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 第1章 寄生 淋漓的雨滴坠入，破散空中污浊的大气，粘腻着许多有毒的分子，降落在这片残破的大陆。 杨裴安结束今天的训练，被汗浸透的背心脱去，浅浅冲了一个澡，便离开训练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打开手机，印入眼帘还是前一个月载人飞船方舟四号登陆火星的新闻。 杨裴安低眸，又撇到一众与火星登陆有关的报道。 如今是2253年，工业污染充斥这片土地，大气破坏造成的环境问题岌岌可危，呼吸科年年爆满。气候也不例外，早在三十余年前，各地冬夏温差便普遍上升到了一个惊人的数据，便是自己国家这片自古宜人的文明发源地，每年热死冻死的也不在少数。 人人自危。 杨裴安抿唇，颌边刻出一个近乎雕塑的弧度。 多数是营销号带起来的移民、末日等话题。 一个消息弹过，让她去开会。 杨裴安收起手机，转了个向，向办公大楼走去。 —— “作战计划就是这些，希望...你们明天能圆满完成任务，都好好的回来。”总队长声音低沉，顿了又顿，眼神里有许多担忧。 明天的任务，是他们第七小组执行。杨裴安收拾了笔记本，走出会议室。 回忆起任务详情和最近听到的风声，大概是一场对新兴恐怖组织的截击。 这个恐怖组织相当狡猾，在别处的南昆市已经闹出好几次新闻，但却没有一次被抓过现行。而每次去执行的队伍...基本都会团灭。 他们似乎来去无踪，而且行动相当迅速，能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做到几乎不可能的事。 就像有超能力似的。 杨裴安皱了眉，此前没有人幸存，这次一去，怕是生死难料。 · 一晚的时间很快过去，白昼泛起，雨声绵密，一夜未歇，能见度还是很低。 杨裴安组装着枪械，听见旁边的张建宇抱怨了声，“天气不行啊。” 随后翻了翻装备箱，惊讶道，“这次的装备居然有冰憾弹，一般不都是用于反制大型武装的装备?” 杨裴安也奇怪的把玩了会手上的冰憾弹， “谁知道，可能吸取前面几次团灭的经验，给了些大威力的装备吧。”杨裴安道。 团灭...张建宇苦笑了声，抽屉里的遗书又多了份。 五人小队很快准备完毕，此次行动低调，他们都穿的规定便衣，衣下是战术背心和防弹服。 一辆黑色面包车发动引擎，低调的使出部队营地。 “报告，任务目标在前几个小时结束晚班，此刻正处于睡眠中，电子录音监控到呼吸平稳，处于深度睡眠，可以行动。” “收到。”张建宇道，他是此次行动的指挥长，此刻朝附近各处潜伏的队员悄悄比了个手势，“开始行动。” 最靠近小区门口的开宏义边看手机边提着油条豆浆进去了。 紧接行动的是杨裴安，她也低头瞧着手机，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目标所在的楼层为10层，这里地处老区，周围是一批上世纪建下的老房子，左右拥挤，视野狭窄，采光极差，所以不能采用狙击战术，只能深入公寓腹部，亲手制服目标嫌疑人。 进去时打着伞，一出电梯，便全将伞丢在了消防通道里。开宏义和杨裴安无声等了等，直到消防通道陆续上来剩下的三个队友，即刻行动。 目前是早上十点，10层里共有六户人家，除去目标嫌疑人那户，其余五户但凡有无所事事留在家中的，都被安防局传唤离开了小区。 也就是说，这层楼只剩嫌疑人一人。 张建宇走在最前，几人都已经把消音手枪掏出，杨裴安在队尾警戒。 7104号。 到门口了，楼道里鸦雀无声，张建宏给了个手势，示意小队里另一个成员开门。 现在的门都是智能门锁，或靠指纹，或靠虹膜，信息数据操控人民生活，而杨裴安一队背后有技术支持，对于这把出现在老区安保性还算强的门锁简直视若无物。 “咔哒。” 随着轻轻的一声门响，可入眼却是玄关的墨黑污迹，缓缓流至门外，杨裴安心里一紧，再抬头，门已当即被开宏义用力踹开。 “警戒！！！” 开宏义和张建宇冲进房门，举起手|枪，立马大声一喊，“举手！” 可另一声抱头还没喊出，瞬息间，瞳孔巨震。 入眼一个浑身沾满黑色刺鼻污迹的女人，此刻正挺着硕大无比的肚子，在地上抽搐。她骨瘦如柴，眼球爆突，白骨爪一样的双手此时正疯狂的挠着肚皮，仿佛有什么东西奇痒无比。 而往那肚子上一看，里面正有着活跃的生物在不停搅动，从偏向子宫处的下方，一路疯狂搅动到胸腔位置。 “报告！”女人显然已经没了自我意识，张建宇急忙连接通讯，“我们发现异常情况，发现异常情况！” 通讯那头显然也是一怔，通过市卫军警领口的微型摄影机，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 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只见那肚子里的不明生物又搅动一番，直接一举捅进了女人的上腹部和胸腔。 “噗——” 穿透的声音让众人耳朵发麻，这时女人也喷出一口浓血，并非黑色，而是鲜红的。 杨裴安一惊，背上骤然窜起麻感，危险的直觉瞬间拉起警铃，她站在最后，按下耳机，还未等上面回答张建宇之前的问题，焦急道： “不明生物即将破体，请求撤退！再说一遍，请求撤退！！” 杨裴安认为同意撤退是板上钉钉的答案，毕竟女人已经死了，这些不明生物的收集让他们市卫军警来干，显然不合适。 然而脚都已经退下半步，不想耳边却传来令人绝望的冰冷声音。 “不行！” “什...”杨裴安一愣。 “使用镇定针，最大剂量，随后投掷冰憾弹，务必将任务目标拿下！” “草...”张建宇低骂了一声，利索的掏出战术背心里三支镇定针，麻利的合至一针，取下手|枪消音器并空膛，安装上新的弹|药。生怕慢上一瞬。 女人刚才还呜咽的声音此刻早没了，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只有肚子那里在诡异疯狂的搅动。 可张建宇十多年的入伍生涯终究还是不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装并发射出弹药，何况上面拖拉的命令也让一行人损失了更多宝贵的时间。 “噗——” 密密麻麻的黑色蠕动物体瞬间爆炸在他们面前，杨裴安下意识抬手防御，却还是感觉一点温热的软物射进了自己的眼里。 一时巨痛。 那颗同时丢进去的冰憾弹也在此刻一同爆炸，眼前瞬间发出白光，温度骤降。 冰憾弹本身没有火力伤害，但是此刻没有关门，不管不明生物会不会让他们死，冰憾弹的极度低温够他们瞬间冻成冰棍。 “队长！！”开宏义离张建宇最近，他忍着被不明生物钻灼的巨疼，突然大叫了一声。 只见张建宇顶着眼前那一大片不明生物，毅然决然的突进，冲身向前，意图将门关上。 但还来不及他关上门，杨裴安睁大眼睛，发现那队长身上一圈的不明生物暴起蠕动，瞬时间，一圈肉被蚕食殆尽。 门关了一半，开宏义将队长的惨象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悲嚎一声，一个转身，也不管不顾向门把手倾去。 “开宏义！！” 这回轮到剩下的人喊他了。 “啪嗒。”门关上了。 “嗡——” 可低温瞬间侵袭，杨裴安仿佛置身于天寒地冻的冰窖，刺骨的寒气向她拢来，冻住了手脚。 眼睛的巨痛还在持续，杨裴安艰难的睁开眼，向周围看了过去。血腥和低温将杨裴安冲了个透心凉，开宏义一张脸早已被啃的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另外两个队友亦疼的在地上打滚，不过几秒，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上也被啃出数个小洞。 低温对这些怪物也有不少影响，至少地上有相当大一部分怪物都瘫软在地上，无甚动作。 杨裴安觉得眼睛上虽也疼痛，但却远疼不到如他们一样，在地上打滚。 “喂，喂！收到请回答！收到......” 杨裴安看着面前凄凉的惨状，捏紧了拳，眼里还透着血丝，她一把拔掉耳机，猛的摔在一旁。 脚底下的怪物隐隐又有活泛过来的趋势，杨裴安冻得发颤，骤降至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必须得让她尽快解决剩余的这些东西。 “嚓。” 保险销拉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保险销拉开，铁片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眼里的疼痛似乎又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适应的缘故。 杨裴安顾不得这些，面上闪过一丝狠绝，手|雷马上被丢在地上，随后，她头也不转的，奔向逃生路口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寄生 第2章 怀疑？ 一片树叶悄悄落下，极目眺望，满目火般的秋霞，伴随赤红的夕阳，刺得这座钢铁城市沉痛。 “欢迎收看陂宁市新闻直播，你好，这里是主持人王瑞，今日上午十点半，青兰小区七栋十层发生一起巨大爆炸案。有附近居民反映，当时四周气温骤降，紧接着发生剧烈爆炸……此次事件共造成0人死亡，1人重伤，两人轻伤。目前，该区域已被警方控制。” 杨裴安轻咳一声。 她睁开眼看过去，头疼欲裂，眼前一片重影，茫然的睁了许久，才看清楚，这是医院。 杨裴安勉强将自己撑起来，原来房间里还有一名护士，她帮自己垫下一块垫子。 “我怎么样？”杨裴安强忍着恶心，尽量稳着说了这句话。 “没什么事，只是中度冻伤而已，注意保暖，创口不可碰水”护士撇了眼，“床头是冻疮膏，一天2－4次，记得涂。” 杨裴安拧了眉。 没道理。 她现在头疼欲裂，并且恶心呕吐，伴随重影，更像是脑震荡的病症。 饿……好饿。 犹如平地惊雷，一声呓语仿若自天边来。杨裴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不能言语。 护士瞧见她不对，问到，“怎么了？” 杨裴安瞬间敛去颜色， “没什么。” 护士有点奇怪，收拾好这个病房，正要出门，却见里头的人又轻喘了一口气，一如大病初醒的虚弱模样，轻轻问道： “哪里能吃饭？” “食堂，或者点外卖。”护士在拉上门前最后说了一句。 随后，这满空间的呓语瞬间暴涨。 饿…好饿……想吃东西，我要吃东西，东西…西…… 杨裴安眼珠爆睁，无穷无尽的**快要吞噬她的意志。她大张着嘴，用尽力气呼吸空气，像生怕忘掉自己是一名人类。 恶鬼般的呢喃冲天而起，一窝蜂的炸在杨裴安的脑中，仿佛要将她一瓣一瓣的，生生撕裂开。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呢…你不饿吗…可是我饿，好饿……想吃，吃——我要吃！！ 最后一声巨吼，仿佛经由十八层地狱像上冲来，直奔杨裴安的精神。 它饿急了，它要直接生啃杨裴安的脑子。 “啊！！” 杨裴安青筋暴起，突然仰头猛的向身后水泥一砸。 砰—— 四周突然安静。 杨裴安终于得了清明。非人的精神折磨消失了，她怔了两秒，随机立马拿起手机想点外卖，像捧住救命稻草。 然而外卖无一例外都需要等待半小时，杨裴安略过手机顶部的各种通知和消息，立马甩了手机，拿起床头的便衣，忍着剧痛随便一套，便奔向了医院食堂。 · 食堂里人声嘈杂，杨裴安低头看着手里，这已经是第三碗饭。 但还是未曾觉得饱腹。 其实一开始就不饿，作为一名市卫军警，高压训练时两三天不吃饭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如今她因为那东西吃了这么多，却还未见饱腹。 仿佛肚子里是无底洞，刚吃进去，便被别的什么东西吸收了。 杨裴安一顿。 大脑里那根隐隐作痛的神经显然在进食后已逐渐安稳下来，逐渐归于宁静。 杨裴安有点后怕，她扫了周围的人一眼，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便将手里的碗筷收拾掉，转身，又饶了食堂一圈，到了一个新窗口，再点了一份饭。 第四碗。 杨裴安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她像为了别人一般完成任务。一刻不停的行动。 疼痛消失，感情逐渐回归。 她又想起白天队友们一个一个的惨状，倏地捏紧了筷子。在死寂的沉默后，又重新执筷，机械的咀嚼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疯狂搅动的肚子在杨裴安脑海里乱窜，而当时射进眼睛里的一抹温热——应该也是从肚子里窜出来的怪物，不知为何，并没有将自己吃了。 而只是如这黑夜中的呓语魔兽般，一次一次的要摧毁自己的精神。 杨裴安很担心自己的身体，从公寓楼里被抬下来的时候只有冻伤，医院没有给自己检查身体，所以也没人知道自己的情况。 不如上报给合众国，让他们来治疗自己？ 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否定了这个选择，只怕是会被当成小白鼠，生死不能。常规的医院也不行，不仅不会给你守口如瓶，还会被记录下来，很容易暴露。而黑诊所里的医生...自己一个普通市卫军警，没钱没势力，根本请不到够有能力的人。 杨裴安突然想到自己那个在南昆市生物研究所工作了20多年的父亲。 想想记忆已经模糊了，上次见还是高考结束的时候，当时父亲和母亲难得一同出现，等她下考。 随后他们相顾无言却又各自都心照不宣的一块吃了个饭，第二天，各奔东西。 杨裴安垂下眸，表情麻木。 合众国不可信，得去一趟南昆市，找到父亲，让他帮自己检查。 —— 第二天总队长来看了她一回。 “小杨啊，身体还好吗？” 杨裴安点点头，问了声好，和他不熟，此时也无甚情绪。 总队长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顿了顿，开口道，“张建宇，开宏义，李勇，孙诚硕…” 他隐去眼底的一丝痛意，随即抬头看向杨裴安，“真的很抱歉。” 杨裴安也沉默了。按时间算，她的每一个战友在这里工作都起码有四年以上，要说打击，总队长更大。 “前人已逝，后人勉之。”杨裴安垂了垂眸，“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不过她总觉得总队长还有话要讲。 “小杨，”总队长果然开口，“这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成果。” 他看了杨裴安一会，顿了顿，继续道，“后方的研究所根据你们提供的东西，研究出这是一种新型未知生物，以前从未在地球上见过，而其组成元素更是闻所未闻，似乎需要寄生才能存活，久放以后便全化成水了，单纯的水，一氧化二氢。” 杨裴安拧眉，这玩意竟然是合众国都没办法解决的东西。 “而这些虫子不耐高温，喜湿恶燥，有极强的攻击性，但似乎灵智较低，多数只能凭本能行事。 此次事件为最高机密，并且南昆市那边正遭此未知生物打击，急需合适的人手。” “小杨，”总队长的眼神慈爱了一些，“你成绩优异，心理素质上佳，自半年前被抽调入卫军部队，如今上面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便立马将你推了过去…” 杨裴安一愣，南昆市？ 自己正好要去。 “怎么样？”总队长催到。 “这么突兀...”杨裴安假意推脱。不过队友刚死，自己就从三线城市调到国内第二经济大省市，难免会有口舌。 虽然自己也不在乎。 “还好吧，其实你半年前本来就是要去南昆市的，而不是咱这小地方，是上面有意让你先历练历练。” 总队长露出温和的笑着，接着拿出一个锦盒，将里面的奖章扣在了杨裴安胸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修养。” —— —— 这天一早，护士便催着让杨裴安去做检查。 杨裴安疑惑，之前没做，为什么现在突然需要做检查。 “这不是你自己申请的军人工伤福利吗？”护士反问。 杨裴安更加疑惑了，是有这个福利，但是自己什么时候申请过？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杨裴安一看，是总队长的电话。 “喂，小杨啊。” “总队长好，”杨裴安皱了眉，这个时候打过来，心里略微不安。 “给你通知个事儿，就是今天你得去做个检查，南昆市那边对那个体检单子有要求，可能是工作环境特殊，所以得审核队员身体。” “...嗯，”杨裴安没法拒绝，“好的，麻烦总队长特意来说一趟了。” 不详的预感腾升，杨裴安挂断电话，抿着唇，神色冰冷。 身体素质等早就在个人信息里写的的清清楚楚了，这只怕是对自己起了疑心，找了个借口想要筛查自己有没有被寄生。 发生了什么吗？突然需要检查——杨裴安不清楚，但她不可能让上面的人得到自己的体检报告。 自己身上有鬼，所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作为合众国的打手，她一向清楚这个国家机器的作风。 这事得瞒着，一点也不能露出来。 杨裴安穿着病服，雕塑般的下颌线近乎冷酷。 上面的人要是知道了，只怕会像狗一样疯着逼过来。 杨裴安仔细的盘算了一下，先从源头着手，体检的项目单里有CT，血常规，彩超和生化系列。 一部分是抽血，一部分是射线和超声波。 后两项好解决，黑市可以买到影响超声波和射线的设备，但是抽血...百年过去因人体个体特征的不同，这项技术还是没能被机器取代，由人工打针，抽血。 杨裴安摩梭了一会指甲，随后走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往下看，又走到门外，隐晦的把走廊里所有人都审视了一遍。 没有人在监视自己。 不错，方便干事。 第3章 偷梁换柱 杨裴安进入洗手间，脱掉病服，将病服盖住的便衣拿出，换装后，走出洗手间。 口罩和帽子遮去了杨裴安脸上大部分面积，她低头混进电梯，离开住院楼。 陂宁市有繁华复杂的地下城市，杨裴安几个月前执行任务还潜伏在这里接近过几个嫌疑人，由于事前做过充足的功课，这次进去简直轻而易举。 地下城的一层是一些普通店铺，正如见不得光的蟑螂一般，越脏的地方，越黑。 电梯通到第七层，便是最底下了。不过杨裴安清楚，还有一层通道在7层的那家酒吧里。 地下城不分白昼与黑夜，酒吧永远24小时营业。 杨裴安脸上已经带上了一副面具，环鼻尖嘴豹额，狰狞凶恶，往面前的门里走进。过安检的时候，杨裴安看着前面的女人被搜身的同时还顺手被摸了一把。 那女人也不气恼，她看保安的身材不错，眉头一挑，挑逗的抚摸回去。 “......” 杨裴安抱臂，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从面具边缘和口鼻处喷出，在灯红酒绿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反正一会的检查结果也不可能是真的，那么吸烟在这里能更加融入。 保安的手上上下下扫过全身，杨裴安把手张开，很配合。 只是那保安似乎是看自己面生，觉得好欺负，不仅一脸□□，手脚也不干净。 杨裴安冷了冷眸，声音仿若在对死人说话，没有一点起伏： “摸够没？” “不够我帮你摸。” 话毕，还不等那男人反应，下|身就传来一阵巨痛。 “别，别！姑奶奶，我错了，错了，”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您请，您请！” 杨裴安嘲笑的哼了一声，侧身跨过还在一边捂着□□的男人，右拐走进了酒吧最深处。 下楼的通道还有层安检关卡，不过这次倒没人，只有一个闪着红光的关卡，扫描合格就放过去了。 8层的地下城简陋很多，毕竟是在城市规划图上根本见不到的地方，属于非法改建。 “有什么需要的？”一个店铺的老板说到。 杨裴安其实算和她比较熟，之前任务的时候颇有往来，并且还了解到，她这里经常有别家卖不到的货。 杨裴安这次没有变声器，她不想说话，于是将手机里的变音放了出来。 “能干扰并修改医院彩超和ct的东西。” “这边来。” 女人给她拿来了两件装备，比较小，能贴身带在身边。 杨裴安扫了眼，看见一橱柜的致幻药品。 她拿起其中一瓶“小奴隶”，把玩了一番，问道， “听话么?” 女人哼笑一声，轻轻抚上杨裴安的肩膀，指尖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当然听话。” 杨裴安撇了她一眼，嫌恶浮上，不着痕迹的抖掉肩上的手。 接着又挑了身衣服裤子鞋子，上去的时候好换身行头。 “就这些了。”杨裴安道。 地下城本来是用现金交易，但杨裴安现在可没这东西。女人可不会那么好心让一个陌生客人赊账，杨裴安皱眉想了想，只能报出自己的名号。 “鬼沙虫。” 女人立马喜笑颜开，“原来是你，怎么不早说，”随即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新账户，三万四，记得打上。” 杨裴拿上，看了眼女人，她这次的容貌又不一样了，和上次差别很大。 不过这也不关杨裴安的事，没做过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地下城。 当到地上时，杨裴安这才终于畅快的呼吸上空气。地上的空气虽然没有多健康，但至少比地下好闻。杨裴安抖了抖衣服，将里面浓臭的烟熏味和香水味给抖散，重新带上口罩和帽子，回到医院。 去了一趟地下城，其实并没有耗费多久，城市交通很快，只是自己不方便结信息货币——怕留下踪迹，在这里耽搁了点时间。 再度回到那件洗手间，杨裴安脱掉便衣，换上病服，装备上刚从地下城买来的装备，调整好参数，转身下楼，准备去进行体检。 并没有什么意外，杨裴安对着手机上的求诊指引，很快便跑完了ct和彩超。 接下来是抽血。 杨裴安低眸看了看，“小奴|隶”花里胡哨的喷瓶身上印着几具白花花的身体。 随后她又拿出来另外一瓶，这个是解药，防止投药者也被迷药迷住。 不过......也有增强性|欲的效果。 但杨裴安参军六载，什么苦没吃过，她并不把这当回事。 在角落里一口吞下解药，然后将小喷瓶藏在袖中，便走进房间。开门时打量了室内，没有监控。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人不是很多，里面只有一名负责采血的小护士。 杨裴安坐在护士面前，将手臂伸出，轻声的问了一句，“我需要抽几管血？” “杨裴安是吧，空腹吗？”护士问。 “对，空腹。” “你的话，五管。” 杨裴安点头，“小奴|隶”的生效时间是十秒，她心里默数，一管也差不多是十秒。 她卡着时间，正好在自己抽完血，压着棉签要开门离开的时候，那护士眼神瞬间一暗，失去了独立意识。 杨裴安把门反锁，随后转身，神色漠然，命令道： “给自己抽五管血，刚才的标本作废，现在开始，对新的管子重新打印刚才的编号。” 护士反应有点慢，这迷药确实差了点，杨裴安皱了皱眉，除了抽血没有自己代劳，其他的事就帮她做了。 等完成这一切，杨裴安又坐着等了会，直到护士的药效差不多快发挥完，这才起身，离开采血室。 虽然护士的血液检测出来会让自己看起来“柔弱”很多，但是自己刚受伤没几天，这样也正常，倒还说得过去。 ...应该没问题了。 杨裴安回到病房，揉了揉太阳穴，散漫的倦意从四处袭来，逐渐抚上自己的心窝，虽然不习惯，但是很惬意。 明明没做什么事，为什么这么累？ 心下很奇怪，就像是小时候放学回家，惊喜的看见妈妈居然回来了，然后给自己烧了几份喷香的菜，和保姆阿姨一齐在桌上其乐融融的吃着。吃完了，便躺在妈妈的怀里，开心的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困得睡着了。 思绪纷扰不断，过去的记忆如幻灯片一样一一摆在眼前。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不爱学习，吊儿郎当，叛逆得不行。而家里人向来在经济上宠爱她，给她买来最时兴最好的手机，又或者是能投影出来的巨大高清的全息屏、经常和舍友半夜在宿舍里偷着看电影或者玩一机多人的游戏。 当时还有一个同桌，杨裴安心想，她可好色了，天天攒啜着和自己上课和她一起偷看影片，她还是个女本子，每次看的都是两个女人。 杨裴安笑了笑，那都是很久以前了，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么多事，唔，对，那天看的那两个女人是白佬，粉嫩粉嫩的，又是丝袜又是道具，相当激情。 就像刚才那小护士，杨裴安美滋滋的在心里想了想，她也挺白的……她还中了迷药，不知道身体现在—— 乱糟糟的思绪戛然而止，杨裴安猛然清醒，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才幡然醒悟，十分懊恼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中了药。 她试探着摸了摸脸，又照照镜子， 滚烫潮红。 ......服了。 杨裴安撑着脑袋，心中尴尬不已。 · · 夜色将至，呼啸的风声在窗外响起，呜呜犹如鬼鸣。 总队长看着南昆市方面发过来的消息，属实是气的很。 突然要求体检就算了，还对体检出来的结果挑三拣四，这儿嫌数据小了柔柔弱弱不像是个身体素质优越的卫兵，那儿嫌数据大了不像是个身体健康正值壮年的国家安保人员。 “大爷的，”总队长啐了一声，“真觉得自己在南昆市工作就高人一等了？杨裴安前几天才负伤住院，这会身体虚弱完全再正常不过。这话里话外怎么总刺着说人做为市卫军警不合格呢。 这么能说会道就别要人，真以为我想把这好苗子送出去似的，” 总队长哼了一声，“谁不知道现在这怪虫子的事就是烫手山芋，要不是上头都只想派人把风口捂紧，哪怕用人命堆都没关系，谁愿意把手边的人才送走。” 不过说实话，讲到这，总队长突然沉默了一会，然后喝下最后一口茶，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其实一开始上头是要他去参加南昆市的特别行动队的，毕竟他的资历和成绩都摆在那。但是...谁又不怕死呢。 合众国已经老了，繁华中透露着腐朽不堪。他们迫切的想要压榨新生力量，来获得自己长生的资本。 — — 一周后，杨裴安处理完黑市的一些债款，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桌上和战友的合影，恍惚了一下。 几秒后，杨裴安撕掉合影，将碎屑随手抛进垃圾桶。 她的伤暂时还没有好全，上面批了两周的假，如今剩一周，杨裴安在操场上慢跑着做少量恢复运动，心里想着未知生物的事。 它那一天下午将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可自从自己干了四碗饭，并且在之后好几天内都一顿两至三碗后，到如今恢复正常饮食，便再无动静了。 “你们——你们还我儿子！”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破沉思。 杨裴安惊讶抬眼，只见办公大门那边被拦出来一对老太婆和孙女。 “公楼外禁止喧哗！”有士兵严厉出生。 老太婆哭嚎的更大声了，“我呸！什么禽兽东西，还公务楼！” “我儿子辛辛苦苦为你们卖命，如今过去七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拿去搞了什么东西，还妄图用钱财贿赂我！什么玩意！” 杨裴安心里一动，向办公大楼那边徐徐慢跑去。 “还我儿子啊——”老太婆大哭着，连带着旁边的孙女也一块哭死来，一时一阵嘈杂。 “建宇…阿宇，”老太婆含糊不清的叫着。 杨裴安听的清楚，心中一怔。是的，战友们的追悼会到现在也没开。 她一直以为上面是拿那些被冰憾弹冰封住的生物来做实验。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婆仍旧哭喊，“加上我儿子，一共死了四个，你们，你们居然一个也没给！！” 老太婆说到此处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嘶哑着嗓音，如破口的风箱，发出渗人的声音， “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热线也没有一个打得通，拿我儿子的尸体做实验？！问过我们家属的同意吗？拿钱来封口，我可不像另外三家那样窝囊！！自己孩子的尸首都保不住！” 杨裴安沉静的脸上出现裂缝。 尽管合众国的落没所有人有目共睹，但作为被培训六年的打手，“忠诚信任”早就被植入进脑海深处。 又或者她认为自己是小角色，不配被上面利用吗—— 冰憾弹冻住的东西没用，那那天上面发出的指令又是做什么？让他们送死么！ 她看见主事长匆匆忙忙的从那几十层的气派高阶跑下，经过正中央的旗杆，跑得一身肥肉上下荡，气喘吁吁。 他先是好声好气的说了什么，但老太婆不买账，往地上一躺，只说不交出儿子绝不走。 然后只见主事长脸色一变，吆喝了身边士兵一句，便将脚下这两个外来人给强制抬走。 “妨碍公务，寻衅滋事，扰乱社会秩序！”主事长冷哼一声， “严格执法，带走！” 杨裴安远远看着，被未知生物侵染的右眼狠狠一跳，心凉了半截。 ........................................................................................................................................................... 第4章 调任上岗 空中传来一缕濡湿，是落叶在怀念吗。 杨裴安轻轻的将手上的菊花放上，站于追悼大厅中央，立定，敬下一个浓重的礼，随后离开。 事情过去已有三周，如今战友们终于回到这片守护也被守护的大地，归根长眠。 研究怎么会有这么快结束，这底下的东西，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罢了。 当初在那老妇人走后没多久，总队长便立马将她喊来了。 “小杨，很抱歉之前瞒着你，我们也不忍心用牺牲的同伴的身体来研究，只是那些被冰住的生物样本在研究才开一个头的时候，便全部死亡。”总队长叹了口气，“很可惜，当时是刚开始，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生物必须得有寄主才能在空气中长久存活。就连超低温也没法阻挡，到最后反而加速了死亡。” “寄生在你的战友身上的那些生物，它们内部好像也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竞争，蚕食同类，最终只剩下一只能够彻底占有寄主。” 总队长在说这些的时候，杨裴安总觉得自己的大脑四肢也幻痛了一下。 她忍不住问道：“被彻底寄生后会怎样？” 总队长沉默了会，“但凡寄生生物，它们的目的不过几样，生存和繁衍。大概就是控制寄主的行动，然后在身体里下许多虫卵吧。” 杨裴安嘴角抽了一下。 “怎么了？”总队长敏锐道。 杨裴安心惊，立马敛去神色：“没什么。” 总队长挑了眉，不过没过一会，他又继续说道，“而之前剩下的那四只生物，很好的和人体融合，并且竟然开始逐渐完善本来残破不堪躯体。 这种生物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很可怕，到最后躯体甚至恢复成没受伤的样子，它们很狂躁，表现出强烈的进食**——”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杨裴安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最近好像越来越饿，吃饭也不再顶饱了。她......很想吃肉。 自己难不成被完全寄生了？ 不，杨裴安甩了甩头，还没有见到父亲，什么真正的结果都没出，不至于。 至少自己现在意识清明，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 于是几顿都加了很多从外面市场里买的鸡肉、牛肉和猪肉。得亏宿舍里只有自己，部队里多的是男人，杨裴安独占一个宿舍，倒也没人察觉出来。 好在明天就走了，参加完战友的追悼会，她就要调到南昆市去。 · · 气温又降了些许，马上要到冬天，凛冬未至，北风却已经呼呼的刮起，吹散一树金黄。 今天是去南昆市报道的日子。 总队长将她送到机场，又笑着寒暄几句，“人类也许就靠你们了。” 杨裴安摇摇头，“总队长言重了。” “谁说没有可能，”总队长叹了口气，今早的新消息，“研究所的专家们已经预测了，这东西就是外星的，并且90％的可能会成为人类天敌。” 杨裴安挑眉，“这就预测出来了？看样子那被寄生的四具身体又有了新发现。” 怎么会不害怕自己被寄生呢，所以才总是有意无意的套话。 总队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他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战友们被拿去做研究，所以才这么在意。 “对啊，”总队长道，“你对实验过程很感兴趣？” 杨裴安当心中一凛，敏锐的察觉到总队长此刻的疑心。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明显，以至于总共问上两句就被人察觉到了。 一阵冰凉的后怕慢慢浮上来，是的，自己平时就不像是会问这种东西的人，如今显得太反常了。 “啊？”心里想的再多，在外看来不过一瞬的事，此刻杨裴安眨眨眼，一丝意外合适的浮上脸庞，“倒不是对实验过程感兴趣，而是以后总会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能得到一些辨认的信息，会对行动有很大帮助。” 总队长这才了然，看样子和自己之前想的没关系， “这样啊，的确是有明显的特征，虽然这些东西在你归队的时候那边的指挥官会和你说，但是现在说了也没关系。 被寄生后的人习性大变，开始有和未知生物一样的喜好，它们不会说话，行为就像野兽，还展现了强烈的交|配**。” 总队长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它们都获得了极强的愈合能力和变形能力。” “变形？” “嗯，”总队长点头，脸色变了变， “好好一个人居然畸变成…一坨长着触手的东西。” 杨裴安心里一声咯噔。 “知道了。”她低下眸，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随后便各自道了保重，离开了。 直到坐上飞机，已经行驶快二十分钟，她都还在浑浑噩噩的想着这事。 自己最终会变成一滩…没有理智的，靠着本能生存和交|配的触手怪。 “外面...是什么？” 而一个如孩童般牙牙学语的声音瞬间将杨裴安拉回现实，她一惊，这声音…像虫子？ 可是它听起来更像是初入世懵懂的孩子，正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世界。 怎么会这样？ 杨裴安皱起眉，瞥了眼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警惕的于脑海中回答，“是白云。” “好...”那东西居然听见了，杨裴安发现它应该是想要多说点什么，却苦于找不到形容词，描述不了这一大片柔软的云朵。 而杨裴安却突然愣了一瞬，自己为什么会懂它的思想。 “想吃，饿——” ...饿？ 那日医院病房里的恐怖呓语突然将杨裴安拉回现实，她猛地睁大眼，却还未等自己说些什么，熟悉的魔音出现，疼痛席卷，振聋发聩，霎时让杨裴安红了眼。 旁边还有人......什么？吃？ 杨裴安嘴唇抿的铁青，她使劲忍着颤抖，拳头紧握，直到把掌心掐出一丝血迹。 ‘你想吃人？！’杨裴安在脑中怒声，‘吃你爹去吧！’ 杨裴安死忍住那汹涌而至的饿意，撇了眼旁边的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随后走向了厕所。 ‘你不让我吃...我就吃了你！！’ 脑子里的虫子凶狠叫嚣着，杨裴安想撞墙，但这是飞机上的厕所，一撞就能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吃！’杨裴安狠声，‘这里只有我，把我吃了去，你也好死！’ 但那些呓语仍未停歇，杨裴安被折磨的双目涨红，突然，她一狠心，张口咬住了自己的左臂。 剧烈的疼痛袭来，逐渐超过脑中的混乱，腥甜在味蕾里扩散，不知道自己的血肉是不是也有解饿的作用，总之，脑子里的喧嚣逐渐下去了。 杨裴安混混沌沌坐完一趟飞机，下机时，她提着行李箱奔波在机场内，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虫子。 它今天又发作了，而且更加严重。 这次杨裴安明显的感觉到，这虫子已经不满足普通的禽畜了，它想...吃人。 呵，杨裴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丝丝寒凉的狠意泛起。 · 作为全国第二大经济城市，南昆市有着它应有的繁华与喧闹。钢铁大楼高耸，掩下市井小巷中所有阴暗。有不少奇装异服的人穿梭在街道。显然，这所城市的包容和开放度比杨裴安先前那所高多了。 杨裴安踏上磁轨车，脚下是纵横穿插的街道和房屋，不多时，便来到了安防大楼。 “报告！” 女人应声，撇了眼，“杨裴安？” “是。”杨裴安放下敬礼的手，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就是沈音华，安防局保卫部的部长，南昆市的城市安全事务由她主管。 沈音华打量了一下她，“身体修养好了？” 杨裴安皱眉，她知道自己之前负伤的事？ “好了。” “好了就行，”沈音华笑了笑，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好好在别动队努力，你周围都是资历老的前辈，凡事多跟他们学学，尽力完成好每一个任务。” “......知道了” 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嘲讽自己是个年纪小的废物花瓶呢。 杨裴安有点想笑，既然嫌弃，又要她干嘛。 又不是只有自己能干这活。 然而心中却突然有了灵光，现下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从总队长的言语里听来，都会有很强的愈合能力。 巧了，杨裴安心想，正好可以借着这由头借坡下驴，柔弱么，可以少很多事，推很多责任，更方便掩护自己。 “好了，”沈音华整理了一下文件，不再看杨裴安。她招呼了一下隔壁的秘书， “你的住所在员工公寓13栋504号，一会跟着小刘去录入生物信息，就可以入住了。房里有一个箱子，是队伍配备的部分基础装备，你到时记得看。” “是。” 杨裴安跟着秘书完成信息录入，随后便前往自己的公寓。 桌上有一个小箱子，杨裴安打开，是一快手表，漆黑的镜面周围镶上薄薄一圈深蓝的晶石，低调中又显不俗。 杨裴安打开，表盘的一个小孔发出亮光，自上而下把她的脸给扫射了个遍。随后出现一道绿勾，认证成功了。然后一行全息说明书出现，杨裴安扫了眼，简单说，这手表是一个小型通讯器和一个微型炸弹。 随后就是一份关于外来寄生生物的详细信息，与总队长讲得大差不差，只是多了许多生动形象的照片。 【今天下午三点，特别行动队全员在安防大楼杨裴安区三号会议厅集合。】 通知弹了出来，杨裴安了然，正好今晚可以按时去找上父亲，好给自己检查一翻。 而当杨裴安将手表带上腕，却突然发现，手臂上似乎没什么痛感了。 杨裴安拧眉，她把袖子一撸，只见本来还血肉模糊的手臂此刻全部结痂，轻轻一拨，竟是掉了一小块下来。 她呆住，随后想到那天总队长和自己说的话： ‘......很好的和人体融合，并且竟然开始逐渐完善本来残破不堪躯体。’ 寄生程度就已经这样了么？ 想起刚才看到的图片，杨裴安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无力感。 这虫子寄生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且不说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要丧失理智变成那一坨只知生存和繁衍的东西，就算是现在，身体愈合速度快的诡异，可以说只要是自己在任务中受一次伤，就基本可以把自己暴露出去了。 或许自己应该趁还未暴露之前，尽早退伍，或是假装在任务中失踪死亡，才能好好守住这个秘密。 杨裴安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可能会是人类的希望，但她绝不希望躺在手术台时是那个清醒的自己，这不可能。 —— 安防大楼杨裴安区三号会议厅。 “钟有、唐高远、周卓英和伍小谷担任突击组，包广担任火力手，成雨柏和张和硕担任支援组，杨裴安则是狙击手。 其中钟有任命为特别行动队副指挥员，在我授权或与我失去联系后，你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指挥。” 虽然沈音华简单划分了所有人的职位，不过更多时候是机动的安排任务，他们得灵活的承担各种角色，才能保证任务成功和生命安全。 “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希望你们互相帮助，共同守卫南昆市乃至祖国的安全。” 会议结束，沈部长离开，而8人的会议厅一半以上都偷偷瞟过杨裴安。 23岁，太年轻了，即便是卫军而不是特种兵，也还是太年轻了。至少被选进这样的别动队，基本都是三十多的特种兵或老卫军，另外一个第二小的都比她大了四五岁。 钟有皱着眉上下审视了杨裴安一番，仿佛在寻找自己手下曾经带过的那堆新兵蛋子的毛病。不过看过来看过去，杨裴安正襟危坐在凳子上，不骄不躁，神色果决老练，倒和他们这堆老油条差不多。 钟有把杨裴安抛过脑后，站起身，端起领导的架子——虽然他来这之前就是个领导，向大家询问道，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这是第一顿饭，于情于理得去，唯独杨裴安在听到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钟有笑了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浮躁。 —— 杨裴安陪过饭局，终于脱身，能够去找自己的父亲。 她在心里烦躁的不行，寄生虫的阴影挥之不去，眼下已经是八点，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杨裴安站定，在门前按下门铃，过了会，门开了。 “爸爸。”杨裴安顿了顿，似是有点不怎么习惯。 杨父笑着点了头，眼尾挤出根根皱纹，嘴角也出现许多褶子，“来了，进来吧。” 毕竟是在全国有名的研究所为国家工作了快二十年，三层楼的别墅在如今这严重的住房问题下显得相当豪气。而且这并非处于别墅区，仅是杨父自己挑了一块地，没接城市的暖气和制冷，自己着手造了一台小型制温机，又请朋友帮着看建筑布局，打造出这栋一半都是实验房的别墅。 “杨裴安，”自从女儿过来，杨承志到现在褶子都没抚平过，他满是慈爱，抚摸着杨裴安的头顶，“又瘦了，不过也越来越结实了。” 杨裴安嗯了一声，没怎么看自己的父亲：“能帮我做个检查吗？” 杨承志愣住，“怎么了？” “寄生虫的事，知道吗？”杨裴安抬眼看他。 杨承志神色立马变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像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可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回避：“寄生虫？新的境外病毒？” 杨裴安瞧着父亲拙劣的演技，她抿抿唇，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不，未知生物那个，” “我被寄生了。” 第5章 非人类 杨承志几乎是颤抖着在看片子，女儿身体里的那一块阴影环绕纠缠，从大脑一直蜿蜒向下，如今已经基本攀上脊椎，正大有向四肢进军之势。 “你，你现在生活有什么异常没有?行动便利吗？” 杨承志扶扶眼镜，喝了口水，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冷静。 “没有异常，行动便利，甚至是已经开始拥有了快速愈合的能力。”杨裴安将父亲的神态看在眼里，以至于心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但是它经常饥饿，想吃肉，一开始是禽畜，现在发展到了人，每次饥饿发作的时候它都会在我脑子里不停的吵， 并且现在已经越来越难...坚守意志了” 杨裴安扶了扶额头，却看见父亲松了口气。 “能正常生活，那还好，还好。” “裴安，别怕，相信你爸我的实力，”杨承志搓了两下手，“来，坐这，需要采很多样本，有一部分我这里没有机器，得用实验室的机器。” 杨裴安的眼睛却闪烁了一下。 “别用。” 杨承志愣了一瞬，但他看见女儿眼睛里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谨慎？不如说是经历许多后的深谙于心和沧桑。 杨承志心里有点酸涩。到底怪自己，因为工作，一直都很少陪伴女儿......安新曼也是，虽然他与新曼的故事早就结束，只剩下一点点可有可无的亲情。 “好，我知道了。”杨承志点头，“政府是么，这种事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而杨裴安想了想，又接一句，“如果我确实没救的话，那么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后...就别管我了，把我交上去吧，算是为人类做出贡献。” “想什么呢！”杨承志心疼的怒斥了一句。 “就这样吧，也算是功臣，”杨裴安坦然笑了笑—— “无愧于心。” · . 回家的路上，寄生虫又一次发作。 杨裴安捂着脑袋，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冲出去，直到来到一个小巷子。 身边经过的人是那么美味，杨裴安感觉自己开始产生幻觉了，扑鼻是人类鲜甜的香气，饥饿感疯狂围绕在自己的周围，仿佛不再是寄生虫逼迫自己这样做。 ......难道是自己真的饿了吗？ 杨裴安蜷缩在小巷子里，鲜血汩汩的从手臂中流下，这里早就试咬过，除了尝一嘴的血腥，这次可一点用都没有了。 模模糊糊中，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丝丝恨意。 “为什么？你明明很怕死，却想要将自己交出去，明明你现在很饿，却死活不肯进食？” 为什么？ 因为自己是人，而不是畜牲。 杨裴安没有回复它，但它却像是听到了，冷笑一声，嘲讽着自己， “不过是属于同一种生物罢了，同类间自相残杀的事还少么？何况...你现在可不再是人了。” 到底只是条虫子而已，杨裴安嗤笑了一声： “畜牲又怎么会懂人的意思。” 这好像激怒了它，霎时间，更加汹涌的饥饿浪潮侵袭过来，似要将自己吞噬。 巷内突然走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双手残疾的小孩，新鲜的肉香瞬间绞住了杨裴安的思维，她窒息了一瞬。 “今天才这么点钱？”一个男人言语不善。 小男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拳拳到肉，小男孩断线的哭声回荡在巷子中。 虫子更加兴奋了，尽管操着一口小女孩的声音，但听着比恶魔更为嗜血。 “看啊，这就是你誓死想保护的人类，残忍贪婪，冷酷——” 却还未等它说完，巨痛瞬间涌起。 虫子啊的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看样子我猜对了，”杨裴安冷笑了一声，缓缓将脑袋抬起，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乍现狂热。 饥饿慢慢褪去，杨裴安立马意识到这是虫子作恶，在故意影响自己的意识神经。她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当即将匕首从大腿抽出，又一次捅了进去。 新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杨裴安像不怕疼一般，还在里面慢慢搅动。 “你疯了吗？！你会死的！！” 杨裴安却放肆的笑着，“你也一样会死的，不是吗？不仅如此，你现在还很痛，非常痛，你不过是个还在成长的小虫子，这种程度的折磨，怕是根本遭不住吧？！” “你——！” 虫子气急败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杨裴安又给它下了一剂猛药。 “而且这种程度的伤，以我身体现在的愈合程度，根本不可能死吧。” 虫子感觉自己气的快要吐血，痛感尖锐的反馈给自己，对于寄生虫来说，它的确只是个小孩，根本没法撑住这种折磨。 没有持续太久，在虫子尖叫着惨叫下，没一会，它就昏了过去。 ...... 杨裴安终于缓下一口气，衣服撕做布条止血，随后将刀子拔了出来。 粉红的小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竟然没过十分钟，伤口就长好了。 杨裴安感到惊异。 其实早在一开始自己就咬过手臂，然而没过多久再去看就发现那一块居然已经痊愈了，这次甚至连痂都没有。所以她之后才敢随意的捅自己。 这大概是超人的身体吧。杨裴安想。 而且今晚她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和上面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些未知生物，竟然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那之前自己的四个战友呢? 他们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不，不对，杨裴安马上想到，他们只怕只剩下虫子的意识了。 杨裴安起身，看着自己浑身脏污不堪，有些烦躁。 她正盘算着该去哪弄身衣服，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大的枪|声，响彻一片。杨裴安神色一凛，立马跑出巷子，向外看去，枪声竟是源自对面那所夜店里。 按理来说，民事纠纷有民事纠纷的管法，这是维安警察的事，但杨裴安却听到意外的内容从夜店那边传出。 “怪物！怪物啊！！” “那是什么东西？？卧槽，电影照进现实？！” 杨裴安双眼一眯，看见夜店里模模糊糊有蠕动的东西。 腕上的手表突然发出强烈的震动，杨裴安惊奇保卫部的反应竟如此迅速，怕不是专门安排了一个卫星给盯着。 “所有人立刻到武装室报道！立刻！” 沈音华部长的脸出现在全息屏幕上，随后她似乎是有点惊讶于杨裴安的坐标。 “杨裴安？那你不用来了，蹲守原地，控制现场！” “是。” 杨裴安挂断通讯，突然，看见里面那头蠕动的怪物大有出来的趋势，心道糟糕，自己手里现在啥也没有，别说配|枪，棒子都没一个。 那刚才里面的枪声是从哪里来的？ 杨裴安想到这个问题，当下四处寻找，却见里面那怪物已经挪了出来，身体膨胀，勉强能看出人形。加上在外晃动的触手，约莫有两人粗壮高大。 这怪物身上的触手颜色是深蓝色的，有密密麻麻的圈状花纹，看起来略像章鱼——如果不看胸口的口器的话。 口器里塞了个人，那周围一圈的肌肉还在有节奏的律动，像蛇进食一般。 这是杨裴安第一次正面见到怪物。 周围人声嘈杂，但诡异的是，那怪物不知为何，就如认识杨裴安一般，直直的朝杨裴安走来。 杨裴安心中一惊，不明白怪物的目标为什么是自己。然而就当她还在疑惑，下一瞬，一道破风的声音突然传来—— 触手猛然变长，直击杨裴安面门。 瞳孔骤缩，几乎是下意识，杨裴安同那触手一齐发动，她后退猛地一蹬，当即扑向一旁的空地。 几缕发丝悄然坠地。 好快！ 杨裴安心脏猛跳，她自信自己现如今的身体哪怕被机关枪打成筛子都不会死，但她却敢肯定，此刻要是被面前这怪物碰到一下，只怕立马就会如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嘭，嘭，嘭...” 触手从四面八方射来，脚底下的路面被扎的千疮百孔，一时间飞沙走石。 杨裴安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脸上，身上已经被划了几道血痕，然而却总在几十秒之间就恢复如初。 杨裴安心里焦急，就算现在不被这怪物弄死，一会被过来的别动队发现异常，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夜店里的霓虹灯还在闪烁，里面灯光昏暗，杨裴安眼尖，心中一动，当下找到一个机会，连滚带爬的窜了进去。 店里的话，就好多了，至少外面不会知道里面的情况。 然而眼睛一转，意外发现了躺在血泊里的一把手|枪。 有用吗，杨裴安瞟了眼身后紧跟的触手怪物，似乎没什么用。 但聊胜于无。 深蓝色的触手带着破风声刺来，杨裴安一个侧身，溜进了一队卡座间，而那边的沙发则被捅了个对穿。 怪物有三个触手，攻击间隙小，但还是有。杨裴安瞅准一个时机，在触手的攻击空挡中，扣动扳机，精准的射在了怪物的眼睛上。 怪物突然哀嚎一声，连带触手的控制都慢了许多。 杨裴安一喜，好像还有点用。 然而这点喜悦还未持续多久，一阵更响的嚎叫传来，裹挟着汹涌的愤怒。 只见那怪物居然又长出来好几条触手，在空中疯狂甩动，整个夜店混乱不堪，天花板簌簌掉落墙皮，还有一些灯也坠到了地上。 杨裴安深吸一口气，然而躲避时却发现，这些触手的动作慢了。 很怪，杨裴安这才意识到，面前这头怪物更像一只野兽，看不出有任何的思想，攻击也是毫无章法，似乎只是为了杀自己而杀自己。 明明前不久她才发现寄生虫会有思想意识这件事。 难不成只是部分寄生虫才会诞生？还是说...只有自己。 密密麻麻的触手朝她袭来，虽然速度不再似之前那样迅速，但好在无差别打击，形成一大快的功能攻击范围，斩断了杨裴安一切退路。 这次真的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了。 杨裴安心里有点郁闷，明明自己也算是寄生虫，为什么却这么孱弱。 但她的眼里却见不到多少慌乱，她余光扫向夜店外，确定没有任何人能监视到室内。 随后竟不动了，就待在原地。 她知道，这条命可不单单是自己的，就算她想死，某些东西也坐不住。 只是…对它有些没底。 深蓝色的触手从上而下压来，巨幅阴影投射，仿佛一道牢笼，将要彻底将自己锁住。 然而就在这一刻，杨裴安的眼神突然恍惚，背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住痛意，勉强的朝背后望去。 杨裴安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只见深红色的触手骤然从杨裴安身体里冲破而出，妖冶的花纹裹挟凌凌盛气，带着不可阻挡的狂热与杀意，如食人花一般傲然抬头—— 不见血，不罢休。 第6章 变化 高傲的触手疯狂扭动在这一片狭隘的空间。 仿佛久困笼中的饥饿野兽终于被放出，带着嚣然至上的尘土，捅破一层层血肉，抽出，再桶进去。 深蓝色的触手犹如老鼠见了大猫，在一开始的不服输中逐渐落败，尖叫哭喊着要逃离这一片地狱。 一名夜店的幸存者躲在吧台后，被深红的触手粗暴的扫过，家具轰然破碎，连带着里面抖成糠筛的人亮出。 杨裴安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此刻，她没有任何能力。 触手之间的打斗暴力血腥，那名幸存者彻底慌了神，手脚并用的爬向出口—— 随即便被不经意冲杀向蓝色的一抹深红给穿过。 鲜红的血色爆炸在这个昏暗的夜店中，喷溅出凄绝美艳的花朵。 蓝色立马反击，混乱间，被插成串的幸存者从左边甩到右边，撞到天花板，磕到瓷砖，亦或是最后两条触手的扭打将他挤在中间，榨出最后一点汁液。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杨裴安突然清醒，对，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从被寄生时开始，从第一次呓语发作开始，早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自己的触手打的轰轰烈烈，而蓝色则是愈发吃力。 “刺啦——” 一声肉疼的皮肉撕裂，只见两条蓝色的触手便被暴力的扯了下来，来不及杨裴安惊恐，红色用力一卷，竟然带到了自己后背处。 然后又是一阵巨痛从身上漫起，杨裴安立马回头，竟然勉强看到背上咧开了一个红色大口子。 硕大的蓝色触手就这么被塞了进去。 杨裴安瞳孔巨缩，随即强烈的不适泛起，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体内的触手还在垂死挣扎。 但随之而来的，是饱腹后汹涌的力量腾起。 杨裴安到底身体强度到底还不够，强大的力量不仅受益了虫子，自己也一样发生了变化。 杨裴安的眼睛漫上血色，皮肤也立马肿胀发红，汗如雨下。 她好像听到蓝色触手怪物发出一声惊恐痛苦的尖叫，随后便看到它触手迅速缩回，往后一拉，打不过，竟然要跑了。 杨裴安还听到自己体内的触手在餍足后放肆的大笑，以及一些吃饱杀爽后乱七八糟的碎碎念。 “哈哈哈哈哈——别跑！” 虫子还想追，杨裴安心里一沉。 “停下！！” 她忙调起意志和力量，对抗那杀疯头的畜牲。 气势汹汹的深红触手瞬间出现了一瞬间的滞涩。 虫子气急败坏，“凭什么？！” “别动队马上就来了，你想把我们两个都害死吗！”杨裴安怒喝。 虫子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躲在这小店里打架他们就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了？” “你懂个屁！” 杨裴安一用力，触手被自己夺回了控制权，“是我在部队待的久还是你？” “你——！” 虫子的声音变了，又成长许多，此时已是十六七岁少女的声音。 它相当生气，“把我利用完了，对吧！” 杨裴安乍时觉得好笑，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她没回答，操控着触手将蓝色怪物又拖了回来，几根触手在这里打的更加声势浩荡了。 杨裴安有意如此，现场需要更加混乱，这样才方便自己脱身。 “触手断了还能长吗？”杨裴安突然问。 “能是能，”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噗嗤几声，皮肉撕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根触手突然断掉。 杨裴安也猛吐了几口血。 “你傻了吗？！”虫子气急败坏，它破口大骂，“这可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你总共才五个！三个没了，你不仅会陷入虚弱，一旦出现意外，还很容易死！” 杨裴安咧了咧嘴，勾唇虚弱的无声笑了一下。 “这才正常。” 断掉的三根触手尚在原处保留活力，和蓝色怪物扭打，而蓝色怪物显然也没想到眼前的敌人突然给自己送大补品，它又打起精神，和地上的这几条大长触手对抗。 场面更加糟糕破烂，整个夜店所在的写字楼都塌了一角。 杨裴安特意将触手往靠门边的位置断下，在外面看来，里面就是两个怪物在互相殴打。 万事俱备，杨裴安收起自己的触手，闪身一过，通过破破烂烂的洞口钻进写字楼别的房间楼层里，随后准备从另外一个出口“狼狈”的钻出来。 杨裴安手里还攥着手|枪，那边夜店里的“两个怪物”还在打架，自己则从怪物们底下虎口逃生，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轰隆......” 写字楼往旁边歪了一点，但还没完全塌。 杨裴安费力的挪开身上的石块，不远处的消防人员看到，立马将她扶起来。 “没事吧?” 杨裴安摇摇头，心里缺惊异于自己身体素质的变化。 变态的弹跳力，一跃三米；超快的奔跑速度；还有更强的力量—— 真的变成超人了。 杨裴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上面的手表早就在搏斗中给引爆了，一方面是为了自保，一方面是为了不让上面得到自己的位置信息。 不然就凭自己刚才的移动速度，今晚的事解决之后，第二个就要解决她。 杨裴安抬了抬头，在消防人员的搀扶下，虚弱的抬进了担架。 自己身上其实没什么明显的伤，但是很虚弱就对了。这叫内伤。 杨裴安一把推开旁边的医护人员，感到奇怪，别动队呢？ “请不要动，你现在很虚弱...” “我是南昆市安防人员，”杨裴安道，“请赶紧借我一台通讯器联系总部！”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见她不像哄人，便给了一台手机。 杨裴安拨号到保卫部，却还未接通，一颗火|箭弹直接轰到夜店那边，在夜空中划起一道亮星。 原来在那边。 杨裴安抬头，别动队的人已经组成阵型，开始尝试突破夜店。 “喂，您好。”电话接通了。 “黑火特别行动队杨裴安，请接沈指挥员。” 那边嘈杂了一瞬，电话立马接到了沈部长手上。 “喂，杨裴安！” 杨裴安立马报了一下平安，表示自己在两个怪物手底下险里逃生。 随后要求到自己还能战斗，希望作为狙击手参与任务。 沈音华没说什么，能打自然就上，何况这次本来就给她带了装备。 “你的装备在支援直升机里，RT-113重型狙击步|枪，马上我会让他们空投下来，空投点位于卡马江大厦顶楼，请立即赶去。” 杨裴安应声，周围一扫，随手征用了辆小摩托，往大厦骑去。 看样子没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认为夜店里如今是两个怪物在内讧，杨裴安松了口气，坐上电梯来到顶楼。 空投安安静静的摆在那，杨裴安快速组装，看到弹药竟然有穿甲爆炸弹和燃|烧弹。 “这一颗爆炸弹就什么都炸掉了。”虫子的声音响起，“炸在身体里的高温会让店里的那个傻大个蒸发成一滩水。” “但不能是我们要用的，对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裴安下意识对怪物虫子用了“我们”。 虫子仿佛有点意外，过了会，它才嗯声。 杨裴安也发现了，但这并不奇怪，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瞄准镜500m外的夜店里，蓝色怪物似乎是挨了一下火|箭弹，现在有点萎靡不振。 但是杨裴安发现自己留在那里的三条大触手，现在都还留在那傻大个肚子里，没被吃完。 杨裴安皱了皱眉，“吃的这么慢？” 虫子显然也是很意外，“不对啊，我吃的比它块多了。” 别动队突击组已经开始进入夜店了，杨裴安皱了皱眉，如果让别动队赢了，那么这蓝色虫子会被带回去研究，成为第一个**寄生资料。 微妙的情绪生成，杨裴安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想让合众国得到这些。 为了自己。 一只小旗帜插在了旁边，今夜气流稳定，零风速，气温6.5摄氏度，空气阻力小，除却光线昏暗，较适合狙击。 狙击镜瞄准了蓝色虫子的肉|体处，比起人身部分，那里是最坚固的地方，普通的□□只会被弹走。 “嘭——” 狙击|枪巨大后座扬起的一片尘灰，杨裴安一手握枪，一手撑着自己的手臂，眼睛从未离开瞄准镜。 子弹如愿以偿的打在蓝色肉|体上，原本还萎靡不振的怪物一惊，它迅速起身，正好看见了门口偷偷摸摸进来的人类。 “报告，射击意外。”杨裴安在耳麦里冷静回道，“怪物身体坚硬，普通穿|甲弹无法造成影响。” 夜店里已经乱成一团糟了，突击组和怪物已经交火，但是面对穿|甲弹都没影响的怪物，普通口径的子|弹更加刮痧。 沈音华有些急了，“更换燃|烧弹。” 她不愿将到手的军功放走，没必要让它死，这些怪物害怕高温，应该会有用。 杨裴安却勾了唇，果不其然，副指挥长钟有的声音急促的出现在耳麦里。 “突击组请求使用铝热剂，狙击手更换穿甲爆炸弹待命，确保歼灭怪物。” 沈音华的声音在那边沉默了，然而不等她下达命令，深陷敌地的突击组就已经行动。 钟有不是张建宇，他自己作为原属地的领导，深谙此事，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烈士”。 很好。 杨裴安当然清楚铝热剂不会有用，在十分钟过去后，钟有急迫的请求不出所料的出现在耳麦里。 “收到。”杨裴安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恭候多时。 · · 虫子略有沉默，杨裴安的所有行为想法都被自己看在眼里，它总觉得，此时若是自己强硬要求去吃个人，她也不会多有阻拦。 怎么会突然变化的这么快呢。 虫子想。 爆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杨裴安完美的完成任务，她收起枪，突然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 “啊？”虫子懵了一瞬，随后取笑道，“你这是要关心我？” “有没有。”杨裴安不耐烦道。 虫子撇了撇嘴。 “从出生就在你身上，没有。” 杨裴安点了点头，然而过了良久都再没有声音。 “这就没了？？”虫子怪异。 “你没有名字和我有什么关系。”杨裴安收拾了枪械，登上头顶的支援直升机，“不会自己想？” ...... 虫子还在脑子里大声臭骂，然而没过一会，杨裴安却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算了，左右我以后是和你绑一辈子了。” 虫子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想？” “难道不是吗，你可以换宿主，但我可能一辈子一条命就供你一个祖宗了。” 虽然但是，这话说的虫子莫名其妙有点喜欢。 然而其实自从吃过那两条蓝色触手，和杨裴安一起发生身体变化——是的，不仅仅是杨裴安这个人类，自己也一样。 虫子惊恐的发现她们两个由寄生关系转变成了共生关系。 自己已经没法换宿主了。 “...你是不是没法更换宿主了。”杨裴安相当敏感。 虫子有点烦躁，她是会读心术吗。 两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杨裴安望着直升机窗外朦胧的夜色，黑暗中却又闪着五彩的霓虹灯光，没过一会，朵朵剔透的雪片在远处飘落，杨裴安现在视力更好了，看的清楚。 气温骤降。不过在现在这样千疮百孔的生态环境里，也挺正常。 “癸沙吧。”杨裴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她放松了很多。 “嗯？” “我在黑市的代号就是鬼沙虫，而你们都喜湿——癸水；但残暴，冷血嗜杀，不讲情面，又无实形——沙子。 所以我叫你癸沙。” “我是你代号？”名字不过一称号，但虫子在这方面略有不喜。 杨裴安却耸了耸肩，“从外人看来， 你就是我见不得光的另一面。” 修改了口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变化 第7章 暴露 天色如沉墨，如今已是深夜两点。 “刚经历一场战役，他们很有可能会检查我的身体状况。” 杨裴安跨下直升机，这里是安防大楼的顶楼。 她看见有两名重伤的队友一下机就立马被医护人员抬走了。 “检查就检查。”癸沙无所谓。 “你有办法？” “不知道。” 杨裴安皱起了眉头。 “你以为我是什么？”癸沙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刚出生十天，什么都不懂，就差点要被你饿死的小虫子罢了。” 癸沙眉头皱的更紧了。 “杨裴安？”有人喊了声。 思绪被打断，抬眼看去，是那个支援组的成雨柏。 “你要不要也去看一看身体，虽然没有外伤，但你看起来挺虚弱的。”成雨柏上下打量了一下。 小小年纪也挺厉害，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居然也活了过来。 杨裴安顿了会儿，她没法拒绝，自己刚从虎口逃出，要是还能活蹦乱跳，实在是太反常。 “嗯，确实得看一下，”杨裴安扶了扶额头，自己的确有伤，属实本色出演。 “小杨，确实，”沈音华也跟过来了，“你从最危险的地方逃出来，还立了大功，身体肯定多少负点伤，快去看看吧。” “嗯，多谢沈指挥长关心。” 然而在看不见的阴影处，杨裴安却一直摩梭着指甲。 怎么办。 如果被检查出来身体异常呢? 杨裴安心里不安，沈音华和成雨柏都走了，一切看起来都与自己无关。 然而癸沙却突然道。 “说不定我能试试将你的身体体征变化成正常人类标准。” 杨裴安挑眉。 “我大概能控制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身上的能叫细胞吗，”癸沙思索了会，像是在感受，“总之它们好像可以随意组装，拼凑，完成新的排列—— 如果我能多尝几口人肉人血，也许能学习到如何伪装成人类。” “...感情还是想吃人。” 可心里却不可避免的动摇了一瞬，也许，也许癸沙可以控制食用量...... 杨裴安突然一震。 一如大厦楼顶狙击时心里微妙的试图掩藏寄生怪物踪迹的心理。 “杨裴安，你可没有时间选了，”癸沙少女的声音清脆，但说出来的话却看不出情感，“不管我想不想吃，马上你就会接受身体检查，一旦露馅，到时可就是被整个合众国通缉，” 癸沙戏谑的嘲笑了一句，将之前自己挨骂的话给还了回去。 “你可被把我们两个都害死了噢。” 我们两个都害死—— 我们两个。 杨裴安突然动了，走进电梯。 自己哪里还是人呢。 徘徊在人类和怪物的边界，做人没法光明，做怪物也不能彻底。 就连活着都这么举步维艰，却还有多余的爱心献给旁的人类。 杨裴安走进一间没人的吸烟室，缓缓陷入柔软的沙发。 她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你处理吧。” 癸沙满意的笑了。 一根细长如丝的深红触手自杨裴安的肩胛骨处凝聚蜿蜒，从后面的窗户缝里爬了出去。 夜色深沉，怎么会看得见这一小根隐没在昏暗中的细线。 顺着墙壁爬下，一如刺客杀手，看见了巷中某个落单的人类。 柔软的细线瞬间暴起，花纹狰狞，随后立即捅入鲜活的......腿部？？ “你！” “谁说是要你吃人了？”还不等癸沙说话，杨裴安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吐出一口气，“取样，分析，研究出来就行。” 癸沙忍了一会，在平定自己的情绪。 “你不让我杀了他？很好，他现在已经受到惊吓，在往街上爬了。” 杨裴安却撇了眼，她弹弹烟灰，淡淡道，“弄晕或者禁锢，你有大把的机会，” “而且最好快一点，我们只有一根烟的时间。” 好...非常好。 癸沙怒火中烧，谁让她们现在一存俱存，并且很多时候身体的使用权是靠谁的精神力强大，很显然，她比不过面前这位成绩优异的军人。 癸沙一下敲晕人类，用力之狠，只怕至少得是个轻微脑震荡。 一根烟的时间很快过去，杨裴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烟尘拍下。 小触手亦跟随回来，上面的花纹神采奕奕，看起来非常健康。 “成功了？”杨裴安问。 “你必须得解决我的进食问题，”癸沙却没有回答她，她相当生气，“怎么会有又要马跑却不给马吃的人？何况这也是你自己的身体。” 应该是成功了，杨裴安也不再问，接下了癸沙的话。 “你不是可以吃别的怪物吗。” “那东西就像补物，天天吃是会出问题的。” “那你们寄生虫在没来地球之前都是吃什么的，难不成饿死？”杨裴安奇怪。 “我怎么可能知道？？”癸沙瞪大眼睛，“你吃过啥我就吃过啥，禽肉也好素菜也好，亦或者以前你身上的人|肉，当然，经过各种对比还是人|肉最好吃。” “但你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同样的疑惑再度漫上杨裴安心里。 “笑死，当然不知道了，”癸沙讥讽道，“感情你把我当什么了，先知？我就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虫，能知道什么。” 在今天上午甚至还是婴儿。 杨裴安皱紧了眉头，原来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我会想办法解决问题。”杨裴安恢复成死人脸，回答的相当官方。 癸沙噎住，总感觉这女人在敷衍自己。 · · 杨裴安顺利的通过检查，机器和医生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检查出来只是轻微有脑震荡和一点内出血。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是休息，但沈音华却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沈指挥长。”杨裴安作势起身。 “不用了，”沈音华摆手，“本来不该打扰休息，但是有重要的资料得赶紧记录。” “好的。”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己一个人陷入敌地，还活着出来了，必然是会需要采集情报的。 沈音华的问题杨裴安早就编好应对措辞了，此时应对流畅，时而迟钝回忆，看不出一点问题。 她只说了一点真话，寄生怪物之间会自相残杀，并且吞食对方后会变得更加强大。 询问持续了有二十多分钟，待得记录员们都记录完毕后，沈音华望着面前年轻的小女娃，思索了会，突而感叹道： “真是惊险，你上一次任务好像也是从寄生生物底下虎口逃生吧。”沈音华说着站起来，“两次，你真是是我见过那么多战士中命最大的一个。” 杨裴安敏锐的挑了挑眉。 “今天就到这吧，你继续好好休息。”沈音华离开了病房，然而没过一会，却突然折转到医生的办公室里。 “带上杨裴安刚才的检查数据，跟我来。” 医生愣了一会，随即立马跟上。 —— —— 时间回到凌晨零点三十分。 “报告，我们已到达文马夜店正上空，是否立即执行任务？” 钟有和一众队员站在直升机边缘，就等沈音华一声令下下去了。 然而沉默了三秒，那边却突然出来蹦出来一句， “情况有变，全体待命。” “什么？”伍小谷率先问出来，“那杨裴安呢？她现在就在夜店里，得赶紧进行救援！” 钟有也皱了眉，发生了什么？ · 沈音华那边，接到一份密令，发件来源正是陂宁市。 大事，天大的事，她面色凝重的关掉密令，杨裴安之前的那份体检单竟然是假的。 被抽血的护士在回家后几天内持续感到大脑眩晕阵痛，出于职业便利，自己便打算给自己检查一下。 然而却偶然发现自己身上几个细小的针孔。 几天过去本来针孔已经几乎看不见，但护士业务精湛，仔细观察，之后又通过一些仪器推测，再结合监控录下的时间差，还是确定了是针孔。 护士非常害怕，这件事就这么闹大，于是再一筛查，很快就查出了杨裴安之前体检数据的作假和前往黑市购买物品的一系列行径。 幸运的是杨裴安从黑商那购买到的迷幻制品是次品，后遗症严重，这也让这件事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沈音华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擦掉掌心的汗，掌权多年，已经好久再没过这样的感受。 杨裴安为什么要在体检上作假？身体有难言之隐？但之前的体检她总来都没有过问题。并且这一次事件正好就发生在上一次与怪物的遭遇战之后。 她被寄生了？ 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猛地出现在沈音华面前，她又看着面前全息沙盒投影里的影像。 夜店里，能若隐若现的看见两个颜色的触手在打架。 里面红色的触手… 杨裴安？ 第8章 变天 “杨裴安的检查数据...并没有问题。”军医面色微妙。 “和谢医生的诊断一样，她是一名健康的合众**人。” 沈音华手指敲着桌子，她看了眼谢医生，眉头紧皱， “这份检查数据确定是真的？” “我自己亲手操作的，除非杨裴安用了影响检测的东西，不然绝对不会出问题。”谢医生忙答。 沈音华咪了眼睛。 她侧头问身后的秘书，“技术部查出来昨天晚上杨裴安去了哪里吗？” “查出来了。”秘书小刘回答，“今晚杨裴安在参加完饭局后，立马赶去了她父亲，杨承志的别墅里。” “杨承志？” 自己知道这个人，沈音华翻了一下记忆，杨承志是合众国医学院院士，在南昆这边是研究院里一个实验室的主任，属于国家特殊人才。 医学......好巧。 杨裴安很有可能是向自己的父亲求助身体情况去了。 “这边就麻烦谢医生了，今晚的事还请保密。”沈音华起身，看向谢医生道。 “好的，好的。” 回到办公室，沈音华又把情报组的组长喊了过来。 “现在起，你安排两个人去监视杨承志，另外技术组那边对于杨承志和杨裴安的卫星监控会独调一份给你们，方便展开工作。” 情报组组长听完任务要求，有点疑惑，“杨裴安不需要安排人吗？” “不需要，”沈音华摇摇头，“她很优秀，也意味了她必然很敏感，暂时还是别打草惊蛇了。” “是。”情报组组长应道。 — — 杨裴安第二天是被咕咕叫的肚子饿醒的。 她勉强坐起来，顿感一阵头晕目眩。 怎么会饿成这样。 天色不过堪堪泛白，杨裴安想看手机，然而却摸了个空，它早就在混斗中砸了个稀碎了。 杨裴安揉了揉额头，现在似乎只有早上六点多的样子，她只是轻伤，经过一晚上的治疗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如今走出病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没来得及换，衣衫褴褛。 ......看来还有一堆小事得处理。 杨裴安简单的在食堂吃了个早餐，然后回到公寓给自己收拾干净。 洗澡的时候却听见公寓里的生活智能在播报新闻。 “大家好，这里是合众国民生之音，今天凌晨十二点，南昆市福新街道文马夜店惊现巨大软体动物和人类的结合体......” 民生之音播报？ 这个频道是可是合众国最大的商业广播频道，杨裴安皱眉，她快速结束洗浴，穿好衣服，随后打开电脑，点开了新闻。 上面甚至还附有拍摄到的视频，点开一看，正好是自己在街上和那蓝色怪物周旋的一段。 蓝色触手在诡异的扭动，同时还在攻击自己。 脸倒是码的死死的，杨裴安继续往下滑，报道是规规矩矩有事说事，半点不见添油加醋。然而底下的评论区早已炸翻了天。 一楼：？？？卧槽卧槽不是吧，外星人攻打地球，实验室畸形怪物出逃，世界末日！？ 二楼：不是，民音，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是乱报的消息？？ 三楼：开摆吧开摆吧，人类要亡了，今天我们这直接降了快二十度，是降的最厉害的一回，天气早就乱七八糟生态早就千疮百孔了，如今又多出来一条外星生物，看起来还是能直接附在人类身上造成直接威胁的[无奈摊手]笑死，各位赶紧去把钱花完吧，再不花可就享受不了几天了 四楼：哭了啊xdm[大哭][大哭][大哭]我刚从从那隔壁街跑回家的，现在腿都是软的啊啊啊啊，对了，视频里那个女的可猛了，和怪物周旋了好久，之后他们还打到夜店里面了，然后就是砰砰砰的枪声！不过应该没什么活的可能了... 杨裴安皱着眉头刷了一会，是合众国没法瞒了吗，报道时间是昨晚凌晨三点，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这种新闻还没被删？ 评论区里很多亲历者都冒头了，有的还把自己拍的视频插入到评论里发出来，有一个正好就是别动队的直升机飞过来的视频。 二十一楼：各位看吧，我家就住那附近，这差不多是全貌了......[叹气] 【视频附件】 杨裴安也点开了，视频有半个多小时，本来只打算扫一眼，然而杨裴安却越看越不对劲。 直升机早就已经到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降落执行任务，而在中间悬停了有七八分钟？？ 不可能。 杨裴安想，这绝对不是合众**人的行事风格，她甚至很清楚，不仅因为自己还在底下战斗，这次任务中的怪物亦是很重要的实验样本，没有道理晾在上面七八分钟不下来。 有什么严重的事耽搁了？ 杨裴安皱着眉头，又往下滑了一会，竟是看到了自己的空投投在大厦时的视频。 紧接着，她看到四十七楼把自己上到天台，获取空投的视频也发了出来。 四十七楼回复评论： 一楼：等下，天哪，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二楼：？？？？这不是新闻里一开始和那蓝色怪物缠斗的女人吗[惊恐] 三楼：[离谱]神仙吗，这都没死？ 四楼：真是一个人，不仅身形，衣服都差不多，就是身上破破烂烂的...... 五楼：她是不是为了怕怪物在街上暴乱伤害更多平民，所以才以身做铒把怪物引进去的啊[大哭] 六楼回复五楼：淦，很有可能 七楼回复五楼：瞬间就感动起来了我去[哭泣]也没那么焦虑了，还是一直有人在暗处保护我们a[大哭][大哭] 八楼回复五楼：估计就是了，这女的是狙击手，那枪我记得是RT-113重型狙击步|枪，威力巨大，结合前面现场的爆炸情况来看，用的应该是穿甲爆炸弹，后坐力巨大啊，她在里面和怪物周旋了半个多小时，竟然还有体力使用这样的狙击步|枪[不可置信] 九楼回复八楼：[不可置信]还不止一个怪物，两个，一蓝一红 十楼回复八楼：什么穆桂英转世[狗头] 人类的本质到底是吃瓜，杨裴安皱眉看着楼歪的越来越离谱，最后竟然还有人在评论区说他拍到了自己的照片，私信取图。 ......？ 杨裴安点了他头像，私信要图。 竟然还真的有，杨裴安打开来看，是自己在楼外和蓝色寄生怪物周旋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很模糊，显然拍摄者本人也在逃命，但还是拍到了自己半张脸。 短发甩在空中，双唇紧抿，脸上蹭了些灰尘，本就瘦削的下颌线因为肌肉绷紧显得更加优越，而锁骨处被刮伤，正往下淌了一线鲜血。 唯一拍到的一只眼睛坚毅冷静，急迫中伴随杀气显现。 真是吃瓜不要命了。杨裴安想。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杨裴安退出网页，然而主页更是漫山遍野的南昆市触手怪物新闻，其间夹杂几个关于触手怪物为什么从人类人体里出来的推测。 而且竟然还有自己的单独报道。 杨裴安皱了皱眉，关掉电脑，打算站起来，却没想又出现了一次头晕的症状，同时伴有恶心和重影。 什么情况 ，自己不是已经吃了早餐了么？ 杨裴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扶着脑子，突然发现癸沙似乎一直没有说过话。 “癸沙？” 没有人应。 杨裴安又喊了一句，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懵了一会，随后立马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一只触手慢慢的伸出来。 这只触手都快没颜色了，几欲透明，恹恹的低着头。 杨裴安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这是饿晕了？ —— 九点的时候沈音华开了个线上会议，杨裴安坐在电脑面前，听完了这次任务的汇报总结。 有三人轻伤，一人重伤，而之后收拾残局时候也只是剩下一滩水和一些血肉碎渣。 并且还点名表扬了自己，把寄生怪物引入室内，造成较小的人员伤亡。 另外说到这次事件后绝对还会有再突发的公开任务，为了防止各位**的泄露以及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每个人务必佩戴头盔或面罩执行。 会议结束，杨裴安网上购买的手机也正好送到。 等到中午十二点，杨裴安从家里出发准备前往父亲的别墅，这是昨晚上约定好的今天中午查看检查结果。 半天的时间，社会舆论已经发酵的不成样子了，不仅自己的那张半脸照片被爆出来，外星人入侵，世界末日论调也嚣然尘上。 虽然目前官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但合众国也许是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所以干脆不瞒了。 就连和父亲一样忙的母亲也难得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身体安全。 杨裴安道了声平安，同时也同意叮嘱要她多多注意。 窗外天色昏沉，空气中全是污染颗粒的肆意侵袭，还有一些雪片混入。昨夜气温骤降，瞬间掉至零下三度。 杨裴安叹了口气，十度的跨度本来稀松平常，但这次，大抵是真的要变天了。 第9章 能藏几时？ “沈部，卫星拍摄到杨裴安现在离开公寓，去她父亲家那了。” 情报组组长梅文昊面露难色，“我们权限不足，情报人员只能在研究院外监视，而且刚才杨承志下班出来...发现他身边竟然多出来三名护卫员。” “护卫员？”沈音华皱眉，“合众国什么时候这么重视他了？” “不清楚，”梅文昊摇头，“但是我们只怕很难再继续进行监视了。” 沈音华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议会突然召开了一次秘密的紧急会议，似乎有关于科研那块，但总之和军部无关，因此自己也就没有入会的权力。 杨承志只怕是被安排任务了，还是分量很重的任务。 而结合如今的形势看，说不定是寄生怪物的研究。 ...... “部长，部长？” 沈音华一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想事入了神。 “没事，”沈音华轻咳了一声，“事到如今，我必须也得向上面申请调查的权限。” “可是，”梅文昊迟疑了，“杨承志现在被重视，一旦我们调查失败，影响那边的科研进程...压力很大啊。” 沈音华突然神色一凝，脸色冷了几分，“未见敌先露怯，文昊，你不仅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们保卫部没信心。” 梅文昊一震，“是，谨遵教诲。” —— 杨裴安在别墅里闭目养神等了二十分钟后，父亲便下班回来了。 “裴安，你已经先到了啊，”杨承志笑了笑，有点勉强。 “还好吧？” 杨裴安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随后看见父亲小心点从怀里取出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抄下来的报告和数据，他甚至没敢用计算机记录数据。 “是这样，虽然虫子基本占据了你重要的神经部位，但同时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它们是良性发展的...” “我已经知道了，”杨裴安打断了他，“昨天的新闻看了吗，事实上，那个红色的触手怪物就是我。” 平淡的声音宛如有千钧力量，狠狠的震了一下杨承志。 “你说什么？” 杨裴安喝了口茶，“昨晚，我逃出现场后，在和寄生虫的交谈中得知，它和我已经从寄生关系变成了共生关系。” 交谈...又是一个重磅炸弹，杨承志晃了晃脑子，随后找了个沙发坐下。 “这么说，变形虫还有高等智力是吗。” “变形虫？”杨裴安惊异的看了眼父亲，“你们取的新名字？” “嗯，”杨承志点头，“确定了，准确来说是沕基的变形虫。” “沕基？” “对，这个是非地球的元素，今早才确定了命名，原理是...” “ok，”杨裴安听不得这些，立马打断了他，“还有啥重点就说啥。” “行吧，”杨承志笑了笑，想起来女儿是最不喜欢这些考究的东西的。 “总之最晚后天官方就会公布变形虫的消息。” “上面到底什么意思？”杨裴安疑惑。 “没法瞒，变形虫的侵入比我们想象的快得多，”杨承志道，“对了，你还没说它们到底有没有智慧。” “...不清楚，”杨裴安垂眸，“我身上的变形虫是有的，但我昨天碰见的那个没有。” “从它身上有得到什么信息吗？”杨承志目光如炬。 杨裴安感觉自己像在被审问，但她凝视了父亲一会，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十几分钟后。 “......不愧是变形虫。”杨承志感叹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解决进食问题？” 杨裴安摇了摇头，“不急。” “我还是不放心自己，癸沙说与我成为共生关系也很有可能是在欺骗，如果可以做到的话，还是再研究一下我现在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更保险。” “可以。”杨承志立马答应，没有丝毫迟疑。 杨裴安点头，喝下最后一口茶，然而当走到吧台边准备再给自己倒一杯时，突然感觉自己视线里被闪了一下。 那是什么？ 尽管窗户不近，但是以杨裴安目前的视力，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别墅底下的人。 别墅大门处正大光明的站了护卫员，而远处一百米开外还有几个便衣，更远一点的街道处还停了一辆车。 最后一个是杨裴安根据自己的侦察经验推断出来的。但主要还是没人会想到别墅里有个人是千里眼。 杨裴安不动声色，倒完茶水，随口问了父亲一句， “爸爸，合众国给你配护卫员了？” 杨承志正在准备检查的东西，闻言抬头，“哦，对，今天开会，我和一些人被安排了研究变形虫的专项任务，比较重要么，每个人就都安排了护卫员。” “多少人？” “三个吧。” 杨裴安瞳孔一缩。 门口一个，树后面两个，那车里的是谁？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也许，自己早就曝光在了各方人等下面。 是谁，是合众国吗？不，不至于，不然就不会出现一队保护一队监视的事。 或者往好处点想，自己目前正在舆论上，也经历了狗仔一事。 没法骗自己，杨裴安木然的按照父亲的要求又进行了一遍检查，仔细想想那个位置不仅方便观察自己，还巧妙的躲过了护卫员的保护范围。如果不是别墅周围静僻，没有成堆的大楼，自己和父亲说不定就在之后一只被这么监视着。 两拨人... 检查结束后杨裴安在父亲这里吃了午饭。 要走的时候杨承志在冰柜里取出来几袋血包，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这是我留存的部分人体标本，以后也会帮你存着一些，变形虫的身体到底也是你自己的身体，遭不住的话，自己适量取用。” 杨裴安点了点头，她低头看着血包，想到了窗外的那堆人，只是，之后都不一定能安安稳稳来了。 自己又能藏到几时？ —— 杨裴安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车不在了。 下午钟有把所有轻伤和健康队员都召集了起来，要进行集中加强训练。 杨裴安低头握了握拳，又看向训练室里另外两个轻伤的队友。合众国的高级疗养液的确很厉害，自己当初中度冻伤就养了四五天，而如今使用一剂高级疗养液就直接让内出血和脑震荡患者能参加第二天的训练。 “后天我们有一个任务，原本这个任务才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钟有顿了顿，“目标是上面监视已久的寄生嫌疑人，目前在一家私企工作，作息尚正常，但是习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注意到了他。” 钟有突然扫了杨裴安一眼，“杨裴安，出列！” “是。”杨裴安迈出一步。 “昨天的战役杨裴安作为狙击手，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这里，我代表突击组队员，向你表示致谢。” 杨裴安一愣，钟有自己先鼓起掌来，随后突击组也慢慢鼓了，最后是支援组。 略微有点怪异，这太隆重了，但杨裴安还是先礼貌的回应。 然而她在转身面对众人的时候，却看到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冷淡。 钟有这是...在捧杀自己。 确实发挥了点作用，但自己当时的任务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并且还意外无效了一枪，根本不至于这样夸张。 他大可以夸自己把怪物引到店里，奉献精神值得表扬。 杨裴安略微沉了沉脸色，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了他。 集体训练结束后，突击组的伍小谷却找了过来。 “枪法不错。” 杨裴安回头看去，礼貌的回笑了一声，“没有的事，我才入伍几年罢了，队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把我比下去。” “我们呀，不少人身体都开始走下坡路了。”伍小谷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问，“听说你上次任务也是从寄生怪物底下逃出来的？” 杨裴安瞟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厉害，当时在直升机上待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必死无疑了。” “待命？” 杨裴安猛然想到上午看视频时发现的疑点。 “对啊，大概是失去了你的定位和生命指标了吧，又看见下面两个怪物在打，所以一时没有妄然下去。” “这样。” 杨裴安心里冷笑了一声，待命七分钟，监视自己的父亲，对了，中午回来的时候还发现昨天给自己医治的谢医生被调走—— 看样子，自己百分百被怀疑了。 第10章 运气 杨裴安想，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将要隐藏身份存活在合众国，她必不会陷入如此被动。 她撕开血袋，倒了一杯，然后操控出一根触手，伸入杯里，开始缓慢吸取营养。 触手开始有了些许活力，一点点红色漫上，然后，杨裴安便听到癸沙的诅咒。 “我们是共生，并非我附庸你！” 杨裴安笑了一声，她点燃一根香烟，雾雾廖廖，“可我这人不喜欢任何东西逃出我的掌控。” “你放心吧，不会让你，也不会让我死的。” 癸沙的触手一瞬间凝聚成铁一样的钢刺，直直对准了杨裴安的脑袋。 杨裴安眯眯眼，转头看着和自己的眼睛只差几厘米的触手，目不斜视。 良久，触手还是败下阵来。 癸沙的声音幽幽出现。 “你会后悔的。” —— 其实早就过了去父亲那拿报告的约定时间，不是杨裴安不想去，是她没法去。 不过她这两天却研究出了触手的几项妙用。 倒不如说是变形虫的能力。她能在自己原有的身形外貌的基础上，修改它，又或者是与环境尽量的融为一体。 前者能够长时间保持，后者则最多维持十分钟。 杨裴安心生一计。 当天下午，她便使用能力，在训练场里换脸溜了出来，然后出来后又摇身一变—— 现在她是精明干练的职场女士。 二十三世纪的合众国，不论是富人区还是贫民区，都有着丰富的夜生活。杨裴安进入红灯区，街边的几个鸡鸭见杨裴安一身行头不差，纷纷想要揽客。 杨裴安随便挑了一个进去。 老鸨很热情的问要什么小伙，杨裴安笑了笑，双眸扫视，发现这几个全都眼神老练，虽然意志不坚，但是油滑的很。 杨裴安皱了皱眉，她需要听话的，好拿捏的。 老鸨眼尖，看出来顾客的情绪变化。吆喝了一声，把人换掉一批。 杨裴安还是不满意。 “有没有新来的。” “呦，原来您是要处~的，”老鸨道，“有，当然有，只不过…最近新招来的，是个女人。” “没事。”杨裴安撑手，笑了笑。 杨裴安先进了房间，她在房里点上一支烟，等到烟快抽完了，一个戴着面罩的女人才扭扭捏捏的进来。 其实也是女学生。 杨裴安很满意，“嗯，你不用脱了。” 女生一愣，然后不知道想到了哪，都快哭出来了。 可还未等她说话，杨裴安往凳子上一坐，然后，从兜里甩出一叠纸币。 “帮我办件事，满意了，就是你的。” 女生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她当即给杨裴安跪下了。 大概是贫民区的女孩，杨裴安发现她手上耳朵上累累的冻疮，这就是零下几十度里，缺乏供暖的贫民区生活。 “我知道每个店都有他们招揽顾客的线上渠道，我需要你在三个小时之内，把信息发送到这个手机上。” 杨裴安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的正好是杨承志手机的号码和ip。 女生惊喜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专业就是信息网络，不用三个小时，我们店的线上渠道漏洞百出，我用掌机就能马上传递出去。” 掌机是一个比手机略大，但功能齐全的掌上电脑。 杨裴安惊讶了一瞬，“你在哪里读书？” 说出来才反应过来，这问题不可能有答案。红灯区男人女人的身份信息，最是敏感。 女生沉默着，杨裴安清咳一声， “失礼。” 事情很快结束，但杨裴安暂时还不能走，所以只好继续待在房内，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过去，杨裴安起身，走之前最后端详女生一眼。 “慢走。”女生回道。 ＊ 杨承志在看到手机里突然猛烈弹窗的黄色广告后，是吓了一跳的，还以为自己手机中病毒了。 然而当细看过去时，里面什么触手play、女儿、等字眼，让他立马了然。 杨承志抚了抚额，竟然还能这样。 他意识到女儿现在可能处于高危敏感的环境。 这些黄色弹窗的信息他没放过，慎重推敲过后，发现意思应该是，让自己的护士或者助手去送东西。 ＊ 一家商业写字楼的阳台里，助手不明白教授为什么要让自己跑到这来送东西。 而且是放下就走，搞的跟神秘接头一样。 这话也没错。 就在助手放下报告的后一秒，一根两指粗细的触手便将报告从窗户外卷了出去。 杨裴安翻阅着报告，癸沙确实没骗她，她们已然共生。 而报告里还写着另外一件事，杨承志热衷于研究，他顺势把癸沙的身体状况和杨裴安的身体状况做了对比。 结果确是，人类，哪怕是变异人类，也无法和强大的外星生物抗衡。 癸沙的身体仍旧比杨裴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杨裴安点火，让报告融烧在空中。 强又如何，她轻蔑的想，人类从来都不是靠四肢赢得霸主地位。 ＊ 现在是晚上九点，梅文昊急匆匆的来到沈音华办公室。 “沈部长，有情况——” 还不等他汇报完，沈音华先将一件喜事分享给了下属。 “文昊，关于调查权限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关于杨承志，前几日配给他的三位护卫员将会辅助我们完成调查工作，而杨裴安，则开放全权，我们将在范围内拥有最高行动能力。” 梅文昊面色一轻，“恭喜沈部长。” “但之前我们发现，杨裴安的踪迹从下午四点半进入训练场起，到如今晚上九点，还没有出来过，行迹可疑。” 沈音华皱了皱眉，“训练场的监控呢？” “监控显示杨裴安于晚上六点半进入更衣室，便再没有出来过。” 沈音华眯了眯眼。 训练场一般是不会关闭，但是到了六点之后，通常也没人来了，杨裴安这一进去就没出来过，只怕……早就已经不在里面。 “从更衣室出来的人都查了没有？！” “已经查过了，他们都行为正常，下班的下班，休息的休息。” “……现在就去更衣室！” ＊ 杨裴安在靠近安防大厦的训练场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音华。 她带着一队人马直冲冲的往里面赶。 杨裴安脸色一变，当即发动变形虫的能力，将自己的身躯隐藏在夜色里，疯狂的往更衣室移动。 ＊ 当沈音华打开更衣室的门的时候，印入眼帘，确是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沈音华皱眉，让手下都待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去。 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这个人突然醒了。 她警觉的睁开眼，下一瞬，一把枪对准了沈音华的脑袋，声音低沉略哑。 “谁？” 后面的手下差点露头，沈音华急忙背手打手势，让他们冷静。 杨裴安迷瞪着眼，两秒后才发现这竟然是沈部长。 “…沈部长？”杨裴安惊讶无比，“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这？”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杨裴安忙解释道，“我睡得太沉，听见声响还以为是敌人靠近了。” 沈音华在杨裴安旁边坐下，“没事，小杨，这才是一名优秀的战士的反应力，值得夸奖。” “我这几天工作压力大，正好也过来练一下准头……小杨，你怎么在更衣室睡着了？” 杨裴安抱歉的笑了笑，“最近太累了。” “一般员工都是六点就下班回家，你不会直接睡了三个小时吧。”沈音华眯了眯眼。 “好像还真是。”杨裴安直直的对视过去。 “怎么，突然这么累？”沈音华意有所指。 “那当然是心累多一点。” “哦？说来听听。” “网上关于我的信息越传越多，钟有队长莫名的…看重我？还有外星生物的问题，马上就到下一次行动了，我其实没底。” 沈音华自动忽略了前面两个问题，只针对最后一个问题进行慰问。 这一次谈话算是啥都没谈出来。 沈音华清楚，如果杨裴安是寄生者，那她这就是仗着自己没有实际证据，在自己面前嚣张。 毕竟如果自己抓错了，让杨承志的女儿受了委屈…进而之后影响了研究进程，这担子下来，她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运气 第11章 抓捕任务 杨裴安被沈音华和蔼的送回了公寓。 她笑着告了别，假装没有看到沈音华皮衣夹层里的战术背心和手.枪。 躺回床上，月色寂静。 癸沙的本体大部分盘踞在脊柱部分，此刻一根细小的触须悄悄从背后蔓延，像小孩伸出手指，亲昵的缠上了杨裴安粗粝的掌心。 杨裴安眼神像下移了移，手掌从被里取出。 浅红的触手温柔体贴，看起来不曾有过一点凶戾。 它确实与自己是共生的，杨裴安想。 会是潘多拉的魔盒吗？ 小触手似控诉般的立了个尖，整条都咕噜了个战栗，像极了人饿肚子。 杨裴安垂眸，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来一个血袋。 满满的400cc被触手吸入，浅红的色泽逐渐变得黑亮红艳，仿佛恶魔的花种餍足餐后，逐渐展露真容。 细细的触手越来越粗，直到最后和杨裴安的手臂一样粗细。 “杨，裴，安！” 一个气愤不已的少女音清脆的出现在安安静静的夜晚中，杨裴安视若无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呦，醒了？” 癸沙气的牙痒痒，“你不能在不用我的时候把我当垃圾一样晾在一旁！” 杨裴安勾唇往身侧的触手暼了眼，似是独掌一切的轻蔑。 触手突然绷紧，裂成一个巨大口器，满嘴利齿。 月色之下，一个女人的修长背影被一团黑影诡异笼罩，她的脑袋首当其冲。 癸沙控制的触手大嘴就悬在头颅之上，杨裴安往上掀了掀眼皮，随手好奇抹了一下齿尖。 “……”癸沙差点血怒。 牙齿很锋利，杨裴安低头看着不断渗血的指尖，皱了皱眉，全抹在了触手上。 触手表面一阵蠕动，很快，血迹便消失不见。 “我已经被怀疑了。”杨裴安道。 “你说我还能瞒多久？” 癸沙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说的，这是你的部队，你的体系。” 癸沙的声音压低，她狠狠的威胁着，“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喂饱我，让我尽快发育起来，一旦事情败露，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杨裴安抿着唇，月色从窗外射进，引得半边脸庞晦暗。 为什么合众国会反应的这么快？ 不过沈华音到现在也只是试探，说明自己没有被发现感染的证据。 信息在此刻极为重要，她得搞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能有效应对沈华音。 ＊ 次日，别动队已经把所有情报和作战计划整合完毕，开始执行任务。 任务目标为男性，姓名包和。 他的家庭住址位于低温区，在处暑节气都是零度左右的南昆市，这里接通的是最低级的暖气，实在聊胜于无。尽管住宅区还算像样，但在以温度至上的合众国民生中，这与贫民窟那堆垃圾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多了些钢筋混泥土，能让人有些许**与相对宽阔的容身之处。 情报内容显示，8月19号晚包和从南昆市红灯区离开后，第二天开始出现身体异常状况，高烧不退、惊厥腰痛。21号下班后前往黑诊所就诊，23号请假一天前往低温区区立医院就诊，诊断结果为细菌感染。 24号他还坚持去上了一天班，但之后便又请假养病，直至今日27号。 上面的要求是抓活口，以便研究。 抓活口——杨裴安听到这个要求就心烦。 “这次任务有防护服了？”成雨柏道。 “早该有了，”突击组的伍小谷说，“外星生物，谁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 “就是，还是生物吸附性的衣服呢，高科技，”成雨柏挑眉，朝她笑道，“这次我是技术担当，正好你替我试试防护服效果怎么样。” 伍小谷像是与成雨柏以前就认识，她笑骂了她一句，“想得美。” 几人坐面包车来到住宅区，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小区。 合众国的住房紧张已经持续很久了，非宜居区的房子都十分密集，楼栋之间前贴着后，高高的原始烟囱从楼层的各个窗户里伸出来，喷吐着浓厚的燃烧废气。让平日里几乎见不到阳光的低楼层更加显得乌云笼罩，而住在里面的平民，看起来更像是千疮百孔的地洞里的蚂蚁。 楼层在20楼，这是低楼层，倘若目标一直不出来，则即便布设了狙击手也没用，只能人肉去捕捉目标。 众人的耳麦中出现沈音华的声音， “包和预计今早8点会出来采购燃料和食物，紧密关注动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务必活捉。” 杨裴安趴在这所小区靠街边的一栋楼房顶上，从倍镜里观察着出口处位置。 同时也在观察自己的新战友。 钟有估计以前有过间谍训练，他的伪装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痕迹。 而同为突击组的周卓英蹲在路边抽烟，面色凶狠，和周围游手好闲的低温区黑产人完美的融入在了一起。 周卓英年纪大了，40多岁，是队伍里除了钟有第二大的。听说她并非部队出生，而是被诏安来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次任务主力并非杨裴安，她作为兜底，只需保证目标在暴动后被迅速击毙，避免造成大范围不利影响。 八点十分，包和从公寓里出来了，燃料被合众国管制，无法配送，只能凭居民自己的信息购买，于是包和拿了好几个麻皮袋出来。 队友即刻有了动作，朱卓英最先走上去，含胸驼背，手揣在兜里，眼神里是不怀好意的闪烁。 “嘿，老哥，要不要试试我们的新玩具？” 包和没有理她，也不知是不是不想理。杨裴安在倍镜中看到，他面色白到青黑，双目无神，身形木讷的走着。 周卓英像没看到包和的无视，继续紧贴着他走，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推销， “这款新品能促进血液循环，提高身体产热，而且抑制痛觉，促进一颗下去，管它什么零下十度二十度，全都说拜拜！” 包和终于有了点反应，“抑制痛觉？” 周卓英咧开一个笑容，手一翻，一个被包裹的塑料纸出现。 “跟我来。” 任务要求是不应造成大范围影响，于是周卓英把他往巷子里带。身边的一众队友也都跟着走。 这次任务对周卓英来说其实是很危险的，防护服刚发放，没人知道功效到底怎么样，而她作为贴身者，面临着最大的风险。 或许是因为她是从贫民窟出来的，诏安后既失去了威胁，也失去了势力，相对于其他复杂身份的成员，理所应当她来处理这种事。 在密闭的钢铁蚁巢里，空气中突然寒风呼啸，天上下起冰雹，这附近的人们都已经司空见惯，周卓英赶紧将他带往小巷。 杨裴安看到包和的眼皮突兀的抽搐了一下。 杨裴安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狙击姿势，缩小了倍率。 “目标眼皮抽搐了一下，小心。”杨裴安在耳麦里交流道。 包和的背对她和周卓英的左手指尖好像也在动作，但她看不清楚。于是转而注意右手—— 杨裴安在楼顶，150层楼顶部的风大的没法想象，此刻下起了冰雹，强对流天气让整个天台狂风乱雨。 杨裴安皱眉，她看到了什么？ 男人的手指诡异的扭曲了，而上面的皮肤突然肿胀鼓起了一堆小包，疯狂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提前行动！”杨裴安直接下达指令，她作为俯瞰位，在危急情况下，有一定的先机权。 周卓英立马反应，麻醉针瞬间被扎进包和的腰间，他双目一下变得涣散，可诡异的是身体却没有倒下去。 “英姐撤退，”杨裴安警告道，“钟队，建议使用方案b抓捕。” 钟有还没有回复，周卓英已经当即退离，可包和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一堆细小的线一下冲破包和双手皮肤，直接刺向周卓英。 不—— 周卓英睁大了眼，她双手条件反射的抽出便携式喷火枪，按下扳机，一串火蛇喷涌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围的平民发生小幅的骚动，可再这样发展下去大乱是迟早的事。钟有手里捏着网弹，刚想请示沈音华，耳麦里就出现了新的命令。 “启动方案b。” 所有作战人员取消了伪装，伍小谷和唐高远抽出怀里的喷火枪对准包和疯狂喷射， 火力手包广还在养伤，便由张和硕替补担任。 他找准位置，连续发射麻醉弹。 “会死吗？”杨裴安按兵不动，在心中问癸沙。 “你问我吗？”癸沙好像打了个哈欠，她声音又变了，此刻已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真是好残忍，这些都是刚孵化的虫宝宝，你说会不会死？” “虫宝宝？” “对啊，这可能是个母体吧。” 杨裴安想到自己上次遇到的母体，比起那次炸开的危险场景，这次稳定了太多。 “母体出生后不是会死吗。”杨裴安道，“你妈死了。” 癸沙沉默了一秒，她不确定杨裴安是否是在骂她。 “喂，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客观意思，你这条小虫也学会了脏话？” “噢天啊，意思是我每天在你体内，陪你看的那些网站，开的那些会议，听的那些对话，都是假的是吗？” “还有…我可不是小虫。” 癸沙刻意压低了声音，尖锐中带着磁性，像暗处窥伺的毒蛇，匍匐前进。 杨裴安突然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缠住，弯弯绕绕，从背后深处蜿蜒而出，附着在自己最脆弱的心口上。 她感觉呼吸一窒。 血液的流动都慢了，杨裴安头皮一阵发麻，四肢冰凉。 她慌乱了一瞬，立刻夺回控制权，紧紧贴合在心脏上的触手当即退下，她终于呼上来一口新鲜的空气。 “新招式？” 耳麦中传来沈音华的射击命令，杨裴安手上动作不停的射击低温冷冻弹，甚至精准打击到有几只即将伸到周卓英面前的触手。 “啪叽”细小的触手被冻断，摔在地面不停抽搐。 周卓英不停喘气，后怕以冷汗的形式在全身冒出，她抬头看了眼楼房的高处。 太远了，150层高，她什么都看不到。 杨裴安等着癸沙的回答，只见癸沙冷冷一笑， “怕了？”癸沙想到上午杨裴安对自己的挑衅，此刻觉得身心都爽畅。 “你总不能每时每刻盯着我。” 癸沙的声音如附骨之疽，“总有松懈的时候——” “别妄想控制我。” 第12章 谈判 高楼狂风大作，杨裴安最后补了一枪，眨了眨被寒风吹得僵硬干涩的眼睛。 “目标失去行动能力。”钟有在麦里说。 “停止射击。” 杨裴安站起来，抖落被淋了一身的冰雹，落在地上，丁零当啷。 她冷漠的看着枪口冒出的热烟。 “说吧，你的诉求是什么。”她在脑海里道。 “哈哈哈~” “首先，当然是得满足我的胃口。”癸沙显然为自己扳回一城洋洋得意， 一截鲜红的触手从杨裴安的后腰处蔓延出，夹在衣服中，轻轻的，来回的，如手指般反复摩梭杨裴安柔软的腹部。 “我要吃肉，人肉，宝贝，不是畜肉，不是禽肉，更不是病肉，我要新鲜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鲜血淋漓的人肉。” 杨裴安被动的绷紧了腰，她眉头一皱，触手便“嗖”的缩了回去。 癸沙不死心，更多的触手从后腰蔓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粘腻的湿气，如一条条水蛇，紧紧缠住它们的食物。 这个数量太多了，让杨裴安实在意外，不仅是因为第一次见，还因为癸沙分裂出来的触手多到自己无法掌控，刚勒令收回一条，另几条便又缠上来。 缠上来的触手很快收拢，紧紧挤压着杨裴安，让她难以呼吸。 杨裴安涨红了脸，她从不愿意示弱。但她发觉到触手愈发兴奋了，仿佛在为她的隐忍感到雀跃。 “够了！” 这一声呵斥刚落地，杨裴安就后悔了。 如她所想，完全没有效果，甚至因为她的呵斥而蠕动得更加快速。腹部反复被摩挲着，触尖则若有若无的拂过缝隙中的皮肉。疼痛、窒息与瘙痒让杨裴安的脸阴沉到可以滴水。 癸沙的反抗让她感到陌生，而杨裴安，厌恶未知。 “如果你想如意，我劝你最好是，听话。” “还在恐吓啊，宝贝~”癸沙不屑一笑，“我为什么不趁你睡着时大快朵颐？” “你大可以试试，我保证会把你的触手一根一根，全部砍掉。”杨裴安咬牙切齿道。 “普通兵器可弄不坏它。” “那就用锯木机，绞肉机，还不行的话就激光切割，”杨裴安如同阎王点将，一字一句道，“我保证会让你品尝所有酷刑。” “你只有足够听话，才可能得偿所愿。” “......” “杨裴安，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权力与掌控？”癸沙的声音终于开始有了些严肃的意味，她完全相信杨裴安绝对说到做到， “哪怕是自己也落不到半分好处。” 触手逐渐卸力，在达到杨裴安的控制范围后，一瞬间，全部褪去。 “因为你就是个怪物——”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感觉。 杨裴安说。 “......” 这句话让癸沙久久沉默。 癸沙跟着杨裴安接触了这些天的人类社会，多少懂了些人类文明的伦理。她无法理解，变形虫的成长本就要借助人类寄生，生来如此，为何就成了怪物。 “那你算什么？”癸沙最终说。 杨裴安收起枪走向电梯，一路上面色差的吓人。 “我算被你害惨了。” “你应该感恩我。”癸沙生气了，“明明是我足够特殊，才让你没有被吸成干尸，宝贝，你现在还有了其他人类没有的力量，你成了最特殊的那个。” “感恩？别一口一个宝贝，从哪学的！”杨裴安罕见的出现情绪波动，声音突然大了，“怪物就不该出现在地球上，如今毁了我的生活，竟然还让我感——” 杨裴安突然顿住，她感到心脏被用力抓握，剧痛袭来，杨裴安一个趔趄，差点倒在电梯里。 那触手突然袭击，用力掐住脆弱的心脏，让杨裴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无力再控制它。 触手紧紧抓着，三秒过去，杨裴安眼前已经黑了，五秒后，她头一栽，就要倒下去。 一条粗壮的触手却稳稳的托住她，随后抓住心脏的触手退下，取而代之是一阵细密的痒钻入血肉。 杨裴安的意识没有完全消失，她感到身体里、血管中有一堆小触手在游走。 短短一瞬间，昏厥的感受消失，而刚才死里逃生的惊险就像一场梦。 杨裴安睁着眼，微微喘气。 “叮——” 电梯突然打开，人群涌了进来。 “太可怕了，”有人说，“你听到外面的交火了吗？” “听到了，我还拍到了，和达文马夜店的怪物好像！实在是可怕。” “我的天啊！那得是什么样的怪物，火喷不死，冰冻不死！” “卫军警能保护我们吧？” “拉倒吧，你没看到刚才那些人手忙脚乱的样子？” “蓝星要完了吗？”有人掩面哭泣， “哈哈哈哈，”有人环视了电梯一眼，嘲笑道，“怎么可能！人类已经被外星人入侵了！” “太危险了，哎，你别哭了，日子总还得过，我决定把剩余的存款全用来买燃料和枪支，你看你......” 小小的电梯里杂糅着乱七八糟的讨论，有人恐惧，有人不嫌事大。 而杨裴安带着面罩，站在角落，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 “你尽可以继续羞辱我。”癸沙幽幽的声音响起。 “但我会让你也吃够苦头的。” “宝贝，希望你能慎重思考我的诉求，” 癸沙最后一根触手收回，离开时，她不轻不重的一点，在杨裴安的胸口留下一个浅印。 ....... 这种低温区的大楼为了聚拢热量，布局全都缺少通风。 出来时，杨裴安深吸了一口冷气。 她清醒点了。 “欸！”伍小谷在远处朝杨裴安招手，“这里！” 旁边的平民离杨裴安远了点。 包和完全被冻成了一个冰块，包裹着层层的胶网，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现场已经来了后勤部队开始收集运输这个大冰块，然而不远处一个小孩嚎哭着冲过来大叫， “爸爸——！！” 旁边的卫军警一把拦住了他，任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 周卓英正简单给自己包扎，听到这个声音后一顿，问向伍小谷，“这个小孩会怎么处理？” “不知道，”伍小谷叹了口气，“大概就是赔偿一笔钱吧，真惨。” 成雨柏否定了伍小谷，她说，“赔偿起码有三百万联合币，他太小了，这笔钱只能存到成年后才能取出来，在这之前，他会被救助站联合维安署协商交由亲戚监护，如果还是没有人愿意的话，会送到福利院。” “那完了。” “怎么了？”伍小谷问。 周卓英却不说话了，她冷哼一声，一脚踩进别动队专配的装甲车里。 成雨柏看了周卓英一眼。 伍小谷摸不着头脑，成雨柏向她解释，“他身上的赔款，让他很难健康活到成年了。” “啊，”伍小谷恍然大悟，“有必要么，只是一点钱啊。” “你...”成雨柏被噎住了，她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我们可以常去看看他。” “你说的对。”伍小谷开心的说，“我会帮助他的，希望他尽快走出来。” 这让杨裴安在暗处撇了伍小谷一眼，却被成雨柏敏锐的察觉到。 两人对视一眼，没什么别的交流，五分钟后，几个女性成员都上了一辆装甲车。 伍小谷向成雨柏不停的分享着有趣的事情，两个人让车厢热闹了不少，而医护人员则包扎着伤的最重的周卓英，她在这次的任务中，翻滚时失去平衡，手骨折了。 杨裴安就在她对面，看似在看伤口处理，实则发呆。 “这次谢谢了。”周卓英突然说。 杨裴安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开枪替她射断包和的触手的事。 “没事，我们可是战友，应该的。” 周卓英不知想到了什么，似嘲非嘲的笑了笑。 —— —— 当晚，沈华音短暂的任务报告评价结束后，钟有提出黑火别动队为第一次完美取得正式合作举办一场团建。 周卓英却拒绝了，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上次几人的初次会面团建她也没有去。 伍小谷关心了下原因，可周卓英却不愿意说，哪怕手还在骨折，打了针药剂打好石膏后便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开了。 伍小谷眨了眨眼睛，却见钟有对众人说到， “大概是见女儿吧，我在首都的时候见到过她，她女儿住在首都。” 周卓英的作为招安人员，女儿竟然在首都？ 杨裴安直觉这里头不简单。 “她住在首都？”张和硕问，“英姐不是一直在青石峡市的退伍卫军警部上班吗？” 钟有笑而不语。 张和硕想不明白了，他知道英姐以前是地下人员招安上来的，但为什么女儿住在首都？难道她本来是首都的黑产人？那可真是厉害，在首都那种地方...... —— 关于周卓英的事情有些重要，杨裴安想调查调查，便没有陪下半场，吃过饭后便离开了。 钟有喝的醉醺醺的，嘴巴有些大剌剌，表达了他对于杨裴安两次都不陪下半场的不满。 伍小谷也醉了，她揽着杨裴安的肩膀说，“你都多大人了还要人陪，我们可不是没有下半场，只是你们男人玩男人的，我们女人玩女人的，拜拜啦，钟队。” 钟有没再说什么了，摆摆手，让她们赶紧滚。 出来后，杨裴安对伍小谷道了声谢谢。 “没事，”伍小谷随意耸耸肩，放开杨裴安，又去牵了成雨柏的手，“他们姓钟的全都这副小气样，有事找我，他可不敢对我怎么滴。” 杨裴安笑了笑，看着她俩亲密无间的样子，想了想，突然问，“下半场有计划吗？” “啊？”伍小谷惊讶了。 成雨柏也意外的看向她。 “现在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是享受一次，少一次啊。”杨裴安说。 …… 二十分钟后，三人走出轻轨站，迎面撞进一片迷离的霓虹海洋。 夜空中，一对戴着金属面罩的男女正在全息投影里缠绵热舞，空气中留下一串闪烁的数据流光。而无数彩灯无人机如同发情的萤火虫，环绕着这对虚拟恋人疯狂舞动，在夜幕中划出令人眩晕的色块轨迹。 远处，整片街区的全息广告牌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不断跳出"限时特惠"的弹窗广告。半裸的机械舞者、浮动的酒水菜单、暧昧的霓虹标语，所有光影都在潮湿的夜雾中晕染开来，整条街道被浸泡在一种迷幻的光晕里。 ——这就是整个南昆市最繁华的红灯区，也是整个合众国著名的机械情偶生态园。 404·数据天空 第13章 周卓英 沉重的玻璃门内，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机油气味的玫瑰香薰。 店内光线被刻意调制成暧昧的紫红色，无数微型投影仪在天花板上交织出不断变换的星空图案。墙壁是半透明的智能玻璃，时而显现深海鱼群，时而变成燃烧的晚霞。 舞池里，有插着电线摇曳身姿的仿生人，还有醉生梦死的人类。 角落里传来呕吐声和压抑的抽泣，一个醉汉趴在地上，黄绿色的汁水流了一地，而手腕上的消费记录投影惹人注目，他已经透支三个月的信用点了。 伍小谷玩嗨了，在舞池里彻底放开自我，成雨柏只能陪着她疯闹。 杨裴安在另个舞池，观察她们两个，同时不断看手腕上的手表。 一点了。 这种场合吵得杨裴安脑子疼，但脑子里的癸沙却莫名兴奋，竟然也随着这里的人与机器在放声尖叫。 “吵死了，闭嘴。”杨裴安撑着脑子，她被周围人挤着，从最左边到了中间。 “宝贝~你可真是没趣，”癸沙欲伸出一只触手，却被杨裴安直接撵回身体里。 “你想干嘛？” “我可没有暴露癖，”癸沙轻笑了一声，如果她有外化的眼睛，杨裴安敢肯定，一定是顾盼多情。 “夜景多美，别浪费了。”癸沙声音里带着难耐的兴奋，“你看你，都被挤远了，还看得到伍小谷她们吗？” 话毕，癸沙伸出四条触手，分别缠上杨裴安的四肢，带着她，想要让杨裴安随人群舞回去。 “等等！”杨裴安眉头一皱，她想让这几条触手下去，但癸沙不干，两人较着劲，让杨裴安的身体东倒西歪，不停的撞人。 “嘿！长点眼睛！”一个被撞到的人叫骂道。 杨裴安现在就像个滑稽的玩偶，她又恼又气，狠狠瞪了人一眼。 她还撞到了一个仿生脱衣舞者，而这脱衣舞者却笑着抓了一把杨裴安的臀部。 “......”杨裴安忍无可忍，她一把打掉仿生人的手，“你给我停下来！” 这家伙存心看自己笑话吗？ 癸沙见杨裴安真生气了，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来。 “真没趣，我才刚起劲。” “那可真是恶心的趣味。”杨裴安气道，“没人陪你闹，我来是有正事的。” 杨裴安再看了眼时间，拨开人群，伍小谷和成雨柏还在那，她们两个快贴成零距离了。 脑子里的癸沙还在抗议她的趣味并不恶心，杨裴安没空理会她，直接走到伍小谷面前： “玩好了吗？” 如她所料，这两个人只顾着火热，完全没空理会自己。 “你们先玩，我点了陪侍，就先走了！” 杨裴安用最大的声音喊，成雨柏终于在百忙之中抽空给她点了个头，杨裴安这才离去。 离开时她又看了表，凌晨一点半。 时间到了，杨裴安线上定好酒店，随后出了夜店，就站在街头，等着人。 里头太闷热，而整个园区装配了透明式暖气罩，杨裴安出来时便只穿了件贴身的黑色背心。皮衣则随意被她地夹在腋下，露出线条分明的臂膀。而那扎实的肌肉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疤痕，在霓虹灯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杨裴安将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点燃一根老式香烟，微微岔开腿在霓虹广告牌下站着，战术长靴踩出个不驯的八字。而工装裤的束带松垮地垂在腰间，随着呼吸隐约勾勒出腰腹的肌肉轮廓。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军刀，暴戾又性感。 要等的人还没来，来买欢的人却已经轰走好几个了，杨裴安有些烦躁的将烟蒂踩在脚下，眺望远方。 “你要等人？”癸沙问，“有事还出来玩？” “我敢信沈华音现在就在监控后头看着我干什么。”杨裴安道，“和她们出来只是给我打个掩护。”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人终于从街的尽头走过来。 癸沙也看到了，她恍然，“是她啊。” 这是上次遇见的贫民窟的女学生，杨裴安知道她技术还不错。 缺钱，又有技术，还无权无势，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手下。 此刻她瑟缩着肩膀，四处张望，步伐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显得格外迟疑。 她应该是挑了一套她觉得最好看的衣服，可还是与这个富丽堂皇的区域格格不入，周围有人用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混着高档区的光线污染，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双手悄悄在衣裙上蹭了蹭，像是要擦去不存在的灰尘。 杨裴安就站在前方，她抱着双臂，冷漠的看着女孩畏缩的模样。 “你看你的女孩，”癸沙调侃道，“都害怕成那样了，不过去接一下吗？” 杨裴安没说话，仍旧站在原地，直到女孩看到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忙一路小跑着跑了过来。 “您，您好，是‘鬼杀虫’女士吗？” 女孩半弯着腰，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附近的电子乐淹没，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杨裴安点点头，一把将她抓过来，揽在怀中。 女孩颤抖了一下，随后却任由她半强制的抱着，穿过高档门店时，她的步伐变得僵硬而不自然。在经过那些流光溢彩的展示橱窗时，她的余光不停地扫向里面昂贵的机械情偶，却又迅速收回。 当自动门无声滑开时，她明显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轻轻一颤，随即又为自己的失态咬住了下唇。 走进酒店大堂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水晶吊灯的光芒让她不自觉地抬手挡在眼前，却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立即放下。她的目光在地毯上精致的图案和自己磨损的鞋尖之间来回游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服务员弯腰走过来，给她们一人系上一个手环。随后引到电梯处，无须按按钮，电梯自动将她们送到了相应楼层。 门一打开，迎面走上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管家。 “欢迎回来。”这位管家伸手，微笑着说。 女孩轻吸一口气，一时间与杨裴安错了步伐。 “放轻松。”杨裴安搭着的手点了点女孩的肩膀，轻声说。 女孩僵硬的点点头。管家将她们引到房间门口，在门开了后退至门边，低头说到，“客房管家将为您提供24h全方位服务，如有任何需求，呼叫手环即可，祝您入住愉快。” 随后便如死去一般，站在原处，再也不动。 女孩被惊讶到了，她看到在这一层，有不少房间外都站着这样的管家，如同复制粘贴。 “进去。” 杨裴安推着女孩走进房间，刚一进去，便用力的躺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东西带了吗？” “带、带了。” “外面那些都是...机器人吗？”女孩从背包里翻着东西，她很紧张，慌乱间，一些情趣物品掉了出来。 杨裴安皱了皱眉，“没让你带这个。” “是，是，”女孩不停道歉，她赶紧收起这些东西，将眼前这个神秘女人需要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次不仅有掌机，还有更加多样且专业化的设备，让杨裴安有些看不懂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裴安问。 “叫我小西就行。” 杨裴安点头，“我要你调查一个人，名字叫周卓英，今晚坐九点的快线去首都，查清楚她家在哪，她女儿在哪，还有与他相关的任何信息。” “周卓英？”癸沙又有话说了，她感到困惑，“调查她做什么。” “她不简单。”杨裴安对癸沙解释，经过上午的争吵，现在她们至少能在共同利益上安静的坐下来一起谈话了。 “结合上午她对小孩的反应，她的女儿只怕是作为人质被软禁在首都。” “人质？” “岚熵港？” 两道疑惑同时响起，杨裴安没理会癸沙，看向小西。 “周峻英...岚熵港大案的核心人物，家族老大。” “作为岚熵港地下龙头，周峻英及其家族成员垄断西南海岸地区能源、军火走私，联合历2243年6月27日，岚熵港发生能源泄露，造成整个岚熵港口大范围爆炸，同时发生地下势力间大型火拼，次日凌晨，周峻英被逮捕。” “此次事件造成5000余人伤亡，直接或间接损坏数百亿资产。” 杨裴安神态逐渐严肃。小西却继续道： “而周卓英——她就是周峻英。” 第14章 孤立无援 “你...怎么查到这些的？” 杨裴安站了起来，她眯着眼，至上而下的俯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如鹿般胆小的学生。 小西被杨裴安的气场吓到了，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抬抬头，用微颤的嗓音，告诉眼前这个神秘而危险的女人： “很简单啊。” 小西轻轻说。 “哇哦~”癸沙在脑中为她放了一个礼炮。 杨裴安摩梭着指尖，半晌，开口道， “继续，”杨裴安坐回了沙发上，“我要的你还没查完。” “是。” 这一次小西用的时间久了些，二十分钟后，小西将信息告诉杨裴安： “周峻英在首都没有自己的住址，她每次去见女儿都被安排在合众国国家酒店，太和酒店中。她的女儿周君荣今年已经十四岁，不知住所，她们母女每次会面其实是周君荣来找她。见面频率一直为一周一天，但是从这个月开始，不知为什么周峻英没见到她女儿。” 杨裴安皱了皱眉。 小西看了看她，心中一动，“你要不要看看这对母女的相处视频？” “可以。” 小西点了点显示器，周峻英与她女儿的日常相处监控被投影了出来。 杨裴安一挑眉，她没想到首都的街道监控都能被小西弄到手。 这是上上个月的监控，周峻英与女儿正在市中心的公园里散步，母女两关系很好，在公园里有说有笑。杨裴安还是第一次见英姐这样的笑容，慈爱而和煦，眼中全是自己的女儿，任谁来都会感叹一句幸福有爱的家庭。 杨裴安接着看，果然在公园附近找到了便衣。每一段道路监控基本都会找到不下3个人的便衣守着这对母女，从早上出酒店，到专车接送，再到晚上回酒店，皆是如此。 杨裴安看明白了，周君荣被软禁在首都，周峻英去探视自己的女儿。 接着杨裴安又让小西调出周峻英在青石峡市生活的监控，不出意外，更多的便衣围绕她，至少七八个。 这么害怕周峻英吗？ 那周峻英如今在南昆市和自己工作，不知会不会有人监视。 答案是肯定的，杨裴安看着周峻英身边的便衣，只有在黑火别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些便衣才会变少，或许是害怕被怪物波及，躲得很远罢了。 真是...... 杨裴安关掉投影，脑中风暴。 她需要让周峻英为自己做事，去避免合众国的怀疑。 房间里寂静无比，小西在安静的等待杨裴安思考，十分乖巧。 “咔” 杨裴安又点燃了一支烟，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此刻注意力重回低着头的小西—— 她对她的意外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上次给你的钱用了多久？” 小西立马抬头说到，“用完了。” “就没了？” 杨裴安有些惊讶，“几天而已，你都拿去干嘛了？” “还...赌债。” “你还赌博？” “不、是我家人。”小西忙说。 杨裴安吐了个烟圈，“这样的家庭，你不应该有机会读书的。” “我知道，”小西说到这顿了顿，“我曾经是一个低温区家庭的养子。” “他们是两个男性，没有钱，用不起孵化技术，本来是不会有孩子了，于是便在黑市中买下了我，后来在我4岁的时候其中一个父亲在药物试验中意外去世了，另外一个便在同月立马和一个女性结了婚，并且带来了一个只小我两岁的弟弟。” “我才知道，”小西苦笑了一下，“他出轨很久了。” “家庭里不再有我的容身之地，”小西说，“他继续培养我我仅仅是因为我从小天赋异禀，学习好，而哪怕是这点容身之处，在我大一的时候，也随着他被枪杀失去了。” “家里没有余钱，养母一个人打工根本无法同时养育两个孩子，我与她关系不好，她知道我没法指望，于是很快就在我成年后便把我扫地出门。那时我找了救助站，本以为能领到青年救助基金，但是他们在我填了表后一个月，便把我的生母带了过来。” “她是个赌博的妓女，救助基金一分到不了我手上......”小西说着泪掉了下来，她用生满冻疮与厚茧的手，草草擦了一下， “而我作为贫民窟里的高材生，她不会放我这个摇钱树走，只要一段时间不回家，她就会来我学校闹。” “后来她因为欠债被打死了，给我留下了一个四处漏风的自建石房，还有三个吸食违禁药物的弟弟妹妹......以及一屁股赌债。” “所以你继承了你妈妈的工作？”杨裴安手指弹了弹烟灰，平静的像是在看剧本。 “不、”小西急忙拒绝道。这位女士看起来显然是要做大事的人，赌博好、拉客好，她不愿自己的这些经历给她带来坏形象。 “我当时被催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小西忙说，“也许您不知道，在贫民窟，这种债如果不及时还掉，他们会用你的生命还债的！” “别说是尊严了，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个器官，都不再是自己的！”小西说得急了起来，声音不免大了许多。 而说完，小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又立马对杨裴安不停的鞠躬道歉。 “你理解错了，我只是单纯问你的工作。”杨裴安凑近了些，“你用这个赚钱多久了？” “啊。”小西有些意外，但随后磕巴的回答到，“其实...我还没干过。” “您上次给的真的很多，我拿到钱后便一直没去上班。” “嗯...” 很多事杨裴安完全不介意，毕竟卫军警的高压训练手册中除去忠诚，第二条便是不择手段。 她客观的评估这个人能为自己做什么，但是显然，她只适合后勤技术。 “你欠了多少？” “两百多万联合币。” 杨裴安从包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现金，啪的一声甩在桌上。 小西的背脊瞬间挺直，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比上次更多的钱，喜悦攀上脸庞。 她知道，她成功了。 “这是你这次的报酬，拿去解忧吧。” 小西急忙想伸手去拿钱，却被杨裴安一根手指压住。 “只要好好干，还有更多。” —— —— 黑火别动队的成员下班了，但沈音华作为安防局部长，抓到样本之后的事才更令她操心。 每一只变形虫样本都十分珍贵，从转运，保存，到联合研究部门以及上报，沈音华亲手操办。 “沈部，杨裴安和伍小谷、成雨柏去了404数据天空。”梅文昊向她报告，“一点半时，杨裴安喊了一个女人陪她一起进的酒店。” 已经夜晚十一点了，沈音华穿着白大褂在研究部门查看，“嗯，其他人呢？” “呃...男成员也一样，大概是危险结束后的放纵吧。” 沈音华摘了手套，眼镜取下来交给梅文昊，“这群公子小姐确实会享受。” 梅文昊又说，“目前包广还在养伤，周卓英则回首都去了。” “她很爱女儿，”沈音华道，“实在可惜，儿女情长害了她。” 沈音华勾了勾唇，戏谑道， “你猜她这次会不会见到女儿？” —— 首都。 周卓英已经抵达首都，她按照以往的指示来到太和酒店，等待女儿的到来。 可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她的女儿没有来，自己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嗡...” 电话震动，周卓英接过，看到来电后表情瞬间变得阴郁。 “我女儿在哪。”她开门见山。 “哇哦，火气也太重了英姐，”一个轻佻的男人声音响起，“别着急嘛，你女儿刚睡下。” “按照约定，今天应该是我与女儿见面的日子。” “谁不知道呢，”男人说，“也不是我们想分开你们两个，只是君荣今天突然发烧了，医生说是被传染了流感，还是静修更好。” “那我去照顾她。”周卓英忙道。 “当然不行，”男人慢悠悠的说，“只能由君荣来找你，这是规定。” “——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周卓英忍着怒火，“你们如果不遵守约定，毁约在先，我保证，合众国绝对不会安定。” 那男人也恼火了起来，“你跟我在这吼什么吼？老子今天告诉你这个消息，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才好心说，我代监护你女儿有五六年了，你在我这吆五喝六？” “你最好小心点吧你！” 电话被嘟的一声，挂掉了。 周卓英坐在原地，双手握拳，紧到发白。 两分钟后，她拿出了一个局域网通讯机，打开录音屏蔽，联系了一个人。 “是云仔吗，帮我个忙。” “英姐！？”那头的声音匆促又意外，“我正在开会呢，不方便！” “胡说，你跟着安龙那家伙能多正经，室内不方便去室外。” 云仔啧了一声，过了几秒，他出去找了个地方说话。 “什么事？” “帮我联系旧部。” 云仔啊了一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不祥的预感升起，周卓英心沉了下去，“有屁快放。” “英姐，你不知道吗，他们失踪的失踪，投敌的投敌，死的死了。” 周卓英愣了一瞬，“四汾呢？”这曾是她最重用的姐妹。 “她上上个月被秘密抓捕了。” 周卓英瘫坐在床上。 “英姐，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她张了张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以为你应该有其他渠道的。”云仔叹了口气，“英姐，你离开太久了。” “也因为君荣被掣肘太久了。” “我......”周卓英说不出话来。 “哎，我也没办法，”云仔那边像是被人喊了声，他匆匆说着，“我现在结婚啦，还有了孩子，打算再干最后一笔就退出了，英姐，我会汇一笔款到你账上，就当是年轻时你照顾我的感恩吧！” “等等”周卓英的话来不及说完，云仔便挂断了电话。 空洞的忙线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酒店中，周卓英枯坐在床头，她没有开灯，昏暗的酒店里只剩下通讯器幽微的蓝光，一如她眼中黯淡许久的光。 周卓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冰冷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瘦弱的街头小子，一众伙伴跟在她身后喊“英姐”。那时候，他们以为这条路上会有未来。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私欲，她带着伙伴们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她缓缓抬起手，这只手曾经挥斥过方遒，可是现在......周卓英认命的想，合众国再衰败，也不是他们这些街头小子能碰瓷的。 势力消逝了，该是合众国对自己清算的时候了。 床头柜上的智能管家感应到她的动作，柔声询问：“需要为您调节情绪照明吗？” “滚。”她低声道。 系统沉默了一秒，礼貌回应：“好的，祝您晚安。”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地的烂摊子。 第15章 合作 她压抑了十年—— 唯一求的，就是女儿平安。 可是她已经不配再与合众国谈判了。 周卓英从首都回来时身形瘦了一圈，眼底一片乌青。 次日清晨集合，钟有扫了她一眼，有些讶异，又并不意外，他什么也没说，平常的让大家列队。 训练途中伍小谷注意到周卓英，向来热心的她这次也像意识到什么，只是询问了她一句，便没有再与她说话了。 周卓英的一整天都浑浑噩噩，午饭时，一个粗心的文职人员不小心撞到她，而她竟然拿枪顶着她的脑袋。 “哎哎！” 旁边的人用力想制住周卓英，却怎么也拉不住她。 “砰——！” 直到一声震天的枪响响彻整个食堂。 所有人都呆住了，看向这边。 “你疯了是不是？！” 钟有终于从他的位置上挪了屁股，准备去管教自己的下属，没想到却被周卓英瞄准了脑袋。 钟有瞬间停住步伐。 他的目光注意向周卓英身后，下一瞬，一个人影冲了上来，巨大的力量瞬间扑下了精神已经有些失常的周卓英。 周卓英用尽全力反抗，直到十秒后渐渐冷静，她开始惊奇于身后人的力气。 “安静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女声喝道。 随后一道气流从耳边轻轻飘过， “我能帮你。” 周卓英睁大了眼。 所幸那一枪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引发些骚乱。杨裴安制着她，想要将她带回宿舍。 “她得去看心理医生。”钟有说。 杨裴安朝他摇摇头，“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杨裴安刚将周卓英带出食堂，周卓英便开口道， “你要怎么帮我？” 她摸出一支烟来，点了三次才点燃，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但雨始终未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杨裴安偏头朝她挑了挑眉，锋利尖锐。 “回去说。” “就在这吧，我们的宿舍都有间谍设备。” 杨裴安一顿，“我们也有？” “本来不会有，但因为我，你们就会有了。” ‘那不是完了？’癸沙在脑子里吐槽。 杨裴安心底一沉，她是有在宿舍放出过癸沙的。可转念一想，倘若真被捕捉到了什么可疑画面，自己现在只怕已经不在这了。 她推测大抵只有录音设备。 “我能帮你保证周君荣安全，还能帮你重新坐回地下势力的王座。” 一道平淡的声音炸出不远处的惊雷，周卓英僵了僵，她不太相信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这个年纪，她当时还在街头卖药。 她继续抽了口烟，“丫头，别闹了。” 杨裴安却一掌拍上了周卓英，在周卓英惊讶的眼神下，掌心细软的触手通过袖口，隐秘的钻进她的桶袖中，试图像蛇一般，缠绕住周卓英的手臂。 周卓英一愣，手掌突然更用力抓住杨裴安的手。 她死死盯着杨裴安道，眼睛像要瞪出来了似的， “你是……” 触手倏地回来了，杨裴安松开了手，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周卓英不适的感受了一下，翻开衣袖，那里只剩下一些可疑的发粘水迹。 刺骨冷风时断时续的刮过，枯黄的叶被撕扯下来，在路面上打着转。 “我若是将你上报，一样能保女儿平安。”周卓英阴郁的说。 “曾经大名鼎鼎的周峻英，”杨裴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勾起薄唇，“你要完蛋了，英姐，机会只有这一次。” “信我，还是信合众国？” “你们外星人已经入侵到这个地步了吗？”周卓英不答反问。 “你并不需要在意这个。” “当然要在意，”周卓英眯了眯眼，“你说的对，我要完了，可与外星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谁知道我会不会是跳进另一个漩涡？” 杨裴安正欲开口，癸沙突然兴奋喊到， ‘安安，帮我一个忙，装外星人吧！’ ‘什么意思？’杨裴安微不可查的拧了眉，她本来也打算顺着装下去，可癸沙这一称呼，恶心的让她停顿了一下。 然而癸沙并没有别的意思，以她的阅历来说，尚还感知不到这种隐秘的想要以主体身份示人的需求。 她遵循着自己的本能。不过她也明白杨裴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轴脑子。 ‘吓吓她，在你看的书籍里学的，永远不能让敌人知道自己想什么。’ 杨裴安愣了愣，开始起了角色扮演，她将脑海中癸沙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周卓英。 “这具身体有过几年的维和工作经验，抓的可就是你们这些恐怖贩子，” “与我们合作，听起来很吓人，但是诱惑是无限的，你们——难道不爱吗？” 周卓英沉默了。 “总比给合众国当用完就扔的狗要好。” “而你的女儿，作为大罪犯的子嗣，下场或许正好是用来某种秘密实验？或者当做变形虫的宿体？结果就是在痛苦中被吸成干尸。” “——你要我做什么？” 周卓英打断了杨裴安，她胸口微微起伏着。 她其实早在杨裴安明牌时便已经做出选择了，后续的拉扯不过是为了试探。 不过除了外星虫应有的残忍，她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 城郊。 杨承志的家里来了很多陌生的工作人员。 上午时分他接收到上面有关于工作调动的通知，当时他正在研究女儿的数据。 他纠结了许久，这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珍贵的东西，让他销毁，如同割肉。 可是下午就该搬走了，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磨蹭。 ......他最终选择留下。 从幼年期到成熟期，这不仅是人类与变形虫的共同生长数据，还是人类进化历程上的璀璨星辉，而自己能对其进行细致入微的**研究，实在是三生有幸。 搬到南昆市安防局下辖的研究所，只要隐蔽一点，或许还能更方便给女儿检查。 只要隐蔽一点就行了。杨承志如是想。 * “你要借助我的地下势力？”周卓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完全可以，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她捏紧了手里的啤酒罐，递过来一个略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毁容了，面目可憎。 “救一个人，她没有名字，因脸上四道长疤，外号四汾，上个月在岚熵港被秘密抓捕了，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走之后是她帮我打理留下的势力。” “我离开很久了，如果要启动地线的话，必须救下她，否则一切都会很难办。” “可以，”杨裴安点点头。 “我还有个小弟，名叫云仔，也在岚熵港，现在是跟着当地的一个小头头安龙干活，这个安龙是我曾经养的一批手下里的手下，听说因为仗义大方而闻名，但是没什么脑子，云仔跟着她也是个不正经的，但是胜在好把握。” “四汾的去向未知，云仔有门路但办不成事，所以最好是你去调查，”周卓英挑了挑眉，“我现在尚且还受合众国监视，暂时不要太明目张胆，对云仔四汾可报上我的名号，其他人，等我逃离合众国的视线再说。” 杨裴安突然抬眼问道，“你打算怎么逃离？” 周卓英将易拉罐扔进垃圾箱，“等你把这件事完成后我们再细聊。” 杨裴安从酒馆出去时，看到不远处树荫下有两个微醺的人抱在一起互相啃着，而旁边有几个街头小子在缓慢靠近。 ‘宝贝，你想打算怎么做成这件事？’癸沙问道。 这是普通的大街，没有安装恒温穹顶，不过杨裴安穿了生物调温内夹，此刻即便夜间冰寒，也未曾感受到凉意。 “南昆市到岚熵港即便是乘坐磁轨车也要至少三个小时，就算有两个我也管理不了这个时间，太紧了。” “还有，我说了不要喊我宝贝。” ‘那？’癸沙轻轻哼笑一声，“我知道安安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 她看着那边的两个女人，脚尖转向，朝那边走去， “你之前说要我尊重你的诉求，既然达成了交易，我说到做到，但你应当也尊重我的意见。” ‘当真有这么难听吗，’癸沙感到费解，‘我只是很喜欢你们人类相互间亲昵的称呼。’ “你也知道那得是亲昵，才能称呼。” 杨裴安启动变形虫的技能，隐身穿梭在阴影间，眼前那些心怀不轨的街头小子在突然不约而同的诡异转向，向被绳索牵引过来似的，全都四肢僵硬诡异的被控制进一旁的小巷。 ‘人类中关于亲昵的解释为关系极为亲密、亲近。如果我与你不属于此类，那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互相亲昵了。’ “当然不。”杨裴安果断拒绝，她觉得这很奇怪。接着手上拖来三个昏迷的街头小子，在这个封闭的小巷里，鲜红的触手一头扎进了他们的身体中。 “你为什么总是热衷于模仿人类？”杨裴安想不通。 ‘嗯......’ 小巷的光影里出现张牙舞爪的可怖景象，喷涌的血迹四处溅射，条状阴影却瞬间膨胀，拉伸成一面巨墙，将血迹全部阻拦。 诡异的是在这疯狂的饕餮晚宴中，却寂静到连老鼠路过都听得见。 半晌过去，癸沙餍足的饱嗝在脑海中响起，就连杨裴安自己也倍感身心舒畅。 她感觉自己的肌肉里充满了力量。这就是吃饱的感觉么？ 吃饱后的触手鲜红欲滴，同时格外温顺。一条柔软的触手从背脊一直爬升到杨裴安的耳后，贴着那处来到颊边，亲昵的蹭了蹭。 杨裴安别过脑袋。 ‘也许是因为我对人类的**吧。’癸沙懒懒的说。 第16章 岚熵港 杨裴安没想到变形虫在吃饱后竟然能有这么强的能力，此刻她趴在音速客机上，感受着劲风从脸颊两侧狠狠刮过，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些微疼痛。 从南至北，自东向西，音速航线往往用于最远的贯穿航向，在大气中间层设置了少数悬空的大气航站，用于音速客机的旅客周转。 旅客从大气航站下机后即转入普通客机，在平流与对流层进行最后的落地飞行。 从南昆市至岚熵港，若是只乘坐磁轨需要四个小时，而普通客机需要两个半个小时，但若是借助音速航线，加上更换交通工具，则可以将时间缩短至一个小时都不到。 可惜这音速航线一票难求，更不用说自己不能留下电子踪迹了。 于是杨裴安趴在音速客机上，身上覆盖着的触手仔细看去有些微微发焦，这是由于中间层的离子辐射导致的。 “啧，都到了中间层也不过只是微微发焦，你说你们变形虫究竟是怎么到的蓝星?” ‘谁知道呢，’癸沙抬起一只触手，随意拂去上面的焦皮，‘大概是扒着什么陨石飞行器偷渡过来的吧。’ 赤色的花纹在漆黑的夜海中如软体动物般，散发着莹莹光芒。 这让杨裴安想到了海底的发光动物，它们的各种特征与变形虫倒是相似。 二十分钟后杨裴安成功潜入大气中转航站，随后又趴在一台普通客机上，通过拟态能力，无人发现这架飞机上竟趴了一个未知生物。 第四十五分钟时，杨裴安终于来到这个举世闻名的犯罪港口。 * 合众国最初是由多个国家为应对环境恶化而联合组成的蓝星人类联盟，可随着世界局势动荡，大战爆发。破环远比修复容易，彼时人类已经拥有了相对先进的大气级无人打击技术，于是那场战斗彻底改变了世界的模样。 成千上万的无人机像蝗群般遮蔽天空，携带的不仅是常规弹药，更有能够改变大气成分的气候武器。短短六个月内，全球平均气温骤降十度，百分之七十的农作物死亡，蓝星差点变成一个灰暗寒冷的坟墓。 这场战争毫无意义，残存的各国不得不放下最后的骄傲，真正组成了如今的合众国。 最初的领导人致力于恢复生态，保障民生。但这聊胜于无，天幕被开了个口子，大气武器将臭氧层破坏得千疮百孔。在重建的第一个百年间，不仅仅是低温问题，还有可怖的辐射，如死神般笼罩在合众国的每一个公民头上。 如今到了2253年，缝缝补补，大气仍旧没有被修复，但人类如小强一般的顽强生命与创造力，让她们意外获得了大气科技爆发式的增长。 往大了说有防辐天幕、恒温穹顶，往小了说有更高效的能源与保暖衣物。 合众国为了提高科技利用效率，摒弃了大气被破坏的最为严重的一些区域，集合其他破坏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地区，形成最后的人类温室， 辐射问题最先被解决，但全民气温调节是一个十分消耗资源的问题，于是合众国在决议中一再降低普通公民的温度标准，同时不仅在成员邦内的每个州市县中设置低中高温区，就连成员邦也被分成了低中高温邦。 自此，穿暖成为民众最关心的问题。 而岚熵港，作为最大的成员邦中的最偏远的自由贸易港——能源与军火，成为一切罪恶滋生的温床。 —— 很多人都带了面罩，杨裴安也戴着，从站口出来时没有注意，一脚陷进了污泥中。 她皱了皱眉，抬起军靴，一阵阴风刮过，掺着铁锈味和能源泄压声的湿冷，而杨裴安还闻到了别的不一样的血腥味。 她四处张望，这里的恒温管道巨大而虬结，在建筑群里盘绕，街道两旁的广告屏上则滚动播放着新款个人恒温系统和热能武器的促销信息。 模特们穿着单薄，笑容完美温暖，与地上的流浪的乞丐和蹲着的凶悍马仔形成鲜明对比， “鬼杀虫女士，我已为您连接岚熵港的实时监控。” 通讯器显示了小西发来的消息，紧接着一张监控地图被传了过来。 眼前有两帮人突然吵了起来，杨裴安被吸引注意，发现她们是在争抢“顾客”。 ‘这个云仔住的还挺远，你打算怎么过去？’癸沙说，‘一直使用拟态能力只怕会有些勉强。’ “啊——！” 而在眼前的两拨人中间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里面有个人被开瓤了。 冷冲突变成热武力，那帮人都从身上掏出了火力武器，紧接着这个街道便骚乱起来，周围的普通人四散逃跑，就连乞丐都卷上铺盖跑了。 “这么乱吗？”杨裴安有些诧异，“维安人员都去哪了。” ‘那不是正好吗？’癸沙哼声，‘看那，一台精改装的陆空吉普，钥匙还插在上面呢。’ 杨裴安挑眉，在耳麦里对小西说，“路上的监控能屏蔽吗？” “没问题，岚熵港的公共安全完全就是形同虚设。” 趁乱中，杨裴安完成拟态变化，在他人眼里如同隐身一般，安然自在的坐上了吉普车。 下一瞬，车子腾空而起，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让地下还在火拼的其中一部分人分外惊讶，她们甚至都不再火拼了，全部调转枪口，对准了杨裴安。 “哪来的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有人敢偷我们的车！”为首的光头破口大骂。 子弹砰砰铛铛的射在这辆武装吉普上，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杨裴安低头撇了眼，底下的人正想扔投掷物，而她一脚油门，嗡的一声，只留下了浓臭的车尾气。 “靠！”光头无能大骂。 * 云仔结束晚上的应酬，刚回到家门，正准备刷脸进来，却发现门是打开的。 他浑身一抖，恐惧漫上心头，这个房子还是英姐离开时给他安顿的，除了英姐和那些已经出事了的兄弟姐妹，不可能有人知道。 是谁？敌人吗？ 可是他的老婆孩子还在里面！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从腰间取出了手枪，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随后慢慢走进房间。 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他受到了一道巨力的肘击。 仅仅是一个照面，云仔的枪被卸下，紧随其后的是腹部、腰窝、关节等各处的连环打击。 三秒后，云仔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待他缓过一口气，抬头时，一个冰冷而漆黑的枪管反射着泠泠冷光，已经抵在他的前额上。 “咕嘟——” 云仔的喉头滑动，缓缓举起了手。 “好好说！姐，我很懂事的，有话好好说！”云仔哀求道。 眼前的女人却像是来了兴趣，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恶魔低语。 “懂事？怎么懂事的。” 云仔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他几乎没有花费什么时间思考，很快便组织出一番语速极快但清晰的话： “姐！英姐的人！自己人！绝对是自己人！” 他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眼睛急切地看向对方，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反应。“这房子是英姐给的，能摸到这儿的，不是仇家，就只能是英姐那条线上的姐们儿！” 他稍微喘了口气，继续飞快地交代，以示诚意：“我叫云仔，以前跟着英姐在码头混的，英姐走后我…我没什么出息，现在跟安龙姐跑跑腿，混口饭吃。姐您要是英姐的朋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岚熵港这片儿我熟！能源管道从哪儿走，‘温管会’那帮孙子什么时候换岗，安龙的货藏在哪个码头…我都门儿清！” 眼前的女人既然没有急着杀自己，那就很大可能是英姐的线人。 即便不是，云仔也刻意点出自己与安龙的关系，隐晦地提到自己“有主”，但更重要的点的是他对这里熟悉，有用——希望这能带给这个神秘女人一点点自己的利用价值。 “屋里…屋里是我老婆和孩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普通人。求姐高抬贵手…” 英姐从前也有派过来找他的线人，但没有哪一次是这样出场的，他不知道自己上次在通讯上的拒绝是否激怒了英姐，只得最后哀求道，试图唤起对方的一丝怜悯。 时间静静流过，房间里漆黑安静，静到云仔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老婆孩子在房间中的呜咽声。 眼前的女人终于收起了枪支。加长风衣的衣角掠过云仔身侧，带起丝丝焦糊味。 “呼——” 云仔如获新生，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喘上两口气，他又立马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一二，确认没人后才把家门关上。 “爸爸！” “阿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云仔刚回过身，便被拥进一大一小两个怀抱。 “没事，没事...”云仔抱着老婆和女儿，抽泣道，“是英姐的人，放心吧。” 三人抱在一起哭着，这人间的一幕让癸沙看得津津有味。 ‘真感动啊...’ “少装了，你刚才不还叫嚣着说要吃掉这两个香甜的人类。” ‘这又不冲突，’癸沙说，‘人类不也会一边感叹动物情感的真挚，一边赞叹畜肉的美味吗？’ “那你现在愿意吃掉她们？”杨裴安反问。 癸沙感到疑惑，‘你这样问的假设前提是我不该吃掉她们？为什么不吃，我会感叹真情的同时赞叹美味的。’ “......” 云仔那边与母女的温存已经结束了，他轻推着她们回到里间，关上那扇薄薄的金属门。 转过身时，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面对阴影中那个如同淬火钢刃般的女人。 这一定是英姐绝路上的最后一张牌了，云仔向前迈了一步，沾满油污的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穷途末路？还是复展宏图？ 云仔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凭眼前这个女人的狠厉程度，若是真的闹起了大动静，自己这条命只怕不再是自己的了。 “姐，您想要什么？” “只要是云仔知道的，一定全部奉上。” 第17章 黑色心脏 “你知道四汾的位置吗？”杨裴安开门见山。 云仔摇了摇头，“我只是下面的人，细节并不清楚，只知道四汾姐当时是与本城另一个地头蛇赤信合的人在一个废弃的恒温管道调节站谈一笔大宗交易，根据当时附近的居民所说，那天夜晚交易处附近下了一场局部雨，雨水咸腥，就像这港口的辐射污染海水被冲了上来似的。随后四汾姐与赤信合交易途中发生了火力冲突。” “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场黑吃黑，但诡异的是，赤信合也失踪了，有人一个一个验了DNA，一地被海水腐蚀的坑坑洼洼的尸体中，四汾姐与赤信合都消失了。” 杨裴安拧起眉毛：“腐蚀？现在的防辐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港口的海陆循环还会把海中大量的辐射也带上来吗。” 云仔：“按常理来说是不会，可惜这是...中平邦的偏远港，同时又与维格拉邦临海，按维格拉邦那管理的混乱程度，环境武器流出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说这是人造的辐射雨水？”哪怕是杨裴安也感到不可置信，两百多年前那场战争是全球幸存人类的痛，她完全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这么轻易就使用了环境武器，“疯了吗，中平邦的防辐天幕边界也在这边，一旦影响整个港口的环境，后果不堪设想！” 女人的喉道像有浓痰给堵住，此刻声音一用力，像那发怒的怪物，着实磕碜难听。 云仔被吓了一跳，这姐手里还拿着枪，枪口正朝下对着自己的腿，他结巴了一瞬， “姐姐、姐你先别着急！”云仔边说边摆手，“岚熵港混大的孩子是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所以我觉得啊，只怕是维安员那些人看不惯赤信合越来越大的野心，加上四汾姐也是一直在这边帮忙延续英姐的势力，导致公家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咱这岚熵港最大的两个头头给一起做掉了!” “不可能。”杨裴安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 她为合众国工作了这么久，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五大邦中，中平邦作为合众国直辖邦，对于邦内环境、生态异样管控的相当严格，任何环境武器的取用都有清楚的备案，哪怕只是丢了一个包装壳，也会立即启动警戒，只为了防止该类武器被盗用，进而造成巨大而未知的影响。 “岚熵港的维安署根本没有权限和机会拿到环境武器，也不可能是中平邦甚至合众国的纰漏，所以这个东西只能是从外面进来的。” 那这就有通外的嫌疑了，合众国五大邦对应灾前蓝星的五大文化圈，人类共同体建立后邦与邦平行，皆受合众国管辖，但除了中平邦这个直辖邦之外，其他邦内部都具有高度的自治权，并各自掌控一定的用于城市治理的武装执法力量。 若真是岚熵港维安员从外邦搞到的禁用武器来治内乱，那只怕一旦事情败露，惩罚要比奖赏大得多了。 根本就得不偿失。 “可是没道理啊，”云仔说，“冬天要到了，绝大部分生物保暖内夹本就有寿命限制，再加上这边的人脏活累活干的多，还有出海的需求，整个岚熵港上上下下黑黑白白都在为过冬的保暖做准备，绝不可能是四汾姐与赤信合内斗弄出来的篓子。” 云仔恭敬的站着，他看到面前的女人带着严实的面罩敞坐在沙发上，肩背笔直，只余下一双刀样冰冷的眼睛，在昏暗的夜光中闪过一点红芒。 这和岚熵港本地行事凶狠张扬的杀手完全不一样，倒是颇有公家打手的意思。 他经常在安龙手下给她识人，云仔觉得眼前的女人气质莫名像前些天网上疯传的南昆市独身面对怪物的女人。 “除非——”云仔紧紧盯着杨裴安的眼睛，试图在面罩底下窥探出一点线索， “这异变的局部阵雨来由是由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外星怪物造成的。” 杨裴安瞳孔缩了缩。 云仔看她呼吸如常，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 “无稽之谈。” 杨裴安不善的看着云仔，“若是这样，那我明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你是在忽悠我吗？” “没有没有，”云仔心中一个咯噔，急忙摆手道，“姐，我这纯放屁，这不是看实在没头绪了么......” 杨裴安直接站起了身，“那就不要废话，带我去见你现在的老大安龙，” “我要知道更多信息。” 安龙的据点入口藏在岚熵港工业区边缘，同时也属于整个港口的平民窟范围内。废弃的地热管道调节站中，巨大而锈迹斑斑的主管道破土而出，又粗暴的插入地面的排气建筑中。 令人诧异的是，这里的平民窟竟然没什么人居住。 杨裴安将自己的电子设备放在外面，毕竟她与小西才确定合作不久，尚无法完全相信她。 两人从地热管道调节站入口进去，云仔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他脸色苍白的引着杨裴安，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轰”的一声，金属刺耳的摩擦响起，云仔对杨裴安恭敬的低头弯了一腰： “这底下，是真正的岚熵港。”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将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与地上世界的微光彻底隔绝。 杨裴安清晰的感受到癸沙这只还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变形虫，在她的身体中，用力的鼓动了一下。 一瞬间，巨大的声浪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工业废热、腐烂食物、未处理的污水、廉价化学香料和浓重体味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展现在杨裴安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通道或房间，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地底空腔。 目光所及之处，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垂直世界。 这里显然是旧时代某个巨型地下基础设施的核心枢纽，地底如深渊，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几束探照灯的光柱徒劳地试图刺破昏暗，照亮了纵横交错的、粗壮无比的锈蚀管道和摇摇欲坠的金属栈道。这些管道和栈道上，密密麻麻地附着、悬挂、搭建着无数简陋的棚屋、改造集装箱居所和歪歪扭扭的吊楼。灯火通明，如同一个病态而疯狂的蜂巢。 而吱呀作响的升降梯、依靠绳索摆渡的吊篮、甚至直接徒手攀爬的人们，在不同的层级间穿梭。叫卖声、争吵声、劣质音响的轰鸣声、金属敲击声和孩子尖锐的哭闹声混合在一起，形成永不停歇的、震耳欲聋的背景噪音。 墙壁中延伸出来粗大的能源管道，被非法接出无数分支，像扭曲的藤蔓一样爬满结构体，为这个地下巢穴输送着赖以生存却也极度危险的电力。油污和食物烹饪产生的烟雾扭曲升腾，让远处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这里没有自然光，没有新鲜空气，只有人造的喧嚣和地核深处带来的、令人烦躁的闷热。 这就是岚熵港的地髓，是罪恶、绝望和顽强生命力的混合体，是一个在官方地图上不存在，却真实搏动着的黑暗心脏。 杨裴安的侧脸毫无波动，但微微前倾探视地底深处的体态暴露了她的惊讶。 云仔从善如流的为她介绍，一边指向一个建立在巨大管道上的铁梯， “‘地髓’不是规整的楼层，它是由废弃的地铁隧道、防空洞、下水道系统、矿坑、早期建设的失败地基以及后来者自行挖掘开拓的洞穴网络拼接、嵌套、叠加而成，结构极其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混凝土蚁巢。” “这里根据高度分成三层，地表以下10-50米为夹层，是生活区，住了很多地面上过不下去的公民，有刚刚破产失去供暖配额的家庭、躲债的商人等。” “50-200米处为中间层，这里是岚熵港真正的心脏，帮派、通缉犯、无证工程师等等地面所说的渣滓皆聚集于此。” “200米后则不常见了，毕竟岚熵港沿海，越靠近地底辐射越重，通常是彻底与社会脱节的人，又或者是哪个大佬的私人洞穴。倒是有各种关于地底怪物的传闻，”云仔讨好的笑了笑，“不过在我看来吧，其实只是些受辐射影响产生变异疾病的病患被以讹传讹罢了。” 杨裴安心想，如果说南昆市、陂宁市这种人口众多的强安保内陆城市地下是一个盘根错节的灰色商业街，那么对于岚熵港这种罪恶港口来说，地底则集交易、起居为一体，竟也滋生了别样港湾，不分贵贱，只要愿意来，这里便能成为你的家。 云仔熟练的带着杨裴安穿梭于各种管道、铁梯和破旧电梯中。可她太扎眼了，那份冰冷的镇定与这里混乱堕落的气息格格不入。这里的人面孔或麻木冷漠，或残忍乖戾，无数道目光——警惕的、好奇的、充满恶意的——全都聚焦在杨裴安身上。 有人眼红了杨裴安，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她后面。 云仔立马拦住了身侧的女人，他绷着脸，回头一撇，将手臂上的袖子撸了起来。 那是一个由红色墨汁绘制的一个扭曲的、像是齿轮又像是爆炸火焰的刺青图案。 “这是热核帮的刺青，”云仔说，“我们热核帮是个年轻的帮派，在龙姐领导下，最近才有点名气。” 身后的人很识相的离开了，杨裴安数不清自己转了多少弯，只记得最后的标志是“庚-93-E”。 想要一点评论激励[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黑色心脏 第18章 闯热核 进入这片区域立马就能感觉到嘈杂的电子音乐轰鸣声，杨裴安看到了很多有着与云仔一样刺青的帮派成员，此刻见了自己，皆停下了手中正做的事，随后视线像粘稠的蛛网一样缠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不怀好意的揣测。 “云哥，带新人啊？”有人问。 云仔含糊的嗯了声，继续往前一小段路程，歪歪扭扭“龙穴”二字终于出现。 刚硬嚣张的“龙穴”挂在突出的管道上做门楣，门上同样喷涂着那个狰狞的“热核帮”标志，云仔一推开铁门，震天响的音乐涌出，仿佛要震塌这座地底建筑。 云仔在帮派里的权限颇高，一路上两人畅通无阻的，穿过被巨大主管道横贯的主厅，经过宽阔的副厅走廊，最后来到一处私人电梯前，验明了身份，坐上电梯。 “前面就是龙姐的办公室了。”云仔点头笑着。 而走到门前时，两个身材壮硕、面目凶狠的打手如一堵墙似的站在前方，拦住了云仔。 “云哥，这是谁，我们没有接到通知。” 打手的目光毫无遮拦，肆意的上下打量，很快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个裹得无一露处的女人是地面来的。 枪口悄无声息的对准了杨裴安，打手的目光变得警惕而充满敌意： “地面的猪猡？” 杨裴安身体刚欲行动，却被云仔立刻拦了下来。他似乎是因为自己不太懂地下的规矩，一路上生怕她惹了事。 云仔给了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随后压低声音，冷酷的说： “嘴巴放干净点！这是龙姐的贵客，有要事商量——关于之前那批货物的去处，如今四汾失踪了，只有这位才能帮我们出掉。” “......” 两位打手相视一眼，又撇了眼杨裴安，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不信任，“抱歉，我们得请示一下龙姐。” “你们连我都不信——” 云仔还想继续用自己的高层身份逼压这些安龙的贴身打手，可话还没说完，身后安静的女人却突然动了。 耳边传来风破声，还不等他回过神，杨裴安就已经靠近这两个打手，左右手分别抓住他们的枪支，“嘎巴”两声，像捏脆皮似的，枪械竟然......碎掉了？ 云仔看呆了，紧接着，杨裴安迅捷的躲过打手的围攻，以一个超高柔韧度需求的动作，在身体还未转过来时，背对着摸到了他们手臂。 一阵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打手的手连着腕上的通讯器一起碎了。 打手哀嚎一声，随后凶狠的看着云仔，“云仔，你竟然背叛我们！！” “啪啪！” 杨裴安两个手刀，利落的将他们拍晕了。 云仔站在原地，沉默了。 她拍了拍手，将脚底的人踢远了点， “愣着干什么？走吧，这样就没人碍事了。” “......”云仔万分不情愿的抬起脚，“到处都是监控，五分钟后，我们会变成筛子。” “姐，我说了帮你就是帮你，倒也不用拿这种方法捆绑我。” 杨裴安却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一路来路人的神态她看清楚了，这里是地髓，是一个暴力血腥，与地面天然对立的地底。自己地面的身份在这里就是原罪，根本得不到任何信任，而唯有暴力、唯有立威，才能让这里的人不给自己添乱，甚至是获得帮助。 “那就五分钟杀到这个帮派的老大前面。” 话音未落，杨裴安一把提起云仔，如离弦之箭射出。 她没有冲向深处，反而一脚踹开身旁锈蚀的管道检修门，身影没入其中。门内是狭窄维护通道，遍布线缆与阀门，但杨裴安速度丝毫不减。 上下传来刺耳警报与密集脚步声，显然监控已捕捉到入口情况。杨裴安与云仔快速交流着方位，直到在某个管道口前猛地停下，抬头看向底下的一处栅格。她双腿微屈，骤然发力，合金栅格被她硬生生踢开！ 她带着云仔从维修通道杀回了主区域，精准地出现在一群正赶往入口的打手侧后方。未等对方反应，她已夺过最靠近那人腰中的烟雾弹，反手掷出！ 呛人的浓烟瞬间充满在狭窄的过道，杨裴安穿梭其间，偶有遇到敌人，也能恰到好处的闪避，而闪避不开的，每一次出手都直击要害。徒手、夺来的武器、甚至被打晕的帮众身体都成了她的工具。她并非格挡，而是以攻代守，用更迅猛的攻击打断对方的节奏。骨裂声、金属扭曲声、短促的惨叫不绝于耳。 云仔跟在她身后，几乎是在昏迷者之间跌撞前行。他眼睁睁看着杨裴安一脚将一名壮士踹得倒飞出去，撞倒后面三四个人，清出一条路。 三分十七秒。杨裴安停在最后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满是弹痕和暴力撞击的凹痕。她深吸一口气，右腿高抬如战斧般悍然踹去！ “轰——！” 门轴断裂，整扇门向内倒塌。烟尘弥漫中，杨裴安迈步而入，目光直接锁定了房间最深处那个从座椅上惊愕起身、半边脸覆盖着金属面具的女人——安龙。 “四分五十秒。”杨裴安甩了甩手腕上的血珠，声音冷冽如初，“看来我高估你们了。” “咳咳...”云仔微弱急促的咳嗽声响起，他匆忙从烟雾里跑出来，一眼就与安龙错愕愤怒的目光对视上，“龙姐，你要相信我，我也是没办法！” 说完，便因为被浓雾呛得一口气没吸上，背过去了。 安龙立刻反应过来，手里握着的手枪正要向杨裴安举去，却不曾想，眼前的人竟诡异消失了。 门外是嘈杂的脚步声，这是自己的手下还在往这赶。安龙恼羞成怒，不断的转身审视着周围的空气。 而下一刻，杨裴安从天花板上轻轻落了下来，瞬间，安龙握着手枪的右手被制住，而左手被反制在身后。 “什么人！”安龙又惊又怒。 杨裴安却嘘了声，“让你的人退出去，我来找你谈点事。” “杀了我的人，毁了我的地方，现在还用枪架着我么？”安龙气急冷笑，“谁给你的自信？” “冷静，你的人我可一个没杀，”杨裴安直接将她的手枪甩了出去，将她两双手都熟练的背在身后，迫使她伏在办公桌上，“要说毁，也是你的手下没用，开火将这地方搞得乌烟瘴气。” “我呸！”安龙剧烈挣扎着，可身后人的力气不像普通人，完全无法撼动， 而双手背在身后的感觉也让安龙熟悉无比，她冷哼一声，“干活可真熟练啊，地面的维安员？” 杨裴安眉头一皱，下意识变化了这逮捕犯人的手势。 “别装了，”安龙在身下大笑起来，声音闷闷的，“你们这制服犯人的方法我再熟悉不过了！” “维安署给多少钱啊，竟然愿意深入地底来抓人?” 杨裴安却突然松开了手，下一瞬，安龙站起，转过身来要给她一拳—— “英姐让我来替你问好。” 安龙的拳头生生的停在杨裴安面门上。 门口的脚步声愈发密集清晰了，杨裴安却轻笑一声，沙哑低沉 “建议你关闭警报，让她们都离开，还能给自己留下个老大的面子。” 安龙睁圆了眼睛，她纠结着，最终，还是发出了通讯。 “姊妹兄弟们，是管道故障，还联通了不知道哪个崽子私接的地底污气，现在在净化空气，不要上来。” 脚步声停止了，烟雾逐渐散去，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杨裴安与安龙两个人，安静的连一滴水落下都能听到。 “英姐？”安龙盯着杨裴安，捡起地上的手枪，“云仔带你来的...周峻英？” “聪明。” “我的确听说她被合众国分配了个军队里的闲职，而你，是她从合众国的里搬来的救兵。” 安龙哼了声，不屑的摇摇头， “和外面的人说的一样，一点骨气也没有了。” “可不要多想，”杨裴安说，“英姐可不会傻到找合众国的人来帮她干活，我已经与合众国没关系了。” “我现在急需知道的，是四汾的下落，和当天与赤信合交易的细节。” 第19章 成功“接头” “说实话，我很不想掺和这件事。” “那天的事充斥阴谋，对于我们这些鱼虾而言，哪怕是有一点打探的苗头，都很危险。” 安龙打开了办公室密室的门，杨裴安腋下夹着云仔跟了上去。 密室纵深，在地髓四通八达的洞穴夹层里开了条道。安龙两指一夹，带着手套的右手竟然材质转换，从手背上伸出一个手电筒。 杨裴安眉头一拧，她没想到她是改造人。 ‘改造人？我都没有听说过。’癸沙在她有正事的时候通常不说话，此刻应该是好奇极了。 杨裴安让癸沙先安静。 密道走到底后视野开阔，是一个封闭的审讯间，空气腥臭沉闷，挂了许多刑讯用具，泛着寒光。 安龙让杨裴安坐柔软些的电椅，自己则一屁股坐在老虎凳上： “岚熵港的局势从英姐离开后，混乱就没停过。你知道赤信合的，当时背叛英姐跟维安署合作将英姐推翻后，便一直想摆脱合众国的控制，同时彻底吃掉四汾，成为岚熵港的土皇帝。” “地底公共监控系统不完善，在这里，最值钱的是情报，最不值钱的也是情报。” “路上破烂的乞丐、柔弱的小孩、还有躺在廊道上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残废，”安龙盯着杨裴安，“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可能是哪个大佬的眼线。” “她们不仅有人，还有势力，有火力。” “绝对不是我这小小的热核帮能比拟的，”安龙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右手义体在刚刚的交锋中有些变形， “你的力气确实大，是接受过什么改造？” “可那根本不顶用，你再怎么样也还是人类，**凡胎，根本不可能为英姐改变什么。” 杨裴安面罩后的眉头挑了挑，继续听着。 至于云仔，他渐渐转醒，之前被粗鲁的丢在角落，刚一醒过来，映入眼帘就是一个血淋淋的钳子，吓得他哆嗦了一下。 “她早已经失势了，十年过去，四汾对她虽然还有感情，但所剩无几。她手下的人现在只认她自己为头，根本不再相信周峻英。” “说实话，我也只能替你打探消息，就当是帮我师傅完成心愿了。别的，我也没办法。”安龙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但其实她对她更为动心——这可是一员猛将，所谓英姐的任务注定失败，而自己要是这时果断身居幕后提供帮助，那么到时既能独善其身，还有可能成功招揽她，最次，也能趁此在她身上薅几把。 她太想爬上去了。 光是想到这，安龙紧绷的嘴角不禁松了下来。 杨裴安：“你师傅？” “他跟着英姐干的，最后那场火拼中死掉了。” 说到这里，杨裴安心里大概都有了数。 怪不得路上那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原来不仅有自己地面身份的原因，还有耳目这层关系。 看来自己往后在岚熵港的行动，基本只能靠自己了。云仔和安龙不方便出面，一旦他们出了问题，自己会失去这里的信息源。 “你说的我知道了。”杨裴安掏出复古的机械怀表，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六点半时自己还要上班，打卡和晨练。 “告诉我真正有用的。” “行吧，”安龙点点头，“有骨气，我喜欢。” 接着她站了起来，走到角落，踢了一脚装死的云仔，“该你干活了。” “嘶！”云仔吃疼的捂着胳膊，“轻点！” 安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没让你现在去死已经是给面子了，还想让我轻点？” “龙姐这你就错怪我了，我本来是想安安静静的把人带过来谈话的啊！只是没想到那位姐...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安龙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云仔还没说什么，杨裴安却抢过话头，“我不让他通知你的。” 云仔眼球一转，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毕竟你不在英姐的名单中，所以我想直接见见...”杨裴安在盯着安龙的侧影，皮笑肉不笑，“热核帮的老大。” 安龙沉默了，她听出来这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之后不要找云仔的麻烦。 这女人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要动手，有哪里会有这些废话。 云仔从烟雾里跟着这陌生女人一起进来时，她是震惊的，紧随的还有心脏的阵痛。热核帮的成立云仔功不可没，他们俩共事也有近十年了，安龙能不知道他暗中联络周峻英？ 只是她知道云仔胆小、周峻英虎落平阳，也相信所谓的战友患难情。便才有了这一次的闹剧。 怪不得周峻英被招安前一直不曾重用他。 安龙哈哈一笑，“那我们现在也是不打不相识了。明天一早，我就让云仔，不、我和云仔，亲自去给你联系四汾手下的一个后勤管事。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杨裴安也笑了，她站起来拍了拍安龙的肩，“满意的，好好干。” 在杨裴安请教完安龙该如何伪装自己的气质后，云仔将杨裴安从地底送了出来，七拐八拐，又回到他地面的私人住宅附近。 他惊吓于杨裴安开过来的改装吉普车——去地髓时他开的是自己的车，并不知情，“这标志是...温管会的车？” “怎么？” 云仔紧张的问：“定位装置摧毁了吗？” 杨裴安：“肯定的。”刚坐进车里时，小西就解决掉了。 “那就好。”云仔松了口气，小心瞧了眼杨裴安，“这温管会背靠赤信合，行事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现在赤信合四汾姐都失踪了，他们和其他的帮派在疯狂抢地盘资源，可不要被盯上了。” “知道了，放心。” 杨裴安长腿一跨，利落地坐进车内。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身稳稳抬升，强大的反冲气流卷起地面尘土，扑了云仔一身。 她高踞其上，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压了下来，瞳孔中泛着微红。 “我建议你把妻女转移，” “群龙无首，这岚熵港......要变天了。” * ‘改造人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与人工机械、电子设备深度融合而存在的。简单来说，当一个人存在重要器官被替换为机器，便算得上是改造人。但现在的神经网络技术根本无法完美的将机器与神经元连接，会慢慢磨损神经，久而久之，改造人会变成一个傻子。’ ‘不过安龙那样的，若是不装义体，甚至都活不到成为傻子的年纪吧。’ 杨裴安刚回来，没有机会睡觉。她快速洗澡去除身上的辐射焦味，来不及擦，随便甩了甩，便穿上制服，准备去上班。 癸沙懂了：‘所以，和我们一样，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合体吗？’ 接着，柔软的触手轻轻的帮杨裴安吸去腰间、腿间、手臂、脊背等处未曾干掉的水珠。 杨裴安正走着，一股电流窜上来，让她头皮发麻。 “你在干嘛？” ‘我又怎么你了？’癸沙的声音无辜，她有些不满，‘我喜欢水。’ ‘你喜欢水就去玩水，没事不要乱动我的身体，这很危险，会让我失去对危机的敏感。’杨裴安皱着眉头，皮靴踩在地上哒哒作响。 癸沙哼了一声，‘搞笑，你平时连水都很少喝，况且有时事情一多起来，十分钟就能把澡洗完了，还说我自己去玩水？’ 迎面走来几个人，杨裴安赶紧收拾神态。 ‘闭嘴，现在什么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癸沙突然安静了，她没再问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说话，杨裴安觉得自己心绪都宁静了很多，不至于浮躁。 杨裴安买好早餐前往安防局大楼，银白色的大楼威武冰冷，楼外闪烁着全息接引线，接受一些开着飞行车回来的特殊任务成员快速落地。 一量黑色的武装车辆缓缓驶进，沈音华先从车上下来，随后走到后座，伸手行礼接引了一位人物下来。 杨裴安望过去。 她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车上被接下来，与沈音华微笑着和谐谈吐。 杨裴安愣在原地。 那是她父亲。 第20章 为何逼择 “沈部组建了针对变形虫新的专特研究院，”伍小谷手耷拉在成雨柏肩上，姿态亲密，“听说专门从隔壁挖了个人过来当院长。” 早上的拉练结束，别动队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在练枪室训练，有些人早早歇下，在休息室里聊着天。 张和硕：“那人叫杨承志，公告上写了，首都来的，在南昆市待了几年后又来到咱们这，手上的成果可雄厚了。” 周卓英游离在这群人之外，她眼神中透着些许焦虑，不停的寻找着未见身影的杨裴安。 “ok，”钟有见大家的晨练差不多都结束了，双手一拍，“晨练结束，四十分钟后在全息教室进行理论学习和模拟实战。” 周卓英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她低头看去，杨裴安给了她回复，她在研究部大门。 她什么时候去了研究部？ 早晨的拉练大家都在一块，周卓英没有机会单独问她岚熵港办的事情，杨裴安看起来也心不在焉，只是随意的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研究部位于安防局地底，一共有六层，很早便已经建成使用，只是最近与保卫部联合，并由沈音华兼任研究部的行政部长，综合管理保卫部与研究部，以便更好的对抗外星入侵。 杨裴安结束自己的训练，匆匆赶去自己父亲所在的工作场所。 在这里工作的人，除非家中有更高级的官员，否则其身份对于此地的领导来说都属于透明。 沈音华绝对是有意的。突然将自己的父亲调来到自己身边，是为了在出事的时候用他挟制自己? 不，不对，沈音华还没这么大的权利。医疗和安保是两个体系，就算真的动用了关系能调，肯定也不是强制性调离。 自己父亲是自愿来的。 这个推断让杨裴安的心如坠深渊，她手心冒出汗，她加快步伐，来到一间办公室前，一位助理拦住了她。 “杨承志在哪里?” “杨院他在4层工作，”助理说，“您有什么事?” 4层并不公开，杨裴安要想进去还得打报告。她正打算一个电话打过去，只见父亲已经从身后过来了。 “裴安?”杨承志语气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汤裴安一转身，直拉着他往外走，神态阴沉，杨承志发觉到了不对劲，仍由女儿拽着自己。 “你怎么想的?”杨裴安打开小西的电子信号屏蔽系统。她本就一整晚没睡，又立练了一早晨，此刻感觉自己人类的意志昏昏沉沉，纯粹靠着癸沙在硬撑。 她近乎失态的指责，“你是想我死吗!” 杨承志一愣，赶紧解释，“裴安，你误解了，合众国认可我，正好安防局也在抓捕变形虫，所以就把我派过来……只是为了方便研究。” “够了，你还把我当孩子吗?你可以拒绝，为什么不拒绝?”杨裴安打断他的废话，她以为父亲至少在这种事关女儿生死的重大问题上，多少还能拧得清。 所以当时才选择来寻求父亲的帮助。 杨裴安浑身发冷，酸涩从心底蔓延。很久了，这种纠结、忐忑、难过、不甘、愤怒的心情久到杨裴安快忘记它。 癸沙第一次见杨裴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它伸出一条触手想要学着像人类那样拍拍她、安慰她。 但想到早晨被杨裴安后骂的那些话，伸出的触手却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去。 无助的情绪充斥着杨裴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偌大空荡的平层里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而她察觉到癸沙出来又消失了……自己心中竟然升起了某种可笑的期待。 将希望反复寄托在无望的东西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嘛。 杨裴安闭了闭眼，在彻底泛滥前终止了它。 “你好歹也是一个博士，我不信你不知道现在这个危险敏感的时刻，你过来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我告诉你，我转来这里前上交的血液样本有问题，现在沈音华对我重点监视、消有不慎.......你到时就得看着我被切片了。 “…是沈部长?”杨承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他当时接到的是上级通知，杨承志还以为这是上面的安排。如今哪怕就是他对政治再迟钝，也明白了女儿的处境。 他的脸庞终于开始有了挣扎，这是他在心中摆动着难以抉择的天平。 有那么一瞬间，他萌生了让女儿逃走的想法。 可他紧接着又被无尽的求知欲拉扯回来，他纠结的看着女儿——确切的说是穿过脖颈，看着女儿的脊椎。那里盘踞着令人恐惧却又渴望的未知力量。 女儿逃不走的，合众国是蓝星上唯一的国家，只要最高通缉令一发布，除非跑到充斥辐射的无人禁区，否则早晚会被逮到。 一点点辐射都会导致人类变异，那么境外那些超量的辐射是否会对与变形虫结合的异常人类有影响? 逃亡是一个孤独且漫长的过程，辐射会对蓝星上一切的原身生物造成影响。很有可能到那时，女儿的人类部分会慢慢变得扭曲、丑陋、怪异，最后成为一滩肉本与变形虫的结合物。 与其这样屈辱且毫无意义的死去，杨承志宁愿她留在合众国。哪怕被逮捕，至少之后还会受到科研保护，在体面的状态下，为人类燃烧余热，造福后世。 这些其实他在确定来到安防局工作时便想好了。 但……杨承志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自从女儿入伍近十年，未曾向家里招呼过一次，直到前段时间才突然找上自己。 门开的那一刻他惊觉女儿长大了，不再叛逆，不再冲动，有的只是军人的沉稳与…冷漠。 杨承志撒了一个谎：“没事的，资料我都删除了，没人知道。况且以我接触的层级，还能帮你……我其实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后那样的，杨承志心里想，他处于研究核心，多少能为女儿是供些重要信息，以便更好应对她自身的变异和沈音华的行动。 杨裴安多少年没被人摸过头了，她尴尬无比，将头偏开。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说出这些话，你知道怎么进行间谍行动吗?见过他们是怎么捕风捉影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癸沙的能力帮助，哪怕是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管理最严密的地方，躲过无孔不入的监视。 “不仅仅是资料的事，你就是沈音华代表的国家意志拿来对付我的筹码，一场阳谋，只为了用来桎梏我自保的行动。” “不，不，”杨承志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他不停摇头，“我是他们重要的研究员，他们不会这样的。” 杨裴安咧起一个苦笑。她从小学时起，就记得父亲立志为研究、为未来、为理想、为人类。 他为了能随时研究南昆市抓捕的变形虫，连女儿的命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管了。 又或者，就是为了研究自己? 杨裴安的脑中闪过上次包和任务中他留下的遗孤——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命运却又任由其自身自灭。 杨裴安的心如同坠进了寒冬，她不忍再看杨承志，因为这会时时刻刻告诉她，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太残忍了，爸爸，你究竟想要什么?”这句爸爸喊的讽刺，杨裴安凉薄一笑， “为什么要逼我做出这种决择。” 杨裴安说完，任由杨承志站在原地，双目闪烁。 她转身离开这片小花园，回到研究部一楼。她脚步略有虚浮，癸沙撑住了她，让她稳稳地前往全息教室进行训练。 ‘我以为人类在网上那么激动的情绪都是装的。’癸沙说。 ‘什么？’杨裴安已经习惯了脑子里经常会有一个东西陪她说话。 癸沙想按压杨裴安的胸口，但她又想起上午的事，换成在体内虚虚握着她的心脏。 ‘我发现我错了，人类的感情确实充沛到多愁善感的程度，’ ‘你以前几乎没有大起伏的情绪波动，而你身边的人大多也是如此，导致我认为人类都是这样。但其实，很多人只是把情绪藏起来了。’ 温热的触手从后面伸出，环拢住自己的心口。四面八方的包裹感让这像一个背后的拥抱，使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反倒缓解了。杨裴安难得这次没有制止她，只是疲倦的睁着眼睛，让癸沙撑着自己站立。 ‘就像你现在，心率很低，低到超过正常值。这证明你极度失落。’ 杨裴安不知该怎么应对，癸沙太直白了，自己的这些矫情事，还是第一次被其他人...生物知道。这让她感到羞耻与不适，并不想接这个话茬。 右侧是匆匆朝着自己赶来的周卓英，她们“偶遇”在前往全息教室的路上。 “岚熵港的情况？”周卓英凑近了问她。 “英姐，”杨裴安翻了翻眼皮，表情淡淡，“当地人说，四汾手下的人已经只听她的了，我就算帮你找到四汾，这么多年过去，你又怎么能保证她听你差遣？” “我又该怎么确定你对我有用？” 周卓英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她不动声色，“你怀疑我？四汾只是明面上的那个，有不少手下在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便逃亡了，我需要的是有人能替我把名声打出去，好让以前的手下都回来。” “这个人，既是代表现在的我的杨裴安，也是代表过去的我的四汾。” “我有这能力，为什么不自己打出名声来？”杨裴安问。 周卓英像是听到了天真的笑话，“你认真的吗妹子，短时间内打出来的名声只会让你成为一个打手，你得不到组织化的帮助。” “合众国是一整个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卓英上下打量着她，“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合众国的压力，没有系统的组织来帮助，只怕每走一步，都是一个坑。” “你现在可没有精力重新打拼和管理出一整个值得信任的组织出来，只有我，”周卓英顿了顿，“只有你帮我女儿离开首都，帮我复出，你才能以最快的效率获得一个组织的帮助。” 年轻的女人有些兴奋的拍了拍手，杨裴安一惊，这不是她自己做的动作，是癸沙做的。她很累了，尤其是在听到周卓英反复强调女儿的安全时。 她只得帮癸沙善后，睁着眼睛假装自己意外得满意。 “不错，这才是周峻英该有的魄力，我想我们能够各取所需。” 接着杨裴安向她汇报了自己夜晚里的行程。周卓英听得眉头一跳，变形虫的能力实在恐怖，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直接闯进的热核帮。 十分钟后，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这是紧急集合的讯息，两个人的话头被生生打住。 “红色紧急任务，五分钟内战备楼起飞仓集合，”沈音华的声音响起。 现在是上班时间，黑火别动队成员都在安防局里，在杨裴安和周卓英赶过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其他好几个成员。 “发生什么事了？！” “六环外的东南贫民窟出事了，那里突然出现一只变形虫，在肆意攻击平民！” 杨裴安突然睁大眼睛，那是...小西的住处。 第21章 东南贫民窟1 空陆两用武装车在起飞仓上滑行，约莫过了50米，武装车昂头收拢轮胎，从安防局大厦贯穿而出，留下两行白色尾气。 别动队成员没有时间在装备室穿戴装备，车上早就被后勤同事提前放好了装备，帘子一拉，男女成员就在车内整理护甲和武器。 杨裴安快速组装好自己的狙击枪，皱着眉头，在角落对小西的局域网发送消息。 几分钟过去，杨裴安甚至拨号提醒她回复，但仍旧没有反应。 杨裴安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本也要去城东南找一趟小西，确定了这招揽来的小妹身世背景，才能放心用她。却不想遇到了变形虫的袭击。 南昆市六环外的贫民窟像一块溃烂的疮疤，紧贴着城市的钢铁躯干。这里没有公共供暖，只有无数自建的、层层叠叠的棚屋和集装箱改造房，在零下的低温中冻得僵硬。冰冷的金属和塑料表面凝结着一层永不消散的白霜。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混合气味——劣质能源燃烧的焦糊味、未经处理的污水臭味、以及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水腥气。 “哒哒哒哒哒哒.......” 门外是人群惊恐的尖叫和零星的、毫无章法的枪声，不远处恐怖的怪物在和当地的私人火力搏斗，战火尚且没有波及到小西住在的相对偏僻的角落。 这是由几个破烂集装箱堆叠而成的房子，颤抖而巨大的呼吸声暴露了房子主人的恐惧。小西站在门前，手里死死握着一根锈蚀的钢管。 这钢管刚被抵在集装箱的门闩上，可小西像舍不得一样，侧身驻足门前，似乎是不愿意躲在家中。 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急促的白雾，小西回头，看着集装箱内的凄惨景象。 她最小的妹妹蜷缩在角落一堆肮脏的保温毯中瑟瑟发抖，身边散落一堆空的注射器，以及一些色彩艳丽、印着扭曲图案的化学药品包装袋。 妹妹眼神涣散，嘴角流着口水，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情况糟糕时甚至开始翻着白眼抽搐，身体却生理性的像虾米一样蜷缩，伴随剧烈的干呕。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痛苦的呻吟。 小西心一痛，离开门口，回到妹妹身前，将她从味道发酸的保温毯中抱到自己怀里。十三四岁的孩子单薄瘦弱的还不如十岁，小西一边用手拍着她咯人而滚烫的背，一边不停的安慰着。 “呕——” 酸水混杂着食物残渣哗啦的全吐在小西身上，外面又传来一阵爆炸，紧接着是房屋倒塌的声音，将地面都震动得摇晃。 小西浑身颤抖，只是抱着妹妹，希望等她好了一点，再一起跑。 “砰砰砰！” 门口突然传来强烈的敲门声，还不等里面的人回应，竟直接一枪把门给暴力破坏了。小西被吓了一跳，慌忙抹了把眼泪，难道这个时候还有人打劫？ “你怎么还在这？快跑！快跑！！” 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西逆着光，看到少男举着□□焦急大喊。 “跑？你要人怎么跑？” 小西平常细弱的声音变得生气，她朝二弟愤怒大喊。 “是谁给的小幺药品！” 二弟一怔，他心虚的扫了眼屋内，嗫嚅却又着急的说，“......我抱幺妹，走吧。” 小西看到了二弟的神情，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K7那个疯子！”小西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她撇下幺妹，快速冲到二弟前，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二仔整个人被打的一偏，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肿的高高的侧脸，朝大姐吼道， “我过来找你——你竟然还打我！？” 外面又传来一声爆炸，这次的爆炸非同寻常，火光短暂地照亮了集装箱内所有人惨白而扭曲的脸。小西透过二弟，看到远处有黑影在跑动，伴随着疯狂的叫喊和另一种湿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 “不该打吗！”小西脸颊涨的通红，“K7那个疯子，他自己不想活了跟着社团干那腌臜事，干也就干了......为什么，”小西咬牙切齿，猛地转过身指着身后痛苦的幺妹，“为什么？！这可是他才十几岁的妹妹啊！” “你竟然还跟他一起瞒着我？是打算彻底毁掉这个家吗？！” 二仔呸了一声，“别天天家家家的了！杜明希，你来这个家才多久？你倒是有名有姓的在低温区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而我们却在这里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要小心哪天出门被人打死！” “穷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那天晚上你打扮得那么讲究，一晚上都不回来，通讯也打不进，倒是在数据天堂和老板玩开心了，知道小幺在家要冻死了吗？！没有这些药，我们要怎么撑过去零下二三十多度！” 二仔到最后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来的，“你以为那女人走了之后这个家就是你的了吗？你以为这还算个家吗？” “是我给这个家还的债！”小西，也就是杜明希。她另一巴掌甩出，这一下卯足了力气，二仔差点枪都掉了，“不是我，你们现在早就浑身上下东一块西一块了。” 二仔冷冷一笑，眼眶红了，“是，你是给家里赚了些钱，还了些债，但日子有变好些吗？” “自从妈妈死了之后一个月又能见你几次？你那大学你就舍不得一点，天天去上课，会让咱贫民窟的孩子毕业吗？” 杜明希气笑了：“我给家里留了生活费。” “——被抢了啊！！你还不知道吗？” 二仔情绪上来，一边哭着，一枪打在了旁边的土地上。留下一块蜂窝状的痕迹。 杜明希噎住了，腕上的通讯器上不停亮起消息，她没有心思去看。 她的心情由愤怒转而化为汹涌的疲惫。被抢？那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弟弟妹妹们，从小就住在这里，无法逃离，只能任由那些人剥削。 屋外嘈杂混乱，但屋内却寂静无声。二仔用力撞开小西，走到屋内，费劲的将清醒了点的小幺背了起来，转过身时狠狠瞪着眼前的大姐，头也不回的离开。 嘶啦——！ 可是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猛地响起，小西心中一悸，她看到一栋用废旧广告牌和塑料布勉强搭建的窝棚“融化”了。掉下来的广告牌直直的朝二仔与小幺砸去。 杜明希瞳孔一缩，双腿如离弦的箭，极速朝二仔冲了过去，将他们扑到在地。 “咳咳...” 好在广告牌倒下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只是些扬起的灰尘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但仍旧来不及询问身下的弟弟妹妹安危。紧接着，三人从广告牌的缝隙中看到一片巨大的、略透明的如同果冻般的粘稠生物缓缓挪了过来。分泌出的强酸性粘液迅速分解着这片土地上的塑料、金属和木材。 就连小幺都被吓清醒了，二仔以为她要说话，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隐约还能看到粘液中有未完全溶解的人形轮廓在挣扎。因为窒息而扭曲痛苦的脸庞就这么对着三个年轻人，让人冷汗直流。 滋滋...... 腐蚀性粘液从广告牌外滑进来了，杜明希扯扯二仔和小幺，朝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向后走。 三人悉悉索索的行动，可好不容易快要走出去，却不曾想这年老锈蚀的广告牌竟然轰的一声，塌了。 “吼——！” 怪物注意到脚下的动静，吼叫着就要碾压过去。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声响起，原来是杜明希飞快的爬了出来，一边朝怪物开枪，一边奋力向反方向跑着。 “大姐！” 二仔和小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们走啊！”见他们愣在原地，杜明希不停大喊。 二仔还想冲上去，却被小幺拉住了衣角。 她摇摇头，看到怪物已经被大姐吸引了注意力，虚弱的说，“二哥，算了，没办法了。” “喂！二仔，小幺！”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两人抬头看去，竟然是他们的大哥。在最大的杜明希被妈妈认领回来之前，一直是K7照顾他们的。 “大K？”二仔很意外，他又反复看了眼杜明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带着幺妹冲到大哥跟前。 “你不是和社团的人在一起吗？”二仔问。 “那些杂种？”K7哼笑一声，拿出火箭筒对着前方巨大的怪物就是一发。 “多好的机会啊，我把他们都杀了，”见怪物被打的趔趄了步伐，看着这东南贫民窟死的死、抢的抢、跑的跑的混乱的模样，K7咧开苍白的嘴唇一笑，“一个不剩。” “......”二仔沉默在原地。 K7拉过小幺，露出一个心疼的笑容，“没事吧幺妹？” 小幺摇摇头，她冷静的回头看了看还在跟怪物斗智斗勇的大姐——灵巧的身姿让怪物连她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与此同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狙击手，像在给大姐打配合似的，一发接着一发的子弹不停骚扰怪物，让它与大姐的距离拉开得越来越大。 小幺若有所思的看向五点钟方向高楼上的一个小黑点，以及不远处天空上的空陆武装车飞行了过来，空降了一堆南昆市卫军警。 “可以离开了。”小幺说。 第22章 东南贫民窟2 十分钟前。 杜明希终于在昏暗的广告牌夹缝中看到了手腕上通讯器不断发出的光亮。余光一瞥，她没有想到竟然是鬼杀虫女士。 断断续续的拨号和消息，加起来有了接近十条位置消息。 距离东南贫民窟出现怪物拢共不过20分钟，杜明希简单扫了眼内容，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灵通，能这么快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前方的出口被怪物堵了个干净，耳边是怪物的腐蚀性粘液缓缓滑过广告牌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杜明希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老旧的广告牌要撑不住了。 她心一横，带上耳麦回拨过去，拉着二弟与幺妹往后退。 电话一秒接通，还是那个冰冷沉稳的声音，只是那头似乎伴随着汹涌的破风声，以及粗糙布料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在哪。” 可是小西这边传来的却是嘈杂的塌陷声，在乒乒乓乓与三声霰.弹射击中，杨裴安听到小西身边的人激动而担忧的在喊“大姐”。 杨裴安拧紧眉头，她最先从武装车上下来到达狙击点。小西依旧没在通讯里正面回复她，但杨裴安已经猜出来她哪了。 她掐掉黑火别动队的队内语音，颧骨紧贴托腮板，狙击镜中十一点钟方向正是“变形虫”所在的位置。 清晰的视野让杨裴安的瞳孔缩了缩，她不禁询问癸沙： “这是变形虫？” ‘它......’癸沙也卡顿了一下，‘其他类别？’ 这不是常见的变形虫形象，没有常规生物意义上的固定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重构的半透明胶质聚合体。 怪物的主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介于尸蜡和劣质果冻之间的质感，内部包裹、消化着它所途径的杂物：锈蚀的金属碎片、塑料垃圾、未完全溶解的人类骨骼，都在它体内若隐若现，如同被封在琥珀里的残骸。 而边缘处不断伸出伪足般的触须。覆盖上障碍物的时候，触须顶端会分泌出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强腐蚀性黏液。将接触到的物体迅速软化、凹陷，并吸收同化，成为它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杨裴安的镜头下移，果然看到了就在怪物脚下、在生死线上跳舞的小西。 杨裴安的呼吸几乎完全停止，冰冷的狙击镜后，她的世界只剩下准星、目标和那个瘦弱的女学生。 “左三，伪足横扫。” 冷静的声音几乎没有一丝波澜，单方面、极其简短的指令传输让耳麦里的声音如同军用人工智能的战术播报。 杜明希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鬼杀虫女士的意思。她果断向右侧滑步，一道裹挟着恶风的、半透明的粘稠触须几乎是擦着她的左肩砸落在地，腐蚀性的黏液溅射开来，滋滋作响。 “右后，酸性喷吐，规避。” 杜明希甚至来不及回头，一个前滚翻狼狈地向前扑出。几乎同时，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被一团墨绿色的酸液覆盖，地面迅速凹陷融化。 杜明希的心脏怦怦跳动，这场生命的豪赌中，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鬼杀虫女士身上。 幸运的是，鬼杀虫女士并没有辜负她。 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预判了怪物的攻击意图和方式，与此同时，重型狙击步枪低沉而富有节奏的闷响从远处响起，精准的轰击在怪物攻击动作的“发力点”上。让怪物对杜明希的追击永远差了分毫，仿佛有无形的空气墙在阻滞它。 渺小的人类在险象环生的境地中硬是生生的抓住了生存的机会，而耳中那个冰冷而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成了震撼人心的舞曲鼓点，让杜明希彻底信任了远处的指挥。 放下杂念，杜明希更加专注于如何快速反应怪物的袭击，直到鬼杀虫女士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杜明希回头看了眼停顿在原地怒吼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杜明希端着枪的手瞬间软了下去，腿肚子也不停打着颤，酸软袭来，让她差点在原地摔了个跟头。 “喂，女士！” 一个声音传来，杜明希觉得有点耳熟，回头看去，却只是一个蒙着面的卫军警，朝她打了声招呼。 “命可真大，正好赶上我们狙击手就位。”卫军警冷静的丢了一颗投掷物，转头躲进了杜明希所在的掩体，上下打量了一眼瘦弱的杜明希。 似是不相信这么个文弱的学生能那么敏捷的做到刚才的事。 这位卫军警只露出来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但是仍能看到鼻梁有些凹陷，一道淡淡的疤痕划过山根，接近眼角处。 杜明希一怔，像是猛然响起了什么。这个人......和她在给鬼杀虫女士调查人的时候，窃取到的官方资料照片和录音，十分相像。 这位卫军警意义不明的寒暄完了之后似乎接受到了新命令，又出去了。而杜明希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她想到耳麦那头的鬼杀虫女士，赶紧离开此处，走到远离卫军警小队的地方，向杨裴安说道： “刚才和我说话的是周峻英？” 杨裴安扣扳机的手指一顿，她的狙击镜已经不再观察小西了，但是却听到了刚才周卓英的声音。 小西是自己想要培养的人，周卓英是合作伙伴。如今她们互相间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她们两个相认对自己安全吗？对事情发展会有影响吗？ 杨裴安的脑子运转着，过了会，给了小西答复。 杜明希愣在原地，明明之前鬼杀虫女士还让自己调查她、随后鬼杀虫女士自己就去了岚熵港...... 第六感浮上心头，杜明希有些恍惚的想，怪不得每次办事后的报酬都如此丰厚——自己只怕踩进了某些事件当中。 * 杨裴安回到队内通讯，给自己的队友继续提供实时信息。 连续的射击、炸弹与火烧让这个未知的怪物似是急了，但别动队有序的配合让这个果冻般的怪物完全找不到突破的出路。 但别动队显然也拿面前这个庞然大物丝毫没有办法——太大了，除非不顾一切直接抹杀，否则根本无法活捉。 半个小时过去，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钟有不断在通讯器里请求支援，或者直接消灭这个家伙。 沈音华在那头沉默了半天。 这种级别的变形虫已经不是人多一点能活捉的了，钟有说的请求支援本质上也是加大火力，但是这样一来，这么大的珍惜样本很有可能直接死亡。 伍小谷在战场的掩体里来回窜动，鉴于她的身份，这种任务沈音华让她靠边站，先保护好了自己再说。 此刻，她看着在前方冲锋陷阵、危机四伏的成雨柏，眉头一皱，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沈音华捏住了耳机，最后还是通过了请求。 先是冰憾弹被一齐丢了出去，但这仅仅只冰冻住了一小块的表面。 透过果冻般的怪物其微微透明的体壁看过去，紊乱的能量流如同衰竭的脉搏般明灭不定。这应该是它消化吸收物质时产生的生物能量反应，这些能量流最后汇聚成一种类似神经簇的亮蓝色网状结构。但这一抹亮蓝色转瞬即逝，仿佛一个不断诞生又崩溃的大脑。 高速代谢让墨绿色表皮上的冰冻部分很快就被蜕了下来，只留下一滩淡淡的水迹。这样一来原本还有些深色的表皮成片的剥落下来，来不及生成新的表皮，犹如被剥去磨砂糖皮的透明软糖。 可也是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更为清晰的看到了墨绿色表皮内深处的东西。 透过这一角，在它身躯最厚实的中央处，包裹着一团无法看透的、浓稠如沥青般的黑暗。那团黑暗似乎在缓慢地旋转，所有被它吞噬溶解的物质最终都流向那里，仿佛一个微型的、贪婪的黑洞，永无止境地索取着质量与能量。 钟有一愣，随后立即做出部署：“核心！” “冰憾弹不行，使用高爆□□击穿它的核心！” ——砰！ 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从怪物主体内部沉闷地传来！杨裴安快速完成换弹，一发高爆□□精准命中了它相对脆弱的能量汇聚点。 霎时间，墨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胶质四溅飞射，又在落地时瞬间变成了清稀的水迹。怪物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收缩，仿佛一场无声的愤怒悲鸣。 可杨裴安也同一时间在脑海中感受到一阵剧痛，如同耳鸣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五秒后，一种低频的、令人心脏都要停跳的震动充斥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的大脑几乎要裂开。 癸沙和她一样难受，萎靡的趴在脊柱上。但寄生物本身遭受的酸痛感竟然沿着神经，传达给了寄主。这让杨裴安承受着双重痛苦。 一颗高爆□□还不够，杨裴安强忍不适再度按下扳机，可这一发却因为身体原因......偏了！ 连续的剧痛和伤害让怪物很快转过身，锁定几百米外的废弃工厂楼顶——杨裴安所在的狙击点。 “该死。”杨裴安瞳孔骤缩，在耳麦里喊道，“目标转向，它朝我来了！” 怪物放弃了攻击脚下的这些“泥鳅”，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方向，无数伪足和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地面，如同粘稠的浪潮一般，以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朝着杨裴安向她飞快涌动！ 尽管它内部的流出的水迹没有腐蚀性，但在分泌腐蚀性液体的伪足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障碍物被轻易摧毁。 各种口径的武器疯狂倾泻在怪物身上，打出一个个坑洞，延缓着它的速度，却根本无法阻止它坚定的冲锋。它硬顶着火力洪流，猛地撞向杨裴安所在的那栋三层废弃厂房！ “请求发射导弹！”伍小谷直接越过钟有，几乎以命令的语气向沈音华说到，“它被激怒了！必须以最大火力拦截，否则这里的所有还未疏散的平民都会有生命危险！” 沈音华直接关掉了底下这些人的语音。 她紧盯着屏幕......一个杨裴安算什么。不是什么权贵、不是什么世家，只是有些家底的普通人罢了。 她正好也好奇心里的那个答案。杨裴安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要换掉自己的血液样本 沈音华的手里就虚放在微型导弹的按钮上。 她只需要稍微慢一点，就能得出答案。 第23章 东南贫民窟3 轰隆隆—— 东侧的承重柱在可怕的巨力撞击和酸性腐蚀下断裂，整栋建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半边楼体如同积木般开始倾斜、崩塌。 杨裴安在西侧，建筑从东侧崩塌到西侧，不过短短两秒钟，就已几乎到了眼前。 杨裴安没有时间思考，她匆忙丢下沉重的狙击步枪，一个大跨越，想要从这座废弃工厂的天台上跳下去—— 所有别动队成员的呼吸几乎停滞，都紧紧盯着那片尘雾中的阴影，而周卓英更是捏紧了双拳。 “撕拉” 顺滑的拉链声响起，飞鼠装弹射到杨裴安四肢边，像一个展开双翼的蝙蝠，试图穿过漫天的碎石，冲飞出去。可一快巨大的金属片砸住了渺小的杨裴安，她想抓住什么，但崩塌的速度远超想象，无数碎石断梁裹挟着她向下坠落。 没有着力点，工具损坏，她的身体无法在空中转动——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理智。 噗嗤！ 她的右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猛地伸出。 一声轻微的、仿佛血肉撕裂的异响。 并非机械钩锁，也不是什么高科技装备。数条诡异暗红、闪烁着金属冷硬光泽、却又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触手猛地从她掌心撕裂开来，激射而出。死死缠住了数米外一根尚未完全倒塌的钢筋混凝土横梁。 可也就是这一下，原本狂躁冲锋的怪物突然停顿了一下，它那不断蠕变的庞大身躯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这片刻的迟缓，决定了命运。 一种疑惑，继而变得极度好奇的生物信号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 “嗡——！！！！” 杨裴安和癸沙同时如遭雷击，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她头骨碾碎的剧痛猛烈炸开。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强烈的生物信号共鸣。仿佛强行要将她的脑波频率拉入一个庞大、冰冷、充满侵略性的集体意识网络里。 杨裴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抓住横梁的癸沙触手因为本体的剧烈头痛而微微松动。 巨大的阴影蒙住了阳光，反应过来的怪物冲撞的行动仍旧不停。更多不明的意图出现，庞大且粘稠的身躯如同涌起的墨绿巨浪，阴影愈发靠近，一个狠拍，狠狠的砸向杨裴安所在之处—— 轰！ 横梁断裂。 杨裴安再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身影伴随着无数碎石，直直地向下坠落，最终“噗通”一声，和整个建筑的残骸，一起没入了那团冰冷粘稠的、不断蠕动的半透明胶质之中。 随着整个建筑的吞没，这片战场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可下一瞬，怪物的身躯竟迅速膨胀，亮蓝色的能量流瞬间变得急促且不稳定，身体表面浮现出数个巨大的水泡，毫无章法的胀大与缩小。 “不、不！”别动队的成员全都不约而同的骚动起来。 “它要爆炸了——！！”钟有在耳麦里疯狂大喊，“沈部，不能再拖了！” 话音刚落，巨大的闷响从更远处传来，整个城市骤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战士们在地上看到，一颗硕大的、带着音破声的导弹从天边飞来——精准锁定在这个怪物身上。 ** 冰冷、粘稠、窒息。 杨裴安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蠕动的胶质地狱。 她无法呼吸，却惊悚的发现自己没有窒息的感觉。转头一看，血红触手如蛛网一般从身后散开，自己就在中心，如同被逮捕的猎物。 “癸沙？癸沙！” 杨裴安急忙呼唤她，却没有收到一点回应。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一阵快速的能量流动。亮蓝色的光芒节律性穿过每个节点，最后来到了自己身后散开的癸沙身上，让暗红色的触手诡异的染上蓝色的痕迹。 癸沙突然成为了怪物与自己链接的脐带，伴随能量流动而传递过来的呼吸物质多到让杨裴安难以承受。她涨红了脸，无法自控的掐住脖子。 可这不是最痛苦的，比之更强烈的，是精神上的淹没。 她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沸腾的信息漩涡。不再是声音，不再是图像，而是最原始、最狂暴的生物本能和神经电脉冲，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的感官壁垒，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一种并非源于胃部，而是源于每一个细胞、每一段基因的最纯粹的吞噬与同化的**。这**对杨裴安开放了共享，她几乎能“尝”到被分解的混凝土、钢铁以及…吸收之前那些受害者的生物质所带来的满足感。 杨裴安瞳孔骤缩，心脏猛地跳动。全新的信息与世界观冲击着她的认知，而来自生物本能最低级、也最原始的快感则在刺激她疯狂分泌多巴胺。 这快感还未消逝，紧接着，便是无数细小的、闪回的画面连带着这怪物的快感共享一起被杂乱的传输进杨裴安的脑子里——它显然还不够高级，无法只分享自己想分享的东西。 【标签：“末端”。编号：未知。 任务1：激活该片区所有变形虫信号网络基因。 任务2：记录并上传该片区人类生活地理环境。 任务3：启动自毁。】 由于末端无法进行寄生，它们的寿命短暂。这个“末端”现在马上就要死掉了，按照最后的指令，它会自杀式的进行人类生态的破坏，以达到削弱人类文明的作用。 在这位“末端”的记忆里，杨裴安看到了数不胜数的它的“渗透单位”同类从大海融入水源，同大循环一起，借助潮湿的空气或水循环登陆，最后寻找到合适的人类寄主。生殖、繁衍，来完成一场木马计划。 最终这些完成了生殖的变形虫与人类会死去，而繁衍出的后代，将会分化为无数不同种类的变形虫。 例如果冻形态、触须不发达的“末端”；有着强大攻击力的、触须发育为攻击触手的“护卫”。 彻骨的冰寒涌上杨裴安的四肢，她还保持着与“末端”链接的痛苦姿态，只是眼球向上动了动，她看到了更为惊悚的一幕。 在这些外形入侵物种的终极蓝图中，一幅宏大的、令人绝望图景徐徐展开。 蓝星不再是蓝星，而是成为了被巨大的、脉动的生物结构彻底覆盖的星球，如同一个腐烂又新生的巨大卵巢。 而人类，如同被圈养的牲畜，眼神空洞，身体成为它们下一代不同功能变形虫的寄主和营养基，安静地等待着被汲取殆尽。 这不是屠杀，却比屠杀更加让人绝望。 在杨裴安陷入这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时，体内的癸沙似乎被这庞大的同源信号刺激，变得异常躁动。 ‘走......’ 微弱而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强烈的，独属于癸沙的神经波动，硬生生的将杨裴安从链接中抽离。 瞬间，“末端”那庞大而混乱的意识流猛地一滞。 一股强烈百倍的“注意力” 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了杨裴安——或者说，聚焦在了她体内躁动的癸沙上。 传来的不再是混乱的本能，作为同类的癸沙清晰察觉到，这“末端”的思维，被替换成了另一个更高级的同型未知种类。 清晰的、带着巨大疑惑信号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沸腾的渴望。 癸沙作为变形虫同类，不必深度链接也能“听”懂。 无需翻译，她将自己接受到的信号全部传给了杨裴安： “同类...高等护卫...” 断断续续的信号传来，杨裴安能够行动了，她转过身，拼尽全力，将癸沙从这些能量流接口处扯离。 “错误......破损....分离” 癸沙终于被她都扯了出来，暗红色的触手几乎是一瞬间就全部回到了杨裴安身体中。这一刻，踏实与安全感才回归全身。 “必须......整合回归！” 断续而微弱的信号到最后猛地变得极为强烈，亮蓝色的能量流瞬间全部亮起，照亮了这整个墨绿色胶质腔体。而嗡鸣的剧烈生物信号哪怕是普通人类也能听到。 杨裴安心中一悸，来不及行动—— 轰！！！ 一声来自外界的、沉闷、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却猛然爆发。 杨裴安所在的整个腔体如同被巨人狠狠捶打的果冻，剧烈无比地震荡、扭曲。而包裹着她的胶质瞬间施加了数倍的压力，让她感觉全身骨头都要被碾碎。 亮蓝色的能量流疯狂闪烁，变得极不稳定，那尖锐的嗡鸣声也扭曲变调，成为了更加痛苦、愤怒、和狂暴的生物尖啸。 杨裴安猛地喷吐出一口鲜血，扩散在胶质中。 她必须得赶紧逃出这地狱，可心念一动，却仅仅只有一两条零星的触手伸出。 杨裴安焦急而意外：“癸沙？怎么了！” 癸沙虚弱极了，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杨裴安说：‘外面发射了导弹，马上会有第二颗。’ ‘操控我，在第二颗前......逃出去。’ “什么？等...” 可癸沙的脑波戛然而止，只余杨裴安一个人无措的顿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东南贫民窟3 第24章 东南贫民窟4 冷湿、粘腻。 癸沙沉睡了，身体中的那一份躁动突然重归沉寂，恍惚间，杨裴安像是回到了自己曾经只是普通人的时候。 在这片未知、空洞、危险而诡谲的胶质空间中，她终于回过味来，感到一阵莫大的孤独。 复杂的情感攀上，杨裴安呆楞了一瞬，注意力很快回到自己仅能操控的寥寥三两条触手上。 癸沙终于不再左右她使用她的身体，对于触手的控制权也不再产生争夺。杨裴安心念一动，暗红色的触手灵活的甩了出去，破开一片胶质，荡起一片波纹。 这些触手如同自己的手足，五感再度升级，如今她能触摸到身边每一个胶质颗粒的细微不同，感受到数米外微妙的磁场波动。 不过即便如此，杨裴安心里清楚，自己感受到的不过是癸沙所拥有的小小一部分罢了。 触手向前快速伸出，很快便抓到了一具漂浮中的尸体。稍稍用力，杨裴安的身体便被拉扯了过去。 不够、还不够。 地面传来震动，第二颗微型导弹已经发射，以发射基地到杨裴安所在的东南贫民窟距离，大概只剩下十秒钟供她逃离。 ——十秒。 四周绝对寂静与孤独，杨裴安的感知被放大到了极致。她像一个刚刚学会用声呐感知世界的盲者，凭借着癸沙留下的“手”，横冲直撞的寻找出路。 她像一枚鱼雷，在粘稠的胶质中疯狂突进。触手猛地刺入前方，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将身体狠狠拽过去。 向左的三米外，粘稠度急剧增加，带着腐蚀的酸性，是一片用以消化的区域。杨裴安一个急转，掉头向另一方向前行。然而没过多久又出现了阻碍，一片相对坚韧的、如同粗大血管般的组织拦住了去路。 ——七秒。 没有时间绕行了。杨裴安心中默念倒计时，放下所有情绪与杂念。几条触手的顶端瞬间硬化，如同高速旋转的钻头，猛地刺入，撕裂，硬生生撕开一条通道。 杨裴安感知到到右前方传来一丝微弱的、不同于生物组织的高频振动——是金属，如此频繁且大量的金属震动只可能是导弹破片的残留。 那个方向，极可能就是被炸开的裂口！ 杨裴安疯狂舞动触手，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方向冲刺，撕碎一切挡路的障碍。 可“末端”垂死的意识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最后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厚重的胶质墙壁，封堵在前方。 ——四秒。 没有退路，杨裴安双眼赤红，发出一声低吼，将所有意志力灌注到触手之中，三条触手合拢、绞紧，化作一柄暗红色的螺旋尖锥，带着她全部的力量和重量，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向那堵肉墙！ 扑哧！ 一道光亮混杂着硝烟气味迎面扑来。杨裴安的呼吸激动到近乎停止，她用尽最后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道生命缝隙—— 杨裴安随着一堆胶质喷射出来，如同被吐出的呕吐物一样。 时间来到最后二秒。 出来时余光甚至能看到硕大的导弹从天边飞来，但占据眼前更多视线的，还是就在脚底下的、撑开的能量防御光幕的、以周卓英为主的别动队成员。 “她竟然出来了！！！” 张和硕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他大喊一声，整个别动队都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的神态中有震惊、有镇定、有疑惑、还有......期盼。 周卓英就在队伍最前面，眼疾手快的打开防御光幕，撑开充气垫，迎接杨裴安的回归。 杨裴安摔进了充气垫中，能量光幕卡在第二发导弹击中怪物时紧紧的关上了。 轰—— 漫天的烟尘与胶质碎片扬起，碎屑砸在光幕上，激起一圈圈剧烈涟漪。 这是早期为了解决蓝星超低温问题而研发的初代恒温光幕，可惜密度太高，造价太贵，不利于空气流通也不利于普及使用，但却意外的合适小队防御，于是便应用到了军队防爆当中。 而光幕正前方，那原本庞大如山峦、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怪物，此刻正被爆炸最核心的橙色火球彻底吞没。 脚底在震动，杨裴安摇晃了好一会，才被周卓英从旁拉起来。 杨裴安喘了口气，她看着周卓英，微妙中，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认可与信任的眼神——杨裴安于绝境中活了下来，而周卓英早就在外面为她做好了接应，为杨裴安解去了后顾之忧。否则即便是她从怪物身体里跑了出来，也无法向合众国解释自己区区一个人类，怎么能够在导弹轰击中存活。 外面的怪物那庞大的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无数被炸飞的大小不一的胶质块，拖着燃烧的尾迹，如同陨石雨般砸向四周。 爆炸中心形成了一股向上的气流，将更多被粉碎的、混合着怪物□□和未消化残骸的粘稠“雨滴”抛向高空，然后又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将光幕外的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污浊的、正在燃烧的地狱。 防御光幕内，一片死寂。 狭小的空间中除了导弹爆炸后的轰鸣，没有一人说话，除了周卓英，其他人神色各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怪物被炸飞前、从它体内冲出来的杨裴安——杨裴安狰狞的神色还未从逃亡中缓过来，而身上的胶质早在脱离本体的那一刻化为了透明的液体，如今淅淅沥沥淋在身体上，晕开成片血迹，看起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神。 钟有等人甚至向后退了小半步，而右手，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后腰处。 没人知道杨裴安进去了一遭，还会不会是人类，又是否携带了病菌。 “没必要这样严肃吧。” 杨裴安轻微的咳嗽了一下，眼眸如鹰，扫过这里的所有人。 “我才刚死里逃生。” “当然，小杨，你绝对是这次任务中的功臣。”钟有一手握着腰后的枪，朝杨裴安温和一笑，随后向耳麦里的沈音华报告，“报告沈部，目标已歼灭，杨裴安安全归队。” 耳麦那头的沈音华过了好一会才有回复，“恭喜各位，任务安全完成，这次奖励丰厚。” 防御能量光幕被打开，别动队从罩子里出来，才对这片大战后的东南贫民窟有了更直观的体会。 隔绝的战场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浓烈的硝烟味、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那怪物的甜腻腐烂气味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眼前的景象比在光幕内看到的更为惨烈。地面偶有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仍在微微蠕动的墨绿色胶质残留物，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远处，怪物爆炸形成的焦黑坑洞边缘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周围散落着燃烧殆尽的建筑残骸和扭曲的金属。 后勤队伍过来了，他们尽可能抢在化成水之前收集地面的怪物残骸。 同时过来的，还有医疗队。 部分战友们面对杨裴安，隐秘的组成警戒队形，而周卓英也加入了他们。 一个医疗兵上前一步，手里拿着生物扫描仪，语气尽量平和：“杨队，按照规定，需要做个简单的战后检疫，请配合。” 杨裴安瞥了他们一眼，面上还沾着血污和灰尘，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配合着医疗兵对自己的检查。 扫描仪发出细微的嗡鸣，淡绿色的光线在她身上来回移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医疗兵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判断。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建筑坍塌声提醒着这里仍是危险区域。 “读数...正常，除去脑部震荡，没有外伤。”医疗兵语气起伏，惊讶于杨裴安完好无损的回归。 杨裴安颔首，她的作战服多处被腐蚀破损，露出脖颈到锁骨处泛红的皮肤。即便身体多处受伤，她的背脊永远笔直，面容锐利冰冷，如同一柄永不弯折的钢枪。 而现在初步诊断结果已定，她刚想迈步走向临时指挥点，眼前却猛地一黑。 汹涌的疲倦于眩晕袭来，连续的高度紧张与精神冲击，还有癸沙沉睡后的虚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耳边传来队友模糊的惊呼——“杨裴安！” 杨裴安听得不太真切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所幸医疗队的队员搀扶住了她。 与此同时，杨裴安背上冷汗直冒，而体内那片死寂的、属于癸沙的空洞中传来强烈的饥饿感。 仿佛要将她的理性意识吞没。 感谢泥城宝贝送的营养液～欢迎回来哦[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东南贫民窟4 第25章 康德医院1 她暗道一声糟糕，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口腔里血腥味蔓延，疼痛让她生生的忍住了想要昏睡过去的举动。 回到总部后等待的一定是进一步的检查，倘若自己现在失去意识——她不知道饥饿的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需要修养！”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于是半阖双眸的杨裴安察觉到周围一阵骚动，不远处是自己的队友在商量什么，随后，自己被抬上了担架，装进了武装医护车辆。 她不敢让自己真正睡去，杨裴安紧紧抓住身下的钢管，颠簸间，手中紧抓的物品从僵硬的金属变成了人的手臂。 杨裴安勉强睁开眼缝，看到那是英姐。 周卓英似乎被身下虚弱的女人抓疼了，她闷哼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催促司机快点开到医院去。 ——不，不要这些，她要血肉，柔韧的血肉、鲜香的血肉。 脑海中饥饿的变形虫在尖啸，那也是癸沙失去意识后最原始的声波。杨裴安紧紧抓着周卓英的手臂，这是离她最近的人类了，触手无力召唤出来，她只得借助最微弱的人类力量，用尽全力将周卓英的手臂抬起来，试图抬到嘴边。 周卓英注意到底下人的变化，还以为杨裴安想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同一车厢的伍小谷和成雨柏，随后低头侧耳。 哪想耳边的话，却让周卓英吓了一跳。 杨裴安微张着嘴，似是想去咬她，却奈何距离不够，而自己也抬不起头，只得在她耳边低吼着“饿——”。 伍小谷注意到杨裴安的异样，询问道，“她想说什么？” 周卓英赶紧抬起身子，神态并无异常，“她说头晕。” “从那里头出来，还活着，已经很好了，”伍小谷叹了口气，昂头向驾驶位看去，“小肖，还有多久？” “五分钟。” 车辆无视交通管制，在城市的上空极速飞行，留下一串白色尾气。在五分钟后，她们接近了距离东南贫民窟最近的康德医院。 伍小谷从车窗里往外看，发现有一些贫民在外聚集。 她皱了皱眉，“这里会安全吗？” 成雨柏也往下看去，底下的聚集了快近百人，大部分都是东南贫民窟遇难的民众，他们受了伤，聚集在这里，祈求得到免费医疗。 “只是些受了伤的贫民罢了，以前也不过类似情况，大都在发放了些药品后便散了。”成雨柏说。 周卓英眯了眯眼，大概是因为这些贫民刚经历灾害，情绪似乎十分激动。不过虽是哄闹的伤民，这里头却有些人想耍滑头，他们衣着臃肿，神态鬼祟，不停的东张西望。 周卓英很快便识别出那些人是帮派成员，她挑了挑眉，就这么点人，也打算趁乱抢劫医院？ 不过...... 周卓英回头看向虚弱的杨裴安，来到医院并非完全是别动队成员的争取，还有上头批下的医治指示。所以不管杨裴安这个变形虫是否真的需要，她都必须得去。 可是真的不会出岔子吗？杨裴安曾给她说过，自己能模拟人类的细胞状态，所以通常情况下无惧检查。但现在杨裴安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了，周卓英不敢赌她是否还有控制力。 她绝对不能暴露。从那样可怖的怪物身体里活下来，杨裴安完全证明了自己的作用，她是唯一能帮助自己对抗合众国的人。 杨裴安已经开始胡乱表达进食需求了，为了防止她过于饥饿而做出失控的行为，自己必须得找机会帮她进食以维持稳定；同时绝对不能让医院在她虚弱时给她检查。 周卓英双眼一咪，附和起成雨柏的话， “上头说马上送到康德医院检查......她现在可不一般，还是谨慎行事吧。” 英姐说得在理，伍小谷没再反驳。她看了眼杨裴安，某种程度上她已经成了合众国重要的研究样本，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再随便看待了。 官方车辆掠过那群伤民的头顶，引起一阵骚动，底下的人里也有真正的伤民，他们紧紧抓住这唯一的求情机会，疯狂朝天空喊话，可得来的，只是车上的官大人们的冷漠注视。 车辆停在天台，有人用望远镜看到车上也抬下来一个伤者，随后，她们从天台上的通道直接进入了院内。 “看看！大家都看看！我们在这里流血流泪，像狗一样求他们给条活路！”人群中有人声音陡然拔高，这男人衣着臃肿，而旁边同样站了个衣着臃肿的少年，拿着霰.弹枪，护着中间的一个少女。 “他们呢？他们的车从我们头顶飞过去，眼睛都没眨一下！”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直接飞上去！” 一个头上缠着渗血破布的男人，指着天台刚刚关闭的通道口，声音嘶哑地怒吼。 他怀里抱着一个不断呻吟的孩子，孩子的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我的娃快不行了！他们跟我说没床位！连片止疼药都要用抢的！” 他双眼赤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怨愤，“那些官大人呢？他们的人是人，我们的娃就不是人了吗？！” 旁边一个捂着渗血腹部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哭喊：“天杀的哟……我们在这里等了半天，连门都进不去！他们……他们直接从天上就进去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们也是合众国的公民！” 一个看起来曾读过些书老头悲愤地喊道， “你们过来征税、抓壮丁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对我们宽容啊！我们哪一样少了？可现在——竟然连最后的活路都不给我们了吗？！” “床位？他们当然没床位！” 那臃肿的男人狠啐了一口，对着天上破口大骂，“床位都留给这些从天上下来的大人物了！我们都是最低贱的贫民，平时搜罗的税，为的不就是供养那些饭桶吗？！” 这些话像火星掉进了油桶，瞬间点燃了人群压抑已久的绝望和愤怒。原本只是哀求和哭泣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咒骂声、哭喊声、对不公的控诉声汇聚成一股危险的声浪，冲击着医院紧闭的大门和冷漠的围墙。 周卓英在进入电梯前，最后又看了眼楼下。那些人眼中的愤怒，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过去多年，她早就清楚，划分天堂与地狱的从来不仅仅是当权者的无能与自私，还有资源的匮乏与不均。 她看了眼天空，那里隐藏着防辐射天幕，又看了眼身边的床架，这里隐藏着令人恐惧的外星生物。 蓝星千疮百孔，只有在天灾前，才会真正人人平等。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床架被快速推了出去，一批专业的医护人员过来接手，混乱间，周卓英将杨裴安手腕上的通讯终端取了下来，并用她的生物信息开锁。 果然，在局域网通信中，周卓英找到了唯一一个已经被删除干净对话内容的频道。 她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是什么，但愿对方能帮到自己。 “我是周卓英，是你朋友的合作伙伴，”周卓英拨通对方，直接表明了身份，“她现在在康德医院等待检查，你能否阻止检查，并在医院制造混乱？” 周卓英手中已经捏好了一枚电磁脉冲炸弹，如果没有人能为自己提供帮助，那她只能自己行动了。 那头却沉默了，“康德医院是官方公立医院，配备了完备的反黑客系统，我在接入十分钟后他们便会追踪到我的位置。” 杜明希不太愿意了，这已经不是钱的事，而是在玩命。 “十分钟够了。”周卓英还以为她是在迟疑任务时间不够。 杜明希的指尖有些发抖，可她才被杨裴安拼命从死神边缘救了下来...... “好。” 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落下，如同炸弹的插销掉落地面，不强烈，但掷地有声。 整栋医院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走廊里的电子屏瞬间蓝屏，显示出红色的「系统紧急维护」字样。几乎同时，所有门禁系统发出刺耳的故障音，安全闸门失控地开合。 “怎么回事！”成雨柏和伍小谷警惕的按住武器。 周卓英顺势拉住移动病床的护栏：“出事了！先把她转移到安全区域！” 第26章 康德医院2 巨大的警报声穿透医院的隔音墙体，远远传开。医院外，原本喧闹不堪的难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在原地，所有的哭喊、哀求、咒骂声戛然而止。 只有警报在嘶鸣，只有那扇失控的医院大门，在众人眼前神经质地、反复地开合，而门内，隐约传来更远处的混乱声响和奔跑的脚步。 场中重归静寂，这是风暴前最后压抑的宁静。 还是那三个穿着臃肿、混在人群中的身影。其中那个最高个的男人，面具下的眼睛猛地亮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快进去！！” 他发出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低吼，这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破了那层薄冰，又像一点火星，彻底引燃了早已积压到极限的绝望与愤怒的引信。 “轰——！” 人群彻底爆炸了！ 不再需要任何鼓动，求生的本能和长期被压抑的怒火汇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距离大门最近的人被后面的人潮猛地推向前方，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那扇不断开合的大门。 “冲啊！里面有药！” “抢到就能活！” “别挡老子的路！” 刚才的秩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奔逃与冲撞。人们赤红着眼睛，嘶吼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象征着生存希望的入口。那扇反复开合的门，此刻在他們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建筑部件，而是通往活下去的狭窄通道。 门口的保安被人群暴力推开，他们试图阻拦什么，手中的□□胡乱扫射，击中了好些人。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被人群里的几道闷棍敲晕了过去，不过几秒中，这些保安的装备包括兜里的零钱全被一扫而空。 高个男人和他的两名同伴如同三条滑溜的鱼，混在这股狂暴的人潮中。 “大K，我们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一旁提着□□的少男兴奋的说到。 “别高兴太早，”K7咧开嘴角，皱眉道：“还记得要拿什么吗？” “当然记得！甲基...呃...磺什么环...注射液？”这提着霰.弹枪的少男原来就是二仔，他一开始还信誓旦旦，此时已是捂着脑袋苦思冥想了。 小幺：“甲基环戊烷磺酸苯基促代谢注射液。” “噢对！甲基环...本机代谢注射液！” “......”K7露出嫌弃的表情，不再看二弟。 他一把将刚刚从保安身上顺过来的电.击枪给了小幺。 “这个后坐力小，到时进了药库你帮你二哥选药品，最主要的是拿刚才的药品，要拿够30支，其他的你看着拿，你懂的多，挑贵的收。” 小幺点头，熟练的将电.击枪握在了手上。 人流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门诊大厅，又分成数股支流涌向各个通道。药库所在的B1层入口虽然坚固，但在这场系统瘫痪中，电子锁已然失效，此刻只靠两名匆忙赶来的、穿着防暴装备的院内警卫用身体死死顶着。 医院2层，周卓英被另外两名战友掩护，撤退到了一个闲置的病房。 “这些刁民！只怕是有预谋的犯罪。”成雨柏斥骂了一声，赶紧向总部发送消息，等待转移命令。 门外倒只是些嘈杂的脚步声与喧闹声，充其量只能算是暴动与抢劫，不至于太恶劣。 伍小谷还在说，“早将药品放出来，大概也不会这么严重吧。” 周卓英哼了一声，“哪有这么简单。” 有人闯了进来，想要搜刮什么，伍小谷几人瞬间举起了枪支。 “你们搜你们的，我们不管，”成雨柏举起了市卫军警的证件，“但最好不要影响我们的任务。” 几批人进来又出去，最后一批进来的，是几个身形臃肿的帮派成员。 她们倒是也配合的出去了，像是不会再打扰伍小谷一行人，可谁知，竟杀了个回马枪。 一颗简陋的筒状物骨碌碌的滚进来，伴随着粗鲁的声音， “少他妈吓唬老娘，” “你们这身装备，老娘今天要定了！” 那颗简陋的毒气弹“骨碌碌”滚到病房中央，瞬间释放出刺鼻的、带着强烈催泪和致呕效果的灰色烟雾！ “咳咳——！” “是毒气！掩蔽！” 尽管伍小谷和成雨柏训练有素，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在密闭空间内效果极佳。两人瞬间被呛得涕泪横流，剧烈咳嗽，视线也变得模糊。他们下意识后退寻找掩体，试图举枪瞄准门口，但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让他们的反应慢了半拍。 几乎是同时，那几个“臃肿”的帮派成员猛地从门外再次冲入。她们显然早有准备，脸上戴着简易过滤装置，朝着房间内发动攻击。 “动手！抢了她们的装备！” 为首的女人声音粗嘎，她们珍惜里头的装备，收起了枪支，取出冷兵器朝着离门口最近的成雨柏砸去，其他几人也分别扑向伍小谷和周卓英，目标明确——她们首先下了这些市卫军警手里的枪械，最后再与之搏斗，试图拿到贴身的装备。 场面瞬间陷入混战。 毒气弥漫、视线受阻、同伴被缠，可周卓英却毫无慌乱之意，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要的就是混乱。 当一名帮派成员挥舞着小刀向她刺来时，周卓英看似惶恐抵挡，脚下却“不小心”绊倒一旁的医疗推车。 “哐当”一声，推车翻倒，上面的器械和药品散落一地，将眼前的帮派成员阻拦的同时还妨碍了成雨柏与伍小谷的行动。 “小心！”周卓英“焦急”地喊了一声，仿佛是在提醒同伴，身体却借着躲避的动作，猛地撞向了正与成雨柏缠斗的那个为首女人。 这一撞时机刁钻，让那女人一个趔趄，手中的金属管下意识地横扫，反而逼退了正欲上前支援的伍小谷。 更大的混乱和噪音响起，她看到有帮派成员试图扒掉杨裴安身上的装备。周卓英一个飞踢，将人踢开。 “你们先顶住！我带目标转移！这里太危险了！” 别动队的头盔目镜上有热成像功能，周卓英趁着她们两个都被缠住的档口扔出一个烟雾弹，瞬间，整个房间都充斥了混乱的烟雾。 烟雾与毒气混杂，这下就连帮派成员也看不清这房间里的情况了。周卓英带着杨裴安赶忙跑了出来，从烟雾里闯出来时，正巧与一名帮派成员擦肩而过。 周卓英眼睛一眯，一脚绊倒了他。 “站住！”帮派成员大喊，狼狈的站起来，怒气冲冲追了上去。 周卓英带着杨裴安飞速奔跑，四周的普通人在给她们让道，而帮派成员也没有动用热武器，毕竟抢劫官方和杀害官方要员，这是两码事，没人愿意惹出这样的事来。 周卓英背着杨裴安，扫过印在走廊边的消防地图，尽管胸口在大喘气，但她看起来冷静无比。 七拐八拐，周卓英顺利带着那帮派成员来到了道路的死胡同——卫生间。 没有人会来这里搜刮东西，所以这里绝对僻静。 帮派成员见眼前的人放下了队友，喘了口气，森然笑道，“你体力可真好，赶紧交出身上的东西吧，我也不想闹出更痛苦的事来。” 周卓英回过头看了一眼， “可以。” 语气轻松明亮，帮派成员直觉不对劲，紧接着，眼前的女人拆掉了自己手上的通讯终端—— 微型炸弹？！ 帮派成员瞬间飞扑出去，可预料中的爆炸并未产生，他回头一看，那女人已经到了眼前。 自己被耍了！ 恼羞成怒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处绝境。下一瞬，尖锐的匕首插进了温热的胸膛，精准的扎在了搏动的心脏上。 帮派成员睁大了眼睛，愤怒还停留在脸上。已经死了。 周卓英没有拔出匕首，因为这会使血液喷溅、难以处理，尽管未必会有人在意，但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周卓英把尸体拖到了杨裴安面前。 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气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杨裴安身上激起了狂暴的涟漪。 “呃……嗬……” 杨裴安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眸瞬间被一种饥渴的猩红覆盖。皮肤下，那些属于癸沙的黑色脉络不受控制地浮现、扭动，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她的指甲深深抠进身旁的墙壁，留下白色的划痕。 周卓英死死的盯着杨裴安，她躲远了些，在安全的地方观察她。 杨裴安猛地扑了上去，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她并没有像野兽般撕咬，但那场景却更加诡异骇人。她的手上长出一堆黑色的蠕动小疙瘩——或者说，这是癸沙触手的雏形——按在尸体的伤口上，那处的血肉和骨骼被迅速啃食，一点点被吸扯进她的掌心。 黑色的蠕动小疙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了，从手掌蔓延到手臂，最后到肩背；而长度也是由卵状的疙瘩变为粗壮的触手。 进食中杨裴安微微耸动肩膀，偶尔发出满足而又痛苦的、介于叹息与呻吟之间的声音。 她与癸沙疯狂汲取生命能量，沉醉在无与伦比的低级快乐当中。 周卓英站在远处，喉咙动了动，专注而安静的注视着这场血腥而诡异的进食，时间久了，眼中竟也有些叹为观止的火热。 她害怕吗？有的，但这位却与自己进行了交易....或许惊奇更多，刺激更多，窃喜更多。 狭小的卫生间，此刻仿佛成了血腥的祭坛。 神魔在大快朵颐，而信徒则垂首侍立。 第27章 康德医院3 屏幕后面，杜明希提着自己的设备，思来想去，又回到了贫民窟。 十分钟的时间自己便会被定位，随后就会有合众国的智眼聚焦在她身上。一旦自己的身份被查出，那她将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捕。 所以与其留在城市信息网络完好的地带，不如回到刚刚经历大战、千疮百孔的贫民窟，至少在这里，暂时可以说得上是合众国的盲区。 杜明希一边跑，一边看着便捷眼镜屏幕中映射出来的康德医院监控。 在监控中，医院的保安已经全部出动，对存放了贵重物品的仓库进行紧急保护。在汹涌的人流里，这些粗鲁的保安挥舞着电击棒和□□，不管通往仓库的必经之路来访者是谁，她们都不由分说进行阻击。 大片的平民如同待宰的猪猡一样直挺挺倒在地上抽搐，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本院想逃跑的患者。 画面继续转换，市卫军警已经进来接管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迅速。突然，杜明希眯了眯眼，好像一闪而过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 杜明希眼中浮现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K7他们？ —— “哈哈哈，”K7关上保温箱，颠了颠手中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兴奋的对弟弟妹妹喊着，“这次可真是大丰收！” “除了任务目标，剩下的这些药品卖给黑市还能赚超大一比钱！” 小幺简单估算了一下，“三十支促代谢注射液，俗称细胞活性剂，赏金一共十万联合币，还有优质‘暖血’代谢亢进剂二十余支、‘阻断液’嵌合抗体纳米混悬液十余只、‘清道夫’超广谱抗菌辐口服液八支。” 黑市普通药品会被压价至六七折，但特殊药品由于专供军方不流通市场的缘故导致价格反弹，反而变得更高，“除去损耗，这次货物如果能脱手，大概可以净赚三十多万联合币。” “杜明希之前赚了多少？” 当时K7在帮派混迹找活干，了解黑市和任务渠道，几乎没有和杜明希——这个半路被认领的大姐说过话。 “大姐说那位老板一次性给了三十万给她。之后就是按月薪发了，每月至少五万。” K7霍了一声，心中弥漫着难以察觉的酸苦意，他看了眼金属架上反射的自己，因为生活的奔波而蜡黄黝黑，和美貌完全沾不上边，“还真是傍上大腿了。你说我要是也有个好姿色，能不能也这么轻松的挣钱？” 小幺皱了皱眉，“大姐听了一定会生气的。” “我管她怎么赚的钱！我们不也是在烧杀抢掠，谁比谁高贵？”K7切了声，看着手里的宝贝，眼里满是疲惫，“两百多万的高利贷...要死人的。能轻松点怎么不好。” “不，我的意思是她干的是实在工作，”小幺摇摇头，“大姐被人招揽当了地下黑客。” “哦？那她怎么不给这里的帮派干活。”K7十分意外，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这些帮派活多事险钱还少，都是玩命的，别去，别去。” “的确是只有给有钱人当地下黑客这一条出路了，”K7喃喃自语，“高温区的公司都调子高，不会招一个没法毕业的学生来工作，只有那些手段肮脏的富人，才愿意花高价收地下黑客当爪牙。” “读书能救命啊，”K7看着只到只有自己腰高的幺妹，摸了摸头，“你脑子和你大姐一样好，债还完了就送你去读书吧。” “咱妈死了都不愿意送，我们做姐姐哥哥的送。” “正好杜明希还可以辅导你。” “两个高材生哈哈哈。” 老二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举着一个药品，疑惑的喊了一声，“你们过来看，这包装我没见过，怎么会在外伤分区呢？还是联合国研究院出产的，叫什么光谱抗异化血清，这是什么药啊？” K7和小幺都走了过来，K7先拿着看了会，他和老二在帮派干脏活，基本所有外伤药包装和公司都能分辨。这联合国研究院出产的药品是完完全全的官方药物，药效极佳，成本极高，不对普通人开放。 K7看不出名堂，但这明显是好药，于是丢给小幺研究，和二弟把这药尽量塞进包裹里。 “这是...治疗微生物感染的？”小幺念出一串晦涩难懂的成分，“我好像几年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个东西，当时的文章是研究关于提高自身免疫，而这个成分旨在剧烈刺激免疫系统，产生非特异性炎症反应。” “XDJ-1至XDJ-7人源化单克隆抗体是...什么生物里提取的？” 小幺敏锐的察觉出异常，DJ是蛋白结合的缩写，是指进入血液循环的药物与血浆蛋白的结合。 可这个“X”，通常是在实验发现新东西时，暂时没有正式取名时用“xeno（陌生、外来的）”的代称。 血清都已经做出来了，可生物还是陌生的？ 这简直闻所未闻。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外星人。” “什么？”K7和二仔都看向小幺。 “这是用最近频繁出现的外星人做的血清！” “这...”老二一把将小幺手上的使用说明拿起来看，然而没看两秒他就放弃了这天书，“能赚钱不这东西？” “能吧，但也得和买家谈谈，”K7皱着眉，“完全没听说过，联合国藏得可真严。” 楼上某一处似是发生了爆炸，天花板一阵抖动。 “走了，该出去了。” 医院B1层，药库外的走廊已是一片狼藉。三人将包裹放至胸前保护好，随后举着枪械小心翼翼的走出去，试图混入混乱的人流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刚转入主通道时，前方传来了更加严厉的呵斥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市卫军警！放下武器！全都抱头蹲下！” 三人皆是一愣，她们没有想到官方的力量来的如此之快，这才过去多久？！ 穿着标准制式装甲、手持突击步.枪的市卫军警已经接管了前方的出入口，正在清场和镇压。他们显然是刚刚赶到，动作迅速而专业，与之前混乱的保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耳麦中突然传过一阵异常的刺耳，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三人的私人通讯中。 “你们怎么会在这？！”杜明希焦急无比，“赶紧跑！市卫军警已经接管这个医院了，我现在给你们规划路线！” “什么......？”三人震惊无比，完全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次事件中，更想不通她怎么会对医院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前方军警冰冷的枪口和严厉的呵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们清醒。K7低吼一声“听她的！”，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定路线。 几乎是同时，杜明希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右转！进右手边第二个门，是员工通道！往下走，别坐电梯！” 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撞开那扇标识着“员工专用”的铁门，冲进了昏暗的楼梯间。头顶上方立刻传来军警的怒吼和追赶的脚步声。 “下一层，左拐出楼梯间，穿过病理科走廊！”杜明希的声音成了他们唯一的指引，她显然正通过医院的监控系统实时规划路线。 他们依言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病理科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标本和仪器散发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前面路口有两人把守！”杜明希预警。 “我来！”二仔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端起□□就想前冲。 “别硬闯！”杜明希立刻制止，“退回上一个路口，右边有个器械清洗间，里面有连接b1层的通风管道！” 他们再次改变方向，躲进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清洗间。K7用力撬开通风管道的格栅。 “快！小幺在中间，我垫后！”二仔进去后，K7托着小幺，将她塞进管道，他自己则咬牙断后，在军警脚步声逼近门口的瞬间，也钻了进去，并勉强将格栅拉回原位。 管道内狭窄、黑暗，充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们只能匍匐前进。 “直行大约二十米，然后向右有个岔路，通往废弃锅炉房的后巷！”杜明希的声音因信号干扰而有些断续，但依旧清晰。 希望就在眼前！ 他们拼命爬行，终于看到了杜明希所说的岔路和尽头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一个破损的出口。 “到了！”K7心中稍定。 然而，就在二仔最先爬出管道的那一刻——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子弹击打在金属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和火花！ “他们发现我们了！？”二仔惊恐地叫道。 “不对！”杜明希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绝望，“不是追兵！是……是黑火别动队！他们刚好巡逻到后巷！快退！快退回去！” 但已经晚了！ 同一时间，管道出口处，几个穿着漆黑作战服、戴着战术目镜的身影已然出现，冰冷的枪口对准了管道爬出一半甚至还未站直的二仔。他们行动悄无声息，如同鬼魅，显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放下武器，投降。”为首的黑火队员带着面具，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头顶的冰冷带来极度的恐惧和压力，二仔年轻气盛，哪里见过这种情况？他气血上涌，脑子在这一瞬间变得空白，下意识地抬起霰.弹枪的枪口。 “不——！”杜明希在频道里失声大叫。 迎接他的，是更加精准、致命的反击。 数发步枪子弹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和头颅。二仔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掉落，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瘦削的背正好拦住管道入口。而鲜血瞬间染红了狭窄的管道。 几滴滚烫的、带着碎骨的血液，溅射到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幺妹脸上。 小幺整个人僵住了，瞳孔急剧收缩。她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指甲深深陷进脸颊的皮肤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尚且温热的血滴，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滑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冰锥，让剩下的两个人几乎无法呼吸。 K7克制的低吼了一声二仔。声音中尽是泣血的悲伤。 而管道外别动队队员的脚步没有停止，他们想要拉开尸体观察管道内部. K7赶紧一把将瘦小的幺妹捞过来和自己换了个位置。 光明乍现，却不代表希望，钟有看都没有看管道内部是否有人，他只将枪身对准了管道，紧接着就是一阵扫射。 声音不太对，看样子是打到里面的人身上了。钟有简单做了判断，接着就拿出来一瓶□□丢了进去。 烈焰瞬间吞没了管道的一段，高温和冲击波沿着金属管道疯狂肆虐。 “不......不......！！！”杜明希丢了眼镜，倚靠在贫民窟的一处废墟上，崩溃大嚎。 可是还剩两个亲人活着，在等待她的救援。 没有时间释放痛苦与悲伤，医院的系统权限已被军方更高等级的加密协议覆盖，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干扰军警行动了。 杜明希颤抖着手拨通了“鬼杀虫女士”的通讯。 那头很快就接下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有些粘腻，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杜明希也不想知道。 “求你了，救救我的亲人，她们在b1地下后勤区连接废弃锅炉房后巷的通风管道！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