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 第39章 静水深流 栖霞阁那场血染牡丹的风波,在两条人命的祭奠和老太太雷霆万钧的震慑下,终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盛府内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表面的涟漪逐渐散去,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暗流涌动。 栖霞阁彻底沉寂下来。院门紧闭,连往日的熏香都淡了许多。林噙霜被勒令抄写的《地藏经》堆满了书案,墨迹淋漓,却不见半分虔诚,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怨毒顺着笔尖渗入纸张。她不再轻易见盛纮,即使盛纮偶尔关切探望,她也只做出虚弱静养、虔心悔过的姿态,眼底深处那淬毒的冰寒却一日甚过一日。她像一条被打断脊骨的毒蛇,蜷缩在阴暗的巢穴里,舔舐伤口,积蓄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毒液。盛纮看着爱妾苍白憔悴的脸和那份“温顺”,心中因血腥场面而起的芥蒂渐渐被怜惜取代,却又因老太太的严令而不敢过分亲近,只觉后院之事越发令人心力交瘁。 葳蕤轩依旧是一座死寂的囚笼。王若弗彻底失了主母的权柄和体面,被遗忘在角落。偶尔从院门缝隙里传出的、压抑的啜泣或神经质的低语,如同鬼魅的呜咽,提醒着众人这里囚禁着一个被绝望吞噬的灵魂。 而寿安堂,则成了这压抑氛围中唯一相对安稳的孤岛。老太太的气度愈发沉凝,捻动佛珠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她不再轻易过问府中琐事,只将寿安堂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明兰的日子似乎也回到了风波前的规律。晨起请安,侍奉祖母用膳,上午去学堂听庄先生讲学,下午则回到东厢房,或习字,或读书。 但这表面的平静,只有明兰自己知道,是何等的如履薄冰。栖霞阁后园的血色,春杏临死前空洞的眼神,老太太佛堂里那番惊心动魄的警告,如同烙印,深深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更强烈的生存意志压入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与动力。 她知道,林噙霜的蛰伏是暂时的。老太太的威慑如同一道无形的墙,但这道墙能支撑多久?一旦老太太有个闪失,或者林噙霜自认时机成熟,那积蓄的毒液必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喷涌而出!下一次的暗算,只会更加隐蔽,更加致命! 依赖?祖母的庇护是盾牌,但不能是唯一的倚仗!明兰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认识到,想要在这杀机四伏的深宅活下去,活得有尊严,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自身力量! 那紫檀木匣里的医书和银针,成了她新的铠甲与武器。 东厢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白日里,她依旧是那 个在学堂上略显“愚钝”、在祖母面前温顺乖巧的盛明兰。习字时,她会刻意放缓速度,甚至“不小心”写出几个歪斜的字;回答庄先生的问题时,她只做最浅显的理解,将那份被庄先生称赞的“通透见地”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然而,当夜幕降临,房门紧闭,屏退了小桃,她便如同换了一个人。案头摊开的,不再是《女诫》或浅显的诗集,而是那几本泛黄的医书——《金匮要略》、《脉经》、《千金方》。烛光下,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些晦涩的古文,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她强迫自己沉入那些关于阴阳五行、脏腑经络、药性归经的复杂世界。 “附子辛热有毒……反半夏、瓜蒌、贝母、白蔹、白及……”她低声默念,指尖在书页上划过,脑海中却浮现出林噙霜那张美艳带毒的脸。下毒……这是内宅妇人最惯用的伎俩。懂药性,识毒性,便是握住了第一道护身符! 她拿出那几枚银针,在烛光下细细端详。针身冰凉,触手光滑。她取来一小碟清水,滴入几滴寻常的醋,银针探入,毫无变化。又取来一小撮厨房取来的、明知无毒的盐,银针探入,依旧光亮如初。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但这份对工具的熟悉,已让她心中稍安。 除了医术,她向祖母“请教”中馈管家之道的次数也悄然增多。老太太洞悉她的心思,并不点破,只在她整理旧年账册、礼单时,偶尔提点几句。 “看账,不能只看收支总数。要细看流水,看每一笔银钱的来龙去脉。何处有盈余,何处有亏空?为何亏空?是管事贪墨,还是采买虚高?或是人情往来超出了份例?”老太太的声音平静,却字字珠玑。 明兰听得无比专注。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看懂数字,而是开始学着分析数字背后的故事,学着从一串串冰冷的记录中,窥探府中的人情世故、利益纠葛。她发现,盛府在京郊的几处田庄,收成似乎总比账面记载的要少一些;府中采买布匹脂粉的开销,在墨兰生辰前后总会莫名增加;而林栖阁的份例开支,看似寻常,细究其用度,却总有几笔去向不明的“杂项”…… 这些发现,让她心惊,也更让她明白,掌控经济命脉,洞悉利益链条,是何等重要!这不仅是管家的学问,更是洞察人心、掌控局势的钥匙!她开始尝试着,在老太太默许的范围内,私下勾画更清晰的盛府收支脉络图,将那些模糊的疑点标注其上。 她甚至重新捡起了那本几乎被翻烂的《九章算术》。那些枯燥的演算,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消遣,而是磨砺思维、锤炼 洞察力的磨刀石。她在雪浪纸上演算着田亩、租税、盈亏,心思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若有一日,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产业,该如何经营?如何生利?如何让银钱成为她真正的护身符,而非仰人鼻息的施舍? 夜深人静时,她会取出那个冰冷的铜盒,指尖抚过生母留下的羊脂白玉兔佩和那本字字泣血的手札。母亲的冤屈,如同一盏不灭的灯,照亮她前行的路,也提醒着她不能停下脚步。 “小桃,”一次深夜研读医书后,明兰忽然轻声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你说,若有一日,我们离了这盛府,该如何养活自己?” 小桃正打着瞌睡,闻言猛地惊醒,茫然地看着自家姑娘:“离……离府?姐儿,您说什么呢?” 明兰没有看她,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无限憧憬又无比清醒的弧度:“世事难料。多学些本事,总不会错。哪怕……是开个小药铺,或是盘个小小的绣庄呢?” 小桃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家姑娘眼中闪烁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力量。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汹涌中悄然滑过。明兰如同一块贪婪的海绵,在寿安堂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汲取着一切能让她强大的养分。她的世界,不再仅仅是闺阁绣楼,而是透过医书看到了人体的奥秘与脆弱,透过账册看到了世情的复杂与利益的纠葛,透过算学看到了规则运行的逻辑。她将恐惧深埋,将悲愤内敛,将所有的力量,都化作了无声的积累与沉淀。 静水深流,波澜不惊。水面之下,是奔涌不息、磨砺锋芒的激流,只为那终将到来的、破堤而出的一刻。 喜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 第40章 姐妹夜话 暮春的暖风拂过寿安堂庭院,吹落几片晚开的海棠花瓣。夜色渐深,东厢房的灯火却依旧明亮。明兰伏在案前,指尖捻着一枚银针,正对照着《千金方》上的一幅穴位图,在自己手臂上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内关”的位置。烛光跳跃,映着她专注沉静的侧脸。 “笃笃。”轻微的叩门声响起。 明兰迅速将银针收入锦囊,医书合拢压在几卷《女诫》之下,才扬声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却是华兰。她穿着一身家常的藕荷色软缎衫裙,发髻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六妹妹还没歇息?我瞧着你这灯还亮着,让小厨房炖了点安神的百合莲子羹,给你送来。” “大姐姐!”明兰连忙起身相迎,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这段时日,华兰来寿安堂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有时是送些时新点心,有时是借着向老太太请安的由头,与明兰说说话。这位端庄持重的嫡长姐,似乎正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拉近着与这个庶妹的距离。 “快坐。”明兰引华兰在窗边的软榻坐下,亲自接过食盒打开。温热的甜香弥漫开来,带着百合的清香。 “劳烦大姐姐记挂,明兰真是过意不去。”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华兰温柔地笑着,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案上那几卷《女诫》,又落在明兰略显清减的脸上,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前些日子府里不太平,你也受惊了。瞧着气色还是弱些,该好生调养才是。” 明兰用小银匙搅动着碗中莹白的莲子羹,心头微暖。华兰的关怀,不同于林噙霜的虚伪,也不同于老太太的深沉,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姐妹间的温情。在这冰冷的盛府,这份温情显得尤为珍贵。 “谢大姐姐关心,明兰好多了。”她轻声应道,舀起一勺莲子羹送入口中,清甜温润,熨帖着心肺。 两人安静地用了些羹汤,气氛温馨而宁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下朦胧的清辉。 华兰放下碗,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摇曳的树影上,忽然轻叹一声:“六妹妹,你说……咱们女子活这一世,究竟图个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带着一种与华兰平日端庄持重形象不符的迷茫和沉重。明兰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华兰。月光下,华兰姣好的面容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 “大姐姐何出此言?”明兰放下银匙,轻声问道。 华兰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你看母亲,出身名门,贵为嫡妻,却困于内宅争斗,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再看林姨娘,费尽心机,争宠夺权,手上沾满血腥,如今也如同困兽,不得自由。还有那香姨娘……如花年纪,无声凋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和困惑,“我们呢?将来议亲、嫁人、生子,不过是从一个深宅,走入另一个深宅。一生的荣辱悲欢,皆系于父兄、夫君一念之间。循规蹈矩,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便是圆满了吗?可心中……当真无憾?当真……甘心?” 这番话,如同投入明兰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没想到,一向以盛家嫡长女典范自持的华兰,内心深处竟也藏着如此深沉的迷茫与不甘!这让她对这位长姐,更多了几分亲近与理解。 明兰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烛光下华兰眼中那抹真实的困惑,沉吟良久,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静: “大姐姐所言,句句戳心。这世道,女子立世,如履薄冰。依附父兄夫主,似乎是唯一的出路。贤良淑德,便是最高的褒奖。”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可明兰以为,纵使身不由己,心却不可自弃。图什么?或许……图一份‘心安’,图一点‘自在’。” “心安?自在?”华兰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是。”明兰点头,“这‘心安’,并非指全然无忧,而是无论身处何境,遭遇何事,心中自有一杆秤,明是非,知进退,守得住底线,对得起良知。不为外物所惑,不为威逼所屈。纵使身陷囹圄,心亦有一方净土。” “这‘自在’,也非无拘无束,而是在方寸之地,尽可能掌握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学些本事,懂些道理。或如管家理事,将内宅经营得井井有条,护佑身边人安稳;或如通晓医理,能辨识药毒,照料自身与所爱康健;或如明算知数,洞察世事盈亏,不为浮华所迷。多一分本事,便多一分应对变故的底气,多一分在这樊笼中喘息的空间。纵使……终究飞不出这方天地,至少,心是醒着的,眼是清明的,不是浑噩度日、任人摆布的傀儡。” 明兰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她并未提及自己的遭遇,也未抱怨命运不公,只是平静地阐述着她在这血与泪的教训中领悟到的生存之道。 华兰怔怔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小、却眼神沉静如深潭的庶妹,心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明兰身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通透与坚韧。她以 为的“委屈求全”、“藏拙守愚”,原来内里包裹着如此清醒而强大的内核! “心安……自在……”华兰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光芒取代,有震动,有钦佩,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暖流。“六妹妹,你……”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头的郁结,仿佛被这席话悄然拂开了一丝缝隙。 “明兰愚见,让大姐姐见笑了。”明兰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更深的思绪。 “不!”华兰握住明兰微凉的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你说得极好!是姐姐……眼界窄了。”她看着明兰,眼中充满了真挚的关怀,“往后,你若有难处,或心中烦闷,尽管来找姐姐。我们姐妹……理应互相扶持。” “谢大姐姐。”明兰反握住华兰温暖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份姐妹之情,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宅,如同寒夜里的微光,弥足珍贵。 夜更深了。华兰离去后,明兰并未立刻歇息。她重新坐到书案前,却没有再翻开医书。她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沉吟片刻,落笔写下四个清秀却隐含风骨的小字——**“心安自在”**。 烛光摇曳,将这四个字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窗外的海棠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几片残花飘落,无声无息。然而,在那些光秃的枝桠间,借着清冷的月光,依稀可见几点极其微小的、嫩绿的新芽,正悄然萌发,积蓄着破茧而出的力量。 静水流深,危机暂伏。但新的种子已在心田悄然种下,新的枝叶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萌生。明兰知道,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风雨的幼苗。她拥有了更清醒的认知,更坚定的心志,以及……或许可以并肩前行的姐妹微光。她将笔搁下,吹熄了灯。黑暗中,那双清澈的眸子,如同暗夜里的星辰,沉静而明亮地闪烁着,等待着,也准备着迎接那终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浪。 喜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 第41章 玉阶择妇 盛府后院的血腥阴霾,终究被时光的流水渐渐冲淡。栖霞阁的沉寂,葳蕤轩的萧索,都成了盛府这架精密机器运转中,被刻意忽略的角落杂音。前院的喧嚣,重新占据了主导。因为盛府嫡长子,盛长柏,年满二十了。 弱冠之年,于一个官宦子弟而言,是人生至关重要的分水岭。它意味着彻底褪去青涩,正式踏入仕途,更意味着——成家立业,开枝散叶。长柏的婚事,如同一块投入盛府深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新的、更为汹涌的涟漪。 盛纮的书房,这些日子灯火常明。空气中弥漫着上好的徽墨清香,却压不住那份为子择妇的郑重与盘算。书案上,摊开的不是公文,而是一份份誊抄工整、墨迹犹新的名帖。皆是京中适龄官宦嫡女的姓名、家世、才德品评,甚至隐晦地标注着其父兄的官职、派系、以及与盛家的亲疏远近。 盛纮端坐案后,眉宇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慎。他捻着胡须,目光如鹰隼般在那些名字和家世上逡巡。长柏是他的嫡长子,是他盛家未来的顶梁柱,更是他仕途延伸的重要臂膀!长柏的婚事,绝非简单的男婚女嫁,而是关乎盛家未来数十年兴衰荣辱的联姻!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海家……”盛纮的指尖点在一个名字上,眼中精光闪烁,“世代清流,门生故旧遍天下,其父海朝云官拜翰林学士,清贵无比,深得清流敬重。若能结亲,于长柏的清誉、于盛家融入清流圈子,大有裨益。只是……”他眉头微蹙,“海家规矩大,门风极严,海家姑娘据说性子清冷孤高,恐非长柏良配,且未必看得上我盛家根基。” “齐家……”指尖滑向另一处,“齐国公府旁支,虽是旁支,但勋贵门第,根基深厚。其女嫁妆必定丰厚,人脉亦广。只是……勋贵子弟多纨绔,齐家姑娘在闺中名声虽无大过,却也未见才德过人之处。结亲,可得一时之利,恐难长久。” “王家……”盛纮的目光顿了顿,掠过王若弗兄长王若松家的几个适龄侄女,直接跳过。王家如今势颓,王若松更是麻烦缠身,避之唯恐不及,岂能再沾? 他细细权衡,反复比较,如同在下一盘关乎家族命运的棋局。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条或平坦或崎岖、或通达或荆棘的道路。他需要的是能最大限度襄助长柏仕途、稳固盛家根基、且自身品貌端庄足以担当宗妇之责的嫡女!家世、品性、助力,缺一不可! 就在盛纮为长子的锦绣前程殚精竭虑之时,栖霞阁那扇紧闭的门扉内,林噙霜那沉寂已久的怨毒心思,如同嗅到血腥 味的毒蛇,再次蠢蠢欲动。 “长柏议亲?”林噙霜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贵妃榻上,听着心腹妈妈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病态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好!好机会!”她猛地坐直身体,仿佛注入了强心剂。 “姨娘的意思是……”心腹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我那兄长家的玉姐儿,今年不是也十六了?”林噙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虽非嫡出,却是从小养在嫡母跟前,模样性情都是拔尖的!若能许给长柏……” 心腹妈妈吓了一跳:“姨娘!大少爷可是嫡长子!要娶的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嫡女!玉姑娘再好,终究是……” “你懂什么!”林噙霜厉声打断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怨毒,“嫡女又如何?门第高又如何?那些高门贵女,哪一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嫁进来能真心敬重我这个婆母?能向着墨儿和枫儿?只有玉姐儿,她是我林家的血脉!只要她进了门,成了盛家的宗妇,这盛府内宅,将来还不是我说了算?长柏……哼,他再出息,枕边风一吹,也得乖乖听命!”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前景,林家女成为盛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她林噙霜在盛府的地位将牢不可破,再无人能撼动!什么王若弗,什么盛明兰,都将被她彻底踩在脚下! “去!给我梳妆!”林噙霜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我要去见老爷!” 盛纮刚送走一位前来“热心”推荐自家女儿的同僚,正揉着发胀的额角,便见林噙霜穿着一身素雅却不失精致的淡紫色软烟罗裙,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柔弱和恰到好处的思念,眼圈微红,对着盛纮盈盈下拜:“老爷……” 盛纮见她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心中那点怜惜又被勾起,连忙上前虚扶:“霜儿怎么来了?身子刚好些,该好生静养才是。” “妾身挂念老爷……”林噙霜顺势依偎过去,声音娇柔婉转,带着一丝委屈,“也……也挂念柏哥儿的终身大事。”她抬起泪眼盈盈的美目,看着盛纮,“妾身知道老爷为柏哥儿操碎了心。妾身……妾身斗胆,想向老爷举荐一人。” “哦?”盛纮眉头微挑,有些意外,“何人?” “妾身的娘家侄女,闺名玉儿。”林噙霜眼中带着热切,“那孩子是妾身看着长大的,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最是孝顺懂事!若是……若是能许给柏哥儿,亲上加亲,岂不美事?玉儿定会尽心侍奉老爷太太 ,孝顺老太太,更会……善待墨儿枫儿,和睦妯娌,定能成为柏哥儿的贤内助!” 她将林玉儿夸得天花乱坠,言辞恳切,情真意切,仿佛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 盛纮脸上的温和却一点点冷了下去。他不动声色地推开林噙霜依偎过来的身体,走到书案后坐下,目光变得疏离而审视。 “玉儿那孩子,本官也见过几次。”盛纮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是个好孩子。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长柏是盛家嫡长子,他的婚事,关乎盛家门楣、前程,非同儿戏。结亲,须得门当户对,家世清正,方能互为臂助。你兄长那边……如今境况,你也是知道的。此事,不必再提。” “老爷!”林噙霜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怨毒,“玉儿她……” “够了。”盛纮打断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此事本官自有主张。你身子未愈,不宜劳神,还是回去歇着吧。”他挥挥手,不再看她。 林噙霜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维持的温顺柔弱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满眼的怨愤和难堪!她看着盛纮那冷漠疏离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恨意直冲头顶!好!好一个门当户对!好一个自有主张!在他盛纮眼里,她林家,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她林噙霜的侄女,连给长柏做妾都不配?! 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恶毒咒骂。她僵硬地福了福身,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是……妾身……告退。” 转身离开书房的瞬间,她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怨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疯狂。盛纮!盛长柏!盛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喜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 第42章 棋局旁观者 林噙霜满怀怨毒离去后,书房内恢复了沉静。盛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重新落回那堆名帖上,心中却添了几分烦躁。林噙霜的心思,他岂能不知?不过是妄图借长柏的婚事,将手伸得更长,彻底掌控盛家未来罢了!简直痴心妄想! 他收敛心神,正欲唤人请长柏过来商议,却见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长子盛长柏已然立在门外。 “父亲。”长柏拱手行礼。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直裰,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二十岁的青年,已褪尽少年的稚气,周身萦绕着一种沉稳内敛的气度。 “柏儿来了,坐。”盛纮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看着长子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期许,“想必你也知道了,你的亲事,为父已在多方考量。海家、齐家、还有几位翰林清贵家的嫡女,皆是上佳人选。你且看看这些名帖,心中可有属意?”他将几份精心挑选的名帖推到长柏面前。 长柏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名帖,如同看着几份普通的公文。他没有伸手去翻动,只是微微垂眸,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与祖母做主便是。儿子……并无异议。” “并无异议?”盛纮微微蹙眉,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他期望看到长子对未来的妻子有所期待,有所考量,而非这般全然置身事外的淡漠。“此乃终身大事,关乎你一生福祉,也关乎盛家前程。你心中当真没有半分想法?对那几位姑娘的品性家世,总该有些计较?” 长柏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清晰地映着盛纮的身影,却无半分波澜:“父亲择媳,必是深思熟虑,为盛家计,为儿子计。所选之女,家世门第、品性德容,必是上上之选。儿子相信父亲的眼光,也……听从家族的安排。”他的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这份超乎年龄的冷静与近乎漠然的态度,让盛纮心头莫名一堵。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子,心思深沉得有些难以捉摸。他对这桩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婚事,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你……”盛纮还想再问,长柏却已起身,再次拱手:“若无他事,儿子还要去温习明日庄先生要讲的《春秋》。先行告退。” 看着长柏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盛纮眉头紧锁。他忽然想起,自长柏成年以来,似乎从未对任何女子表现出特别的关注或兴趣。他像一块冷硬的玉石,将所有的心思 都沉入了经史子集和庄先生传授的为官之道中。这桩婚姻,于他而言,似乎只是人生棋盘上,一枚必须落下的棋子,无关风月,只关利益与责任。 寿安堂的回廊下,明兰捧着一小筐新晒干的草药,正欲送回东厢房。廊柱的阴影处,她清晰地听到了书房门开合的声音,看到了长柏那挺拔却无一丝喜气的背影,也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漠然的神情。 她停下脚步,隐在廊柱后,看着长柏步履沉稳地穿过庭院,走向外院书房的方向。阳光落在他青色的衣袍上,却仿佛照不进他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 明兰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想起华兰姐姐提起婚事时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轻愁;想起墨兰姐姐为了攀附权贵使尽浑身解数的疯狂;想起香姨娘那无声凋零的命运;更想起林噙霜方才离去时那怨毒扭曲的背影……这盛府之中,所有女子的悲欢,似乎都系于“婚姻”二字之上。或被当作筹码交易,或被当作工具利用,或被当作攀附的阶梯。 而长柏哥哥……他看似是这盘棋的受益者,拥有选择的权力。可他那份漠然,那份置身事外的冷静,却比任何抗拒都更让明兰心惊。那不是一个即将迎娶娇妻的青年该有的神情。那是一种洞悉了这婚姻本质后的……无悲无喜。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家族利益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所娶之人,无关情爱,只关乎门第、前程、助力。他接受这命运,如同接受一道既定的程序,冷静地执行,内心却早已筑起高墙,将真实的自己与这桩被安排的婚姻彻底隔离开来。 “棋子……”明兰低头看着手中散发着清苦药香的干草药,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片薄荷叶,清凉的气息直冲鼻端,让她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 无论男女,在这庞大的家族机器和森严的礼教规则面前,似乎都难逃棋子的命运。区别只在于,是被动承受,还是主动入局?是浑噩度日,还是清醒地……在规则之内,为自己,为在意的人,争取那一线生机与尊严? 长柏哥哥选择了后者。他清醒地扮演着盛家嫡长子的角色,将真实的自我与情感深深埋藏,用理智和冷漠武装自己,在既定的轨道上,寻求家族利益的最大化。这是一种生存之道,一种属于他的“心安自在”。 那么自己呢? 明兰的目光变得幽深。她将手中的草药筐抱得更紧了些。药香萦绕,如同她此刻纷繁却渐渐清晰的思绪。 她不要做一枚浑噩的棋子!她要做那个在棋盘上,看清规则,利用规则,甚 至……最终能跳出规则束缚的棋手!医术、算学、管家、洞察人心……她所学的每一样本事,都是在为那一天积蓄力量。 她最后看了一眼长柏消失的方向,转身,脚步沉稳地朝着东厢房走去。廊外的阳光明媚,照亮了她沉静的侧脸,也照亮了前路那漫长而充满未知的博弈。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喜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 第43章 云中锦书来 盛府为长柏议亲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最终在盛纮的强势决断与长柏的漠然接受中,渐渐归于一种表面的平静。栖霞阁那点不甘的怨毒,被强行按捺在紧闭的门扉之后,只余下几声压抑的瓷器碎裂声。而真正搅动盛府格局的波澜,正悄然从京城西城一处清贵门第中涌来。 海家。 这两个字,在盛纮反复权衡的名单上,最终被朱笔圈定。翰林学士海朝云之嫡长女,海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盛府上下。 “听说是海家的姑娘!真正的清流贵女!” “翰林学士家的嫡长女!那气度教养,必定是极好的!” “大少爷好福气啊!这亲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下人们的议论中带着艳羡与敬畏。海家,世代清流,门风严谨,子弟多入翰林,在士林中声望极高。能与海家结亲,对根基尚浅、急需融入清流圈子的盛家而言,不啻于一步登天的青云梯。 寿安堂内,老太太捻着佛珠,听着房妈妈的回禀,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满意。 “海家……”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舒缓,“家风清正,最重规矩。海学士为人端方持重,其女教养必定不凡。长柏性子沉静,需得一位能持重中馈、襄助夫婿的贤妇。海家女……合适。”她看向窗外,目光悠远,“这门亲事若成,于盛家,于长柏,都是大幸。” 盛纮更是春风满面。这些时日,他亲自出面,托了几位与海家交好的同僚递话试探,又请了德高望重的老翰林做媒,姿态放得极低,诚意摆得十足。海家那边,虽未立刻应允,但态度已然松动,透出愿意相看的意思。这无疑是极好的兆头! 栖霞阁内,林噙霜砸碎了新换上的粉彩茶盏。她听着丫鬟战战兢兢的回报,美艳的脸上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一丝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 “海家?!好一个门当户对!”她尖利的声音如同夜枭,“盛纮!你好狠的心!我林家的女儿便是草芥,海家的女儿便是天上的云彩?!”她抓起一个玉摆件又想砸,手举到半空,却猛地想起老太太那番“清理门户”的冰冷警告,一股寒意瞬间浇灭了她的疯狂。她颓然坐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恨意如同毒液,在五脏六腑间疯狂流窜,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卑贱庶子(长柏)攀上高枝,看着盛家未来的权柄彻底离她林家而去! 相比长辈们的各怀心思,当事人盛长柏 ,却依旧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水。他照常去庄先生处听讲,照常埋首书案研读经史策论,仿佛那桩即将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婚事,只是书页间一段无关紧要的批注。只是偶尔,在无人处,他翻阅着庄先生讲解《诗经》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篇章时,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澜。是期待?是惘然?亦或只是对那被安排好的、既定命运的短暂出神?无人知晓。 而寿安堂的东厢房内,明兰的心绪却并不平静。她听着小桃打听来的关于海家的种种赞誉,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来大嫂,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 “海家姐姐……”她放下手中的医书,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书页上“静水深流”四个字,喃喃低语,“能让父亲如此看重,让祖母点头,让林姨娘恨得咬牙切齿……该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她想象着一位如同华兰姐姐般端庄持重,却可能更添几分清冷孤高的大家闺秀。又或者,是如墨兰姐姐般满腹诗书、眼高于顶的才女?她有些替长柏哥哥担忧。那样一位高门贵女,会真心敬重长兄那沉默寡言的性子吗?这被家族利益捆绑的婚姻,会否成为两个清醒之人的冰冷牢笼? 这份好奇,在得知两家约定于城西香积寺“偶遇”相看后,达到了顶点。她甚至私下里向华兰打探过,华兰也只是摇头,只道海家规矩森严,海家姑娘极少出门,闺中声名虽佳,却如同雾里看花,难窥真容。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杨柳堆烟的春日,香积寺后园那几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下,明兰借着陪老太太礼佛上香的机会,“恰好”在回廊的拐角处,远远地,窥见了那抹传闻中的身影。 喜欢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穿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