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暗恋你了》 第1章 告别 许青言出生在成都一个普通却温馨的家庭。虽不富裕,但家里永远弥漫着爱的气息。父亲许明远是个温和从容的男人,做事条理清晰,像一棵沉稳的大树,为这个家遮风挡雨,给予了许枳豪极大的安全感。他看妻儿的眼神总是充满爱意,那爱深沉如海,很静,很深,无需言语便能感知。母亲李韫则截然相反,活泼开朗,笑点极低。一点小事就能让她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常常充满整个屋子。但大大咧咧的女人实际上十分不靠谱,她不太会做饭,就是能吃,但味道不咋地,特别喜欢烤焦东西,她说焦一点好吃,而且她经常找不到东西,"老公我手链呢?""有谁看到我手机?"实际上手机就在她手上,她总是很迷糊。而许明远总是温柔地回应着她的每一个"求助",嘴里嘀咕着说"言儿都比你大",但却没有丝毫不烦。每天清晨六点半,父亲会准时推开许思豪的房门,轻声唤他起床。七点整,父子俩一起出门,父亲开着车送他去学校。这条路他们走了整整六年,从小学到初中,风雨无阻。路上父亲话不多,但他却很安心,父亲不擅言辞,却把爱都化作了行动每天变着花样的早餐,耐心辅导作业时的专注,深夜为他盖被子的轻柔。许思豪知道,母亲也深深懂得这份无言的爱。 然而命运总爱打破美好。许青言初二那年春大,父亲被确诊为晚期肝癌。家里的积蓄像流水般投人治疗,却依然挽不回生命的流逝。许思豪永远记得那个下午,他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父亲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整个人瘦脱了形。母亲坐在床边,肩膀不住地颤抖。"别哭了。"父亲的声音微弱却温柔,"再哭就不关了,咱们不治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想给你和言儿留点钱。""你胡说什么!"母亲猛地抬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谁送言儿上学?谁给他做饭?"父亲虚弱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许思豪站在门外,最终没有推门进去。他默默走到走廊尽头的长椅坐下,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残酷。十五岁的少年,面对至亲的即将离去,除了无助地等待花朵凋零,竟什么也做不了。 三个月后,父亲还是走了。葬礼那天,母亲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攥着儿了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掌心。那之后整整两个月,她像是被拍走了灵魂,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出神,眼泪无声地滑落。许青言遗传了父亲的内敛,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陪在母亲身边。夜深人静时,他才敢躲在被子里悄悄流泪。那些日子里,他总反复梦见从前的时光﹣﹣新年时一家三口包饺子,母亲吃到包着银币的那个,高兴得于舞足蹈,父亲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着;夏夜母亲追剧时嚷嚷着要吃葡萄,父亲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等着,我去洗";期中考试考砸了,父亲耐心地分析每一道错题,最后摸摸他的头:"言儿,考砸很正常,爸爸相信你下次一定会进步。"每一个梦都美好得让人不愿醒来,可醒来后的现实却更加冰冷。 渐渐地,生活被迫回归正轨。母亲开始重新做饭,虽然手法生疏,盐总是放多放少但她认真地照着那木厚厚的红色菜谱,一步步学习。她开始送他上学,开始出门工作。表面上,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但许青言知道,那个会放声大笑的母亲已经永远留在了父亲离去的那一天。现在的母亲虽然努力对他微笑,和他开玩笑,但那笑容干涩而勉强,再未到达过眼底。家里变得异常安静,再听不到母亲爽朗的笑声和撒娇的声音。几年,母亲撑了整整儿年。这九年里,她疯狂地工作,像是要用忙碌麻痹所有的悲伤。 时间滴答 滴答 的流逝,许青言考上了成都的大学,想离家近一点。大四那年春天,母亲安静地离开了。没有遗书,没有告别。整理遗物时,许青言在母亲的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银行卡﹣30万元,是她九年里攒下的。密码是他生日。那一刻,许青言终于明白:母亲这九年所有的坚持,只是为了他勉强支撑,她早就做好离开的准备。而现在,她终于解脱了。窗外,九年前的梧桐树已亭亭如盖。许青言握着那张沉甸甸的银银行卡,茫然无力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眼泪无声的落下,他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干什么。他一直告诉自己,母亲的离开是对母亲的救赎。 后来,许青言很少回家了,他不敢呆在只有一个人的家,基本上都呆在学校。一直到他毕业。 成都的雨季来得特别早,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梧桐叶,也打湿了他心底最后一点留恋。这个城市承载了太多温暖的回忆,也正因如此,每一次故地重游都像在结痂的伤口上重新撕开一道口子。他决定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卖掉房子的前一晚,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月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玻璃窗,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白。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那里曾摆着父亲最爱的兰花,母亲总爱坐在旁边吃着东西看剧:书桌一角有他小时候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厨房的玻璃门上,还贴着母亲当年精心挑选的卡通贴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留下满日荒凉。曾经的日常却变成了一种奢望,这一可他终于明白书中那句:人总在失去后才惊觉,原来那些平凡日常竟是璀璨的珍宝。 "爸……妈……"他终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哽咽出声,"我身边……再也没有家人了。我只剩下自己了。" 这个向来隐忍的年轻人,第一次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放声大哭。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无人回应。最后,他蜷缩在沙发上,枕着湿透的抱枕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哈喽 也不知道有没有宝宝看 大家可以给我提些建议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告别 第2章 重新开始 房子最终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售出。他带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开往阿坝的客车。许青言从小就长得清秀白净,身材高挑,如今长成青年,眉目间更添了几分书卷气,只是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他选择了马尔康﹣﹣初一那年,父母曾带他来旅行过的地方。记忆中,那里被青山环抱,每到夜晚,全城的人都会在广场上跳锅庄,很是热闹。 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熟悉的感受扑面而来。这座被梭磨河贯穿的小城,安静地躺在山谷的怀抱里。虽是阿坝州的州府,却丝毫没有大城市的喧嚣。街道干净整洁,藏式民居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坡上,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且相较于之前来时,这个城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地方都进行了翻修,但处处又都保留藏式的元素。甚至是他向远处眺望时他能看到静谧神圣的雪山。 最让他触动的是这里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雪山的清冽、云杉的沉香,还有泥土的芬芳。这种纯粹,仿佛能洗净肺腑里积攒多年的浊气。在这里他感受到了生命最纯粹最圣神的本质。 他入住在网上预订的"哈木卡"藏式酒店。老板娘德基措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藏族阿姨,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 "小伙子,一个人来旅游的吗?"她用带着口音的汉语热情招呼,"长得真俊俏。" 许青言微微颔首,轻声回应:"来找工作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礼貌。这样安静内敛的气质,让德基措阿姨心生怜爱。她没见过这么么干净沉稳的男孩,家里的那两个儿子整天都闹腾的很,让她不由的羡慕许青言的爸爸妈妈 许青言起床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逛一逛,德基措阿姨一看见他,立刻招呼道:"小伙子,来尝尝我们这的酥油茶."她不由分说地给他倒了一大碗,"看你这么瘦,要多喝点,我们高原的酥油茶最养人。"许青言安静地接过,小口品尝。茶香浓郁,带着淡淡的咸味.暖意从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习惯吗?"德基措阿姨关切地问。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很好喝。 清晨,他沿着梭磨河散步。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湛蓝的天空。转经的老人摇着转经筒缓缓走过,诵经声随风飘来。这里的生活节奏缓慢而宁静,与他温吞的性子不谋而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次许青言外出看房回来,德基措阿姨都会在柜台后热情地招呼他。这份朴素的关怀让他感到温暖。离开酒店那天,德基措阿姨还特意送了他一条哈达:"小伙子,佛会保佑你在马尔康一切顺利。” 他在绒新家园找到了一套合适的房子,经过一番布置让它渐渐地变得很温馨了 求职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凭借扎实的专业能力和沉稳的性格,他在公务员考试中脱颖而出。面试时,他清秀的相貌和务实的态度给考官留下了深刻印象。最终,他被分配在老县委工作.工作岗位稳定。 这份工作很适合他。虽然话不多,但他做事极其负责,交办的任务总是完成得一丝不苟同事们很快发现,这个安静的年轻人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和细腻。 在这里,他结识了余卿同期考入单位的年轻人。与许思豪的安静截然相反,余卿性格爽朗大方,说话直接,笑起来整个走廊都听得见。奇妙的是,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却成了好朋友。 “青言,我就喜欢和你待着,安静,舒服。”余卿常这么说。 周末时,余卿常提着牛肉和蔬菜来他家串门。两个年轻人围着一个小火锅,可以吃上整整一个下午。余卿滔滔不绝地说着单位的趣事,许思豪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微笑点头。热气蒸腾中,出租屋里第一次有了热闹的气息。 单位的肖姐是个热心的老大姐。有一天午休,她拉着许思豪聊天:“小许啊,你条件这么好,干嘛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成都发展多好啊!” 许青言安静地听完,轻声回答:我父母都不在了,想来这里定居。 肖姐一愣,立即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连声道歉 “没事的,姐。”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从那以后,办公室的同事们对他更多了一份不着痕迹的关照今天这个带来自家做的青稞饼.明天那个塞给他一把新鲜的核桃 三年的时间,就这样在温暖中悄然流逝。 许青言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余卿这样可以深夜畅谈的知己,有单位同事温暖的关怀。周末时,他偶尔会待在家里,吃着牛肉干追剧:偶尔和余卿一起去河边散步,去转经道走走。在余卿抽象的带领下许青言渐渐也开始打开自己,他依然安静,但那份安静里不再只有悲伤,开始多了些许轻盈的温度。 又是一个周末的傍晚,余卿提着一大袋食材,熟门熟路地摸进许青言在绒新嘉苑的出租屋。“今天搞到了特别好的牦牛毛肚!”他一边换鞋一边嚷嚷,声音洪亮。 许青言正安静地在厨房准备锅底,闻言回头,轻轻嗯了一声,啃角却已不自觉地上扬。他看着余卿风风火火地把食材铺满小茶几,那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他感到一种踏实的温暖。 红汤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蒸汽氤氲了窗户,也模糊了窗外的山影。余卿正手舞足蹈地讲着单位里领导们相互谦让出电梯门,结果谁也没出去,电梯门关了又回到一楼了的趣事,说得绘声绘色。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憋笑憋得多辛苦我都开始掐自己的手了” 许青言安静地听着,细心地将烫好的毛肚夹到余卿碗里。就在余卿说得最起劲的时候,他忽然抬眼,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电梯说你们不走我走。 空气安静了一秒。 余卿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我的天!许青言!你、你居然会讲冷笑话!他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了出来电梯说!哈哈哈!太绝了!” 看着余卿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许青言先是微微怔住,随即,一种久违的、轻松愉悦的情绪像气泡一样从心底冒了上来。他先是肩膀微微耸动,接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从低低的轻笑,到最后和余卿一起放声大笑。清朗的笑声与爽朗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小小的房间,连火锅的蒸汽都似乎跟着欢快地舞动起来。 “来来来,为了许大师的首次冷幽默,必须干一杯!”余卿笑够了,举起手中的可乐罐。许青言地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个快乐的音符。火锅的热气持续蒸腾,模糊了窗外马尔康的夜色。余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规划起下一次休假要去哪里徒步,而许青言一边听着,一边熟练地捞起锅里熟度刚好的牛肉片,一半放进对方碗里,一半留给自己。 在这个被山谷怀抱的小城里,在这个温暖的夜晚,许青言感觉到内心深处某个冰冻的角落,正伴随着笑声与火锅的暖意,悄然融化。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空荡房间里独自哭泣的男孩,他在这里,有了能分享一盘毛肚、能听懂他冷笑话的朋友,有了一个可以被称作家的角落。 他想起父母的次数确实变少了,但不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偶尔梦见,也都是温馨的画面母亲在打理这她新买的大衣,父亲在厨房里炒菜,时不时叮嘱他离电视远一,把头抬起来,把背挺直了。醒来时,他会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想象父母正在某片云朵后面注视着他,内心就不由得暖暖的,让人安心。 他们会开心的吧?看到他们在人世间孤独的儿子,终于在一个被群山拥抱的小城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有一天傍晚,他和余卿爬上附近的山坡,俯瞰整个马尔康,夕阳给这座小城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梭磨河像一条银色的哈达,蜿蜒穿过层层叠叠的藏式民居。 “青言,你会一辈子留在马尔康吗?”余卿突然问。 许青言望着脚下这座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小城,轻轻点头:“会。” 他越来越喜欢这座小城。它不喧嚣,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存在于群山之间,给予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与安宁。没有高反应,只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他有时会想,也许上辈子,自己就在这里生活过吧。 这里有洁净的空气,有质朴的人群,有能让他安然入睡的宁静,在这个被青山绿水拥抱的小城里,在这个离天空更近的地方,他找到了与记忆和解的方式,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静的人生。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学会了与过去和解,与孤独共处,在失去一切之后,又重新拥有了一切,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依次亮起,其中有一盏,是属于他的,那就够了。 宝子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希望大家喜欢[抱抱]我刚刚写的第3章,因为忘保存了,我直接弹出去,然后就没有了[化了][化了]已经化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重新开始 第3章 相遇 为深入宣传党和国家关于农村治理的方针政策,推动政策在基层落地见效,同时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马尔康老县委近期组织干部下乡开展工作。许青言被派他前往白湾乡洛如村进行为期两周的驻村工作。余卿被派去松岗镇,离马尔康挺近的。 白湾乡洛如村则距离马尔康城镇约四十公里,洛如村的人们是住山顶和半山腰上,到了山脚,还需要做半个多小时的车,山路蜿蜒曲折。车子在仅容一车通过的盘山公路上缓慢行驶,右侧是陡峭的山壁,左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许青言不自觉地抓紧了扶手,手心微微出汗。司机阿桑师傅倒是神色自若,一边熟练地转动方向盘,一边笑着说:"许干部别担心,很安全。" 抵达村委会后,接待他的是洛如的村长罗尔依。村长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高原阳光留下的深深皱纹。 "许干部辛苦了!"他热情地接过许青言的行李,"我们先去活动中心安顿下来,住处都收拾好了。" ,是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楼。罗尔依村长带着许青言来到二楼的房间,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单像是新换的,窗台上还摆着一盆不知名的紫色花。 "条件有限,但保证干净。"村长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眉头渐渐皱起:"水泥标号不对?我马上过来看看。" 挂断电话, 罗尔依村长满脸歉意:"真不好意思啊许干部,修路的水泥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现场看看。您先收拾一下,等会儿我来带您去家里吃饭﹣﹣咱们村里没饭店,您别嫌弃粗茶淡饭。" 许青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您忙正事要紧。" 送走村长,许青言环顾这个临时住所。房间虽然简朴,但看得出是精心打扫过的连窗户玻璃都很干净。唯一让他发愁的是位置﹣﹣活动中心处在半山腰,离山顶的村民聚居区还有段距离。他既没有交通工具,也不好意思天天麻烦村长接送,这往来交通成了问题。 收拾完行李,天色已近黄昏,这是村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点。"让您久等了!"他一进门就爽朗地笑道,"走,吃饭去,我爱人已经打电话说做好饭了。" 村长的家就在活动中心下方不远处的房子里。饭菜很丰盛,饭桌上,罗尔依村长关切地询问工作安排。许青言拿出工作计划:"我打算从山顶的开始走访,那里住户最集中。" "这个安排很好!"村长给他添了碗奶茶,"明天早上我送您上去。不过…"他略显为难,"村里最近在修路,之后可能就没办法一直待在你旁边,但你放心我会尽量准时接送的。" 许枳豪理解地点头:"您放心忙村里的事,你把我最重要的交通问题解决了已经很好了。" “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联系我,千万别和我客气啊!” “一定,以后还要多麻烦您啊。” 晚饭后回到活动中心,许青言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像明天的工作该如何开展,这时手机响了﹣﹣是余卿。 "怎么样啊许同志,还适应吗?"电话那"传来余卿爽朗的声音。"挺好的,这里的人都特别热情。"许青言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山间的灯火,"你呢?" "我也还行,分到的乡离县城近,通公交,下班还能回家睡,还挺幸运的。"余卿顿了顿,"你那边交通方便吗?" 许青言轻轻叹了口气:"住在半山腰,上山下山有点费劲。好在有村长接送。" 两人又聊了些工作见闻,直到夜色渐深才结束通话。挂断电话后,许青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一早,罗村长开车将许思豪送到山顶的寨子,便匆匆赶往修路现场了。晨雾还未散尽,整个山顶上的人家被白雾给笼罩着,似若仙境,许青言发现山顶的房子与半山的房子不同,半山的房子虽然也很大,却是由石头砌筑,黄泥粘和而成的,一看就是年代较悠久的藏式房子,而且多以偏泥土色为主,窗户用白漆包裹着,但这的房子都是水泥房,看起来是近几年才修的,都特别大,每户都有俩三层,而且全是赭红色的,许枳豪不由的感叹:“这些房子真大,完全不像普通农居。”许青言站在寺庙旁,望着一层层的红房子,决定从离寺庙最近的一家开始走访。 他敲开第一户人家的门,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笑着迎出来。许青言刚开口说明来意,老人就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请,嘴里不停说着:“俄玛们,俄玛们(听不懂,听不懂)。”可当他拿出政策宣传材料仔细讲解时,老人只是慈祥地笑着点头,时不时往他手里塞饼干和牛肉干。 许青言尝试用手比划,可老奶奶只是笑得更开心了,用藏语回了一长串话。一整个上午,他使尽浑身解数,却连最基本的政策要点都没能传达清楚。他去了下一家依旧是这个情况,实在是没办法展开工作,又快到了饭点,他就来到下车地点等村长,望着笔记本上空白的记录页,他颓然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照这个进度,别说两周,就是一个月也完不成工作。他万万没想到打败他的是语言问题,这里基本上都是老人在家。 正午时分,村长的皮卡车卷着尘土驶来。副驾驶座上利落地走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许枳豪不由得愣住了。来人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外套,五官深邃立体,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格外锐利。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微微眯起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修长的手指随意整理了下衣领,他站直身子时,竟比身旁的皮卡车还高出半头,投下的影子将许思豪完全笼罩。阳光在他深麦色的肌肤上镀了层金边,连脖颈上微微凸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他就这样立在高原的蓝天下,身后是连绵的青山和层层叠叠的红房子,整个人像一株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白杨,带着藏族人与生俱来的野性与沉稳。 “这长相,简直能直接去拍电视剧了……”许青言忍不住在心里惊叹。索朗仁真的目光落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许思豪心头一跳,竟莫名不敢直视。他慌忙移开视线转向村长,借着眼角余光还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仍停留在自己侧脸。 罗尔依村长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许同志,我呀给你找到好帮手了!这是我侄儿索朗仁真,正好回村陪老人住段时间。我特意请他来给你当翻译,这下可解决大问题了!” 许青言如释重负,赶紧握住村长伸来的手:“太感谢了!今天上午我真是寸步难行。”又握了握索朗仁真伸过来的手,表达自己的感激,对他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索朗仁真的手掌温暖有力,声音低沉悦耳,普通话标准得听不出任何口音:“客气了,这两个星期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得知许青言住在半山腰的活动中心,索朗仁真当即提议:“让他住我家吧,这样工作方便,舅舅你也不用每天接送。”说完,他看向许青言,语气认真:"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许青言急忙摆手:"当然不会嫌弃!真的太感谢了,这样确实方便很多。" 后来午饭也就直接决定在他家吃了,村长嘱咐了几句索朗仁真就匆匆走了。索朗家的房子比外观看起来更加精美。雕花的梁柱上彩绘繁复,客厅墙悬挂着巨幅唐卡,全是实木家具,地毯也是充满了藏族元素,让人眼前一亮。 “你们家真漂亮。”许青言由衷赞叹。 “新修的房子”索朗仁真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时,一位身着传统藏装的老奶奶迎来,红红的脸上绽放着热情的笑容。她一把拉住许青言的手:“年轻人,甩滴很(帅得很)!吃啊,不要客气,我们一家人的是呀!”虽然语法混乱,但那真挚的情感让人动容。 索朗仁真唇角微扬:“奶奶说你太瘦,让我多照顾你吃饭。” “我哪里瘦了?”许青言下意识反驳。 索朗仁真上下打量他,眼里带着笑意:“确实不瘦,就是比我们这的电线杆细一点。” 这时,一位矍铄的老爷爷从里屋走出。与奶奶不同,他的普通话相当流利:“许干部,欢迎你来。仁真和我们提过你了,乡村振兴的政策我们都关注着。” 让许青言惊喜的是,爷爷对政策理解得很透彻,还能结合本地实际提出建议:“我们这的松茸、辣椒品质都好,就是缺销路。要是能搭上电商快车,村民收入一定能提高。” 饭后,爷爷奶奶出门转经,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个都不善言辞的人对坐着,气氛有些微妙。 “奶奶真热情。”许青言没话找话。 索朗仁真眼里浮起笑意:“她对谁都这样,没让你不自在就好。” “怎么会,让人觉得特别温暖。” 索朗仁真又笑了笑,那笑容很好看,许青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们安排下下午的工作?”索朗仁真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他接过笔记本,流畅地写下一排藏文房名:“我们这每家都有房名,用它代表整户人。老人们这个时间都在转经场,我们去那里找人,比挨家敲门效率高。” “房名……真有意思。”许青言被这个传统吸引了。 转经场果然聚满了老人。两百个转经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诵经声不绝于耳。索朗仁真用藏语与老人们亲切交流,眼神里的耐心与温柔,让许青言觉得反差很大。 在索朗仁真的协助下,一下午就顺利走访了五户人家。工作结束后,索朗仁真带他去活动中心取行李。 他开的是白色雷克萨斯570,车身线条硬朗霸气,内饰是质感极佳的深棕色真皮,车内一尘不染,淡淡的皮革香混着藏香的余味。内后视镜上挂了一串佛珠。 “这车……很适合这里的路况。”许青言斟酌着用词。 索朗仁真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对,我要经常跑山路。” 回到索朗家,爷爷奶奶还没回来。索朗仁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你看会儿电视,我来做饭。” “你还会做饭?”许青言很惊讶。 “会一点。”他回头一笑,“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那你也很厉害。” 许青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个高冷的男人熟练地切菜、炒菜,动作干净利落。不出半小时,俩菜一汤就上了桌——清炒松茸、牦牛肉炖萝、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汤。爷爷奶奶回来后大家就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了。 这手艺,简直和餐馆不相上下。 晚饭后,索朗仁真带他上二楼客房。房间布置得简洁舒适,床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床单是新的,我就住隔壁,有事随时找我。二楼有卫生间,热水很足。” 洗漱过后,许青言躺在床上,回想这充满意外的一天。从早上的绝望无助,到现在的安心踏实,他不由的扯了扯嘴角。 窗外,月光洒在远山顶上,泛着淡淡的蓝光。许思豪在这片静谧中沉沉睡去…… 第4章 工作 第二天,许青言醒来赖了会儿床才起来去洗漱。等他收拾妥当下楼时,索朗仁真正在餐桌前摆放碗筷。 "来吃饭吧。" "好。"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是起得最晚的那个。 早餐桌上摆着糌粑、酥油茶和白粥。索朗仁真将粥推到他面前:"我们早上习惯吃糌粑,怕你吃不惯,煮了粥。"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吃得惯粑的。""你吃过?"索朗仁真挑眉。"我在马尔康呆了三年了。"许青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索朗仁真看着他微微扬起下巴的模样,忍不住逗他:"真厉害。"许青言抿了抿嘴,低头开始吃早餐 ,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晨光渐亮,两人来到转经场时,金色的转经筒在朝阳下缓缓转动,诵经声此起彼伏。索朗仁真用藏语向老人们问好,然后自然地切入正题。 许青言打开笔记本,开始讲解"三定三勤三看"的具体内容。他每说一句就停下来,等着索朗仁真翻译。起初还有些生疏,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渐渐找到了默契。 "''三定''是指农具定点摆放、畜禽定点圈养、卫生定时打扫。"许青言说完,看着索朗仁真用流畅的藏语解释着,还不时配合手势,让老人们更容易理解。 一位老爷爷笑着说了句什么,索朗仁真转头翻译:"爷爷说这条规定得好,他再也不用满院子找锄头了。" 许青言也笑了,继续讲解"三勤"的内容。这时索朗仁真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低声说:"许干部准备得很充分啊。"说完一些政策后许青言就开始了解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并将每个人的家庭情况记录在笔记本上。了解每个人的一个需求。 日头渐渐升高,转经场上的老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许青言不厌其烦地重复讲解着,嗓子都有些哑了。索朗仁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水,自然地递给他。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到了中午时分,许青言宣布了另一个好消息:"过几天,乡卫生院会来村里给大家做免费检查,还可以领一些药品。" 一位老奶奶用藏语问了几句,索朗仁真耐心听完,对许青言说:"奶奶问有没有膏药,她关节经常疼。" "这个需求我记下了。"许青言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做记号,"我会咨询卫生院,尽量多准备些膏药。" 午后阳光斜照,树影渐渐拉长。许青言和索朗仁真几乎走访了转经场上的所有老人,解答了关于环境整治、医保报销、慢性病管理等多个问题。 一位负责寺庙看管老大爷拉着索朗仁真聊了很久,索朗仁真始终微微俯身听着,不时点头。送走老人后,他转向许青言,眼里带着笑意:"大爷说你很负责任,和以前的干部不一样。" 许青言正在整理笔记,闻言笔尖一顿。抬头时,正好对上索朗仁真含笑的眼眸。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明亮,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里,此刻盛着温暖的微光。 许青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根有些发热,说:“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他急忙开始低头整理笔记。 一整天下来他们一起采访了一拨又一拨的村民,解决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问题。虽然疲惫,却格外充实。 夕阳西下,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许青言很自然地接过索朗仁真手中的资料袋:"今天辛苦了。" "你也是。" 回家的路途,许青言突然问:“你们这里的房子为什么都是红色的?”索朗仁真语气淡淡的说道:“和文化与信仰层面,在藏文化中,红色象征吉祥、威严与守护,将房屋涂成红色,既体现对信仰的尊崇,也寄托了对生活平安顺遂的祈愿。山顶上的这些房子修在寺庙旁边,我们把它们叫做扎慷。” “”那你们的房子怎么都看着像是新修的呢?” “那是因为之前的都很小。之前我们村的村民一般住在河坝和半山,房子只是念经的时候偶尔上来住几天。然后后来我们那个河坝的房子就是搬迁拆了,然后河坝的村民就把家搬到这儿来了,所以就重新修过。”“哦哦,原来是搬迁了。” “对,他们要修水电站,应该快了,过几年就要发水吧。” 傍晚回到索朗仁真家,许青言看着索朗仁真又径直走向厨房,心里的不好意思达到了顶点。他快步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那个…今晚让我来做饭吧。”他鼓起勇气开口,“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还什么都让你做。” 索朗仁真正准备系围裙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他,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不用。我做饭很快,而且,”他顿了顿,语气轻松,“我挺喜欢做饭的。” 看许青言还站在原地,脸上写着过意不去,索朗仁真一边熟练地系好围裙带子,一边用更随意的语气补充:“真不用有负担。照顾你本来是我舅舅的任务,他太忙,把你交给我了。要欠人情,那也是他欠我的,轮不到你。” 话虽这么说,但他看着许青言那依旧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眼神软了下来,语气也放缓和了些:“你要是实在坐不住,”他指了指水池边的蔬菜,“就帮我洗洗菜吧。” “好!”许青言立刻应下,像是接到了重要任务,挽起袖子就过去,认真地冲洗起青菜来。 厨房里一时只剩下水流声和切菜的笃笃声。索朗仁真动作利落,许青言则安静地在旁边打下手,递个盘子,剥个蒜,两人之间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暖黄的灯光笼罩下来,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晚饭时,气氛格外温馨。许青言和爷爷奶奶聊着天,说起白天的趣事,爷爷奶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索朗仁真话不多,但会在一旁适时地补充两句,或者给爷爷奶奶碗里夹一筷子的菜。 饭后,许青言帮着收拾了碗筷,这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刚躺下,手机就响了,是余卿打来的。 “喂,许同志,今天战况如何?还适应吗?”余卿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 许青言靠在床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挺好的。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哦?听这语气,是有好事发生?” “嗯,”许青言看着窗外清澈的星空,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村里安排了一个人配合我工作,叫索朗仁真。有他帮忙翻译和沟通,工作进度特别快。”他顿了顿,带着点小小的得意预测道:“照这个速度,我感觉我可能都用不了两周,就能提前回来复命了。” 电话那头的余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同,笑着打趣:“哟,看来这位搭档很得力啊!行,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凯旋!” 挂了电话,房间重新陷入宁静。许青言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厨房里的水流声和切菜声,还有索朗仁真那句“要欠人情也是他欠我的”。他翻了个身,将脸埋在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心里那点不好意思,渐渐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取代。他觉得他和索朗仁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对,就是深厚的友情。 第5章 买菜 一天下午,索朗仁真发现菜快吃完了,便对许青言说:"没菜了,我要去石广东买点菜。你有没有东西要带?或者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逛逛。"许青言爽快答应了。 许青言坐在副驾,望着窗外陡峭的山谷,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他不由地问道:"你多大了啊?" "20。"索朗仁真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你这么小?!"许青言震惊地睁大眼睛,随即想到什么,连忙摆手,"那个...我突然觉得有点累,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说着就要转准备打开安全带。 索朗仁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你也不想想,要是我才20岁,现在该在大学里读书,怎么可能在村里给你当翻译?而且我看着也没有这么年轻吧?" "你!"许青言这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这种事也能开玩笑..." "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索朗仁真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害怕。" 许青言觉得有些丢脸,他赶紧望向窗外,假装在看风景。索朗仁真说:"放心,我26岁了,这段路我很熟悉保证让你完完整整的会来。"许青言撇了撇嘴没转头看他,说了声"哦。"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石广东。这里虽然不大,却有个热闹的小集市,有蔬菜摊、肉铺、小超市,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会来这里采购。挺方便的,不用去马尔康市买菜,离村子近。 索朗仁真熟练地在各个摊位前挑选着新鲜蔬菜,许青言则被一旁的小超市吸引了目光。他走进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忍不住买了不少自己喜欢的零食,许青言很喜欢吃零食,这几天没有吃到零食,心里一直痒痒。想到接下来几天可能不会再下山,他又特意买了两箱牛奶,打算送给爷爷奶奶。觉得一直麻烦他们,又是包吃又是包住,挺不好意思的。 当索朗仁真把买好的菜装进后备箱时,正好看见许青言提了很多东西从超市出来。他挑了挑眉:"你这是...在进货?" 许青言有些不好意思:"我买点零食,顺便给爷爷奶奶买了两箱牛奶。" "不用这么客气的。" "没事,爷爷奶奶对我这么好,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当索朗仁真的白色越野车缓缓停在红房子前时,奶奶已经闻声迎了出来。许青言率先跳下车,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装满豆腐的饭盒。 "奶奶,我们回来了!我买了您最爱吃的鲜豆腐!"许青言笑着把饭盒递过去。 "哎哟,好孩子,感谢的很呀!"奶奶接过豆腐,眼角的皱纹都笑深了,"快进屋,外面冷的很呀。" 这时索朗仁真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肉类从车后绕过来,看着奶奶手里那两盒豆腐,故意用藏语说:"阿俄,您这心偏得没边了。我买了这么多菜,您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买的豆腐?" 奶奶笑着作势要拍他,同样用藏语回道:"你这孩子,还吃上醋了!都是我的孙子。" 许青言听不懂他俩在说啥,但看着他们亲昵的互动,一直微笑着。 索朗仁真放下手中的菜,从后备箱取出那两箱牛奶,对爷爷奶奶说:"这是许青言特意给你们买的。" 奶奶一听,立刻皱起眉头,轻轻拍了下索朗仁真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花青言的钱!"爷爷也在一旁摇头:"不该这样的。" 许青言赶紧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要买的!这些天受你们照顾,我心里过意不去..." 索朗仁真无奈地耸耸肩,低声用汉语对许青言说:"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奶奶拉着许青言的手说:"好孩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索朗仁真一边笑着,一边很自然地接过许青言手里沉重的购物袋,低声说:"给我吧,你去陪爷爷奶奶说说话。" 许青言也没推辞,跟着爷爷奶奶先进了屋。他坐在温暖的灶膛边,看着奶奶利落地收拾豆腐,听着爷爷絮叨着今天村里谁家又来了亲戚,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和藏式老屋里特有的藏香味道。 索朗仁真把东西都归置好后,就进厨房做晚饭。许青言看见索朗仁真进了厨房,就准备起身去帮忙,被奶奶拦住了"他自己就可以啦!" 爷爷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唉,我特地抽出好几个星期来陪他俩,结果他俩这么偏心。"索朗仁真挑了挑眉小声嘀咕着。 暮色渐沉,房子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四人围坐在木制饭桌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爷爷给许青言夹了块牛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孩子,你是哪里人?" "成都的。"许青言笑着回答。 "跑这么远啊?"爷爷惊讶地睁大眼睛。 "准备定居在马尔康了。"许青言轻声说。 爷爷更加好奇:"那父母呢?也搬过来了吗?" 许青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声音轻柔:"没有,他们去世了。"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爷爷愣住了,随即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啊,都怪我,不该问这个..." 奶奶心软,望着许青言依然带着微笑的脸,眼眶突然就红了。这个善良的藏族老人想到眼前这个礼貌懂事的孩子,这么小就经历了这样的离别,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自己普通话也不好,但她心疼这个孩子,几天的相处下来,和自己的亲孙子一样,莫名的觉得和这个孩子很投缘,或许上辈子青言是她的家人吧,缘分未断,今世才能跨过几百公里相遇。 索朗仁真一直安静地听着,在许青言说出"去世"两个字时,他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看着奶奶快要落泪的样子,他立即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许青言碗里,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今天的菜怎么样?咸不咸?" 许青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顺着话题说:"刚好,很好吃。" 晚饭后,许青言回到房间,从在石广东买的零食里挑了几包,轻轻敲响了索朗仁真的房门。 "进。" 许青言推开门,把零食放在书桌上:"给你带了点零食,吃吗?爷爷奶奶吃不了高糖的,就..." "我不喜欢吃零食。"索朗仁真头也不抬地整理着书桌。 "哦,好。"许青言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那...晚安。" "晚安。" 就在许青言转身要离开时,索朗仁真突然叫住他:"等等。" 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崭新的羊毛毯:"夜里冷,这个给你。山上很冷。" 许青言接过毯子,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他注意到索朗仁真的书桌上摊开着几本书籍,其中一本还夹着书签,显然是经常翻阅的。 "谢谢。"许青言轻声说,这次他没有推辞。 索朗仁真终于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语气缓和了些:"早点休息。" 许青言抱着毯子回到房间,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刺绣的护身符——那是奶奶悄悄放的,红色的绸布上绣着吉祥八宝图案,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他把护身符小心地放在枕边,羊毛毯的温暖仿佛一直渗进了心里。 这一夜,他在这座藏式小楼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爱意在洛如村的暮色中蔓延,飘散在渐沉的夜色里。 第6章 找信号 没过几天,许青言在索朗仁真的配合下,顺利完成了山顶村民的走访工作,开始转向半山区域。一天晚上,他正躺在床上和余卿打电话,信号却突然中断。他在房间里焦急地踱步,尝试了各个角落,手机屏幕顶部的信号格依旧顽固地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想到余卿可能会担心,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求助索朗仁真。 他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片刻,门被拉开,索朗仁真显然是刚洗过澡,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棉质上衣和灰色居家裤,周身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他一只手拿着白色的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发梢末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偶尔滚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领深处。 “这附近有没有地方有信号啊?”许青言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正在打电话,突然就没信号了。” 索朗仁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女朋友?” “啊?不是,”许青言连忙摆手,“就是一个朋友。” “哦,”索朗仁真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门口,“有,在寺庙那边的坝子上信号最好。你进来坐吧,我吹一下头发,然后陪你去。”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青言没有推辞,毕竟夜深了,他一个人确实不敢出去。他跟着索朗仁真走进房间,目光掠过干净整洁的陈设,最后落在墙角那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黄色编织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正在吹头发的索朗仁真吸引。索朗仁真站在床头,微微歪着头,一只手随意地拨弄着浓密的黑发,另一只手举着吹风机。暖热的风呼啸而过,穿过他濡湿的发丝,让那些不听话的发梢在空中飞扬。水汽渐渐散去,露出他优越的骨相——额头饱满,眉骨立体,眼型狭长且眼角微扬,鼻梁高挺如峰,线条利落的下颌处,喉结清晰可见。最特别的是,在他微抿的薄唇嘴角下方,有一颗极小的痣,在灯下若隐若现,为他硬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属于少数民族的神秘感。 他似乎察觉到许青言的注视,忽然转过头来,深邃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说了声:“快了。” “没事,你慢慢来。”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世界重归安静。索朗仁真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利落地穿上,然后又拿出一件看起来更厚实的灰色长款羽绒服,递到许青言面前:“洗过的,穿上吧。山里昼夜温差大,晚上特别冷。” “好,谢谢你。”许青言接过,将自己裹进带着干净洗衣液的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藏香气息的宽大外套里。 果然,门外寒气袭人,与屋内的温暖截然不同。许青言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在柔软的羽绒服里,跟着索朗仁真慢慢地朝寺庙旁的坝子走去。 到了坝子,信号果然满格。许青言立刻给余卿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吓死我了许青言!”余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打到一半就挂了,我一直给你打,一直无法接通,害我开始胡思乱想了!” “突然就没信号了,”许青言解释道,“我就赶紧到寺庙这边的坝子给你回电话,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担心。” “哎呀,太危险了!这么晚了,你别一个人出来啊,遇到野狗了咋办?” “没事,”许青言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索朗仁真,“有人陪我出来的。”索朗仁真正背靠着那边一根经幡柱,微微仰头望着深邃的夜空,或许是在看那璀璨的星河。 “就你说的那个索朗仁真?你的翻译员?” “对。” “那他人还挺好的。” “就是。”许青言轻声应和,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走向那个安静等待的身影:“我打完了,走吧。” “好。” 回到房间门口,许青言脱下那件还带着体温的灰色羽绒服,郑重地递还给索朗仁真:“谢谢你,麻烦你还要陪我出去打电话。” 索朗仁真接过衣服,搭在臂弯,神色在廊灯下显得很柔和:“没事。”他顿了顿,看着许青言走进房门,才低声说了句:“晚安。” “晚安。”许青言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吹风机的嗡嗡声,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件外套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藏式木窗洒进餐厅,许青言和索朗仁真对坐着吃早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酥油茶和糌粑,还有索朗仁真做到的牛肉包。 "爷爷奶奶又去转经了?"许青言搅动着碗里的糌粑。 "嗯,天没亮就出门了。"索朗仁真给他倒了碗酥油茶,"今天去半山,中午就在我舅舅家吃饭。" 许青言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昨晚谢谢你陪我出去打电话。" 索朗仁真抬眼看他,嘴角微扬:"信号时好时坏,以后晚上要打电话都可以叫我。" 吃过早饭,两人看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半山的景致与山顶不同,这里的人家更密集些,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在门前晒太阳的中年人。 果然如索朗仁真所说,半山的走访顺利很多。这里有很多中年人,都会说普通话,哪怕不标,准,但也能正常交流。一位正在晾晒奶渣的大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索朗你朋友啊?来来来,屋里坐。" 在大叔家宽敞的客厅里,许青言打开笔记本,开始询问家庭情况。大叔普通话虽不标准,但交流无碍:"家里五口人,儿子在成都打工,女儿嫁到英波洛了..." 索朗仁真难得清闲,靠在门框上看着许青言认真记录的样子。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走访了几户人家后,许青言笑着对索朗仁真说:"终于不用辛苦你一句句翻译了。" "确实省事不少。"索朗仁真点了点头。 说笑间已近正午,两人来到村长家。索朗仁真的舅妈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立刻露出淳朴的笑容。她不会说汉语,但总是热情地拉着许青言的手,用藏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眼神慈爱。 "舅妈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索朗仁真在一旁翻译,眼里带着笑意。 午餐格外丰盛:牦牛肉炖萝卜、清炒野菌,还有舅妈特意做的藏式包子。许青言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舅妈很细致,还特意用新的筷子给他夹菜。 "这也太丰盛了..."许青言小声对索朗仁真说。 "舅妈很喜欢你。"索朗仁真给自己夹了块牛肉,"她说你长得俊,,皮肤又白又嫩,性格也好,比女孩子还漂亮,惹人喜欢。" 许青言不好意思的皱了皱鼻子“哪有这么夸张。” 午后,他们继续走访。在一户人家中,女主人端出自酿的青稞酒,非要许青言尝尝味道,许青言尝了一口,口感清冽甘甜,带着青稞特有的香气,不由得赞叹:"味道真好!"他下意识地将碗朝索朗仁真那边递了递,问道:"你要不要也尝尝?" 不等索朗仁真回答,女主人便笑着连连摆手,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道:"索朗,不喝的。" 许青言有些好奇,转头看向索朗仁真。索朗仁真解释道:"我酒精过敏。" 夕阳西下时,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许青言合上笔记本,满足地舒了口气:"今天收获很大。" "嗯,"索朗仁真望着他被夕阳染红的脸颊,"明天去最后几户,应该就能全部完成了。" 回程的路上,许青言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几颗糖:"这是那家大姐给的,说是她女儿从城里带回来的。" 索朗仁真接过糖,指尖不经意擦过许青言的手心。两人看着远处的青山白云,继续沿着山路往停车的方向走。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