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你的红线有点硬!》 第1章 露水姻缘和结婚协议 顾璃是在一阵宿醉的钝痛与陌生的男性气息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最先感知到的不是视觉,而是触觉。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沉甸甸的,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 她自己的丝绸吊带睡裙肩带滑落至臂弯,裸露的背部皮肤紧贴着一片温热的胸膛。 空气中弥漫着旖旎过后特有的暧昧气息,混合着昂贵的雪松香水和一丝未散尽的、属于她的玫瑰芬芳。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酒店套房极致奢华的内饰,水晶吊灯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被厚重窗帘过滤后的朦胧天光。她极缓、极轻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还在沉睡。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即便是闭着眼,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被子滑至腰腹,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肩胛处几道清晰的红痕,无声昭示着昨夜的激烈。 顾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沈倦。 或者说,沈珩。 这张脸,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个昨天才在她父亲顾宏远的寿宴上,作为某个东南亚“合作伙伴”的随行人员,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她记得他递来的那杯波本,记得他谈吐间恰到好处的恭维与距离感,也记得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属于猎食者的警惕。 时隔多年不见,这又是他的新身份吗,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当年他是为端了那个“荆棘骷髅”才与自己相遇,那这一次,是哪方势力? 还是……终于轮到她自己了吗? 她赶紧把那些杂念甩出脑子外,看着这个人的脸想着: “只不过现在看来,昨天那杯酒,代价不小。”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他的手臂,赤脚下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刺激着脚底神经,让她更加清醒。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袍披上,目光如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整个房间。 凌乱的床铺,倾倒的酒杯,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气……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场酒后乱性的意外。 但顾璃从不相信意外。 她走到落地窗前,掀开一丝缝隙,俯瞰着脚下刚刚苏醒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未熄,这个繁华的都市丛林,与这间套房内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 “醒了?” 男人的嗓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磁性十足,听不出太多情绪。 顾璃转过身,脸上已挂上了那种惯有的、慵懒又带着几分媚意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锐利审视四周的人只是幻觉。她倚在窗边,晨光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沈先生,”她语调拖长,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眼神却像带着小钩子,“昨晚……聊得还挺深入?” 沈珩坐起身,丝被滑落,他毫不在意地裸露着上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审视。他的冷静,远超一个刚刚和陌生女人度过一夜的男人该有的反应。 “顾小姐风采动人,是我冒犯了。”他语气诚恳,眼神却像幽深的潭水,让人看不透底。 顾璃轻笑一声,踱步走近,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凌乱的床单:“冒犯?沈先生这‘冒犯’的代价,不知道我顾家付不付得起?” 她的话里有话,带着试探。 沈珩掀被下床,动作流畅地捡起自己的衬衫穿上,一颗一颗系着纽扣,遮住了那些暧昧的痕迹。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如果顾小姐觉得是代价,”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抬眼看她,目光深邃,“或许也可以看作是一次……机会。” “哦?”顾璃挑眉。 “一场意外,可以有很多种处理方式。”沈珩走向房间角落的小吧台,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自己家,“最差的一种,是让它成为丑闻,影响顾小姐的清誉,也影响顾氏正在谈的那笔南洋航运生意。” 顾璃接过水杯,指尖与他微触,两人都神色不变。 “最好的一种呢?”她问,心中冷笑,连顾氏正在秘密洽谈的航运生意都知道,这局做得可真够细致的。 沈珩凝视着她,缓缓道:“让它变成一桩美谈。比如,我们两情相悦,决定结婚。” “结婚?”顾璃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红唇弯起迷人的弧度,“沈先生,一夜露水姻缘就要绑上一辈子?你这笔买卖,算盘打得可真精。” “不是买卖,是合作。”沈珩纠正她,语气依旧平稳,“顾小姐,明人不说暗话。顾家需要一些‘干净’的产业和形象来逐步洗白,而我,恰好拥有你父亲需要的——清白背景,海外经历,以及,”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处理‘复杂’金融问题的能力。” 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昨夜残留的玫瑰香,形成一种奇异的纠缠。 “我调查过你,沈倦,或者 whatever your real name is。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完美得不真实。”顾璃仰头看着他,眼神锐利,“你觉得,我会信?” “你不需要信我。”沈珩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只需要相信,和我结婚,能让你在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面前,多一个名正言顺的‘自己人’。能让你父亲放心地把一些‘干净’的生意交到你手上。而我,只需要一个足够高的平台。” 他的理由天衣无缝。一个野心勃勃、想借顾家平台上位的“金融才俊”,符合所有人对这类人的想象。 顾璃沉默着,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玻璃杯壁。她当然不信。但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太巧,目的性太强,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比藏在暗处更容易掌控。 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变量,来打破顾家内部那潭越来越浑的水。 “听起来很动人。”她终于开口,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但是,沈先生,空口无凭。” “很快就会有凭据。”沈珩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走到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正是昨晚宴会上,她与他站在一起交谈的场景,其中一张,他甚至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姿态亲昵。拍照的人技术很好,将氛围渲染得极其暧昧。 “这些照片,半个小时前,已经匿名发到了你父亲的邮箱。”沈珩平静地陈述。 顾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先制造事实,再抛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逼她入局。好手段。 她放下水杯,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他衬衫的领口,动作亲昵,眼神却冰冷如霜。 “沈珩,”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危险的意味,“你想玩火,我奉陪。” 她踮起脚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肌肤上: “但别忘了,玩火的人,最容易……引火烧身。” 沈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垂下眼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明艳面孔,低声道: “荣幸之至。” ————————————————— 三天后,顾公馆。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顾宏远,这位掌控着东南沿海庞大灰色帝国的男人,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却没有点燃。他面前的书桌上,摊放着那几张暧昧照片的打印件。 顾璃站在书房中央,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即将被审判的人不是她。 “解释。”顾宏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没什么好解释的,爸爸。”顾璃耸耸肩,语气轻松,“男欢女爱,很正常。只不过不小心,被人拍了照片。” “不小心?”顾宏远冷哼一声,“顾璃,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小心了?这个沈倦,底细查清楚了吗?” “查了。”顾璃从手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资料,放在书桌上,“沈倦,美籍华裔,斯坦福金融工程硕士,之前在华尔街一家对冲基金工作,履历干净。最近刚回国,想找机会。背景简单,野心不小。” 她给出的资料,自然是沈珩希望他们看到的那部分。 顾宏远扫了一眼资料,目光锐利如鹰:“你觉得,他接近你是什么目的?” “还能是什么?”顾璃嗤笑,“无非是看中了顾家的权势和财富,想借我当跳板罢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那你还要跟他结婚?”顾宏远盯着女儿,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为什么不呢?”顾璃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盛放的玫瑰,语气慵懒,“顾家现在不是正需要一些‘光鲜’的门面吗?一个背景干净、能力出众的女婿,正好可以帮我们打理那些准备‘上岸’的生意。而且……” 她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把他放在身边,总比让他在暗处不知道搞什么小动作要安全,不是吗?是棋子还是祸害,得捏在手里才知道。” 顾宏远沉默了片刻,缓缓点燃了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你有分寸就好。”他终于开口,“婚礼要快,要风光。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顾家,多了位乘龙快婿。” “明白。”顾璃点头,心中冷笑。快,是为了尽快利用这层关系。风光,是为了做给外面那些人看。 她转身离开书房,在关门的一刹那,脸上的慵懒和媚意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与此同时,书房隔间的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唐装、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是顾宏远的头号心腹,龙叔。 “老爷,小姐她……” “她有自己的打算。”顾宏远吐出一口烟圈,“这个沈倦,查得怎么样?” “明面上的资料和小姐给的差不多,很干净。”龙叔低声道,“但太干净了,反而让人不放心。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急。”顾宏远摆了摆手,“阿璃说得对,是棋子还是祸害,得捏在手里看看。派人盯紧他,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 “是。” 第2章 虚假的订婚宴 一周后,顾家千金与金融才俊沈倦的订婚宴,在顾氏集团旗下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盛大举行。 镁光灯闪烁,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顾璃穿着一身定制的正红色露背长裙,脖颈上戴着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明艳不可方物。 她挽着沈珩的手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幸福微笑,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和探究的目光。 沈珩则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质冷峻,只有在看向顾璃时,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符合人设的温柔。 他应对得体,谈吐不凡,很快赢得了不少宾客的好感。 “演技不错。”趁着与宾客寒暄的间隙,顾璃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脸上依旧笑容灿烂。 “彼此彼此。” 沈珩的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肢,掌心温热,动作亲昵,眼神却清明冷静,“顾小姐才是今晚最佳女主角。” 他的触碰让她背脊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反而更贴近了他几分,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对恩爱眷侣。 “听说,沈先生连订婚戒指都是亲自挑选的?”顾璃抬起手,欣赏着无名指上那枚造型别致的钻戒。主钻周围镶嵌着一圈细小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很美,也很……适合隐藏一些东西。她指尖内侧,能感受到戒指内壁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凸起。 窃听器。倒是毫不意外。 “希望你喜欢。”沈珩握住她的手,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戒指内壁,语气温柔,“以后,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情话动人,眼神却像是在确认设备是否正常运行。 宴会进行到**,司仪邀请准新人上台致辞。 沈珩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顾璃身上,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 “遇到阿璃,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他语气诚挚,眼神专注,仿佛全世界只看得到她一人,“这份幸运,我会用一生去珍惜和保护。我在此承诺,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身边,守护她,以及她所珍视的一切。”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顾璃看着他,脸上带着感动羞涩的红晕,心底却一片冰寒。 守护?他守护的,恐怕是能将顾家置于死地的证据吧。 她接过话筒,刚想说几句场面话,目光却猛地一凝。 在宴会厅二楼回廊的阴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她父亲身边最神秘的保镖,代号“影刀”的人。他通常只在她父亲处理最“棘手”事务时才会出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这场戏,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对着台下嫣然一笑:“我也相信,沈先生会是我最好的……合伙人。” 她刻意在“合伙人”三个字上微微停顿,引来台下一阵善意的哄笑,都以为这是千金小姐独特的示爱方式。 只有沈珩,揽着她腰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致辞结束,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切蛋糕。沈珩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一起握住蛋糕刀的刀柄。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小心。”他忽然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让她心头一跳,“右手边第三根柱子后面,有人带着枪。” 顾璃握着刀柄的手指骤然收紧,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迷人。 她顺着切蛋糕的动作,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瞥向他所说的方向。果然,柱子后的阴影里,一个侍应生打扮的男人眼神锐利,手一直放在腰间。 是冲她来的?还是冲他?或者是冲顾家? “看来,”顾璃借着沈珩的力道,稳稳地切下第一刀蛋糕,声音带着笑,只有他听得见,“我们的‘红线计划’,从第一天起,就刺激不断啊,沈警官。” 沈珩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蛋糕刀锋利的边缘,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甜蜜的表象下,是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的致命危机。 好的,我们继续这个充满张力与危险的故事。 沈珩的警告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宴会厅内虚假的繁华。 顾璃切蛋糕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幸福得体的笑容甚至更加明媚了几分,只有离她最近的沈珩能感受到她腰间瞬间绷紧的肌肉。 “几个人?”她借着将蛋糕递给侍者的动作,红唇微动,声音低不可闻。 “至少两个。柱子后一个,九点钟方向,乐队里那个拉小提琴的,右手袖口有反光。” 沈珩揽着她腰的手自然地带着她转向宾客,仿佛是在向另一边的亲友展示,巧妙地避开了最直接的射击角度。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份财务报表,但揽住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冲你?还是冲我?” 顾璃端起一杯香槟,指尖优雅,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沈珩提到的那两个位置。拉小提琴的那个,节奏似乎比旁人慢了半拍,眼神不时飘向主桌——她父亲顾宏远的位置。 “不确定。” 沈珩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她唇边,动作亲昵无比,“但大概率是冲着顾家来的。订婚宴,你和顾先生同时在场,是绝佳的目标。” 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撇清自己的嫌疑?顾璃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点心,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冷意。 如果是冲顾家来的,是她连累了他这个“局外人”,还是……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一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为了更快地获取信任? 没时间深究。 “爸爸那边……”顾璃看向主桌,顾宏远正与几位元老谈笑风生,似乎并未察觉危险。但她注意到,龙叔不知何时已不在他身侧。 “龙叔已经动了。” 沈珩低语,目光似乎随意地掠过宴会厅几个出入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陌生面孔,正不动声色地封锁通道。“顾家的反应很快。”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乐队演奏的舒缓华尔兹骤然出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那个拉小提琴的男人猛地将琴弓甩向空中,右手从琴身下方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几乎在同一时刻,柱子后的侍应生也拔枪而出! “趴下!” 沈珩的低吼与第一声枪响同时炸开! 他没有选择自己寻找掩体,而是猛地将顾璃整个护在怀里,用后背对着枪手的方向,带着她迅猛地扑向旁边厚重的实木演讲台! “砰!砰!” 子弹呼啸着击打在演讲台上,木屑飞溅!人群的尖叫、杯盘碎裂的声音瞬间将宴会厅变成了地狱。 顾璃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硝烟味,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组合。 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以及护住她头部的、没有丝毫颤抖的手。 这一刻的保护,是出于卧底的本能,还是……别的? “右边,柱子!”顾璃在他怀里急促地提醒,她透过他臂弯的缝隙,看到柱子后的枪手正在调整角度。 沈珩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她就地一滚! “噗!”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几乎是滚停的瞬间,沈珩单手撑地,另一只手仍护着顾璃,目光如电般锁定柱子后的枪手。他没有枪,但眼神比枪更冷。 就在这时,“影刀”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不知从何处出现,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柱子后的枪手喉咙已被割开,鲜血喷涌,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枪响。 而乐队方向的枪手,也被龙叔带人迅速制服,卸掉了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 电光火石之间,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宴会厅内一片狼藉,宾客们惊魂未定,哭泣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沈珩这才缓缓松开顾璃,但仍下意识地将她挡在身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顾璃站起身,红色长裙有些凌乱,甚至沾染了些许灰尘和溅上的酒渍,但她站得笔直,眼神冷静得可怕。 她看着沈珩的后背,他昂贵的礼服肩胛处,被飞溅的木屑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她陈述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伤。”沈珩回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你没事吧?” 顾璃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快步走来的顾宏远。 “阿璃!沈倦!你们怎么样?” 顾宏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与关切。 “没事,爸爸。”顾璃整理了一下头发,语气平静,“看来有人不想看到我们顾家办喜事。” 顾宏远眼神阴鸷,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被押走的枪手,对龙叔低声吩咐:“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主使给我揪出来!” 他转而看向沈珩,目光在他后背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语气缓和了些:“沈倦,反应很快,多亏了你护着阿璃。” “这是我应该做的,伯父。”沈珩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保护阿璃是我的责任。” 顾宏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处理混乱的场面。 宾客被有序疏散,医护人员进场救治伤者。原本喜庆的订婚宴,以一场血腥的刺杀告终。 顾璃和沈珩被保镖护在身后。 第3章 顾公馆的夜晚 顾公馆的夜晚。 回到那座宛如城堡般庄严又奢华的顾公馆,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佣人们噤若寒蝉,来往的保镖数量明显增多。 顾璃直接去了书房,与顾宏远和龙叔闭门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出来时,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沈珩则被家庭医生处理了背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他回到顾璃安排的、紧邻着她主卧的客房。 夜深人静。 顾璃卸了妆,洗去一身疲惫与硝烟味,换上丝质睡袍,却毫无睡意。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订婚戒指。冰冷的宝石,内里却藏着监听设备。 今天沈珩的保护,是真情还是假意?那瞬间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危险,还是因为……他?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卧底警察,比她想象中更难对付。他冷静、敏锐、身手不凡,而且……很会演戏。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顾璃眼神一凛,无声地走到门后:“谁?” “是我。” 门外传来沈珩低沉的声音。 她打开门。他同样穿着睡袍,领口微敞,露出包扎好的纱布边缘。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 “看你晚上没吃什么,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他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廊灯下显得有些柔和。 顾璃没有接,只是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先生真是体贴入微。不过,经过今晚,你觉得我还能睡得着吗?” 沈珩将牛奶递到她面前,语气平静:“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保持冷静和体力。” 顾璃看了他几秒,终于接过牛奶,指尖与他相触,两人都神色不变。 “今天,谢谢。”她晃了晃杯子,没有喝,只是看着他,“不过,沈先生舍身相护,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我?” 她问得直接,眼神带着探究,像一只慵懒却随时准备伸出利爪的猫。 沈珩与她对视,廊灯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细碎的光影。 “都有。”他的回答同样直接,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 “保护你,是接近顾家核心、获取信任最快的方式,这是我的任务。但同时……”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他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味传来。 “我也不希望你有事,顾璃。”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过顾璃的心尖。真话?还是更高明的谎言? 顾璃笑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意:“沈警官,你这算不算是……假戏真做?” “戏是假的,”沈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仿佛想透过她完美的伪装,看到真实的内心,“但感觉,不全是。” 他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下,转而轻轻拂过她睡袍的领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早点休息。”他收回手,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客房,背影挺拔而孤直。 顾璃看着他关上门,才缓缓收回目光。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 感觉不全是? 她将牛奶倒进了洗手间,看着白色的液体流入下水道。 在顾家,任何未经自己手的东西,都不能轻易入口。尤其是,这个身份不明的“未婚夫”送来的。 她回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红线”已确认接触目标“琉璃”。初步评估:目标警惕性极高,试探需谨慎。注意安全。】 顾璃删掉信息,眼神幽深。 沈珩,你究竟是谁的“红线”?而我这块“琉璃”,会不会碎在你的手里,或者……碎了你? 夜色渐深,顾公馆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在这巨兽腹地,两颗各怀鬼胎的心,在黑暗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步。 —————————————— 第二天,顾公馆的气氛依旧紧张。 早餐桌上,顾宏远脸色阴沉,显然对昨晚的事情余怒未消。 “查出来了吗?”顾璃慢条斯理地涂着黄油,问道。 “两个都是亡命徒,收了黑钱,嘴巴很硬。”龙叔站在顾宏远身后,沉声汇报,“不过,线索指向城南的‘和义堂’。” “和义堂?”顾璃挑眉,“他们最近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搞这一出?” “可能是我们最近动了他们在码头的那条线。”顾宏远喝了口咖啡,眼神冰冷,“看来是嫌命太长了。龙叔,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老爷。” 龙叔躬身应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沈珩安静地吃着早餐,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偶尔给顾璃递一下餐巾,或者将她喜欢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一推,扮演着一个体贴的未婚夫。 早餐后,顾宏远将沈珩叫进了书房。 顾璃坐在偏厅的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耳朵却留意着书房的动静。 大约半个小时后,沈珩出来了,神色如常。 “爸爸跟你说了什么?”顾璃状似无意地问道。 “没什么,关心了一下我的伤,然后问了我一些对顾氏旗下几家‘正当’生意的看法。”沈珩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比如那家新收购的航运公司。” 顾璃翻杂志的手微微一顿。那家航运公司,明面上是做正规贸易,实则暗地里承担着顾家大部分见不得光的货物运输。父亲这么快就让他接触这些? “看来爸爸很赏识你。”顾璃放下杂志,看向他,“那你觉得怎么样?” 沈珩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一半,动作自然:“业务模式清晰,但财务管理和风险控制方面,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尤其是……货物来源和去向上的风险。” 他话说得含蓄,但顾璃听懂了。他在暗示那些灰色地带的“货物”。 “风险与收益并存,不是吗?”顾璃接过橘子,掰了一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弥漫,“沈先生是金融高手,应该最懂这个道理。” “我懂。”沈珩看着她,眼神深邃,“但我更知道,要想长久地获取收益,必须将不可控的风险,降到最低。” 他这话,像是在说生意,又像是在说别的。 下午,顾璃带着沈珩“熟悉环境”,名义上是让他了解顾家的产业,实则是进一步的试探。 他们去了顾氏集团总部,去了几家明面上的公司,最后,顾璃将车停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仓储物流园区外。 “这里是顾家最重要的物流枢纽之一。”顾璃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繁忙的景象,“很多‘特殊’的货物,都在这里中转。” 她特意加重了“特殊”两个字,观察着沈珩的反应。 沈珩看着窗外,目光冷静,像是在评估一项资产:“地理位置不错,靠近港口,交通便利。不过,安保系统似乎……有待加强。” 他指着园区几个监控死角,精准得让顾璃心惊。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金融从业者该有的观察力。 “沈先生对安保也很在行?”顾璃挑眉。 “略有涉猎。”沈珩收回目光,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毕竟,要想保护好重要的东西,总得多懂一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意有所指。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试探,交锋,各不相让。 就在这时,顾璃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龙叔。 “小姐,查到点东西,和沈先生有关。”龙叔的声音压得很低。 顾璃神色不变,对沈珩道:“我接个电话。” 她下车,走到稍远的地方。 “说。” “我们查到沈倦回国后,除了接触我们,还私下见过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市局经侦支队的一个副队长,姓李。” 顾璃的心猛地一沉。经侦支队? “他们说了什么?” “见面很短暂,在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咖啡厅,具体内容不清楚。但之后,那位李队长调阅了几份与顾氏境外资金往来有关的卷宗。” 资金往来……不是刑事犯罪,而是经济侦查?这和她预想的卧底方向似乎有些出入。 “知道了。”顾璃挂了电话,心中疑云密布。 沈珩,你到底是来查什么的?仅仅是经济问题,还是以此为幌子,深挖顾家更多的罪证? 她回到车上,脸色如常。 “怎么了?”沈珩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顾璃发动车子,语气轻松,“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沈珩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冷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像一团迷雾,她每以为自己靠近了一点真相,却发现那只是更深邃的谜题。 而沈珩,同样在审视着顾璃。 她今天的每一次试探,都带着精心计算的痕迹。她不像资料里那个只知道挥霍享乐的□□千金,她聪明,敏锐,而且……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那个物流园区,她为什么要特意带他去?是警告?是炫耀?还是……另有所图? “红线”与“琉璃”的第一次正式交锋,无声无息,却已暗潮汹涌。 夜晚,沈珩在自己的客房内,锁好门,拉上窗帘,确认没有监控后,才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通讯器。 他按下开关,低声道: “‘红线’报告。已初步取得顾宏远信任,开始接触核心业务。目标‘琉璃’警惕性极高,多次试探。另,今日遭遇刺杀,怀疑与顾家内部斗争或外部仇家有关。请求指示,下一步是否深入调查顾氏境外资金链,该线索可能与警方内部……”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珩眼神一凛,迅速收起通讯器,几乎是同时,房门被敲响。 “沈先生,睡了吗?”是顾璃的声音。 沈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门。 顾璃站在门外,依旧穿着睡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 “突然想起,爸爸让我把这个给你。”她将文件夹递过来,“是那家航运公司的一些内部资料,他说让你先熟悉一下。” 沈珩接过文件夹,神色自然:“谢谢,这么晚还麻烦你送过来。” “不麻烦。”顾璃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房间,最后落在他脸上,笑容加深,“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沈珩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收紧。 “当然。”他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稳。 “一家人。” 第4章 真正的开头(插途开始) 地下拳场的空气浑浊不堪,汗味、血腥味和雪茄烟味缠绕在一起。 顾璃坐在二楼的VIP包厢,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漫不经心地俯瞰着下方的铁笼——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血腥的肉搏。 “小姐,人到了。”手下低声通报。 她没回头,红唇吐出一缕轻烟。“让他等着。” 笼中那个壮汉已经被揍得满脸是血,却仍死死缠着对手。这让她想起自己——在□□家族中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你死我活的缠斗。 五分钟后,她才缓缓转身,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 “沈倦?”她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又轻又冷,像一把匕首轻轻划过皮肤。 “顾小姐。”他从暗处走出来,微微颔首。 那一刻,顾璃眯起了眼睛。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线条。 不同于她身边那些浑身刺青、满脸凶相的打手,这个男人干净得过分——但那双眼睛里藏着东西,像暗流涌动的深海。 “他们说你是最好的货品鉴定师。”她慢慢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略懂一二。” 顾璃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比他矮半个头,不得不微微仰视,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知道规矩吗?” “请顾小姐指教。” 她突然伸手,不是冲着他带来的箱子,而是直接抚上他的胸膛。手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在这里,”她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衬衫扣子,“我说了算。” 沈倦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当然。您是老板。” 他的顺从恰到好处,却在那顺从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顾璃的手指停在第二颗扣子处,突然用力一扯。扣子崩开,露出结实的胸肌线条。 “验货的第一步,”她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先确认身上没有不该带的东西。不介意吧?” 沈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沉。 “悉听尊便。” 她继续摸索,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皮肤,感受着那下面紧绷的肌肉和温热的体温。这不像是在搜身,更像是在**——如果忽略她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正抵在他腰侧的话。 当她的手来到他腰间时,突然停顿。 “这是什么?”她摸到他后腰处一个硬物。 沈倦一动不动。“打火机。” “是吗?”她轻笑,手缓缓探入他的裤袋,果然摸到一个金属打火机。但在那之前,她的指尖分明感受到了别的东西——枪的形状。 他没有带枪。这不符合一个来黑市做交易的人的作风。 顾璃收回手,却不急着离开,反而将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 “喜欢这个牌子?” “习惯了。” 她打开盖子,咔嗒一声,火苗窜起。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她看清了他的眼睛——深邃,平静,却在那平静之下,藏着某种炽热的东西。 “坐。” 她终于后退一步,示意他对面的沙发。 交易过程很顺利。沈倦带来的古董确实如他所说,是上等货色。顾璃验货时,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克制,却又带着审视。 “满意吗?”他问,声音低沉。 顾璃没有立即回答。她端起酒杯,轻轻晃动里面的琥珀色液体。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父亲生前最喜欢说一句话。” “愿闻其详。” “在□□里,太过完美的人,要么是传奇,要么是骗子。”她抿了一口酒,目光锐利如刀,“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沈倦微微倾身,从茶几上拿起她刚放下的那支烟,就着她唇印的位置,自然地含住。 “这要看顾小姐需要哪一种。”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那个动作太过亲密,几乎像是一个间接的吻。 顾璃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巨响和骚动。枪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沈倦猛地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滚到沙发后方。子弹击碎了他们刚才所在的防弹玻璃。 “待着别动。”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冷静得不正常。 一个鉴定师,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混乱中,他的手护着她的后颈,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顾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轻声问,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他的喉咙。 沈倦低头看她,在枪声和尖叫声中,他的嘴角竟勾起一抹笑意。 “你的救命恩人?”他反问,毫不在意喉间的利刃。 顾璃也笑了,凑近他耳边,声音危险而诱惑: “那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要怎么演。” 当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护在怀中时,顾璃明白——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们之间那条危险而迷人的界线,正在枪林弹雨中慢慢融化。 枪声如爆豆般持续,楼下已经乱作一团。顾璃被沈倦牢牢护在身下,他胸膛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你的人?”她声音冷静,手中的匕首却纹丝不动。 沈倦低头看她,额前一缕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视线,却遮不住他眼中锐利的光。 “如果是呢?” 匕首的尖端微微陷入皮肤,渗出一粒血珠。 “那这就是你最后一句话。” 他突然笑了,不是伪装的那种温和,而是带着野性的、真实的笑。在枪林弹雨中,这个笑容危险得令人心惊。 “顾小姐,”他贴着她的耳廓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如果是我的人,刚才那颗子弹就该从你背后穿过了。” 话音刚落,又一波子弹击中他们藏身的沙发,填充物四溅。 顾璃眼神一凛。他说得对,刚才那颗子弹是从楼下射来的,角度刁钻,若非他及时反应—— “待在这儿。” 沈倦突然起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抄起茶几上的金属烟灰缸,精准地掷向对面包厢的狙击手。一声闷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顾璃趁机翻身,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正中一个试图从侧面摸上来的枪手手腕。 “配合不错。”沈倦瞥了一眼,语气里竟带着几分赞赏。 他顺手从倒下的枪手腰间摸走手枪,利落上膛,回身连续射击。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经过专业训练才有的节奏感。 这不是普通鉴定师该有的身手。 顾璃眯起眼睛,从裙下摸出她惯用的微型手枪。两人背靠背站立,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圈。 “左边三个。”她低声说。 “右边五个。”他回应,声音冷静得像在报菜名。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他们默契地移动、射击、掩护,像一对合作多年的搭档。每一次转身,他的手臂都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腰;每一次躲避,她的发丝都会拂过他的脸颊。 危险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顾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原本的皂角香,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 “为什么要救我?”在换弹夹的间隙,她突然问。 沈倦侧头看她,汗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你死了,我跟谁交易?” 又是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在他的衬衫上留下一道焦痕。 顾璃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向下拉,同时抬膝顶开一个扑上来的打手。 “这个理由,”她的唇几乎贴上他的,“我不满意。” 混乱中,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在一起,像两头在悬崖边对峙的猛兽,既想将对方撕碎,又被彼此深深吸引。 沈倦的手扣住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几分。 “那换个理由,”他声音低沉,带着枪火中的沙哑,“我还没尝过你那支烟的味道。” 顾璃轻笑,抬手一枪击倒他身后的敌人。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战斗在十分钟后结束。顾璃的人马终于控制了场面,满地狼藉中,受伤的人呻吟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 她站在包厢中央,旗袍下摆被撕裂,发髻松散,几缕黑发垂在颈侧,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像一头刚刚结束狩猎的母狮。 沈倦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他的衬衫扣子早在之前的混乱中全部崩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腹肌,上面有几道新鲜的擦伤。 “解释。”顾璃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将烟雾缓缓吐出。 “有人泄露了交易地点。”他言简意赅,“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你怎么确定?”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因为如果是我,会选择更隐蔽的方式,不会这么...粗鲁。” 顾璃走近,将烟递到他唇边。他微微一愣,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这个动作比任何亲密接触都更加暧昧。 “沈先生,”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肩膀的擦伤,感受着他肌肉瞬间的绷紧,“你的身手,不像个鉴定师。”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 “顾小姐,”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骨,“你的枪法,也不像个普通的大小姐。”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窜过。 最终,顾璃先笑了。她抽回手,转身走向门口。 “收拾干净。”她对手下吩咐,然后回头看向沈倦,“你,跟我来。” 沈倦挑眉:“去哪?” “你救了我一命,”她回头,眼尾微挑,“总得给你包扎一下。”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里的东西却复杂得多——有怀疑,有探究,还有一种被挑起的、危险的好奇。 沈倦看着她的背影,旗袍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步伐坚定而优雅,仿佛刚才的枪战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跟上她的脚步时,他能感觉到背后手下们警惕的目光。而前方,顾璃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若隐若现,像一个引人堕落的诱惑。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此刻,他们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个。 第5章 心怀不轨 窗外乌鸦的啼叫余音未散,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房间内紧绷的空气里。 顾璃和沈倦对视一眼,刚才那些暧昧的试探、危险的警告,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冻结。某种更紧迫、更阴暗的东西,正悄然逼近。 顾璃率先动作,她无声而迅速地移动到窗边,身体紧贴着墙壁,指尖轻轻拨开厚重窗帘的一丝缝隙,向外窥探。夜色浓重,庄园外围的树林在风中摇曳,影影绰绰,看不出明显的异动。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令人不适。 “几个人?”她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 沈倦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她身侧,他的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存在感却依然强烈。他没有靠近窗户,而是选择了一个能兼顾门口和窗口视角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内部和门缝下的阴影。 “暗哨只给了一次信号,无法确定具体人数。但能摸到这里,避开外围明哨,不是寻常角色。”他的分析冷静而专业,完全不像一个古董鉴定师。 顾璃收回目光,看向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专注,那是一种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本能反应。她心中的疑云再次翻涌,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阿泰的人?还是……别的对头?”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都有可能。”沈倦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是冲我来的。” 这句话让顾璃眼神一凛。她想起他过于干净的身份,过于利落的身手,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变数”。 “你身上到底带着多少麻烦,沈先生?”她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引入变数是一回事,引火烧身是另一回事。 沈倦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在危机笼罩的阴影下,他的目光反而异常沉静,甚至带着点坦诚的无奈。 “有时候,麻烦会自动找上门,躲不掉。” 他的话音未落,套房外间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摩擦声。不是敲门,更像是某种工具在试探门锁。 两人瞬间噤声。 顾璃的手无声地滑向腰间,那里藏着她的微型手枪。她对沈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则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向内室与外厅连接的门移动。 沈倦却没有听从。他几乎是同步行动,动作比她更快,一步挡在她身前,一只手向后,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之前从医疗箱旁顺手拿走的一把银色手术剪——在高手手中,这同样是致命的武器。 他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顾璃微微一怔。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警惕覆盖。这可能是表演,是获取信任的手段。在□□的世界里,信任是奢侈品,往往需要用生命来支付代价。 外面的声响停了。一片死寂。这种寂静比刚才的摩擦声更让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突然! “砰!”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外厅的门,而是来自套房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钢化玻璃应声碎裂,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随着碎玻璃渣一同滚入房间,动作迅捷如豹。 几乎在同一时刻,外厅的门也被猛地撞开,另外两名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闯入者持枪冲了进来。 三对二。而且对方有备而来,火力不明。 “找掩体!”沈倦低吼一声,猛地将顾璃向厚重的书桌后方一推,自己则就势向侧方翻滚。 “咻咻咻!”装有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书桌和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顾璃被推得一个趔趄,顺势躲到书桌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在她的地盘,她的核心区域,竟然被人这样闯入!这不仅是袭击,更是对她权威最**裸的挑衅。 她迅速探出手,凭借记忆和对房间布局的熟悉,向外开了两枪进行压制。 “左边窗边一个,右边门口两个!”她快速报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但握枪的手稳如磐石。 沈倦躲在一个巨大的金属书架后方,书架被子弹打得叮当作响。他听着顾璃的报点,大脑飞速运转。对方的配合默契,进攻路线刁钻,不像普通□□打手,更像受过专业训练的行动小组。 是冲顾璃来的?还是……真的冲自己? 他没时间细想。一名闯入者借助沙发作为掩体,正试图向书桌后的顾璃迂回靠近。 沈倦眼神一冷。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书架后闪身而出,手中的手术剪如同飞刀般掷出! “呃!”一声短促的痛呼。手术剪精准地命中了那名闯入者持枪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穿透。手枪脱手落地。 另外两名闯入者的火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顾璃抓住这个机会,迅速从书桌后站起,瞄准,射击! “砰!”一名刚刚调转枪口的闯入者额头中弹,应声倒地。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剩下的最后一名闯入者见同伴一伤一死,似乎意识到任务失败,竟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不是朝向顾璃或沈倦,而是指向了被沈倦击伤手腕、正痛苦蜷缩的同伴! 灭口! 沈倦瞳孔一缩,想阻止已来不及。 “咻!”子弹穿透了那名受伤闯入者的头颅。 紧接着,最后那名闯入者枪口再次调转,这次对准了他自己的下颌! “留活口!”顾璃厉声喝道。 沈倦反应极快,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前一瞬,猛地将身旁一个沉重的黄铜摆件踢飞过去! “哐!” 摆件砸在对方的手臂上,子弹打偏,擦着他的头皮射入了天花板。那名闯入者被撞得一个踉跄。 顾璃和沈倦几乎同时冲了上去。 顾璃一脚踢飞了他手边的枪,枪身滑出老远。沈倦则从后方锁住他的脖颈和手臂,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腰,将他牢牢制伏在地。 闯入者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顾璃蹲下身,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属于西方人的面孔,眼神凶狠,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决绝。 “谁派你来的?”顾璃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用英语冷声问道。 那名闯入者死死盯着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然后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英文,一字一顿地说: “The past always casts the longest shadow.” (过往总会投下最长的阴影。) 说完,他猛地一咬—— “阻止他!”沈倦察觉到不对,急忙去掐他的下颌,但已经晚了。 一丝黑血从闯入者的嘴角溢出,他的眼神迅速涣散,身体在沈倦的钳制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不动。 又服毒自尽了。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和一种名为“失败”的压抑气息。 三个闯入者,两死一自杀,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遗言。 顾璃缓缓站起身,看着地上三具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经营此地多年,自认防卫森严,却接连被人在核心区域得手。 先是拳场袭击,现在又是直接闯入她的私人套房!这不仅仅是挑衅,这简直是把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沈倦也松开了手,任由那具尸体滑落在地。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破碎的玻璃和外面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远处清理拳场的手下,眉头紧锁。 这些人的行事风格……不像本地□□。那种训练有素、任务失败立即自杀灭口的作风,带着浓厚的雇佣兵或者某些特殊组织的色彩。 “过往总会投下最长的阴影……”顾璃低声重复着那句话,眼神锐利地看向沈倦,“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你?” 沈倦转过身,面对她的审视。他的衬衫在刚才的打斗中更加凌乱,包扎好的肩膀处,纱布隐隐渗出血色。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他们。”他陈述事实。至少,不认识这几个具体的人。 “但麻烦是因你而来?”顾璃逼近一步,枪口虽然垂下,但那股压迫感丝毫未减。 沈倦沉默了片刻。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他的卧底任务目标并非顾璃的家族,但上级提供的背景资料语焉不详,只暗示这个盘踞多年的□□世家水很深,可能与几条国际暗线有牵连。 他选择以鉴定师的身份接近,本就是一步险棋,意在从看似边缘的古董走私渠道切入,探查更深层的东西。难道,这么快就触及了某些敏感的神经? “我不知道。”他最终选择坦白这部分,“我的出现,可能……搅动了一些我尚未完全了解的东西。” 他的坦诚让顾璃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继续编造完美的谎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倦?”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几分审问,多了几分探究,甚至……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未知答案的隐忧。 沈倦看着她。她站在一片狼藉中,旗袍染血,发丝凌乱,眼神却依旧明亮而倔强,像一朵在枪火中绽放的黑色玫瑰,危险,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他心中某个坚守的角落,似乎松动了一瞬。理智在疯狂叫嚣着警惕,但某种不受控制的情愫,却如同藤蔓,在暗处悄然滋生。 “我是一个……”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可能给你带来更多危险的人。如果你现在让我离开,还来得及。” 这是他给出的选择。也是他对自己内心那份不该萌动的苗头,最后一次理智的压制。 顾璃笑了。那笑容带着冰冷的嘲讽,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傲然。 “离开?”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从我让你踏进这个房间开始,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沈倦。”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渗血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下面的温热与潮湿。 “危险?”她红唇微勾,眼神如同最深的夜,吸引着一切飞蛾扑火,“我顾璃,从来就不怕危险。我只怕……游戏不够刺激。”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胸膛,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的心脏位置。隔着衣物,能感受到那下面强劲而紊乱的跳动。 “既然麻烦已经找上门,”她的声音如同魔咒,带着致命的诱惑,“那就让我们看看,这‘最长的阴影’,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沈倦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下,失控地重重一跳。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无论是对于任务,还是对于……他自己。 第6章 荆棘骷髅 房间内的死寂被窗外逐渐增大的喧闹声打破。庄园的守卫们终于意识到核心区域出了事,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顾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疑虑。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处理现场、稳定人心是首要任务。 她走到书桌前,按下一个隐蔽的通讯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与威严,听不出一丝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波动。 “阿森,带可靠的人上来。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需要清理。封锁消息,外围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 “是,小姐!”阿森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吩咐完毕,顾璃才再次看向沈倦。他正低头检查自己肩膀的伤口,绷带上的血迹扩大了些许。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眼神复杂。 “你的伤……”顾璃开口,语气平淡。 “无碍。”沈倦打断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这些人,不是冲钱来的。” “我知道。”顾璃走到那具西方人面孔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搜查。对方身上除了武器和那颗致命的毒牙,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装备精良,行动果决,完全是死士作风。 “The past always casts the longest ……” 她再次低声念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地板。父亲顾震山的影子,如同这句子所暗示的,庞大而沉重地笼罩着她的人生。是父亲留下的仇家?还是他那些未曾清理干净的“历史遗留问题”? 沈倦走到她身边,沉默地递给她一块从闯入者作战服上撕下的布料,上面有一个极细微的、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刺绣标志——一个抽象的、被荆棘缠绕的骷髅头。 顾璃接过布料,指尖摩挲着那个标志,眼神骤然缩紧。 “你认识?”沈倦捕捉到她细微的反应。 顾璃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书柜前,熟练地移动几本书籍,露出一个隐蔽的保险柜。快速输入密码和指纹后,她从中取出一本陈旧的皮质笔记本。 她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钢笔勾勒着一个类似的标志,旁边有父亲顾震山潦草的笔记: 【“荆棘骷髅”,活跃于西南边境与国际交汇处,疑与多年未破的“7.21”大案有关,极度危险,避之。】 “荆棘骷髅……”顾璃合上笔记本,脸色更加凝重。父亲很少用“极度危险”这样的字眼,而且特意标注“避之”。这说明,连父亲当年都对这股势力颇为忌惮。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沈倦问。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顾璃父亲的笔记,这个神秘组织的出现,似乎都指向了比普通□□争斗更深层次的黑暗。 “我不知道。”顾璃摇头,眉头紧锁,“父亲从未详细提过这个组织,只说过不要招惹。” 她看向沈倦,眼神锐利,“但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了。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或者……因为我们刚刚达成的‘合作’?” 这个问题,目前无人能解答。 这时,阿森带着几名心腹手下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房间内的惨状,几人都是脸色一变,但训练有素地没有多问,立刻开始熟练地处理尸体和清理现场。 “小姐,您没事吧?”阿森担忧地看向顾璃。 “没事。”顾璃摆摆手,指了指沈倦,“给他重新包扎一下。另外,安排他住进隔壁客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他也不得离开。” “是。”阿森应下,看向沈倦的眼神依旧带着警惕,但更多的是对顾璃命令的绝对服从。 沈倦没有异议,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在阿森的安排下,他跟着一名手下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去往隔壁的客房。 房间里只剩下顾璃和阿森,以及正在忙碌清理的手下。 “查。”顾璃对阿森说道,声音冰冷,“动用所有渠道,我要知道‘荆棘骷髅’最近的所有动向,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查清楚今晚拳场袭击和这次闯入,之间有没有关联。” “明白。”阿森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泰叔那边……刚才又派人来打听消息,似乎对今晚接连发生的事情很‘关心’。” 顾璃冷笑一声。“他当然关心。告诉下面的人,嘴巴都给我闭紧点。另外,把我们新来的这位‘沈先生’的消息,适当放出去一点。” 阿森愣了一下:“小姐,这是……” “水已经够浑了,”顾璃走到破碎的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眼神幽深,“不如再搅动一下。看看藏在底下的,到底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隔壁客房。 客房的条件丝毫不逊于主卧,陈设奢华而冰冷。沈倦坐在沙发上,任由顾璃派来的医生为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荆棘骷髅”……这个组织在他的卧底任务背景资料里只是模糊提及,属于需要警惕的“境外不稳定因素”。 没想到会在这里直接对上。他们的出现,是否意味着顾璃家族涉及的,远不止普通的□□生意和古董走私?是否与他真正要追查的那个横跨多国的犯罪网络有关? 而顾璃……她面对危机时的冷静、狠辣,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都让他感到心惊,又莫名地被吸引。她像一团燃烧在黑暗中的火焰,明知靠近会被灼伤,却依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医生包扎完毕,恭敬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沈倦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严密守卫起来的庄园。他现在被软禁在这里,看似失去了自由,却也阴差阳错地更接近了顾璃的核心圈层。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只是,代价会是什么?他想起了顾璃那双燃烧着野心与火焰的眼睛,想起了她指尖触碰他伤口时的温度,想起了自己那不该有的、失控的心跳。 —————————————— 第二天清晨。 顾璃一夜未眠。她处理了大量后续事宜,听取了各方汇报,但关于“荆棘骷髅”和昨夜闯入者的线索少得可怜。对方像是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遮掩了所有的疲惫,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她来到沈倦的客房门外,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沈倦也已经起身,换上了手下为他准备的干净衣物——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那股学者般的温和气质似乎又回来了,但眼底深处藏着的锐利,却无法完全掩盖。 “休息得如何?沈先生。”顾璃走进房间,语气平淡。 “托顾小姐的福,尚可。”沈倦回应。 顾璃在沙发上坐下,示意他也坐下。她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几件古董的资料和图片。 “这是下一批需要‘鉴定’的货。”顾璃看着他,“三天后,在码头区的七号仓库交易。对方是东南亚来的‘客人’,据说背景不太干净。你跟我一起去。” 这既是试探,也是利用。试探他面对更复杂局面时的反应,利用他“鉴定师”的身份和可能存在的、她尚未知悉的能力。 沈倦拿起平板,快速浏览着资料。这些古董看似普通,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混杂着几件极其敏感的物品——带有特殊历史印记、可能涉及文物非法跨境流转的东西。这趟交易,绝不简单。 “好。”他没有多问,干脆地应下。 他的爽快让顾璃有些意外。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不问问具体细节?不担心再有‘意外’?” 沈倦放下平板,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顾小姐既然敢去,我奉陪便是。至于意外……”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和顾小姐在一起,似乎总是少不了意外。习惯了。”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几分冒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顾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他时而危险,时而坦诚,时而又像现在这样,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吸引力。 “很好。”她站起身,压下心底的异样,“这三天,你可以在这个套房内自由活动,需要什么跟阿森说。但记住我的规矩。”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沈倦,别让我失望。” 门轻轻合上。沈倦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 三天后的码头交易……“荆棘骷髅”的阴影……顾璃身边潜伏的危机……还有他自己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夜晚。那将会是一个风暴汇聚的漩涡。 而他,这个本该冷眼旁观的卧底,已然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他不仅仅是为了任务,似乎……也开始为了某个不该在乎的人,准备踏入这未知的险境。 顾璃离开后,套房里恢复了寂静。沈倦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庄园里明显增多的巡逻守卫,心情复杂。他被困于此,却也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嵌入了顾璃势力的核心。三天后的码头交易,无疑是一个关键节点。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但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沈倦在有限的自由活动范围内,尽可能收集信息。 他从负责送餐和日常用品的手下口中旁敲侧击,从阿森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图景,逐渐对顾璃面临的内部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元老阿泰确实野心勃勃,盘踞着帮派里利润最丰厚的毒品和赌场生意,对顾璃这位年轻的“大小姐”表面恭敬,实则阳奉阴违。 另外几位叔父辈的人物则大多持观望态度,既忌惮顾璃父亲余威和她本人的狠辣手段,又对阿泰许诺的利益心动。 顾璃看似掌控全局,实则根基并不稳固,尤其是她父亲去世后,一些原本紧密依附的势力开始松动。 “荆棘骷髅”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对方自那晚之后便再无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这种沉默更让人不安。 期间,顾璃来过一次,与他再次确认了码头交易的细节,并带来了一批交易用的“样品”——几件真正的古董,以及混入其中的、需要沈倦“鉴定”出特殊价值的敏感物品。 她的态度公事公办,带着审视,但沈倦能感觉到,那层冰冷的戒备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依赖。她需要他的专业能力,也需要他这个“变数”来打破僵局。 沈倦配合地扮演着他的角色,对古董的分析精准到位,对其中隐藏的“门道”也心领神会。 他甚至根据自己对东南亚黑市交易的了解,补充了几点顾璃都未曾考虑到的风险细节。顾璃听着,眼神中的审视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欣赏与警惕的光芒所取代。 “你懂得确实很多,沈倦。”她最后说道,语气意味不明。 “混口饭吃,总要有些真本事。” 沈倦回答得滴水不漏,心里却清楚,自己展示的越多,暴露的风险也越大。但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帮她,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这种情绪危险而致命。 第7章 孽缘 第三天夜晚,码头区。 咸湿的海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七号仓库锈迹斑斑的外墙。远处城市的灯火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却照不透这片区域的阴暗与潮湿。 仓库周围看似平静,但黑暗中不知潜伏着多少双眼睛。 顾璃坐在仓库二楼临时搭建的指挥点里,面前是几个监控屏幕,显示着仓库内外关键位置的实时画面。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眼神冷静如冰。阿森站在她身后,神情紧绷。 沈倦站在她身侧,同样是一身深色便装。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今晚的交易,注定不会太平。 “他们来了。”阿森低声道。 监控屏幕上,几辆黑色的厢式车无声地滑入仓库前的空地。 车门打开,七八个穿着花衬衫、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人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显得颇为斯文的中年男人,但他眼神里的精明与狠戾却掩饰不住。 “是‘察猜’的人。”顾璃认出了对方,“东南亚那边有名的‘清道夫’,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货。” 双方人马在仓库空旷的中心区域会面。顾璃带着沈倦和阿森,以及几名精锐手下走了下去。察猜那边的人也迎了上来。 “顾小姐,久仰大名。”察猜操着略带口音的中文,笑容可掬,但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顾璃和沈倦身上扫过。 “察猜先生,客气。货带来了吗?”顾璃开门见山。 “当然。”察猜一挥手,他身后的一名手下打开一个手提箱,里面是几件用绒布包裹的古董。 沈倦上前一步,在顾璃的示意下开始鉴定。他戴着手套,拿起一件青铜爵,仔细查看纹路、锈色、重量,动作专业而专注。他的判断将直接影响交易的价格和后续。 就在这时,沈倦的余光瞥见察猜身后一名手下,手指在腰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发送什么信号。他心中警铃大作。 “顾小姐,”沈倦放下青铜爵,语气平静,但语速稍快,“东西没问题,是商周的真品,价值不菲。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察猜,眼神锐利:“察猜先生,交易讲究诚意。您带来的人,似乎有点多了吧?而且,外面好像也不太安静。” 顾璃眼神一凛,几乎在沈倦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按下了藏在耳后的微型通讯器:“各小组注意,有情况!” 几乎是命令发出的瞬间,仓库四周的高窗突然传来玻璃破碎声!数道绳索垂下,一个个黑影如同鬼魅般迅捷滑入! 与此同时,仓库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另一伙人持枪冲了进来!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找掩护!”顾璃厉声喝道,一把将身旁的沈倦推向旁边的货物堆后方,自己则迅速拔枪还击。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三方势力——顾璃的人、察猜的人、以及不知是阿泰派来还是“荆棘骷髅”的袭击者——在仓库内激烈交火。 子弹横飞,打在金属货架和集装箱上,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沈倦被顾璃推开的那一下,力道不轻。他靠在冰冷的货物箱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顾璃在那个生死关头,第一反应竟然是保护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冰封的心防,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涩和更深的矛盾。 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沈倦眼神一沉,属于警察的冷静和果决瞬间压倒了纷乱的情绪。他观察着战场形势。袭击者火力凶猛,配合默契,目标明确地指向顾璃所在的位置。 察猜的人则在混乱中试图带着货撤退,与袭击者也有零星交火,显然并非一伙。 “左边货架上有狙击手!”沈倦对着顾璃喊道,同时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是谁掉落的手枪,利落上膛,探身向试图从侧面包抄过来的两名袭击者连续点射。 他的枪法极准,两名袭击者应声倒地。 顾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此刻无暇多问。她依托掩体,指挥着手下进行反击。阿森带着人死死顶住正面的压力。 然而,袭击者人数占优,而且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利用仓库复杂的地形,不断压缩顾璃等人的活动空间。 “小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被包围了!”阿森一边换弹夹一边焦急地喊道,他的手臂被流弹擦伤,鲜血直流。 顾璃咬紧下唇,脸上沾了灰尘和溅上的血点,眼神却愈发凶狠。她不能倒在这里,否则父亲留下的一切就真的完了。 就在这时,沈倦突然靠近她,低声道:“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路!” 他之前研究过这个仓库的原始结构图,记得在仓库最里面,有一个废弃的、通往后面小巷的卸货通道。 顾璃看了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枪火明灭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坚定。 “信我一次。”沈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有时间犹豫。顾璃当机立断:“阿森,带人断后!其他人,跟上沈先生!” 沈倦率先起身,凭借精准的枪法和灵活的身手,在前方开路。顾璃带着剩余几名手下紧随其后。他们利用货架的掩护,且战且退,向仓库深处移动。 袭击者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火力更加密集地倾泻过来。 沈倦感觉子弹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感官提升到极致。他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护住身后的顾璃。 在一个转角处,一名袭击者突然从高处跳下,手中的匕首直刺顾璃后心! “小心!”沈倦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将顾璃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一刀! “呃!”匕首刺入皮肉的闷响让顾璃浑身一颤。 沈倦闷哼一声,反手一枪结果了那名袭击者,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迅速起身,拉起顾璃,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顾璃看着他后背洇出的鲜血,声音有些发颤。那一刻,她心中坚固的某处,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事,快走!”沈倦打断她,推着她继续向前。 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个被杂物半掩的卸货通道。沈勉用力踹开锈死的铁门,一股带着海腥味的冷风灌了进来。 “快出去!”沈倦守在门口,对着追来的袭击者连续射击,为顾璃和手下争取时间。 顾璃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咬牙带着人冲入了小巷的黑暗中。 确认顾璃安全撤离后,沈倦才最后一个闪身出了通道,并反手将铁门关上,用一根铁棍卡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小巷外传来了车辆引擎发动和迅速远离的声音。顾璃应该暂时安全了。 仓库内的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袭击者和察猜的人似乎也各自撤离了。 沈倦独自一人站在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官方。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摸了摸后背仍在流血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今晚,他救了她,也让自己更深地陷了进来。 距离他端掉这个窝点的任务目标似乎更近了一步,因为他获得了顾璃更深的信任。但距离他抽身离去、销声匿迹的那一天,似乎也变得更加艰难和……痛苦。 他知道,经过今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仓库死里逃生的当夜,顾璃没有回庄园,而是去了城中一套绝密的安全屋。 套房里,灯光被调到最暗。沈倦趴在客厅中央的黑色皮质沙发上,上身**,后背那道狰狞的刀伤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血迹半凝。 顾璃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医药箱散在一旁。她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一点一点、极其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血。 她的动作不再像第一次包扎时那样带着审视和公事公办,而是充满了某种凝滞的、近乎颤抖的专注。 冰凉的液体触碰到火辣的伤口,沈倦的背肌下意识地绷紧,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疼吗?”顾璃的声音沙哑,比窗外的夜色还轻。 沈倦侧过头,脸颊陷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以及她紧抿的、失去了血色却依旧线条优美的唇。 “还好。”他低声回答,目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此刻的她,褪去了□□千金的冷硬外壳,显出一种罕见的、易碎的真实。 顾璃没有抬头,指尖却放得更轻。“为什么?”她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为什么替我挡那一刀?” 仓库里那一刻的画面在她脑中反复播放——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扑倒,用身体承受了致命的袭击。那不是计算,不是表演,是近乎本能的反应。这颠覆了她二十多年来在□□中形成的所有认知。 在这里,忠诚可以用钱买,背叛是家常便饭,但为她舍命……这代价太大,大到她不知该如何偿还,甚至不敢去深思其背后的意味。 沈倦沉默了。为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任务要求他必须保护关键人物?还是……在那一刻,他根本无法忍受看到她受到伤害? “不知道。”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诚实的、却更显暧昧的答案,“可能只是……身体自己动了。” 这个回答,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顾璃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伪装和计算,只有疲惫、痛楚,以及一种同样迷茫的、**的情感。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交缠,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血腥气,以及一种更浓郁的、名为“心动”的危险气息。仓库的枪声、死亡的威胁、后背的剧痛…… 所有这些极端的情境,都像是最猛烈的催化剂,将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烧得千疮百孔。 顾璃俯下身,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伤口边缘完好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 “沈倦,”她叫他的名字,像一声叹息,“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毁了我的?”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最大的渴望。 沈倦的心脏被她这句话狠狠攥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里面有怀疑,有挣扎,有脆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他张了张嘴,那句“我是警察”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防。但最终,他只是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 “我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矛盾,“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顾璃,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是一个模糊的承诺,一个在谎言与真实边缘走钢丝的答案。但在此刻,在经历了生死与共之后,这却成了顾璃唯一愿意相信的东西。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重新低下头,更加专注地为他上药、包扎。她的动作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当最后一截绷带被打上结,顾璃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她没有起身,而是就着跪坐的姿势,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沈倦没有受伤的肩胛骨上。 沈倦浑身一僵,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额头的温热,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沈倦,”她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背叛我。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既是警告,也是祈求。 沈倦闭上眼,感受着后背的剧痛和肩胛处传来的她的温度,心中一片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任务、责任、正义……所有这些曾经清晰坚定的东西,此刻都在这个女人的脆弱与强势交织的情感面前,变得模糊不清。 他伸出手,覆盖在她放在他身侧的手背上,紧紧握住。 “好。”他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却重若千钧。 这一夜,安全屋外危机四伏,屋内却有一种悖论般的宁静与亲密。信任,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以一种扭曲而强大的方式,生根发芽。 接下来的日子,顾璃的势力经历了一场无声却剧烈的地震。码头袭击事件成了导火索。在沈倦有意无意的引导和分析下,顾璃将矛头直指阿泰。 她利用沈倦提供的、关于交易细节被泄露的“专业分析”,以及阿森等人暗中收集的证据,以雷霆手段清洗了阿泰安插在核心位置的数个钉子。 阿泰势力遭受重创,被迫暂时蛰伏。其他观望的叔父见识了顾璃的狠辣与手段,加上“荆棘骷髅”的威胁悬而未决,一时间竟空前地团结在顾璃周围。 沈倦在这个过程中,凭借“救命恩人”和“智囊”的双重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他接触到了更多核心的账本、秘密的走私路线、以及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他将这些信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一次次传递出去。 每一次传递,都像是在他心上刻下一刀。他看着顾璃在清理门户、重整势力的过程中展现出的疲惫、孤独和偶尔流露出的、对他不加掩饰的依赖,内心的负罪感与日俱增。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阴谋与血腥的泥沼中,诡异地升温。他教她鉴赏真正的古董,她带他见识□□世界的运行规则;他在她因噩梦惊醒时默默陪伴,她在他在书房熬夜分析情报时递上一杯热茶。 那些不经意的触碰,那些在危机中下意识互相关注的眼神,那些深夜无人时的低声交谈……都像藤蔓,将两人的命运越缠越紧。 然而,风暴终究会来。 一个月后,沈倦接到了上级用最高密级渠道传来的最终指令——“证据链已基本完整,‘巢穴’行动定于三日后午夜收网。务必确保目标核心人物顾璃在控制范围内,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 指令的末尾,还有一句冰冷的补充:“注意自身安全,若身份暴露,立即撤离,必要时可放弃任务。” “放弃任务”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刺入沈倦的心脏。他知道,这意味着在顾璃和任务之间,他必须做出最终的选择。而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彻底背叛。 也就在同一天,顾璃接到了一份密报。那份密报,来自一个她安插在警界内部、沉寂多年的暗桩。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内部消息,警方近期将有大规模扫黑行动,代号“巢穴”,目标直指你方。行动级别极高,疑有内线。】 顾璃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条,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浑身冰凉。 大规模行动……代号“巢穴”……疑有内线……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名为“背叛”的线,瞬间串了起来。 她想起了沈倦的突然出现,他超凡的身手,他精准的“分析”,他引导她清理阿泰势力……以及,他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黑暗世界格格不入的某种坚持和底线。 一个可怕的、她一直不愿去深想的猜测,浮出水面。 她猛地转身,目光投向书房门外——沈倦此刻,应该就在隔壁的房间。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不信,逐渐转变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毁灭性的痛苦。 第9章 自白(插叙结束) 几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也足以让某些执念沉淀得更加深邃。 沈倦在这几年里,过着双重生活。明面上,他在某个境外投资机构挂职,履历光鲜,行为低调;暗地里,他时刻关注着来自南方那个城市的任何风吹草动,接收着关于顾氏家族的零碎情报。 顾家的根基比想象中更深,几次经济波动和扫黑行动都未能伤其根本,反而让它在顾璃的手中,呈现出一种洗白上岸、与新兴资本结合的趋势,更加难以撼动。 而“荆棘骷髅”,则像真正的幽灵,偶尔露出獠,随即又隐入黑暗,线索寥寥。 上级的耐心在消耗,压力与日俱增。沈倦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突破口,不仅任务可能无限期搁置,他这颗埋藏多年的钉子,也可能失去价值。 直到那个加密通讯频道再次亮起,代号“红线”的计划被激活。 【目标:顾璃。身份:金融才俊沈珩。任务:利用顾氏集团寻求资本运作和洗白转型的契机,近距离接触,重新评估其与“荆棘骷髅”关联,寻找核心破绽。注意:顾璃经数年历练,已非吴下阿蒙,警惕性极高。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看着指令,沈倦,现在应该叫沈珩了。 深吸一口气。 几年等待,终于等来了机会。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一個更加成熟、强大且对他抱有未知态度的顾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