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甄嬛传之北殿之秘》 第1章 楔子 江柏年沉默着,看殿外的日光一棱一棱的照在地上。他早已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来此。他身处的殿堂空旷而静谧,有一半修筑成佛堂,他坐在前厅,手中茶盏的热度一分一分在消失,直到完全凉了,他才抬手将杯子置于案上。 和前几次一样,他依旧没有见到主人。 侍茶的宫人见状,面无表情侧过身,倾壶倒出一杯新茶。以掌平推,滚烫的茶盏被内力驱使,迅速而准确,滑向江柏年的手边。于是悄然无声的室内格外清晰的一记脆响,是新旧两盏茶相撞的声音。不过那撞击并不重,因杯身并无一丝裂痕,也没洒出半点茶水,只是新茶恰到好处的代替了旧茶的位置。 如此这般,已经换过三次茶水了。江柏年开始犹豫,要不要待这杯茶凉就离开。然而恰在他心思不定之时,殿内的重帘忽然动了一下,一个淡淡的影子映在了上面。 身影应是位女子,看不真切容貌。尽管身形略有些单薄,可她周身却隐隐散发着迫人的压力。殿内宫人粉粉跪下,不敢抬头。唯有江柏年,对那股压力不觉不惧。他从容起身,大胆以江湖人之礼抱了拳,敬重道:“师姐!” 殿主人被这样称呼,还是第一次,帘后的身影明显怔了一下,本能的就要逃避,她极快极轻的说了一句:“不,我不是!” 但却是料定有此,江柏年置若罔闻,更加以单膝跪地,扬声又恭敬的唤了一回。 几重帘幕微微颤动,而后从后传出一声无奈长叹:“我之所为,有悖医道。我已不配为药王门人,万受不起江太医这一声师姐。” 她语气沉郁,且饱含悔恨,话越到后来,情绪越是严重。 药王门人素来将医道看的极重。闻她此说,江柏年亦不由蹙了眉,当下不再强求,只言道:“师姐不愿回师门,微臣便不勉强。只不过江柏年入宫,除了迎回师姐。还要带回那件师叔当年从本门带出的宝物。”他神色肃然,又凝重补充了一句:“本门几代祖师的心血,总不好一直流落在外。” 帘后的影子立刻不安起来,仿佛面对某种判决。她良久不语,江柏年亦不做声,他猜到她的踌躇也许与那所愧之事有关,可也不欲多加揣测。似是权衡再三,她最终是无奈又惋惜的开了口:“本门至宝,自然应该还归本门。可惜我实在不肖,愧对历代药王,你所说的宝物,已于多年前,被我遗失在棠梨宫北殿……” 年初审计有点忙,不好意思开更比预期晚了,老规矩,一周5-7更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一、寻经苦梵声遇故知(上) 大雪封山的第二天,普济庵众尼无法下山,晨间以轻功下山汲水的活计受阻。甄嬛存着侥幸,以为晨间的习武要取消,昨日四院武较实在太累,她懒怠的没有起身。山间的冬季更是严酷,窗外北风呜呜作响,听着风声,甄嬛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翻了个身,将身上的棉被又裹紧了些。 同房的浣碧早已起身,蹑手蹑脚梳洗、整理床铺,又在院里打过一套长拳热身。期间来甄嬛床前叫过她两回,甄嬛均是出声应了,转眼又睡过去。 昏昏沉沉的又迷糊一会,房间里再次响起“嗒嗒”的脚步声,甄嬛只道还是浣碧,便不在意。谁知那人走近了来,扯住她被角一股大力猛掀了起来,“哗”的一下,冷风全灌了进来。甄嬛给冻的一缩,翻坐起身就要斥浣碧。她话都出了口,一睁眼,才发现,掀她被子的哪里是浣碧,是庵里头一个执事的小尼。 普济庵戒律森严,即便是对带发修行的甄嬛,也不松懈半分。 这个甄嬛是知道的,所以她斥责的话说了一半,也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阿弥陀佛,不管甄娘子从前什么身份,既已在庵里修行,还请娘子能恪守痷规,起来习武。”相比方才掀被子的做法,执事的尼姑此刻双手合十,说话真是十分客气了。 甄嬛在庵中什么身份也无,再不悦,也不得不低伏。她忍住怒气,合掌念了句佛,匆匆穿衣去院中与众尼一同练武。 遥想当日,宫中发生巨变,一夜之间华妃失势,眉庄瘫痪,甄氏满门获罪,甄嬛亦因纯元故衣之事遭到玄凌厌弃。而甄嬛为能东山再起,不惜与玄凌达成契约,答应帮其出宫寻找载有《狮子吼》下卷的那本经书。 于棠梨宫幽禁十月,甄嬛生下一女。玄凌纵然对她已无好感,但见到新生的女儿,也不免心软,开口允诺说,若然甄嬛愿意,可以恢复位份,并不再追究故衣之事。闻此,甄嬛心底也涌出一丝感动,恩义虽断,她毕竟未能忘情。她觉得或许顺应玄凌的意思是好,却也明白,一但答应,纵使真的前事不究,自己恐怕是要在这个位份终老了。好胜如甄嬛,怎会情愿?更何况只要一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纯元皇后替身,玄凌的心,根本一天都不曾属于她,甄嬛心中,对这样的施舍,更是不甘、不屑。 总要有一点不同的,甄嬛恨恨的想,如果不能为玄凌所爱,那么至少做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吧。因而她拒绝了,玄凌见她十分坚决,居然未加责怪,默然允了。 本来事情至此,玄凌看在女儿的面上,并不至与她为难。偏偏甄嬛眼见他疼爱女儿,又不知教训,自作聪明,竟提出要给女儿取名为“绾绾”。“绾绾”与“剜剜”同音,其中涵义,不能再明了。玄凌乍听到这个名字,心尖就是一酸,看女儿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可他稍一转念,想起甄嬛在自己面前狂嚎“错付了”的那副模样。心中触动尽数化为厌恶,他立刻板起面孔,将女儿交到乳母怀中,脸色铁青的走了。并且次日,就命人准备甄嬛出宫的事宜。 皇命难违,甄嬛只得草草收拾出宫。浣碧虽得到玄凌应允,可以留在宫中,但或许是姐妹情深,或许是愧疚于此前的背叛,她坚持要留在甄嬛身边,不离不弃。此前流朱的死对甄嬛带来过不小的打击,因此那一刻,她对浣碧的举动格外的珍惜和感激。 出宫的前一天,她听说玄凌要将女儿交由皇后抚养,不禁有些担忧,她始终觉得,皇后并不是表面那样端庄贤淑。有一些事,像是皇后在推波助澜,甚至于是她在幕后操控的,比如华妃失势,比如纯元故衣。 眉庄一直由江柏年和温实初照看,直到甄嬛离宫,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然而还有一件,令她更担忧的事情,也许,是最担忧的。那就是安陵容。她禁足十个月,虽不通外界,但总有些闲言碎语,可以让她知晓一些她想得到的信息。唯独安陵容,在被为嫉妒冲昏头脑的甄嬛告发之后,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无论甄嬛如何费尽心思的打听,都是枉然。安陵容这个人,就似在偌大的紫禁城离奇的消失了一般。 是以前情如此,叫甄嬛怎能心安。她必须尽快消除玄凌对自己的厌恶回到宫中,她必须尽快找到那本经书。不过尽管甄嬛自持聪明,又有浣碧从旁协助,架不住北宫斗比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二人着实吃了一番不小的苦头,才寻得经文在普济庵住持手里。 她们几经周折,借着玄凌的一些帮助,进入普济庵带发修行。普济庵建在石碣山半山腰,庵里百来个尼姑,不算很大,却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且不说住持冲劲元师,就是四院首座,亦皆为当世传闻中的隐士高手。而今,东北院的首座正在闭关,住持整日行踪飘忽不定,故只有西院首座静白,南院首座静虚坐镇,督促弟子练功。 像这种世代出高手的古刹,庵中弟子平日无论吃饭、挑水、洗衣、种菜,俱要配合武学而行,监管督查亦严格。这样的习武强度,即使在嗜武如命的大周,也是非常少见的。 甄嬛由皇帝钦赐入庵修行,旁人知道她身份必定不简单,但又见她也没得皇帝特别交代什么,知她身份尴尬,修行大概也只是幌子。故众尼姑对她不以师姐妹相称,只叫她“娘子”。众人每日该做的活该习的武,甄嬛与浣碧也是一样不曾少,一样不曾减轻。 浣碧是从小做活做惯了的,吃着些苦也不觉什么,可娇生惯养的甄嬛,何曾经过这些,于是在苦难中,人的心境渐渐变了,有些事情明明清晰的现在变的扭曲,有些错误明明是自己的,现在成了别人的。 第3章 二、寻经苦梵声遇故知(下) 晨间尚有几缕阳光,近午山上又飘起大雪。山庵众人已经对拆完一套拳法,正好入庵休息,甄嬛自产后出宫以来要么奔波要么与人较武,不曾好好休养。她性子向来好胜,好比昨日四院武较,轻易就展露头脚,试探出不少隐匿高手。不过此前得罪的掌事尼姑不在其列,甄嬛冷眼瞧见她路过自己,面上的不屑针一样。这不见血的暗器比天下任何兵器都要伤人,甄嬛眉心紧蹙,待要发作,被身旁浣碧按下,提醒她正事要紧。 于是甄嬛收起胸中恶气,以绿波指法不动声色拂过自己胸前数大要穴。绿波指原是甄嬛外祖父的家传绝学,向来不传外姓。甄嬛母亲都不得其髓,因甄嬛武学天赋极高,性又聪敏,深得外公喜爱,才舍得对她倾囊相授。这门指法奇在出其不意,无迹可寻,能让人内息紊乱,经脉逆流,旁人却看不出是何所伤。甄嬛心知玄凌恐怕没有多少耐心,不得不以身做饵,剑走偏锋。 水波一样柔和的指力打入经脉后立刻变得坚韧刚劲,飞快在甄嬛体内流窜,风雪天她额头都沁出了汗珠,浣碧知道她此行甚险,当下谨慎的观察她神色。但见她面色逐渐苍白,继而迅速转红,显是血气翻涌所致。浣碧恐她出了什么差错,要搭她脉搏,甄嬛暗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浣碧心还未定,就听哇的一声,大口鲜血自甄嬛口中喷出。 浣碧大骇,连忙扶住她肩头,转身向庵内众尼喊道:“不好了,我们娘子练功走火了!” 普济庵众尼练的皆为正统武学,讲究循序渐进,不走捷径,修习内功走火一事,在正统中乃是大忌,故立刻引发了部分尼姑的恐慌,有四五人围了上来,紧张的查看甄嬛脉相。 她们平日里素不喜甄嬛故作清高,可毕竟她是奉旨来此修行,平日怠慢也就罢了,要是真的出事可就难以担待了。 此时那几人已经断定甄嬛是因为昨日酣战后调息不得法而致真气逆流,伤及五脏。然甄嬛所习内功路数,与普济庵众人南辕北辙,贸然间也未有人敢帮她救治。 浣碧见甄嬛面色已如金纸,暗悔方才不该催她做正事。正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些甄氏内功法门给诸人听,忽见门外一个高瘦的尼姑大步走来,她来的极快,步法没有什么奇特,仿佛只是她步子比别人迈的大,在一呼一吸间已来到近前拨开众人,伸手就去捏甄嬛的下巴。浣碧错愕,她离甄嬛那样近,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那人已往甄嬛嘴里塞了几块生姜,又迅速往她胸口肩背处拍了几下,甄嬛长呼出一口气,浣碧再探她内吸已平稳了许多。 这个尼姑大约与庵中诸人不大和睦,无人与她说话,浣碧刚要开口,见那尼姑颧骨高耸眉眼间一股凶相,一句谢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逞强斗勇,向来没有好下场!”她说话粗鲁凶狠,语气和石头一样硬,声如洪钟,震在浣碧耳中嗡嗡作响。话说的难听至极,谁让她方才真救了甄嬛,是以浣碧还是耐着性子替甄嬛道谢。 “又没救你,你谢我什么?”正如来的般突然,那尼姑生硬的丢下这句话,几步又消失在门外风雪里。 眼下甄嬛的情况已不再危急,仍需内功高深之人辅助疗伤。晚间南院首座静虚前来,她是上任住持的亲传弟子,内功根基扎实,修为颇高,人也随和谦虚,不像西院首座静白,自视甚高,据说屡屡挑衅东院首座莫言,静白亦不喜甄嬛,才打发静虚前来。静虚与静白同为四院首座,论资历更是静白师姐,无奈静白作风向来嚣张,静虚对甄嬛无太多看法,倒也没有什么为难,还颇为尽心。她的内力连绵浑厚,带着甄嬛的真气在她体内运行好几个周天已然调理顺应。正欲撤去内力,冷不防对方丹田处又有一道森然的真气急窜,顺着被撤回的内力一起吸进静虚的经脉,激的她立时呕血,甄嬛的身躯也瘫倒在旁。 这一道真气自然也是甄嬛以绿波指法自行注入体内的,静虚不明就里,只暗暗称奇。她内力精湛扎实,这道真气令她口吐鲜血,却伤不到根本,可惜甄嬛这症她就不会解了,她既不会,首座以下再无人可解。静虚默默叹了口气,将浣碧唤入屋内,交代了甄嬛情况,嘱咐她无需担心,再晚些会有人来找她二人。 待到静虚走远,甄嬛勉强撑起身,迎着浣碧关切的目光虚弱开口:“希望此事能成。” 出宫前后甄嬛经历过种种遭遇,性情的变化浣碧岂能不知?二人实为姐妹,情谊越来越远,再加上流朱的惨剧,她对这位长姐从幼时的羡慕崇拜已转化为怀疑和审视。但现在她双眼微湿不是作假,她自怀中摸出一粒麦丽丸喂长姐服下,护住心脉,安慰道:“定能成了,除了她这里还有谁呢?” 甄嬛闭目,缓缓点头,这出苦肉计若是无果,将是她的穷途末路。 深夜雪下的更为放肆,没听到脚步,桌前的灯火无风跳了两跳,笃笃的敲门声静谧中响起。 甄嬛的心和着敲门声突突的跳,浣碧殷切的去开门,来的竟然是白日里那个高瘦的凶尼姑。 这次她却十分礼貌,双掌合十对屋内的甄嬛行了一礼:“贫尼莫言,家师有请甄娘子。” 原来她就是莫言,屡被静白挑衅,依然稳坐四院武学第一的东院首座。 门外寒风卷着雪花撒进来几点,浣碧忙拿过一件披风给甄嬛裹上,莫言面上换回了此前的不屑神色,忍不住嗤笑。甄嬛从来不愿让人小瞧了去,当即推开披风踉跄下床,浣碧要去扶,莫言已抢先出手,在甄嬛手臂上一托,一股极大的力气将她抬起,然则这令甄嬛觉不对,好像莫言用的只是力气而非内力,晃神的功夫甄嬛已稳稳的落在莫言背上。 “我来负你,你不要跟。”后半句话是对着浣碧说的,最后一个字音未落,莫言人已在门外三丈,浣碧追之不及,只得由着她负着甄嬛踏雪飞奔。 普济庵建在山腰,周围群峰环绕,其中的主峰唤做凌云峰,地势陡峭,高逾百丈,无尽夜色下山顶终年的积雪皎明如月,格外显眼。甄嬛知道莫言此时正向着顶峰攀爬,她攀的很快,像一只天生如此的猿猴或羚羊,而非是施展了什么武功,若无她自报家门,谁会想到她会是东院首座呢? 难道这就是武学达到了化境吗,甄嬛想着,意识逐渐模糊。 茫茫的不知过去了多久,甄嬛自觉周身血液似寒露结成了霜,冷的刻骨,有人声在低低讨论什么,她自顾不暇,便不愿去听。不多时,一道霸道的真气从她背心处打来,转瞬间体内森寒之气全部消解,接着丹田处又一道和煦的真气透入,容纳所有乱窜的内息,春阳化雪,并入四肢百骸,带着甄嬛沉沉坠进梦乡。 梦境里是一个夏天的末尾,她回到富丽的皇宫,金钗碧环,锦衣玉扣,去参加一场盛宴,在她身前引路的是皇后的大宫女剑秋。 走着走着眼前升起一层薄雾,朦胧中剑秋的脸孔被薄雾笼罩,令她看起来不像她本人,倒像是……甄嬛一时想不出,于是快步赶上,想看清楚她到底像谁。 不料皇后的脸忽然出现在雾中,隐隐绰绰,让她慈眉善目的五官显得十分扭曲,声音也透着不真实的尖锐和讽刺,她说:“碗嫔!你怎么敢穿上先皇后的衣服?” 甄嬛一愣,惶恐的低头,身上精心裁制的华服果真变成了她此后经年的噩梦,一件蕊红色的锦袍,纯元故衣。 仿佛很满意甄嬛的表情,皇后扭曲的脸阴沉沉的笑起来,但这笑又像哭,使得她面容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慈悲如菩萨,一半暴戾如恶鬼,她们的声音是一样的,哀怨的重复着:“碗碗类卿…哈哈,碗碗类卿…” 这四个字有如天罗地网,把甄嬛牢牢锁在原地,她在梦里想要呼喊,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直到玄凌的身影出现,她才逃脱困锁,扑在玄凌怀里。可他的怀抱还没带来什么温暖,又有一人步若生莲、盈盈而来,甄嬛近乎要窒息了,是安陵容。 “碗碗别怕,朕在这里。”玄凌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甄嬛抬起脸,玄凌的温柔立刻变为愤怒,他奋力将她推开,眼神望向另一处,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你不是碗碗…她是…她才是碗碗…” 甄嬛顺着玄凌的目光看过去,他像个疯子,他看的地方除了剑秋没有任何人。豪无防备,有只柔软的手带着一缕馥郁芳香,冰冷冷贴上甄嬛的面庞,安陵容莺啭般甜美的嗓音回荡起来:“姐姐,你的脸划伤了,妹妹给你涂点舒痕胶,可好?”甄嬛惊的尖叫,不自觉抬手在脸上一抹,串串殷红血珠自掌心滑落,不知怎的,这血珠似乎变成了流朱的。 现在管文鸢也出现在了雾里,猖狂大笑… 甄嬛再也忍不下去,展开楚宫腰飞掠出去,她的轻功一向少有人及,可这一次,所有人都追着她,不肯放过。甄嬛心中怕急了,仓皇的几个起落后,已到了莲花池旁,夏末荷叶还很繁茂,一艘孤清小舟正随莲叶飘摆。再逃无路,她没有犹豫,飞身躲进了小舟。 这一次玄清却不在这里,好久没人追来,甄嬛只能寂寂坐在船舱看风荷十里。 风来处隐隐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他叫的不是碗碗,是獾獾。 她猛的睁开了双眼,梦里梦外叫她的人,是玄清,耳畔风声未止,心已静。 填个坑,可能前几章会有小小脱节,毕竟十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二、寻经苦梵声遇故知(下) 第4章 三、凌云巅雪满夕颜锋 雪霁后的凌云峰,新雪覆盖旧年的痕迹,素白中时间仿若静止。甄嬛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运功,果然真气运行流畅,连先前旧患也缓解不少。这大概是纯元故衣以来她睡的最安稳的一次,自听到玄清的呼唤她无梦到天明,醒来环顾屋内却无人,此间陈设比普济寺更为简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男子气息,那味道甄嬛再熟悉不过,可见玄清真的来过。但他怎么会来?又怎么会上凌云峰,这个仅有女子修行的地方? 思索间房门已被推开,晨光拥着莫言高瘦的影子挤进屋内。甄嬛挡了挡眼睛,才看清原来莫言身后尚站着一人。 那人年约五十上下,着比丘尼法衣,并未落发,手里持的是柄金丝拂尘。尽管眉宇间饱含风霜,亦不难看出这张脸年轻时多么清秀动人。 眼前必然是普济寺住持冲劲元师,甄嬛绞尽脑汁想见之人。当刻她不敢怠慢,于门前拜倒,口呼:“晚辈甄嬛,多谢金庭教主救命大恩。”又起身对莫言合掌一礼:“谢大师两次相帮。”莫言神情冷漠,没有理睬。冲劲元师面色和悦,微微点头,显然对甄嬛印象不坏。因其方才口中的金庭教主,乃是她前半生中最负盛名的头衔。 冲劲元师本是南诏摆夷人,姓阮。西南武林有八大教派,摆夷人天生不尚武,一直饱受欺凌。三十年前有位摆夷少女以一人之力横挑西南武林,尽管八派高手如云,却无人捱的过少女手里的金丝拂尘,不得不纷纷拜服。此后这少女便自立门户,创立金庭教,被摆夷人奉为圣教,与八大派分庭抗礼,再不受别派压迫。 西南少有这般璀璨人物,中原豪杰本以为这位金庭教主,日后必为西南武林执牛耳者。谁知短短五载,她就传让教主之位于师妹积云,绝迹于江湖,至于现今为何做了尼庵主持,甄嬛就未有耳闻。 “甄娘子的经脉本座已调理妥当了,不妨到外面试练一下,看可还有何处不妥。”查验过甄嬛内息,冲劲元师满意道,甄嬛知是要考较她武功,应了声是,不禁忧心如何应付那金丝拂尘。 她猜出对方旧时身份,正是凭借这门兵器。这拂尘外面是一层金丝,里面裹着的,是天下至韧的冰蚕丝,扯不断绞不烂,任多锋利的兵器叫它裹上也成了钝器,要是伤在人身上,是万蚁啃噬般疼痛,再加上由丝线透入的内力,真叫人生不如死。 三人来到一颗覆满白雪的大树旁,冲劲元师一甩拂尘道:“莫言,你和甄娘子切磋一番,娘子伤患初愈,你二人勿动真气,比划些招式即可。” 莫言颔首答应,大步站到甄嬛对面,起手是佛门大手印,此招是真言手印起始,这门印法在佛门算不得上乘武功,确实对她手下留情。 对手不是冲劲元师,甄嬛早已松了口气。莫言虽为四院第一,单论武功招式,未必就赢得过她甄嬛,遂并指为剑,也摆出四时花令剑法的起始式,桃花催归雨,率先向莫言攻去。这一招先声夺人,又快又急,暗合楚宫腰的身法,更为敏捷,若然她手中持的是剑,当世已没有多少一流高手能够从容避过。 偏偏莫言就是这少数之一,剑势袭来她不后撤反而向前,早一步迎接甄嬛的招式。因为甄嬛手中无剑,剑势自然慢了半分,趁着短短空隙莫言反手一个定禅印,差点拂上甄嬛肩头。 甄嬛极少在第一招就失去先机,立悔不该小看了莫言。须知手印这门武功融贯掌法与指法,变化多端,以莫言使的真言印为例,统共只有五招,然而每一招都千变万化。莫言的出手看似大开大合,古拙无华,实则掌带劲风,指无声息,每一招都藏有三五变招。甄嬛的四时剑法也以变化著名,无奈此剑法力求姿态优美,过于花哨,对上莫言的手印,如进入了五指山,怎么也翻不出天去。好在甄嬛懂得立刻变化招式,改为使用更为扎实的惊鸿剑法,勉强续接了莫言三四十招。 莫言脚踏方步,步步踩进深雪里,随着甄嬛使出惊鸿剑法,亦改施展释迦九印,仍是要困住她的身法。甄嬛且战且避,不觉已贴到大树树干,正逢莫言一招殊胜三界,劲猛掌风势若雷霆向她劈来。大树之后唯有悬崖,退无可退,莫言也是吃准她退不了,这一招必要见输赢,否则以莫言四院首座的身份,百招内拿不下一个晚辈,岂不让人笑话。 哪知莫言掌劲推到,甄嬛已足踏身后树干,被掌风托上去一般,倒立飞身上了树梢。只见树枝梢头略沉了一下,这般危急时刻,甄嬛也没惊动大树半点积雪。 “踏雪无痕,果然是敏捷如獾。”冲劲元师抚掌赞叹:“甄娘子身体尚虚,便点到为止罢。”莫言依言住手,立在一边。 “多谢元师指点,多谢莫言大师手下留情。”甄嬛飘然跃下,恭敬说道。 冲劲元师点头,听她气息微乱,沉吟:“你的经脉不当,尚需调理。莫言你送甄娘子回去,收拾些衣物,顺便告诉静白,甄娘子到我这里修养几日。” 甄嬛心中大喜,这正是她所期盼的结果。 午间甄嬛随莫言下山回到普济庵。浣碧显然早就在庵前等候,一副焦心模样,见甄嬛安然回来,急上前来拉住甄嬛的手:“娘子一直不回来,叫人急坏了。” “你贯会瞎操心,有冲劲元师照拂,我怎会有事?”甄嬛轻拍她手安抚,转身看向莫言:“莫言大师也待我很好,实在是面冷心热之人。”这话出口莫言眉心一跳,拒不搭理。 浣碧见莫言始终冷着脸色,不愿多接触此人,便拉着甄嬛走远了些:“娘子你不知道…方才…”浣碧复又朝着莫言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你收拾完自己上凌云峰。”莫言明白二人要私下密谈,丢下话便走。 “娘子你不知道,今天有宫中的妃嫔前来礼佛,来了好些人呢。”等莫言走的不见影子,浣碧才放心说道。 出宫以来,甄嬛甚少能得到宫中消息。即便听到些传闻,也难辨真假,她立刻紧张:“你看到了?都来了谁?” “她们仪仗很大,娘子不在,我不敢贴的太近,只远远看到背影,好像有管文鸢和襄贵嫔…” 管文鸢!听到这个名字,甄嬛就恨得咬牙,倒不全是为了流朱,也因今日种种少不得她的推波助澜。可提到襄贵嫔,令她想起温宜,想起温宜,胧月小小的脸庞就浮现在甄嬛脑海。刹时满腔恨意化为酸涩,她不敢再想。浣碧说这些事不会是为来惹她不快,甄嬛细问:“…还有谁来了?” “我不知道…我怕她们发现,没敢多看,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小宫女…”浣碧支支吾吾的,一面说一面看甄嬛脸色:“那个宫女是个生面孔,年纪不大,却有好几个宫女叫她樱笑姑姑…她见我是带发修行,把我当作了娘子,非要与我比较武艺。还说她是跟着…跟着肃妃来的…这时候静白来叫我去拆拳,我赶紧跑了。” “肃妃?肃妃是谁?”甄嬛闻言一怔,奇道。她离宫不过半年,料想不该有新人升的那样快,可是自己认识的宫人,也没有谁是以肃为封号。 好在这事眼下算不得紧要,甄嬛亦把在凌云峰的事跟浣碧说了,嘱咐她收拾几件衣服,和自己一同上去,寻经书需有人照应。 太阳落山时甄嬛带着浣碧攀上凌云峰。浣碧轻功稍逊,二人到峰顶时莫言已经侍奉在冲劲元师身侧,甄嬛前来躬身拜见,又指着浣碧说:“她是从小服侍我的婢女,随我出家,我说要上凌云峰,她不放心,非要跟来。” “晚辈浣碧,见过冲劲元师,多谢元师救治我家甄娘子。”浣碧怯怯拜倒,她惧怕莫言,对冲劲元师自然也十分小心。 岂料冲劲元师待她倒是青眼有加,居然亲自试了她武功。发觉她天资只得中上,内功亦不很扎实,就说传一套内功心法助她培固根基。浣碧闻言立刻要拜她为师,冲劲推说已不再收徒,只受了她三拜大礼。 甄嬛在一旁既讶异又隐约嫉恨,心道浣碧怎可越过自己去,得到宗师指点。但念头一转,冲劲元师固然名震西南,不过放眼整个武林,恐怕只算高手中的边角料。若她愿收自己为徒,自己反而未必愿意。这样想,甄嬛心里畅快许多,于是浮现笑容,佯装替浣碧欢喜。 翌日吃过早饭,莫言带甄嬛依她所述心法整理过一遍经脉,便让她自行调理。甄嬛知道莫言是要去练功房习武,得一个时辰。冲劲元师亦在禅房指导浣碧内功,甄嬛早已叫浣碧装的愚钝些,好为她拖延。 再三确认四下无人,甄嬛悄无声息的从窗缝中窜了出去,足尖点雪三两步跃上屋顶。凌云峰上的布局十分简单,站在高处几间屋舍一目了然,更无闲杂人居住。她料练功房和空屋舍不会有什么书籍,只怀疑两个地方,冲劲元师的禅房和书房。 踩着瓦片甄嬛一路摸到书房屋顶。这间房破破烂烂的,门窗框各处挂满了蛛网。甄嬛只能揭开瓦片探身倒挂在房梁上,地上也满是灰尘,她不能落地让人发现了踪迹。索性屋内藏书并不多,一刻的功夫甄嬛把各色封皮看了个遍,不由大为头疼。 写有《狮子吼》秘籍的《华严经》果真在此。问题出在,这小小的书房里,一共有五本《华严经》,五本封皮不一样的《华严经》。这五个封皮有的卷了边有的还很新,甄嬛没见过真的秘籍,生怕冲劲元师拿真封皮包假经书。全部拿走未免又太显眼,正思索房顶缺口一股冷风灌进来,甄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好呢?甄嬛记得师父说过,《狮子吼》是以特殊墨汁写在经书字句缝隙里,若无蝴蝶翅上的鳞粉,不会显露。可是蝴蝶…雪山之巅叫甄嬛哪里寻找蝴蝶。 屋外寒风啸啸,断续送来一阵呜咽的箫声,与箫声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熟悉的男子气息。冲的甄嬛精神为之一振,心脏猛烈跳动,她翻身跃出屋顶,盖好瓦片,暂且放下经书谜团,施展楚宫腰循着箫声觅去。 百丈悬崖大树旁,一个青衣男子手持紫箫,独立于雪中吹奏。洞箫的声音凄婉哀怨,诉说的必是缠人相思。甄嬛静静落在他身后,她不敢上前,双腿似乎叫冰雪冻住了,不可置信那真的是玄清。 一曲终,玄清收起紫箫,回过身来,双手为甄嬛递去一物。 递到她面前的是一双宝剑,银丝剑鞘纯白吞口,剑柄处的纹路有些已经不清晰。 甄嬛痴痴的接过,夕颜物归原主,怅然长凝,她一时无言,忽然唰的将一对雪刃抽出,刺眼的日光反射在剑身上,一晃一晃,再见如隔世。 而玄清爽朗的笑声终于震落了枝头的雪,纷纷簌簌,落满夕颜剑锋。 暂定两天一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三、凌云巅雪满夕颜锋 第5章 四、胭脂风设计寻蝴蝶 雪擦拭过的剑锋更加明亮,甄嬛紧抿双唇,心中触动难以言说。她不说话,玄清就不问自答:“甄娘子离宫后夕颜一直存放在兵库。宫中少有善双剑者,清不忍宝剑蒙尘,才自作主张送回娘子手中。” 这半年来甄嬛受尽旁人白眼,除了浣碧,哪里还有人对她殷切关怀。难免眼眶微湿,声音苦涩:“多谢六王挂怀…可是六王怎会来此?”她疑惑抬头,不等玄清回答,已从他眉目中找到答案:“是了!冲劲元师就是舒贵太妃,所以她才独自住在凌云峰上。” 玄清嘴角含笑,赞叹:“娘子真是冰雪聪明。” 原来当年金庭教主绝迹江湖,正是邂逅了隐匿身份游历江湖的先皇,对他一见倾心,跟随其来到宫廷,成为备受盛宠的舒妃。二人生下玄清,在桐华台度过一段缱绻时光。然而宫闱之内,尔虞我诈,终究叫这个摆夷女子不能适应。最终舒妃自请出家,法号冲劲元师,为方便玄清探望,便不与普济寺众尼同住。 交谈中冲劲元师携浣碧同来。她已教授完浣碧内功,见玄清在此,当即叫浣碧与他试练一下新学内功。 浣碧双颊立刻红了,慌张道:“浣碧怎可冒犯六王。” “我们摆夷人向来不讲什么上下尊卑,你就当作他是你的师兄,不需拘礼。”冲劲元师言罢,玄清释放出浓烈的男子气息,准备好迎接浣碧的招式,又抬手礼让,示意她先出手。 此情此景,浣碧无法推脱,当下深吸一口气,运起方才新学的内功,由下自上向玄清打出绵柔一掌。这一掌看似柔弱实则力道不小,再加上冲劲元师指点的内功,竟带起劲风,掌未到,掌风先至,颇有几分高手威力。但她终究不算高手,掌袭来,玄清从容侧身避过,方才出掌回击,显然对浣碧留手的很。 浣碧所出这套掌法,叫做绵绵思远道。乃是甄嬛父亲甄远道与浣碧母亲共创,而绵绵则是浣碧母亲闺名。甄嬛冷瞥着浣碧使用这套掌法,与玄清打得有来有往,心中很不是滋味。既恨父亲的旧事,又气玄清待浣碧与待她一样温柔。可她不能发作,流朱已经不在,她身边只有浣碧。 大约过去三五天,凌云峰夜里又降下大雪。甄嬛本已睡的沉了,忽被屋外激烈的打斗声音吵醒,她连忙披衣下床,透过窗缝观看。 只见大雪中冲劲元师、莫言、玄清三人正与数十人酣斗。来人里有几个武功不弱,莫言和玄清以一对多,都略有些吃力。冲劲元师早对惯这种阵仗,数招已击倒一男一女。后倒下的男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一倒其他人立即没了战意,四散逃脱。莫言和玄清反应极快,迅速朝不同方向追去。冲劲元师则细细检查过四周,确定没有别的埋伏,才朝着其中武功最高者追去。 这么大的动静浣碧自然也醒了。甄嬛拉住她又等了好一会,确定逃的追的都走的够远,才带着浣碧出门。二人有意不使轻功,踩着厚厚积雪一脚深一脚浅行至倒地的男女附近。那男人躺在雪里一动不动,大概已经死了。女人应该是被冲劲元师的拂尘重伤,几次挣扎仍坐不起来,口中不断呼痛,秀丽面庞因痛苦扭曲。 “你…你受伤了吗?发生什么事?”甄嬛走近她,装作害怕极了,惶恐张望,声音发颤:“那个人…那个人是死了吗…” 重伤的女子见她如此害怕,步伐又笨重,还留着头发,以为她是不会武功的香客。强提起一口气答道:“我们…是上山来猎貂的,在山里…迷了路,来此借宿…不料同伴误入…书房…引起主持误会…打了起来…” 书房?那便是为《狮子吼》而来了。甄嬛心下冷笑,面上却流露关心,按住她挣扎要起来的身子道:“你伤的太重了,不要起身。” “不!不!”女子更急:“那个顶厉害的姑子追我丈夫去了,不能叫她杀了我丈夫!” “好,我来扶你”甄嬛伸手托住她脊背,微微抬起。女子露出感激神色:“谢谢…” “你”字尚未出口,甄嬛已用绿波指打透她脊背,女子心脉立断,气绝当场。 “娘子你…”浣碧惊呼,被甄嬛反手一个耳光打断。叫她去书房查看经书可有损失,自己则搜查两人身上物件。 半刻后浣碧回来告知五本经书俱在,甄嬛定下心,望着搜查出来的物品,脑海中浮现一计。 那男子身上带了半张雪貂皮毛,没什么用。女子身上则带了一盒胭脂香粉,一把小银匕首。甄嬛将匕首交给浣碧:“你拿着傍身,稍后些循着胭脂找我。”语毕她施展楚宫腰,獾一般向山腰密林奔去。 途中甄嬛打开胭脂盒,不断捏起一些香粉散在风中。她计划用香风把玄清引来,自己佯装中毒,骗他去寻蝴蝶做药引。 行至密林深处,甄嬛见到有个凌乱的树丛,这里正好可以布置一些打斗的痕迹。她先将附近雪地踢乱,再抽出夕颜,胡砍下许多树枝。 此计万无一失,就算玄清不来,或者来的是冲劲莫言,浣碧亦可引导玄清为她寻找蝴蝶。如此思付,甄嬛手中扣上一枚从女从玉针。这是她们甄氏女子的独门暗器,针的两端涂有不同毒药。一端名从女针,一端名从玉针,两端之毒互为解药,因而别有一番狠毒。试想凡是中针之人,有谁会调转针头再刺自己一针呢? 怎料背后一个巨熊般的身影忽然窜出,怒喝:“你杀了她!”甄嬛大吃一惊,手一抖从女从玉针深深扎进掌心,她心道坏了,本来不用扎进这么深的。没来急调转针头,背后拳风呼呼,已逼近耳畔。 “是我杀的又怎样?”甄嬛十分着恼,脱口答道,同时一个侧翻堪堪避过。只见来人身材高大,身着貂裘,双目赤红,状若癫狂,甄嬛了然:“原来你是她的丈夫。” 对方闻言又是一声狂吼,双拳再次袭来。他拳上内劲凶猛,招式直接简单,甄嬛只要不去硬接,用轻功与他周旋,一时半刻决伤不到她。可是甄嬛方才中了自家毒针,虽不致命,却头晕目眩,手中双剑使不灵便。她左手挽一招满树娇漫红,斜削过去挡住男人拳路,右手的万枝丹彩灼竟未跟上,一瞬的失误,对方铁拳便暴烈的往她门面上砸来。 甄嬛仓皇后退,脚一滑跌倒在地,再站不起来。 幸好浣碧及时出现在男人身后,一记绵绵思远道中的思君断肠截住男子双拳。这一掌本就是快且狠的路子,加上男子怒火攻心,根本不曾留意浣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因此收拳不及,右手臂正中一掌。浣碧趁机掏出匕首,“嗤”一声重重扎进男子左肩,喷涌出一串血珠,滴落雪地仿若红梅。 男子吃痛倒退了两步,眉头微皱。仔细看去,肩头插着的赫然是妻子的匕首,一时竟不愿将之拔去。 浣碧赶去扶起甄嬛,帮她扎了解药。解药运行缓慢,不至破坏甄嬛的计划。甄嬛背靠树干坐下,上下打量着男子:“怎么,你们赫赫人也想要《狮子吼》吗?” 男子惊愕:“你知道我是赫赫人?” “当然,我听闻赫赫人心思最是单纯,拳脚套路也最为简单。”甄嬛得意说道。 “自然比不上你们中原人那样狡诈。”他眯起双眸冷语嘲讽:“连两个女子也不例外。”话音未落,赫赫人再次出手。他眼看甄嬛,攻击的却是浣碧。浣碧临敌经验不多,预料不到他双臂皆伤,还能如此刚猛的出招,慌慌张张以掌法格挡。她轻功不如甄嬛,架不住男人招招猛攻,甄嬛无法,只能停止调息,抖开双剑加入战局。 毒性稍微缓解,甄嬛身手矫健许多,双剑疾舞,刃光连绵,霎时逼退赫赫男子。 一群赫赫人中,首领以外此男武功最高,若单对单甄嬛不是对手。眼下有浣碧相助,或许可以打个平手。那赫赫人又是一拳打空,重拳砸在甄嬛身侧树干上。积雪一蓬蓬震落,甄嬛翻腕抖落剑上雪花。正欲再往前刺,忽听头上“喵呜”一声猫叫,一只黑白花纹的狸猫,从甄嬛头顶树梢跃下,几步跑的不见踪影。 甄嬛本就怕猫,此刻激战正酣,冷不丁被它吓一大跳。兼她身上余毒未清,顿觉天旋地转,血气全往头顶上冲,双剑自手中滑落,甄嬛一个踉跄,背过气去。浣碧花容失色,情急之下两招逼退敌人,去看甄嬛。 赫赫人不再着急,他森森冷笑,双拳骨节咯咯作响,眼看就要立毙二人。 几缕短促箫音急送,密林被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所笼罩,赫赫人知道是玄清来了。他先前领教过玄清的男子气息,飞快掩住耳鼻,害怕冲劲元师也会追来,他不得不放过甄嬛浣碧,发足狂奔逃去。 此前玄清追击的两个赫赫人武功平平,不消多时就将他们解决。回到凌云峰冲劲元师已经回来,告诉他甄嬛和浣碧不见踪影。楚宫腰本就踏雪无痕,现在雪还在下,满目白茫茫的更无二人踪迹。不过风中隐约有淡淡的胭脂香气,料想是甄嬛留下的记号,玄清习道扫神功对气味十分敏感,于是由他去寻甄嬛二人。 待到密林附近,玄清耳听林中有拳击树干的巨声,担心二人遇险,先以箫声震慑敌人。等他人也赶到时,赫赫人已经不见,甄嬛在浣碧怀中昏迷不醒,浣碧带着哭腔对他说:“方才与赫赫人交手时,娘子不慎以毒针伤了自己,现下没有知觉了。” “先别着急,既是自家暗器,你们可带有解药?”玄清替甄嬛探过脉,知她性命无忧,转头向浣碧询问。 浣碧抽抽嗒嗒,满面愁容,为难道:“带是带了,可是我家这药需以蝴蝶做药引。这大雪天上哪里找蝴蝶去?” 玄清听后亦觉得难办。他沉思片刻,捡起夕颜双剑递给浣碧,又抬起甄嬛负于背上,道:“先回凌云峰,我有方法找到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