楼上去了。
这一趟回上海不会太久,顾珩只拿了几套衣服,整理行李箱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垂眸扫了一眼,是李闻野。
意料之中。
指尖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抵在耳边,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珩。”
“是我。”
“今天警察来我公司带走了业务部部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李闻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背景里隐约有钢笔划过纸张的响声。
顾珩轻笑一声,直起身,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扔脏衣娄:“我今天听到好几个这样的消息了,不太记得是不是也有野火集团的人牵连其中。”
“原本以为顾总是职场新人,没想到仅仅一步就掰回残局,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是穷途末路的一博罢了,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抽空感谢一下肖经理,如果那天不是他送我,我未必能这么快找到突破口。”
李闻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光景,沉默片刻后,道:“顾越和江则远涉案,原本已经定下的合作方案自然要重新谈,我们见一面吧。”
“不巧,”顾珩将叠好的衬衫放进行李箱,指尖拂过布料上的褶皱:“我今天要回上海。”
“那我等你回来。”
整理衣服的手一顿,顾珩语调平缓:“好啊,回来后我会跟你联系。”
挂断电话,顾珩整理完最后一件衣服,拉上行李箱拉链,金属扣咬合在一起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很小的时候,老师给他们布置过一个课后作业,题目名叫——你会如何达成目的。
他趴在书桌前苦思冥想很久,也没写下满意的答案,父亲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抚摸他的头:“阿珩,达成目的的路从来不止一条,就像过河,有人架桥,有人搭船。”
“那如果面前有一个十块钱的蛋糕,你手里只有五块钱,你是会祈求店老板把价格降低一点,五块钱卖给你,还是自己再去挣五块,凑齐十块钱,把蛋糕买回家呢。”
当时的他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自己去挣钱。”
父亲笑了,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他说:“我才不会为了一个蛋糕去求别人,我要自己挣钱买,或者去买烘焙书,按照教程自己做,就算最后蛋糕做得不好吃,那也是靠我自己得来的,不是别人施舍的。”
父亲眼中带着赞赏:“不错,有志气,其实啊,这蛋糕就像是我们达成的目标,有人想走捷径,靠求人靠施舍,虽然得到了,但要么不长久,要么藏着代价,你选择自己做,看似慢了点,却走得踏实,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底气上。”
窗外阳光正好,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倒影,顾珩背脊微弯斜靠在电视柜边缘,父亲的话还犹在耳边。
12. 我想
飞机落地上海,顾珩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市区医院。
行李箱滚轮碾过逛街的地砖,发出规律的咕噜声,顾妈妈正坐在百叶窗下看书,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衬得房间格外安静。
听到门开,顾妈妈抬眸看过来,眼角细纹在光影里柔和地舒展:“回来啦。”
顾珩放下行李箱,走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母亲,掌心触碰到后背,能清晰感觉到消瘦:“怎么在太阳底下看书,伤眼睛。”
顾妈妈摘掉眼镜,将两鬓碎发往耳后捋:“年纪上去了呀,眼神总飘乎乎额,感觉在太阳下头倒看得清爽点,晓得侬今朝到上海,侬阿爸呀一整夜没睡落觉,现在刚刚好困着。”
病床上父亲脸色依旧苍白,手搭在被子外面,手背上还留着输液针孔的淡青痕迹。
“医生今天来看过了吗?”顾珩低声问。
“早上看过了,医生讲各项指标还算稳定,就是呀,”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谈叹气:“就是内脏额损伤还是老样子,能维持现状已经蛮勿容易了,想恢复到老早样子,难唻。”
顾珩沉默着点头:“三叔应该是后天到上海,等他到了要先去公司开股东大会,然后再来看爸爸。”
“嗯,公司额事体比较重要。”
顾妈妈重新坐回百叶窗下,顾珩帮她调整叶片角度,报纸在阳光下翻篇。
“爸爸知道这件事吗?”顾珩问。
顾妈妈摇头:“伊清醒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讲。”
“等他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顾妈妈一愣,抬眼满是诧异:“哪能会这么想?”
“当初爸爸顾念和大伯他们一家的情,没有去举报,可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车祸,”顾珩问:“我本来没想走到这一步,给林叔叔打电话之前,我找顾越见过一面,提到爸爸车祸的时候,他一点认错的意思也没有。”
“傻孩子,”顾妈妈牵住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捏了捏:“过日子啊,心里得有杆秤,只要是侬觉得对额事情,我跟你阿爸都会支持的。”
看着母亲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鬓发,顾珩沉默地蹲下身,脸颊轻轻贴在母亲的膝盖。
顾珩在医院守了两天,父亲偶尔醒过来,意识还不太清楚,只是拉着他的手喃喃几句,停不太清楚在说什么。
第三天的下午,三叔顺利抵达上海,顾珩和顾笙一起去接的人。
顾珩恭恭敬敬叫了声:“三叔。”
顾笙也主动接过顾崇安的行李:“爸爸。”
“嗯,”坐了一路飞机,顾崇安面上略带疲惫,看向顾珩问:“你爸爸情况还好吧?”
“一切都好,不用太担心。”顾珩道。
顾崇安点头:“那就去公司吧,那群老家伙还等着呢。”
华茂集团会议室里,股东们端坐一屋,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关于顾崇明涉案的文件。
顾崇安坐在主位上,深灰色的西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也衬得他鬓角白发愈发清晰。
他目光扫过众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国外,没有过问过华茂的事情,如今大哥在警局接受调查,二哥身体也没有康复,因此我受诸位股东合伙人联系,回国处理集团事务。”
坐在顾崇安右下方的徐砚东点头,说:“顾先生虽说没有直接管理过华茂集团,但比起外人,我们还是更愿意相信顾先生你的。”
顾崇安道:“定不辜负大家的相托。”
徐砚东继续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公司运营,城西的商业综合体项目马上要封顶,下个季度盐城项目要启动,还有成都那个养老园区,顾越负责的部分......”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目光不自觉瞟向坐在末位的顾珩。
顾珩垂眸,视线全落在文件资料上,没什么表情。
顾崇安顺着徐砚东的话头说:“已经在进行的项目,原本是谁对接就继续对接下去,盐城原本是让大哥做,现在要转交出去,周五之前开发部选定好项目负责人,至于成都那边......”
顾崇安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文件夹着的另一份协议上:“受大哥的影响,顾越也在接受警方调查,此前他与顾珩签订的对赌协议,就此作废吧,成都的项目交给顾珩去做,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也会亲自带顾珩,直到他能独立接管公司。”
这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开口了:“顾先生,这个协议当初是签了字盖了章的,虽说顾崇明和顾越涉案,但现下终究是还没落实,说作废就作废吗?”
“刑事案件不轻易立案,不是零就是一,警方既然能把人带走,就说明手中有确切证据,只不过是最后多和少的问题。”
顾崇安的话一针见血,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然而顾珩却一直低着头,顾崇安看向他:“顾珩,你怎么认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顾珩站起身,说:“我想继续履行协议。”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的声音。
“我会继续履行协议,但和我对赌的不是顾越,而是在坐的各位股东,我会把成都的项目做完,按协议要求赚到十个亿,等到那个时候,再由各位股东评判,我能不能担起集团的担子。”
顾珩声音清澈,在座所有人听完他的话,都沉默了,还有不少人的神色由疑虑变为赞许。
顾崇安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各位怎么说?”
原先反驳的声音早就闭上了嘴,只连连点头:“那就这样办吧。”
会议解散,股东们陆续离开,很快就只剩下顾珩他们三人。
“你爸那边我等会晚上过去看看,”顾崇安单手撑住会议桌:“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成都那个项目,我会让顾笙帮你......”
顾珩打断他:“没事的三叔,我既然当着股东们的面说了,这路就得我自己走,你们帮我已经够多了,集团还有很多事要做,让笙哥留下来跟你一起吧。”
顾笙摊开手:“其实我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听他唠叨我的。”
顾崇安瞥他一眼:“你如果做事再稳重一点,我也懒得天天说你。”
刑事案件从公安到检察院再到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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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也要三个多月,更何况顾崇明这件事涉及到的合作单位接近二十多家,一时间也难以结案了。
顾崇安暂时留在国内管理集团,顾珩在会议结束后又待了两天,便和顾笙买了去成都的机票。
下了飞机,顾珩让顾笙先回家,自己去见李闻野。
顾笙问:“真的不用我一起去吗?”
顾珩笑笑:“等我好消息吧。”
送走顾笙,顾珩打了出租车往他和李闻野约定的地方开去。
车子在茶楼门口停下,顾珩付了钱,站立在门口。
米白色围墙爬满绿藤,客人推门的时候,檐下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李闻野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穿着件浅灰色条纹衬衫,桌上摆着茶点,见他进来,起身相迎:“刚下飞机?”
顾珩走过去,将外套挂好,拉开椅子坐下:“总不能让你等太久。”
“那就多谢顾总体量?”李闻野推给他一杯刚泡的茶。
顾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错,李总客气了。”
“园区那个项目华茂是怎么打算的?”李闻野开门见山问道。
从爆出新闻警察抓人,项目就停滞到现在,高层们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从那两个商场或者医院重新选择了,虽然那些项目做起来费事又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那也比现在停下来要好。
顾珩放下茶杯,直言:“从现在开始,那个项目由我来负责。”
“好,之前跟顾越的合同还没来得及签,我让秘书送过来。”
然而顾珩却轻轻摇了摇头。
见状,李闻野停住等他下文。
“之前顾越在,如今他退出了,条件要调整一下。”顾珩说。
李闻野了然:“可以,条件随你定。”
“原定的股份分成不会再有了,毕竟我记得肖经理说过,你公司那些高层不吃大饼。”
说着,顾珩观李闻野表情没有异样,继续补充:“利润点上,华茂会参考市场行情,往上加两个点,合同正式签订的当天打三成预付款。”
前后条件相差如此巨大,李闻野只思考片刻,便点头了:“可以。”
顾珩微微挑眉:“这么爽快,还以为李总至少要跟我讨价还价一下。”
“虽然我们和华茂合作这么多年,但跟顾总还是第一次,就当是见面礼了,”李闻野伸出手:“合作愉快。”
顾珩道:“握手就算了吧,我怕李总手劲太大。”
李闻野恍若未闻:“顾总这是怕了?”
顾珩轻哼一声:“是不想被占便宜。”
李闻野低笑出声,收回手:“握手算什么占便宜,更大的便宜我都占过。”
顾珩双眼微眯:“我劝你以后不要再提那晚的事情。”
“为什么?”
“首先那晚本身就是个错误,其次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我的乙方有除工作以外的任何关联。”
“哦?”头顶灯光照在李闻野脸上,乌黑弯翘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顾总说话还真是让人伤心呢。”
13. 不得不承认
顾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好像吃亏的人是你。”
“那你又是从何笃定,只有你吃亏了呢。”
“?”顾珩简直不敢相信:“首先那天我喝醉了,其次你是清醒的,你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把我带到酒店睡完就走,留我一个人,然后你说你吃亏?”
“首先,是肖阳联系我,说他喝多了不能单留甲方一个人,所以我过去接待公司甲方,其次,是你先扑到我身上的。”
顾珩被气笑了:“那你不能推开吗?你就是这么接待甲方的?还是说谁扑上来你都能睡?”
李闻野看着顾珩,说:“你知道我脸盲吧。”
“然后呢?”
“但我能看清楚你的脸。”
顾珩一脸问号,而李闻野后面说的话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我从来不记人,你是第一个能让我记住,也是第一个跟我上过床的人,再准确一点的说,那天是我的第一次,而你顾大少爷,从小金尊玉贵,长大又在外留学,不知道流连过多少春宵夜,却在那晚喝醉酒趴在我身上拿走了我的第一次,然后拍拍屁股说不想跟我有任何关联,你说我亏不亏?”
顾珩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几次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茫茫吐出一句:“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李闻野微微一抬下巴,看他。
顾珩喉结滚动了两下,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滚过舌尖,唤回一些理智。
要死,是这里的人讲话都这么直白,还是单纯这个人不要脸?
什么叫此前不知道流连过多少春宵夜,他李闻野是第一次,我顾珩难道就不是了吗?
在国外的那些年里,虽说也有不少女孩向他传达过心意,但当时他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练琴上,贸然答应,只会耽误对方。
与其浪费真心,不如继续沉淀。
他这么洁身自好,一心求学,怎么到了他李闻野嘴里就变成流连花丛的浪子了?寡妇被造黄谣吗?
更可气的是,这话说出来一点意义都没有,反而还会让某个没有脸皮的人更得意。
想到这,顾珩用了十成十的耐力,咬牙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李闻野轻笑:“怎么,顾总说不过就要耍赖?”
顾珩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我只是不想再跟你争论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你都不想跟我再有关联,还能叫无意义的问题吗。”
“那你想怎样?”
李闻野指尖轻点桌面:“我从没说过我想怎样,只是正常在看待这件事情,反而是你,连提都不能提起,又算不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顾珩被堵得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不得不承认,李闻野这张嘴巴是有点东西。
桌上茶都凉了,李闻野重新给他添上新的:“生气了?”
顾珩一字一顿:“不至于。”
李闻野点头:“我想也是,顾总读的书比我多,学历比我高,气量自然也是比我大的。”
“......”
顾珩感觉自己快要气到极点,再继续待下去,可能会给李闻野一巴掌,他站起身:“我还有事情在身。”
李闻野帮他拿下挂钩上的衣服:“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相送了。”
顾珩抓过外套,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服务员正端着托盘要上楼,见他出来,笑着往旁边让路:“先生慢走。”
顾珩礼貌点头,快步走出茶楼。
回去的第二天,顾珩就收到了重新修订的合同书,签好字走完流程,园区楼体建筑也宣布正式完工,可以开始介入整装阶段。
靴子总算落地。
在这个“城市病”泛滥的时代,人们渴望回归自然宁静的生活环境,同时又舍不得城市的文明和便利,因此华茂集团开发的楼市都会在旁边配套景区,有的是古镇,有的是大型度假庄园。
而成都这个园区被命名为臻园,既是为以后的老年群体做服务,大门正对着就是黄龙溪古镇。
随着顾珩正式接手项目,他也总算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就在园区配套楼三楼。
虽然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添置东西,只有一张宽大的实木桌,但风景却是极好的。
从落地窗望外看,古镇黛瓦鳞次栉比,水街纵横。
顾瑶和凌凯来参观过一次,也对他这扇落地窗满意得不得了。
“我觉得这里应该放一张躺椅和茶几,茶几还要是竹藤编织的,等到了傍晚往躺椅上一睡,热茶一喝,也太美了吧。”凌凯站在窗前比划。
顾瑶也开始出主意:“再把黑白也抱过来吧,小猫趴在膝盖上一起看日落,更美翻。”
黑白就是顾瑶在院子里捡的那只猫,遵循着猫什么颜色就叫什么名字的原则,顾瑶给它取了这个名。
“那我还要专门雇一个打扫办公室的保洁,这钱从你卡里扣吗。”顾珩道。
顾瑶瞪他:“你这洁癖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我把黑白养得干干净净的,怎么到你这就需要请保洁了。”
顾珩道:“只要是动物都会掉毛发,我尊重你养猫,你也要尊重我不容许视线里有动物毛,不然你就带它一起回上海吧。”
凌凯笑着用手肘碰了一下顾瑶:“好好的你惹他干嘛,他洁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顾瑶冷哼一声:“等哪天他睡着了,我要把黑白抱到他床上,看他会不会被吓醒。”
到了十月中下旬,野火集团的设计部、研发部还有工程部来园区开第一次会议,讨论园区设计方案,李闻野作为旁听也一起过来了。
自从那天“吵”过一架后,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今天见面,两人都只是客套打声招呼,便各自入座了。
所有参会人员齐坐长条形会议桌两侧,设计部工作人员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资料连接道投影上。
“目前方案主要分三个区域,首先是康复训练区,地板采用防滑地板,扶手高度调至八十厘米,室内采光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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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冬至日的日照计算过,下午三点前都有阳光......”
设计部讲PPT的时候,顾珩翻着手里的打印稿,偶尔侧首与顾笙沟通细节,用笔划下需要修改的部分。
不得不说,野火集团作为整装的头部企业,设计出来的方案确实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他和顾笙从头听到尾,只标注出一些小细节。
所有图纸过完,设计问:“顾总有要补充的吗?”
“那我就补充几个点,”顾珩把PPT往前翻:“栏杆材质要由直角改成圆角不锈钢,避免磕碰受伤,另外考虑到部分老人行动不便,所有走廊都要预留智能呼叫按钮,和房间监护系统连在一起。”
设计点头:“好的。”
“还有公共浴室,淋浴区的水温控制器要带语音标识,字体放大到两厘米见方,同时还要做防烫设计,超过四十五度会自动报警。”
“好的,我这边标注一下。”设计埋头敲键盘,把顾珩说的都记录上去。
“另外在选材上面,我知道你们主打的就是无醛基材,但我还是想要求,每样材料都要先给我这边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可以使用,在选材上面,我们的预算可以往上拔高百分之三十。”
意思就是不要因为价钱问题,就用差不多的材质来糊弄,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钱用更好的东西。
坐在顾珩斜对面的研发部部长陈明调出另一份资料:“顾总放心,选材上我们这边的下包商有很多,到时候会根据价格、品质分好类整理成册,给到你们这边选择的。”
顾珩点头,说:“别的我暂时没有要补充的了,其他人呢?”
顾笙问设计:“第一轮工期大概要多久。”
“这个......”这个也不是他一个设计能估算出来的,于是悄悄看向工程部部长。
“唔,”工程部部长胡志刚斟酌地看陈明:“三个月应该差不多吧,陈部长你说呢。”
陈明半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没听到。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闻野开了口:“元旦前就要完工。”
闻言,胡志刚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但还是选择了闭嘴。
“十二月底吗?”顾笙问。
“对。”李闻野点头。
顾笙在心里算时间:“如今十月马上就要过去,算来只有两个月时间了。”
“两个月足矣,两个月是对你们华茂的承诺,”李闻野看向陈明,说:“也是对研发部和工程部的考验,当初研发部信誓旦旦保证,新技术可以让工期缩短到传统装修的百分之五十以上,现在正是验证的时候。”
陈明摸摸眉骨:“传统技术,第一轮工期大概要四个多月,如果用上新的方案,缩短到两个月,应该也是可以的。”
胡志刚顺了顺气:“既然陈部长对自己的研发有这个信心,我们工程部也会全力以赴的。”
顾笙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好,”顾珩收起资料:“那就静等大家的好消息了。”
14. 何为偷偷
会议结束,方才的压迫气氛也随之消散,设计提议想去外面的古镇逛逛,找找后面的设计灵感。
陈明笑呵呵推荐:“那一定要去吃福兴号跷脚牛肉,物美价廉啊。”
设计惊喜得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打算要去来着,主要是听说他们家的厨师是苏稽人,做出来的牛肉一绝。”
介于刚才会议内容一切顺利,又是合作双方第一次开会,顾笙说:“那不然就由华茂做东,请诸位一起吃个便饭吧,你说呢阿珩。”
顾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让小赵现在去联系位置,然后我们慢慢逛过去好了。”
十月底的成都虽然白天还有些炙热,但颜色上已经有了初秋的味道,古镇里不少老树都黄了叶子,落在地上铺成地毯。
顾珩也是第一次逛古镇,之前在国外见惯了教堂尖顶与街头涂鸦,可没有这样青瓦白墙木窗雕花的景色,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就掉到了队伍后面。
而更让顾珩惊喜的是,他还看到了一家琴行。
木质的招牌上刻着店名,漆皮有些斑驳,却透着岁月的旧意,玻璃窗里摆着好几架钢琴,琴键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珠光。
他不受控制推门走了进去,店里飘着淡淡的松木香,店老板是个白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擦拭琴架,见有人进来,温和地笑了笑:“随便看,想试弹也可以,琴谱在左边柜子上。”
“好,谢谢。”顾珩点点头,视线落在靠墙位置的一架黑色立式琴上,琴身贴着张泛黄的标签——1985年产雅马哈U1。
记忆里他初学钢琴时,父亲给他买的就是这款,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自然也拥有了更好的琴,这架琴便蒙上尘布放置一旁了。
指尖轻轻搭上琴键,触感冰凉,他无意识地弹出一段旋律。
大概是太久没听见有人在着老琴上弹出这样流畅的调子,店老板停下手中动作,稍微摘下一些眼镜。
舒缓的音乐从琴键漫出,裹着店里的松木香,窗外的秋风都慢了下来,方才顾珩一心只有看见琴的喜悦,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李闻野靠在柜台边,只看着顾珩,安静聆听。
阳光透过木窗格形成丁达尔效应,修长如白玉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每一个弧度都透着认真和温柔。
最后一个音弹完,店老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苍老:“弹得真不错,这琴有好几年没这么‘活’过了。”
顾珩睁开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老板谬赞了,是琴好。”
店老板摸摸留长的白胡子,眼睛弯成月牙弧度,:“不过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顾珩沉默两秒,道:“此情此景即兴弹的,没有名字。”
“不错不错啊。”
店老板频频点头称赞,但也不想过多打扰顾珩,闲聊两句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琴键凉意,顾珩侧首看向柜台:“偷偷听了这么久,不打算给门票钱吗。”
李闻野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一声:“何为偷偷,我光明正大进来,只是你太过专注没发现而已。”
顾珩抿唇,并不想与他辩驳。
手机响起收到信息的铃声,是顾笙发来的,问他在哪里,其他人已经到店入座了。
收起手机在心底长叹一口气,顾珩抬眸环视小店,没想到在这逗留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只过了一瞬。
和李闻野出了琴店,两人并肩往饭馆方向走去,今天是谈正事,出门穿的都是正装,走在这条古巷子里频频引人瞩目。
李闻野侧首看眼身旁比自己稍矮一些的人,道:“你很喜欢弹钢琴?”
顾珩嗯了一声。
“那如今做的这些事一定让你觉得很无聊吧。”
顾珩略有些诧异,李闻野继续说:“毕竟不喜欢就会很无聊。”
一片枯黄树叶落到跟前,顾珩抬脚迈过:“成年人的世界,就算无聊也不能不做。”
“华茂集团成立到今天这么多年,累计的财富几辈子都花不完,也没办法让你去自由自在?”
顾珩冷笑:“华茂里面的股东多如路边草狗,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为自己牟利,其中的勾心斗角你应该鲜少体会吧。”
业内人都知道李闻野的学历不高,高中没读完就辍了学,十五六岁的年纪步入社会,白手起家开公司,敲钟上市,因此野火集团虽然是龙头企业,却也才成立十余年而已。
而李闻野作为野火集团的创始人,手里攥着最大股权和绝对决策权,不必受股东合伙人话语左右,只要是他拍板定下来的事,底下的人只会照做,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李闻野开玩笑道:“那不然你来我这上班?”
顾珩睨他一眼:“那我还是听顾越的话,把股份折算了出国比较好。”
到了吃饭的地方,所有人都已入座,还剩两个挨着的座位空着,李闻野在陈明的招呼下从容入座,顾珩没得选,只能跟着一起坐。
通常公司聚餐多是选择比较正式的酒店,但今天是临时起意,一切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开始提议要来吃饭的设计在吃了第一口牛肉后满口称赞,胡志刚说:“这里风景环境很适合居住,你这么喜欢干脆买一套好了,当是给顾总捧捧场。”
设计咽下嘴里食物:“那得先让李总给我涨工资,不然就我这小虾米怎么可能买得起华茂的房子。”
陈明也笑呵呵插话:“华茂的客户定位一直都是中高阶层,别说是你,就是让我买一套也要大出血的。”
“不过贵确实有贵的好处,”设计说:“我在做图纸的时候是真的想过,等有钱了要带我爸妈过来体验一下,我们家是北方人,就稀罕这种江南水乡的调子。”
陈明说:“南北地区不同,南方人也一样羡慕北方的林海雪原啊。”
顾笙也笑着点头:“北方的冬天很漂亮。”
“我听说顾总和华茂有一个协议约定,要用这个养老园区创造出十个亿的营收?”胡志刚问道。
被cue到的顾珩放下筷子:“对,是有这个约定。”
胡志刚咂舌道:“那这个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压力自然是有的,”顾珩看向胡志刚,虚心请教:“我对成都这边其实了解比较少,胡部长主理了这么多工程,按你的经验来看,这个园区在成都的市场会如何呢?”
“唔这个嘛,”胡志刚先给自己叠甲:“李总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干粗活的,说话比较直,要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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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好听,还请顾总别介意啊。”
顾珩忍俊不禁,这个胡部长有些幽默在身上的:“但说无妨。”
胡志刚手指捏捏下巴,思考道:“说实话,现在的房地产其实没有以前那么景气了,一是产能严重过剩,二是经济下行,就算降价也不会有人愿意买的。”
在场的人都点头,很是赞同他说的这句话。
“但这个园区和寻常楼市又不一样,面向群体也不一样,如果最后真能按照预期那样落地,还是蛮有前景的。”
说话间,胡志刚掰起手指头:“第一点,成都人都讲究‘安逸’,你这边出门就是景区,比去公园还要近,第二嘛,这越往后老年人是越来越多了,去养老院受罪,在家又不招年轻人待见,能有个像家一样的养老园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闻野帮他补充:“其实区别就在于创新,一栋房子不管建得多高端,本身只有一个居住属性,但如果能给他再赋予一些别的属性,自然就脱颖出来了,另外成都的消费也不低,只要能达到预期效果,会有人买单的。”
陈明赞同道:“现在就是讲创新,继续走老路子不会有太大突破,我们不也是一样在研发新技术。”
顾珩点头,由衷表示感谢,
除了他,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都是从也很多年的前辈,哪怕是最年请的设计也比他懂得多,能听到前辈给的评价,这顿饭吃得很值。
有了李闻野在会议上的许诺,施工很快就开始了,顾珩也开始进入忙碌状态。
先是材料选材,他自己提出每样都要过目,野火作为乙方,自然要满足他的需求。
工期的前半个月,胡志刚三天两头就要带一大堆样品来找他,检验筛选确定,每次都要忙到晚上。
顾珩还好,坐在办公室里,胡志刚就有些受不了了,天天自家公司甲方公司还有施工现场到处跑,难免有些分身乏术。
恰逢有一个涂料,胡志刚几乎把所有下包商都搬了个遍,依旧让人不满意。
他绞尽脑汁,最后找到一个外国牌子的存留样品,顾珩看过总算是点头了。
“这个涂料价格偏贵,往年被一些合作商选过,但相比其他产品使用率太小,渐渐就没有再继续用过了,我们也不跟合作商推这款,你现在手里的这个样品氧化也有些严重,如果真的要用这个涂料,建议还是要看看全新的。”胡志刚说。
顾珩问:“那现在有全新的可以看吗?”
胡志刚尴尬地摸摸下巴:“目前没有,他们在国内没有市场,要看只能是去国外的工厂实地看。”
“这样啊。”
似乎是知道顾珩要说什么,胡志刚急忙道:“对,但是我呢顾总你也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实在走不开。”
顾珩点头表示理解:“这款涂料是目前看下来最合适的,既然国内没有,那也只能跑一趟了,胡部长你就继续忙国内的工程好了,我自己想办法。”
闻言,胡志刚嘴角压不住地上扬:“那多不好啊,你是甲方,哪有让甲方自己想办法的,要不然我回公司问问,找个人陪你一起。”
“唔,”顾珩想了一下,点头:“也可以,毕竟你们比较专业。”
胡志刚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这么定了。”
15. 怎么不继续睡
决定好要去出差,顾珩立马就开始安排后面的工作。
现场监工交给赵鹏,选材工作交给了顾笙,他考虑事情比自己还要仔细,这件事只有让他做才能放心。
顾笙欣然同意:“你安心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做。”
顾珩点头:“我查了一下,我去的那个工厂就在纽约边界,离你家只有一百公里,我想顺路去看看三婶,应该不会打扰到她吧?”
“可以啊,她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交代完工作的事,顾珩就安心准备行李了。
已经到了十一月,纽约比国内要冷很多,虽然这趟不会去太久,但厚衣服站地方,挑挑拣拣,最后还是要拿两个行李箱。
而胡志刚那边,那天说要回去找人,最后具体找了谁没说,顾珩忙着交接工作也没去过问,只是看了最近飞机航班,然后通知他订机票的时间。
于是等顾珩拉着行李赶到机场,在候机室看到李闻野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了。
对方穿的便服,正悠闲地翻看杂志。
“你怎么在这里?”顾珩吧行李箱往旁边一放,金属滚轮在地面滑出轻响。
听到声音,李闻野抬头,视线落在他旁边的行李箱上:“你出趟差要带着么多东西?”
顾珩皱眉:“你别告诉我胡部长说要重新找人跟我一起出差,那个人是你。”
李闻野合上杂志:“如你所见。”
“......”
顾珩沉默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胡志刚作为一个员工,是怎么找到自己老板,让老板去出差的。
但其实这也不能怪胡志刚。
那天胡志刚回到公司,琢磨着要找谁去出差,他想起业务部的肖阳跟顾珩关系还可以,两人前期谈项目的时候有过不少交集。
于是他乐呵呵就往业务部去,但是马上就十二月了,正是销售们猛猛发最后一波力的时候,肖阳作为经理,更是忙得晕头转向的。
“胡部长,这种事不是应该让你们工程部或者研发部的人去吗,我一个销售懂什么选材,去了也是白去。”
胡志刚道:“华茂这个项目李总就给了两个月时间,工程部都要忙出火星子了,哪里抽得出人手来,研发部就更不用说了,陈明那老东西恨不得天天住办公室里,让他出国怎么可能,你销售嘴巴厉害,要么你去说?”
肖阳轻哼道:“我才不去触霉头呢。”
胡志刚一拍手:“那不得了。”
但肖阳还是不愿意,虽说出国是个肥差,但他更想趁这段时间把销售额再往上冲一波,到时候拿高一档的奖金。
他摆手道:“哎呀你还是找别人吧,我真不行。”
胡志刚只想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于是开始耍无赖:“那不行,这公司里就你跟顾总走得还算近,要么你给我出个主意,我找谁。”
肖阳气笑了,随口道:“那你不如去找李总,顾总跟他的关系比我还好。”
“当真?”
“当真当真,你快去吧。”
原本肖阳就是想把人打发走,随口一说的,毕竟他觉得胡志刚就算再着急,总不会真去找李总,就算找了,李总也不会答应的,人家大老板,事情比自己还多。
但谁知道胡志刚还真听他话去找了,更离谱的是,李闻野还答应了。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个场面。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头等舱的乘客可以优先登机,李闻野站起身,很自然地帮顾珩拉了一个行李箱。
顾珩闭了闭眼,无奈跟上去:“我自己拿吧。”
李闻野径直往前走:“我是乙方,帮甲方拿个行李箱,也算是合情合理吧,还是说现在我们连甲乙方也不算了?”
顾珩抿出对方是在点上次他说的那句话,真是个记仇的家伙:“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是甲乙方。”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
“当然不是。”
李闻野轻笑一声:“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顾珩再次吃瘪。
算了,要拿就让他拿吧。
头等舱空间宽敞,李闻野把行李箱放好,动作利落,顾珩全程坐着,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空姐过来问他们需要喝什么,这趟航班要飞上一会,他想闭眼休息,所以不打算喝咖啡。
“给我一杯凉水就行。”
空姐点头,又问李闻野:“这位先生呢?”
“跟他一样。”
空姐很快端来两杯凉水,顾珩喝了几口,飞机缓缓起飞,引擎的低鸣声在耳边萦绕,他调好座椅位置,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身旁若有若无的薄荷香传入鼻间,让他一时间无法完全入睡。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李闻野也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一切正常得都快忘了跟这个人之间的那点破事。
而想到后面还要一起相处这么些天,就更没有睡意了。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忽然落下点重量,顾珩睁开眼,发现是条薄毯,以及李闻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看你睫毛颤得厉害,以为你冷。”对方说得自然,仿佛只是顺手递了份文件。
什么意思,这是在点他假睡吗?
顾珩说了句谢谢,扭头继续闭眼。
李闻野好像是在办公,尽管能感觉到他在控制敲键盘的动作,也还是能听,顾珩忍不住侧首去看,反正也睡不着。
只见李闻野正在看项目书,时不时在有问题的地方做下标注。
“你不是大老板吗,怎么还要自己干活。”他问。
李闻野视线没离开屏幕:“公司员工跟我也只是雇佣关系,拿钱办事,只要不犯错就行,能指望有多用心?”
“那看来当大老板也不是多舒服的一件事。”
“怎么不继续睡。”
顾珩道:“你吵得我睡不着。”
他说这话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下意识想呛一下李闻野,毕竟他今天也让自己吃瘪过。
未曾想下一秒李闻野就关掉了文档,顾珩立马道:“我随便说的。”
“我正好也休息一下。”
李闻野把电脑塞进包里,真的不打算继续办公了。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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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迁就自己,如果是后者,那也太难为情了。
于是他尝试找话题:“是胡部长找你替他来的吗?”
“那不然呢。”
顾珩微微抿唇:“他找你你就同意了?”
“这段时间他够忙了,我也不是个喜欢压榨人的老板,能分担就分担。”
“......”顾珩无话可说。
倒是李闻野,反过来问:“你很不喜欢我跟你一起去?”
顾珩移开视线:“我可没说过这话。”
李闻野轻笑一声:“那就是喜欢?”
顾珩微恼:“你好好说话。”
李闻野闭上嘴,但从表情来看,心情是极好的。
顾珩沉默半晌,道:“能问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吗。”
李闻野侧首看他:“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你家里人也接受吗?”
李闻野说:“这貌似是两个问题。”
“......”顾珩略感无语:“那你挑一个回答。”
于是李闻野停顿了两秒,说:“我不喜欢男人。”
“?”
“我不喜欢男人,或者再准确一点来说,我不喜欢任何男人跟女人。”
顾珩大为震惊。
不喜欢男人,那为什么那天还会去gay吧,又跟他上了床?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和另一个陌生男人滚床单吧。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李闻野说:“从我有记忆开始,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像打了马赛克,包括我至亲的家人,所以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实在很难对谁产生兴趣,至于跟你的事,”
李闻野垂眸,语气在平静不过:“如果上天注定在这个模糊的世界里,你是唯一能看清的面孔,那么不管你是男还是女,我都没有理由不去注意你。”
顾珩怔怔看着李闻野,对方的眼神始终坦坦荡荡。
飞机飞行的低鸣声还在,甚至脚下还能感受到震颤,但这些都比不过内心的惊涛骇浪。
凌晨的时候,飞机顺利落地,一走出机场就有冷风迎面吹来,顾珩不自觉拉拢胸前外套。
好在出发之前顾珩让赵鹏打点好了所有,他们一出机场大门,一个金发美国男人举着牌子跑过来。
一张口说的就是英语,李闻野半句话听不懂,选择闭嘴,顾珩跟美国男人交流了几句,知道他就是赵鹏联系的司机,名叫John。
John殷勤帮忙开车门,等他们坐上车,把行李搬上后备箱,然后开车往酒店去。
知道纽约比国内冷,没想到凌晨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个位数,就算坐在车里手指也冷到有些发痛。
John看了眼后视镜,立马把空调温度往上调好几个度,嘴里说着抱歉之类的话。
顾珩浅浅一笑,回了句没事。
车子驶过空旷的马路,引擎在寂静夜里拉出长长尾音,顾珩盯着窗外发呆,目光却总是落回玻璃车窗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16. 要西夸了
等到了酒店,顾珩去前台办入住手续,John推着行李打算帮忙送上去,李闻野看他大半夜开车也辛苦,于是过去指了指行李箱,表示自己拿就行。
John没理解到他的意思,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
等顾珩办完手续过来,看见两人僵持不下,问:“怎么了?”
John如释重负,说自己要搬行李上楼,不知道为什么旁边这个先生把他拦了下来。
李闻野说道:“我让他把箱子放下,我们可以自己拿上去。”
顾珩瞬间明白了事情起因,告诉了John房间号,又给了他一些小费。
等John走了,顾珩才说:“我知道你是体恤他工作不容易,但国外人工很珍贵,他愿意做服务工作就说明需要钱,你让他放下东西回家,反而会让他觉得是自己工作没做好。”
李闻野有些不悦:“为什么不找个华人司机,讲话都听不明白。”
顾珩无奈道:“但凡有人跟我讲是你跟着来,我肯定让小赵找华人司机了,再不济也会给你配个翻译。”
李闻野瞥他一眼:“我以为胡部长跟你说过。”
“好好,我的问题,我要去休息了。”
马上就要三点,飞机上又没睡好,顾珩实在没精力跟他掰扯。
房间是小赵一起定的,左右挨着的,顾珩连招呼都没打,自顾自进屋关门。
脱了鞋,顾珩用了十成十的动力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才安心上床。
可能是因为冷和累的缘故,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有做。
中午,门铃声响起,顾珩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见门外有消停的意思,不得已,他踏上拖鞋大步流星往门口去。
拉开门,就提着一大包东西的李闻野。
对方将他上下扫了一眼:“你还在睡觉?”
“什么事。”顾珩脸上全是被吵醒的不耐和漠然。
“给你带的饭。”李闻野把袋子递过来:“这家酒店没有中餐,我去外面买的。”
袋子上还带着温热,顾珩接过来,指尖碰到对方的手,却是凉的:“你出去了很久吗,手这么凉。”
李闻野说:“打不到车,我自己走路找的。”
顾珩再一次被李闻野的话给震惊到了:“你,你说你,走路出去找的?”
李闻野点点头,额前发丝估计是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看着居然莫名有股可怜感。
顾珩忙跟他道谢,说:“那你赶紧回房间暖暖吧,站门口太冷了。”
“但是我还没吃饭,”李闻野指着袋子说:“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你拿回房间吃不就行了吗。”
李闻野说:“是炒菜,一共五个菜两盒饭,拿不走。”
“......”顾珩无言,只得往旁边一让:“那你进来吧。”
闻言,李闻野一扫刚才惨淡模样,道:“多谢顾总体谅。”
顾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还是不应该心软啊。
关门换鞋,顾珩把袋子拎去餐桌,解开的时候立刻就有香味满开来。
糖醋小排、水晶虾仁、响油鳝糊、番茄炒蛋还有一个炒青菜,意外的都是他偏爱的口味。
李闻野换好鞋,视线从床上扫过,问:“为什么你房间的床品跟我的不一样?”
顾珩搬来两张椅子坐下,语气里的不耐淡了些:“因为这些都是提前安排酒店买的。”
李闻野点点头,闻到空气里除了饭香外,还有股淡淡的雪松香气,便知道应该也是顾珩自己准备的了。
“你怎么想到去外面买饭?”顾珩舀了勺番茄炒蛋,酸甜的汤汁拌着米饭滑进胃里,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吃不惯外国菜,”李闻野扒了口饭:“我找工作人员看了这家酒店的菜单,一点胃口都没有。”
顾珩忍俊不禁:“好吧。”
不过也是,他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里,都快被外国菜荼毒到失去味觉了,但桌上的五个菜,他挨个尝过去,每一道都很好吃。
吃到一半,李闻野:“你约的下午几点去工厂?”
“两点到,”顾珩说:“到时候产品效果我来看,没问题的话,你再去谈后续需求量还有价格这些。”
说到这里顾珩问:“需要给你找个翻译吗?”
“......”李闻野沉默半秒,道:“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找,反正你英语挺好,就屈才暂时当一下翻译吧。”
顾珩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不是说我是甲方吗,哪里有甲方给乙方服务的道理。”
李闻野唇角微扬:“你是不是忘了,甲乙方这个称呼可是你先提的。”
顾珩咽下一口鳝丝,选择不再说话。
下午John开车过来接他们,在两点钟前抵达工厂门口。
接待他们的是个中年妇人,一下看到两个如此高大英俊的华人站在面前,惊讶地捂嘴:“Oh my god, you guys are so handsome!”
语言不通的李闻野一脸无感,外国人说话直来直去,顾珩也已经习惯了,笑道:“You are beautiful too.”
中年妇人名叫Emma,是这家工厂的管理者,热情地带着他们去里面参观。
整个工厂占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加上管理者是女性,环境也十分整洁,目光所到之处没有堆放任何废弃杂物,这让本身有洁癖的顾珩内心里加了不少分。
另一个,先前在胡志刚手上保留的那个样品就已经很满意,等Emma带他么看过刚生产出来的全新品后,可以说是大大超出了顾珩的预期。
新涂料的耐污性极强,工作人员现场给他们做了酱油测试,擦拭过后没有任何痕迹,这点对园区很重要。
见顾珩很满意,Emma又带他们看了另外几款涂料,尽管顾珩已经做出了选择,出于礼貌,也还是奉陪了。
全部看完一遍后,Emma带他们去办公室,顾珩刻意放慢一些脚步和李闻野并肩,目视前方:“李总,可以往后面谈了。”
李闻野点头。
到了办公室,Emma泡了咖啡端上来,三人开始谈价格。
Emma给出的是九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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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闻野否定了:“九五折不够,园区一期就需要五千平方的涂料,加上后面还有二期三期,总需求量至少是这个数字的五倍。”
李闻野话语强势,顾珩本来想换些措辞,但想到对方谈生意的经验比自己熟稔了不是一点两点,这样说应该也是有考量在里面的。
于是,顾珩只停顿一瞬,便一字不落转述出去,Emma的指尖在手册上轻轻点着,似乎在计算成本。
顾珩有些拿捏不准,偷偷看了眼李闻野,对方神情很平静。
Emma问李闻野的预期是多少。
李闻野道:“八五折。”
闻言,顾珩直接亚麻呆住,用眼神问他:你认真的吗?
李闻野点头。
没办法,顾珩只好硬着头皮转述,果不其然,Emma听了以后立马摆手说了好几个no。
顾珩也觉得价格压得太低了些。
这个价格放在国内,可能会有厂家为了订单,或者是行业之间内卷而接下来,但在国外是行不通的。
但李闻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Emma也难以接受这个价格,谈话一下就僵住了。
片刻,Emma说自己需要考虑一下,最多三天时间给他们答复。
李闻野点头:“可以。”
把他们送上车,Emma一边跟他们告别,一边苦着一张脸说:“I never expected such a handsome man to speak so coldly.”
顾珩先是一愣,下一秒噗嗤笑出声。
车子驶出工厂大门,李闻野问她说了什么,顾珩道:“Emma说,她没想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却这么绝情。”
李闻野微微皱眉:“谈判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我退步,得利的就是她,那到时候我也可以说她绝情吗?”
论诡辩,顾珩自认为说不过李闻野。
“那接下来怎么办,万一她想了三天还是接受不了,拒绝给我们供货呢?”顾珩问。
“不会,”李闻野语气笃定:“来之前我就让人做过调查,这个工厂的涂料在环保指标上远超行业标准,所以价格自然也更高,而大部分合作商觉得,只用普通合格涂料也行,价格便宜量多,没必要用这样高标准的涂料,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张了。”
顾珩沉思道:“但是照你这样说,她光原材料成本就至少占了六成,八五折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所以八五折只是我故意底报的价格,最后真正谈下来,估计九折差不多,她不会亏,我们也能给得起。”
顾珩反应了过来:“锚定效应,先提出一个对方完全不可能答应的要求,然后再作出让步,提出自己预期可能答应的要求。”
李闻野点头,谈判已经结束,他不想再聊工作的事:“你跟司机讲找个吃饭的地方,不要西餐。”
“翻译的工作我已经做完了,你还想继续要付翻译费。”
顾珩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但马上又收敛住,让司机找个中餐馆。
要西夸了,他怎么会跟李闻野说这种玩笑话。
17. 那不可能
Emma那边还在考虑,顾珩在酒店待了一天实在无正事可做,第二天一大早就跟李闻野“告了假”,打算去顾笙家里看望他母亲。
美国地广人稀,John从纽约边界一路往中心开,最后停在一处庄园门口。
铁门缓缓打开,车道两旁的枫树红得正盛,尽头白色小楼爬满藤蔓,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停好车,顾珩让John随处逛逛,自己拎着一提茶叶下车。
刚走到门廊,就听到熟悉的笑声,穿着驼色羊绒衫的中年女人向他招手:“阿珩到啦,快过来。”
“三婶,”顾珩走上前,把礼物递过去:“出国前妈妈特意让我带给你的。”
三婶接过茶叶:“你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进了屋,客厅壁炉里燃着木柴,噼啪作响,墙上挂着顾笙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他跟父母的合照,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很有家的味道。
“这一路很冷吧?”三婶给他倒了杯蜂蜜水。
“嗯,这里比国内冷很多。”顾珩捧着杯子,暖意从掌心缓缓漫开。
“还是中国的水土养人啊,回去一趟感觉人都精神不少,”三婶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了?”
顾珩答:“医生说只能尽力维持现状。”
三婶沉默着点点头:“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还有妹妹。”
顾珩说:“我会的,就是这次辛苦三叔他们了,还要回国帮忙收拾摊子。”
三婶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这些都没什么,你不要有心里压力。”
顾珩微笑着点头。
两人坐在客厅闲聊了许久,快中午的时候,三婶叫上女佣一起去了厨房,女佣是美国人,不会做中餐,客人来了餐食上又不能亏待,只能自己上手。
顾珩闲来无事,便自己在庄园里逛。
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像铺了层厚地毯,草坪的最中央有个温室花房,玻璃门虚掩着,里面种着不少品种的花,能看得出女主人十分爱打理花草。
“请问顾夫人在家吗?”
大门外传来一道呼喊声,顾珩退出花房往门口走,是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国男人。
男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看到顾珩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甚至还抬头看了眼门牌,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
顾珩问:“你是?”
“哦哦我叫孙建华,是Sunrise Group的实习生,过来送资料的。”
可能是因为紧张,对方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在打颤,而他口中的Sunrise Group,是三叔在这边开的公司。
“我是这里的客人,主人在忙,我可以代收。”顾珩说。
“这样吗,”孙建华略有些犹豫:“但我的上级指定要让顾夫人签收资料。”
闻言,顾珩也没有强揽任务:“理解,三婶在厨房,我去叫她过来。”
“啊?不不用了,”孙建华攥着文件袋的手指紧了紧,额角渗出薄汗:“您是顾夫人的亲戚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您来代签应该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把文件袋递了过来,顾珩接过,余光撇到文件袋上面的寄出地。
“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孙建华脸上挂着标准的笑说道。
“辛苦了。”
顾珩微微颔首,看着孙建华如释重负般转身驱车离开。
风卷着几片残叶掠过门廊,落在脚边,他低头手指摩挲寄件地址那一栏,上面写的是成都。
回到屋内,客厅飘来饭菜香,三婶和女佣正有说有笑地摆盘,白瓷碗里的排骨汤泛着油光。
顾珩把文件袋放在餐桌上:“刚才有个实习生送过来的。”
“实习生?”三婶拿起来看:“哦应该是暂时放在这里的,他们公司总往家里寄东西,你先吃饭,我拿到书房去。”
“好。”
顾珩就近找位坐下,等三婶回来了才动筷。
“我做菜口味淡,你吃得惯吗?”三婶往他碗子里盛了一勺排骨汤。
顾珩道:“菜很可口。”
三婶笑弯了眼:“那就好,我平时做饭也很少,怕你吃不惯。”
顾珩笑着说不会,夹菜的时候随口问:“三叔他们在国内的这段时间,这边公司是谁在打理?”
“好像是交给另一个叫James的合伙人在管,”三婶笑道:“我从来不过问公司的事,不太了解,不过既然是合伙人肯定也是认真负责的。”
三婶是个很爱笑的妇长辈,尽管人到中年,也不大能看出真实年龄,可见平日生活无忧,才能养成这样的状态。
午饭在谈笑间吃饭,顾珩陪着她又待了一个下午。
临近傍晚时分,三婶还想留他住一晚,被他婉拒了:“我这次来还有工作的事,得等忙完了再过来看你。”
三婶一脸惋惜:“那你路上小心。”
John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顾珩点头说了声保重。
坐上车,手机恰好响起,是李闻野发来的信息:还不打算回来吗。
顾珩反手一个电话拨过去,很快就接通了,他问:“有事?”
李闻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只是在确认我今天能否吃到晚饭。”
“晚饭?”顾珩后知后觉:“你一天没吃饭?”
“酒店外面的那家中餐馆今天休息,司机被你带走了。”
“......”顾珩问:“那你就不能打车,或者屈尊吃一下酒店里的饭吗?”
“不能。”
窗外的枫树林飞速往后退,顾珩无奈道:“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能到。”
李闻野在电话那边说了个行,电话便挂断了。
顾珩忍住想吐槽的冲动,让John尽量开快一点。
等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没办法,越靠近闹区车子也越多,顾珩敲响李闻野房间门。
门打开,李闻野面无表情看着他。
顾珩体谅他一天没吃饭,好言道:“走吧,出去吃饭。”
李闻野的表情没什么松动:“这么晚了去哪里吃。”
“enn......”顾珩说:“看John吧,他对这边熟悉,应该知道哪里有中餐馆开着。”
谁知李闻野说:“太晚了我不想出去。”
“那你打算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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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李闻野问:“你吃过饭了吗?”
顾珩摇头。
“那你问酒店厨房要些食材,我做饭吃。”
“啊?”顾珩狐疑地看着他:“你会做饭吗?”
李闻野不说话了,淡淡睨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顾珩知道自己是被对方鄙视了,心里把人骂了一遍,然后给前台打电话。
厨房那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送来新鲜食材,有鱼有肉有蔬菜,连葱姜蒜都配齐了。
顾珩把食盒往吧台上放:“你确定你能做吗?”
李闻野挽起袖子,把食材一一洗净分类,动作十分麻利熟稔,顾珩在旁边全程看下来,倒是真的相信他会做饭了。
他看了眼水槽的青菜,问:“要我帮忙洗吗?”
“你等着吃就行了。”李闻野把鱼放进盘子里,抹上盐和料酒,一点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
顾珩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他没做过饭,哪怕读书那会的饭再难吃,他也只当是能果腹就行,从不像其他留学生那样,为了追求美味而去学做饭。
“感觉你会的东西还挺多的。”顾珩说。
“人类社会生存法则第一步就是学做饭。”
李闻野穿了件浅灰色毛衣,头发是刚洗过的,没有造型,却很有少年感,大手一抬,一圈料酒倒下,鱼肉在锅内沸腾出香味,顾珩忍不住偷偷瞄他,又赶忙转移到别处。
他靠在料理台边:“是你出来工作以后学的吗?”
李闻野嗯了一声,说:“不过那会儿主要是为了让家里放心,他们总觉得吃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顾珩抿唇一笑,天下父母大都这样。
半个小时后,两菜一汤摆上桌,顾珩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入口即化,酱汁的咸甜刚好裹住鲜嫩的肌理。
顾珩实事求是道:“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不吃酒店的餐食了。”
李闻野明显有被夸到,往自己碗里添了勺汤:“顾总要被我的厨艺收买了吗。”
顾珩道:“那不可能,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李闻野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也应该......”顾珩左右斟酌,还是没能想到用什么样的说辞比较合适。
李闻野道:“你是想说我应该正常一点吗。”
顾珩面色有些尴尬:“算是吧,嗯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很优秀,工作能力领导能力都很强,如果可能的话,你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和老师。”
“评价这么高?”
尽管李闻野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顾珩还是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异样感。
“抱歉,是我言语僭越了。”顾珩道。
李闻野说:“为什么抱歉,按照世俗常理来看,你说的也没错。”
顾珩没说话,低头用筷子挑拨碗里的鱼肉。
“飞机上我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都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会做好我自己的事情。”
顾珩抬眸,李闻野恰好侧身倒水。
他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
18. 你助理不知道
第三天的中午,他们总算是等到了Emma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约他们下午去工厂见面。
和上次一样的老时间,他们驱车抵达的时候,Emma也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都说每个国家的审美都有所不同,但在真正的美貌面前,所有人都是一致的,因此哪怕上次谈判不算完美,也并不妨碍Emma一见到他们就大夸特夸。
Emma热情邀他们去办公室坐下,桌上摆着打印好的合同还有热咖啡。
而结果也如李闻野所料的那般,Emma说八五折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能作出的最大让步就是打九折,并附赠一些防水涂料,能接受这个条件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如期达到目的,还有额外附赠品,李闻野自然没话说,爽快点头答应了。
Emma递过钢笔,等双方名字切切实实落在合同上,喜笑颜开,用十分不标准的口音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李闻野道:“你们的产品做得很不错,虽然市场不认可,但情况合适的话,野火集团会向更多合作商引荐你们的。”
Emma听了顾珩的转述捂住胸口,感动万分。
顾珩将她的话转述给李闻野:“她说她收回上次离别时说的话,你是一个既帅气又善良的男人。”
李闻野难得笑了笑。
成功签订合同,工厂里又有足够的现货,Emma当即开始准备发货事宜。
顾珩原本打算等结束再去看望一次顾笙妈妈,但去之前得到对方发来的消息,说临时有事外出,至少一周才能回家。
眼看国内项目还在等着,顾珩只好放弃,以后有机会再去看望吧。
他们到纽约那天是深夜凌晨,等到回去飞机落地天府机场,也是凌晨。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机场,顾珩只觉两眼一黑:“为什么会买到天府机场的票?”
李闻野也百思不得其解:“你助理不知道天府机场很大吗?”
顾珩沉默片刻,道:“我们之前一直是在双流机场落地的。”
跨越几千公里出差回国,助理给买了凌晨落地天府机场的票,顾珩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
顾珩扶额,万般无奈道:“走吧,早走完早休息。”
李闻野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航站楼像只摊开的巨型蝴蝶,而他们的位置在左翼最末端,他拿过顾珩旁边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长时间坐飞机坐得顾珩精疲力尽,也不想再跟李闻野客气了,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走。
天府机场不仅会惩罚每一个卡点登机的人,也会惩罚每一个凌晨落地的人,从他们走出机场,打到车,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上车后顾珩跟司机报了地址,便靠在车窗上打算小憩一会。
车内空调送来暖烘烘的风,混着身旁李闻野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味,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天边愈发白了,司机开着车一路飞驰,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低声提醒。
李闻野嗯了一声,侧首看正在熟睡的人,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大概是长途飞行太累,眉头微微蹙着,李闻野伸手,指尖在他眉峰处顿了顿,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顾珩。”
熟睡的人眼睫毛颤了颤,醒来的时候眼神还有点迷蒙,带着惺忪:“到了?”
“嗯。”李闻野推开车门绕到后备箱拿行李。
顾珩也跟着下车,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哈欠,他抬眼看自家门楣,太阳还没出来,别墅铁门染着一层蒙蒙青色。
李闻野把行李给他:“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多谢。”顾珩接过箱子拉杆,目送车子驶离。
时间还很早,顾珩进屋的时候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只有睡在客厅沙发的黑白被开门声音惊醒,看到是他,伸了个懒腰,跳下沙发往他脚边蹭。
“喵呜。”
小猫身体很柔软,蹭得小腿痒痒的,顾珩本不想衣服粘毛,但还是半蹲下摸了摸小猫头。
黑白用额头去顶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珩起身,说:“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喵呜。”
黑白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上楼,尾巴竖得像根小旗杆。
顾珩推开卧室门前挡住了黑白的路,黑白见绕不过去,蹲坐在门前一动不动望着顾珩。
“好了你不能再跟着我了,快下楼去睡觉吧。”
像是听明白了话,黑白低头舔了舔爪子,三步一回头地下楼了。
关上门洗好澡,顾珩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这一觉睡到临近傍晚才总算足够。
肚子饿的厉害,他随意套了件宽松的圆领卫衣卫裤,下楼的时候顾瑶正和凌凯坐在沙发打游戏,看到他从楼上下来,两人都惊了。
顾瑶大叫一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珩直径往厨房走:“今天早上。”
“几点啊,我怎么不知道。”
“四五点吧,记不清了。”
冰箱里还有吐司火腿和牛奶,顾珩给自己做了个简易的三明治,顺着冰凉的牛奶下肚,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反而还有点不适。
顾珩放下杯子,问:“茹姨不在家吗?”
“她前天晚上请假回家了,要明天上午才回来,我跟凯子哥已经吃了两天外卖了。”顾瑶语气可怜兮兮的,视线却还黏在手机屏幕上,指下飞快按着操作。
“好吧,”顾珩默默叹了口气:“那我们出去吃饭吧,饿了。”
“好啊好啊!”
顾瑶眼睛一亮,手机里还没结束的游戏也关掉了,引来凌凯一阵嚎叫:“啊啊顾小瑶你干什么,这局都快赢了!”
“赢了也不会给你钱。”顾瑶头也不抬把手机塞进兜里,左右手一边拉一个就往门口冲:“我这几天在手机上刷到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我带你们去。”
说起吃,没人比顾瑶更积极,顾珩在她的指路下开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门面不算大,但店里几乎满座,他们运气好,有一桌客人刚吃完要走,服务员迅速把位置收拾出来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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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指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等菜期间顾珩突然想起件事,问:“把笙哥给忘了,他也没在家吗?”
顾瑶啃着餐前小食,含糊不清道:“笙哥这几天可忙了,天天泡在工地上,我都没咋见他。”
“你每天睡到大中午起床,晚上躺屋里打游戏,能见到他就怪了。”凌凯吐槽道。
顾瑶撇撇嘴,让他闭嘴。
“这样啊。”顾珩若有所思地点头。
凌凯问:“你这次出差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很顺利,李总帮了很大忙。”
“那就好,自从我到这边玩就没见你闲过,看来你要比我先做大人了。”凌凯半开玩笑半为他担忧。
凌凯家并不比顾家差,父亲做风投的,最早那些年或是运气好,或是实力并存,创下了一份不薄的家业。
但风投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好的,凌凯从学校毕业后跟着他父亲慢慢学,有父亲为他铺路,比顾珩要轻松自由不少。
顾珩淡然一笑:“无妨,我也算是先甜后苦了。”
菜很快上桌,三人说说笑笑吃完一顿,顾瑶不想这么早回家,提议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顾珩刚结束出差,放松一下也挺好,于是欣然答应了。
谁知车子七拐八绕,最后竟然停在了一家熟悉的酒吧门口。
霓虹灯招牌晃得人眼晕,顾珩看清楚店名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改变主意就被顾瑶拽着往里冲。
如同上次一样,一进酒吧就是震耳的音浪,五颜六色的灯时不时从眼前闪过,顾珩有些不适应伸手挡住。
走在前面的顾瑶拉住一个服务员问还有没有位置,服务员朝她身后一望,目光在扫到顾珩的时候眼睛一亮。
“先生,您又来了?”
“先生?”顾瑶疑惑着回头。
顾珩顿感不妙,见那个服务员径直朝自己走来,表情有些僵住。
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男生,头发微微卷,眼睛很大,一见到顾珩就露出笑容:“您还记得我吗?”
“enn......”顾珩含糊道:“不好意思,你可能认错人了。”
那晚肖阳走了以后,顾珩独自一人坐在卡座,一身西装与周围格格不入,又加上样貌出众,十分引人瞩目。
而自从那晚以后,连续两个星期酒吧都爆满,不少人向酒吧的工作人员打听是否有人认识顾珩,以及今天他有没有来酒吧,因此服务员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他指着远处:“上次您坐在那个卡座,我还帮隔壁客人给您送过酒。”
顾珩想走:“你真的认错了。”
“怎么会,我记得您是跟着肖阳先生来的,他是我们这的常客。”
顾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顾瑶和凌凯在旁边听了半天也算是听出东西来了。
“好啊,你果然来过,”顾瑶用胳膊肘撞了撞顾珩的侧腰:“一点都不坦荡。”
顾珩没心思跟她拌嘴,满脑子都在想,既然这个服务员记得他,那那晚他跟李闻野相遇,会不会也有人看到,如果有人看到的话......
19. 我叫许许
越想心里越后怕,顾珩把酒吧四周看了个遍,企图回忆起那天他到底是在哪遇到李闻野的。
奈何喝醉酒的大脑就跟死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发什么呆呢,”顾瑶歪着头好笑地看他:“不就是来次gay吧吗,至于这么紧张,我又没怪你。”
顾珩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们还是换个清净的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肯定要好好玩一下啊,你不要自己享受了就剥夺我们的权利。”
话落,顾瑶招呼服务员带他们找位置坐下。
等酒的时候,场内音乐停了下来,再次响起的时候,台上排排站了十几个男生,服饰不一,妆容也不一,但无一例外每个都帅得各有特色。
随着音乐节奏律动,男生们在台上扭动腰肢,台下不少人或是举手,或是将鲜花现金扔上台,五颜六色的灯光之下,一片纸醉金迷。
音乐进行到高潮部分,一个穿亮片衬衫的男生跳下舞台,顿时有不少人围上去,男生挑中其中一个,两人玩起了饼干游戏,惹得周遭一片尖叫。
顾珩不堪直视移开了眼,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坐在他对面的顾瑶全程捂着嘴笑,肩膀时不时往凌凯胳膊上靠,两人说着他听不清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结束,原先台上的男生都下了台,又有新一批登台,顾珩人走不掉,只能心不在焉喝酒。
蓦地,身旁沙发往下塌陷,一个长发男生在他旁边坐下,白细的手搭上他肩膀:“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顾珩本能地侧首去看,却差点和对方鼻尖相对,惊得他上半身往后退了几寸,后背抵着沙发扶手才稳住。
对方被他躲病毒似的模样逗笑了:“我有这么吓人吗?”
“没有,抱歉,”男生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的香水味很浓,混着酒气,顾珩接受无能,往旁边挪了挪。
“那你坐这么远,”男生笑得一双桃花眼微弯,倒是识趣没有再往顾珩身上凑:“我记得你,两个月前你来过,你记得我吗?”
顾珩扶额,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这样问他的人了。
见他沉默不语,男生故作伤心:“果然还是我长得太普通,让人记不住。”
顾珩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景,况且顾瑶他们也还在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跟对方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我不是来玩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没关系呀聊聊天嘛,我叫许许,你叫什么呀。”
许许手肘搭上沙发靠背,乌黑的长发在灯光下不断变换颜色。
“......我叫顾珩。”
“这名字真好听,跟你人一样,不过你今天怎么没穿西装?你穿正装特别帅诶。”
“......谢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办公室精英?”
“......”他真的很不想继续这段聊天,可从小的教养也没办法让他起身就走,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跟他无冤无仇的。
而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顾瑶笑嘻嘻插话:“我哥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哦,你是看上他了吗?”
“总裁?”许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顾瑶:“真的假的?”
顾珩连忙抢在前面否定:“她跟你开玩笑的。”
“可是你看着就像啊,”下一秒,许许又朝他坐近了一些:“长得这么帅还有钱,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有也没关系,你包养我吧,放心我很听话的,绝对不会打搅你们的感情,只要你按时给我钱就行。”
顾珩被那句包养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
“怎么可能,”许许不相信:“不感兴趣你为什么来这里玩啊?”
顾瑶在旁边笑得更欢了,还是凌凯主动帮忙解围,他越过茶几胳膊肘搭上顾珩的肩膀:“小孩,去别桌玩吧,我们过会儿就走了。”
“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许许顾作委屈地撇撇嘴,随后掏出手机:“那加个微信呗,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儿。”
凌凯轻轻把手机推开,语气算不上硬,却也带着不容置喙:“不行哈,我哥们儿是直男。”
怕许许还要纠缠,凌凯对旁边的顾瑶试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接收到信号,拎起包:“哎呀我突然想起笙哥出门没带钥匙,他这个点估计要下班了,得赶紧回去给他开门。”
“对对。”
凌凯拽起顾珩就走,好在许许倒也没有硬留,只是坐在沙发上笑盈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三人跑出酒吧,被冰凉的夜风兜头浇了一脸,在顾珩单手扶着马路边的树喘气时,顾瑶抱着凌凯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
回想起刚才在酒吧,凌凯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我说的对吧,成都就是一个遍地都是零的地方。”
“我不行了,我快要笑死过去了。”顾瑶捂着肚子蹲下,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凌凯嫌弃地远离:“笑得跟疯子一样,有那么好笑吗。”
“怎么不好笑?”顾瑶抬起头,眼泪都笑出来了:“你没看到刚才我哥,听到那个许许说要他包养的时候脸都白了吗?”
凌凯摆手:“快别说了,受不了了,一个男的打扮得跟女人一样。”
顾瑶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脚上的灰:“但别说他打扮得很漂亮哦,如果不开口说话,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啊。”
许许的个子肉眼看去大概是在一米八几的样子,留了一头长发,五官也很柔和,乍一看就像个御姐。
凌凯搓着胳膊:“就是这样才吓人呢。”
“好了别说了。”顾珩叫停两人:“找代驾回家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顾瑶轻哼一声:“不说就不说。”
回到家,黑白竖着尾巴黏过来,顾珩压根儿没心思,直接上楼关门。
他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不断用冷水打湿脸颊,等大脑重新恢复平静才停下来。
直到此刻他依旧在想,那天晚上是否有人看见他与李闻野,如果看到,他们是什么情形,是像李闻野说的那样,他撞到了他身上,还是还有其他过分举动。
人为什么会喝醉,又为什么喝醉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
太阳穴像是有针在扎一样,手掌抹掉额角水珠,顾珩告诫自己,以后是绝对不能再去这里的任何酒吧了。
顾珩有意忘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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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偏偏顾瑶一见到他就打趣,为了彻底翻篇,此后的一个星期顾珩干脆天天跟着顾笙一起早出晚归,躲得远远的。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Emma的涂料总算顺利运送到园区,胡志刚带着工人们加班加点干活,顾珩也几乎每天都会过去转一圈。
“顾总,”胡志刚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走过来,脸上挂着憨厚的笑:“这批涂料是真不错,感觉比之前的效果还要好。”
“你上次给我看的样品是几年前的,这一批是改良过的,”他视线落在墙面的接缝处:“胡部长,边角辛苦你们处理得再仔细点,别留瑕疵。”
胡志刚拍拍胸脯:“放心吧都盯着呢。”
顾珩点点头:“原本以为两个月时间会太短,没想到已经完成这么多进度了。”
“害,”胡志刚笑着说:“我一开始心里也打忑儿呢,那天开会,我说要三个月,李总非得两个月,好在陈明那老东西没有过度自信,月底之前真能完工。”
“辛苦你们了。”
“服务甲方应该的,顾总别客气,”胡志刚豪气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顾总您着急走吗?”
顾珩道:“不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他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是这样的,最近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昨天公司给我们发了御寒礼盒,李总特意给你也留了一份让我带过来,就是我今天出门太着急忘记了,已经手机上叫了跑腿,估计快送到了。”
正说着,胡志刚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连忙向顾珩示意自己出去。
没过两分钟,胡志刚拎着两个礼盒进来,递给顾珩:“李总说你肯定能用得上的。”
礼盒沉甸甸的,顾珩接过来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样东西,有羊毛围巾,水杯还有姜茶。
“礼盒是公司统一配的,这个是李总另外准备的,”胡志刚指着另一个:“里面装的腊兔肉,是他乡下家里人自己养的,平时可不好买。”
顾珩狐疑地看胡志刚:“自家养的?”
“对啊,李总他爷爷特别爱养些兔子鸡什么的,老年人照顾得可好了,喂的都是精粮,我跟他身边打工这么多年,每年也就能蹭上一两次吃。”
顾珩指尖摩挲着礼盒边缘,坚硬的角在指腹留下轻微的触感,他道:“替我谢谢他。”
胡志刚嘿嘿一笑:“没问题。”
走出园区,顾珩一手拎着礼盒,一手拉胸前衣襟,国内也开始冷起来,估计再过几天要穿加绒的衣服了。
上车后,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顾珩选择了挂断,可没过几秒又打了过来。
他按下接听键。
“请问是顾珩先生吗?”
“你是哪位。”
“我们是市公安刑侦支队的,顾越的案件目前处于审查起诉阶段,符合取保候审条件,但他名下的账户都已经被冻结,无法缴纳保证金,我们根据他提供的电话联系到你,想问问你是否愿意代为缴纳保证金?”
顾珩沉默一秒:“保证金需要多少。”
“五万,如果你同意,请到支队办理相关手续。”
“......好,我知道了。”
20.送我进去的是你
车子开到刑侦支队门口,顾珩在警察的指导下走完缴费流程。
无关人员没办法进办案区,等人出来的期间顾珩试探地问:“你好,方便问一下,这个案子的人是都取保出来了吗?”
警察摇头:“案件详情不便透露,不过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太多,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我们所里面嘛就这个顾越取保出来了。”
顾珩点点头不再追问。
对方也是实话实说,跟顾崇明涉案的人太多,还都是异地,基本就是警察在哪抓到人,就暂时关在哪个所里,一是跨省办案本就各种手续很繁琐,二也是为了防止串供。
大约是一个小时后,顾越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眼下还带着青黑,看来是在里面没怎么睡好。
但哪怕是这样,在看到顾珩的那一刻,顾越的脸上立马又挂起了那副高傲模样。
顾珩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外面冷风灌领,顾越穿得比顾珩还要单薄,顾珩按下车子开锁键,钻进车里,顾越紧跟着坐上副驾给他报了个地址。
又啧了一声,道:“你就没想着给我带件外套吗,冷死了。”
顾珩直直看着挡风玻璃,眼里没什么温度:“那你就不能联系其他人过来给你交钱吗,虽然说大伯在里面,大伯母不是还好好的吗,再不济还有你的律师,他们既然有本事把你取保出来,连这点钱也代付不起吗,何必要叫我。”
顾越冷笑:“送我进去的是你,接我出来的当然也要是你了。”
顾珩手握方向盘,他要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当初是自己联系父亲的助理林叔打的举报电话。
车子驶出刑侦支队,车速加快暖气也开始运输起来,顾越整个人躺坐在副驾上,颇有种大难一场劫后重生的样子。
“所以现在那个项目是你在接手了是吗。”顾越问。
顾珩道:“你接受警方调查,项目无人负责,自然是要另找他人的。”
顾越呵出一口气:“我说那天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原来是在给我提前预告呢,要不要我跟你说声谢谢呢?”
“你如果想谢,我也不会拦着。”
“哎呀你也是真的狠心呢,当初二叔顾着一家人情面没有拆穿的事,你因为要跟我抢一个项目给抖出来了。”
顾珩听这话觉得刺耳,语气不由冷下来:“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装无辜吗?”
顾越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我什么时候装无辜了,没错啊,我们是拿项目款了,那又如何呢,这年头谁不是趁着职位之便在其中牟利?”
“......”
“你随便从华茂里揪个人出来,大到股东主管,小到销售采购,哪个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哦有,”顾越一脸嘲讽道:“你爸是干净的是吧?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心只为公司。”
顾珩胸中微热:“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所有人都是脏的,只有你们一家是干净的,无所谓随便是不是吧,”顾越冷哼道:“反正你赢了,大义灭亲威风得很。”
顾珩忍着一口气:“顾越,这件事究竟是因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敢说我爸那场车祸不是你和大伯做的?”
“什么?”顾越大叫着坐直了身体,扭头瞪着顾珩:“你在胡说什么?”
“你们知道我爸手里有你们偷拿项目款的证据,怕东窗事发,所以制造车祸想要灭口。”
“?”顾越眉毛紧皱,仿佛听不懂顾珩在说什么。
前方路口红灯,顾珩踩下刹车,他对上顾越震惊的眼神,狐疑问:“难道不是吗?”
顾越反问他:“你听谁说的?”
顾珩死死盯着顾越,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那天我问你我爸住院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你没有否认,反而很慌张,还问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越觉得荒唐:“我怎么没有否认了?我是不是说过二叔住院我们一家也很担心?慌张是因为他手里有我爸的证据,好不容易住院开没办法开口,结果你突然跑到我面前来问,那不就证明你也知道项目款的事了吗?”
“?”这次是顾珩满脸问号了。
而顾越也迅速明白了顾珩举报他们的原因,冷笑出声:“所以你以为是我爸害了二叔,你为了替你爸报仇,就把我爸送进去。”
绿灯重新亮起,后面的车在催促,顾珩踩下油门一路疾驰。
身体因为惯性往后倒,顾越抓住头顶抓手,喊道:“我问你话呢。”
顾珩没理他,速度一直在上升,等抵达目的地后,他解开车门锁,冷声道:“下去。”
憋了一路的话,顾越才不听他的:“不行,你今天把话讲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顾珩扭头一眼:“你如果不下车,我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别忘了你刚取保出来,一旦再进警局,取保立马就会被撤销。”
顾越气极反笑:“行啊,你给我等着。”
顾珩深吸一口气,等顾越下车后立马调转方向驶离。
为什么会把车祸怀疑到大伯头上,是因为从顾笙那里知道父亲手上有大伯的把柄,事后他去找林叔,也确有此事。
那么,顾笙说的也是事实,林叔那边的证据也是事实,因此推算出大伯有动机制造那场车祸。
但刚才顾越的表情与反应也都不假,那么便只有两个结果:
一,车祸事件是大伯一人策划的,顾越全然不知。
二,制造车祸的另有他人。
如果是前面一种,那么他之前的思路就没有错,只是顾越知情与不知情罢了,但如果是第二一种,便让人头皮发麻了。
车祸不是大伯做的,那应该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动机是什么,做了以后有什么好处?
公司里他父亲的股权最多,然后是大伯和三叔,再往后是那些股东,父亲住院,大伯顺势掌管公司,后面大伯被带去警局接受调查,由三叔暂时管理。
可是三叔长居国外,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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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公司要打理,那么在父亲无法好转,大伯被法院定案实刑,三叔又要出国的情况下,公司就会由......
仅次于顾家的徐砚东接管。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徐砚东才应该是幕后的策划者,而那天他在股东会上承诺自己继续履行对赌协议,徐砚东会在其中使绊子,阻挠他吗?
车子停在路边,顾珩按揉太阳穴,大脑疯狂推算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是一团乱麻,对方在暗他在明。
因为他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哪种情况,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
更焦灼的是,他不知道是否要找人当裁判,替他作出判断,而这个裁判又应该选谁呢。
越想头越痛,顾珩长叹一口气,回国这几个月里,头一回真正感觉到无助。
一件事未了,另一件事又接踵而至,这天顾珩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赵鹏找了过来。
顾珩问:“有事吗?”
赵鹏犹犹豫豫半天,道:“顾总,我能申请调回上海公司吗?”
整理文件的手顿住,顾珩抬眼看他:“能说一下原因吗?”
“是这样的,我父母年纪比较大了,两人身上都有些毛病,之前在上海公司上班还能天天照顾,现在成都这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我又放不下他们......”
赵鹏是上海本地人,虽然跟他一起共事的时间不久,做事还是比较踏实的。
顾珩心里有点可惜,但对方给出的理由也没办法拒绝,都是有父母有长辈的。
他点头,道:“好,确实是家里人身体比较重要,你等会去联系总公司走流程吧,另外在你吊走之前重新招一个,让他接手你的工作。”
闻言,赵鹏脸上的焦虑消散大半:“谢谢顾总,我一定会尽快照到新人,不会耽误这边工作进度的。”
“无妨,进度能赶,但家里的事等不起,你先去走流程,实在招不到合适的人也没关系,很多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
赵鹏轻叹道:“多谢顾总体谅,老实说我挺舍不得走的。”
顾珩淡淡一笑:“只要你还在华茂工作,会有再共事的那天的。”
赵鹏的申请是在一个星期后批下来的,他办事效率向来高,申请下来后不到三天,就领着新助理来办公室报道。
“顾总,这是新招的实习助理,许许。”
“......”正低头核对报表的顾珩以为自己幻听了,迟疑地抬眼去看。
便见赵鹏身旁站了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身黑色正装,齐肩的长发扎了起来,耳环也卸掉了,脸上有一点淡妆,气质和那天在酒吧里截然相反。
赵鹏还没注意到顾珩的异样,接着介绍:“许许目前是成大金融专业的大四生,虽然工作经验不多,但笔试面试成绩都排在第一,顾总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将他安排在助理岗,然后我会在调回上海之前尽快将他带上手。”
许许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露出标准的微笑:“顾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