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 第1章 回家 从未尝试过孤独,因为从出生那天起我身边就一直有一个爱我的人,当然我也一直爱着她。我们共享着同一个生命源头,在彼此的目光中确认自己的存在。 今年的夏天来得迟疑。已是六月,却总还觉得冷,太阳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下午三点,电子门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前一后走进了门。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乌黑柔顺的长发,同样白皙的皮肤,同样精致的五官,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任何熟悉她们的人都不会将她们认错。走在前边的林言嘴角天然地噙着一丝上扬的弧度,眼神灵动,即使此刻带着些许倦意,那笑意也未完全散去。她进门,几乎是凭着本能踢掉了脚上的帆布鞋,赤着脚就扑向了客厅中央那张柔软的布艺沙发,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 跟在她身后的林诺,则像是林言一个沉静的倒影。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沉静如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她手里提着一个略显沉重的环保袋,动作不疾不徐。关上门,将外界那片过于温柔的光线隔绝后,她才弯腰,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 “言言,怎么不穿鞋。”林诺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习惯性的、温和的陈述。她将手里的袋子放在玄关柜上,那里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她们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啊!忘了!”林言从沙发里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笑了笑,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完,又安心地躺了回去,脸颊眷恋地蹭着柔软的布艺靠垫。终于,到家了。空气里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只有熟悉的、带着一点点尘埃和阳光味道的空气,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林诺没再说什么,熟练地打开鞋柜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双和她脚上一模一样的拖鞋,走到沙发前,轻轻放在地板上,放到言言坐起来就能碰到的地方。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言闭目休憩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清浅。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林诺才转身,从沙发另一端拿起一条叠好的薄毯,展开,细致地盖在林言身上,动作轻缓地将边角一一压实,尤其仔细地拢了拢她肩膀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拎起玄关处的那个袋子,走向厨房。 袋子里东西很杂。林诺将它们一一取出,放在流理台上。有几盒药,包装上的文字简洁而冰冷,她只是瞥了一眼,便拉开了橱柜最里侧的一个抽屉,将它们放了进去,轻轻推上,仿佛这样就能将某些东西暂时封存。更多的,是各种包装鲜艳的零食,果冻、薯片、小蛋糕……都是林言平时眼睛会发亮的那几种。林诺的神色柔和了些,她找来一个透明的收纳盒,将这些零碎的快乐分门别类地放进去,确保林言一伸手就能够到。 当她“啪”一声合上收纳盒的盖子,动作却忽然停滞了。她的目光落在流理台上并排放着的两只马克杯上——一只印着奔跑的、姿态昂扬的小鹿,是林言的;另一只则是深邃的、洒满细碎银星的夜空,是她的。两只杯子的杯沿处,都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磕痕。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林诺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那个小小的瑕疵,眼神有瞬间的放空,像是透过此刻,看到了一个相似的、温暖的往日。 “姐姐,我的杯子有点碎掉了,我也要碎掉了。” “碎掉了就给你拼起来。” “啊,不要不要,这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看,本来两只杯子很像一对的,现在不像了。” 林诺无奈又宠溺的看向她,在完好的杯子上也弄了一个缺口,“言言,看,这样就又像一对了。” 窗外,一片云慢悠悠地飘过,遮住了本就柔和的日光,厨房内的光线悄然暗了一瞬,复又缓缓亮起,映照着她沉默的侧影。 她们是下午三点到家的。林言在沙发上沉沉睡去,身体陷在柔软的垫子里,睡得毫无知觉。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夕阳在无人注意时,悄无声息地沉入远方的山脉背后,只留下几缕如同旧信笺上泪痕般的霞光,最终也很快被漫上来的青灰色吞噬。 林言是被一种深沉的宁静唤醒的。脑子因深睡而昏沉,思绪像一团纠缠的棉絮。她没急着起身,只是在温暖的毯子里又蜷缩了好一会儿,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感受着身下沙发实实在在的支撑。直到意识完全回笼,她才慢吞吞地坐起身,织物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言言,吃饭。” 林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吓了她一跳。她扭过头,才发现姐姐不知何时已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静静地看着她。夜幕初临,尚未开灯的房间浸润在一种朦胧的、蓝灰色的微光里,两人的轮廓在暗中显得格外亲密,也格外脆弱,像是被这温柔的暮色黏合在一起。 林言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倾身靠过去,钻进姐姐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额头轻轻抵在林诺的肩窝。她无比依恋这种毫无间隙的拥抱,皮肤相贴传来的稳定体温,耳畔平稳的心跳声,还有姐姐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类似阳光晒过书本的洁净气息,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林诺也由着她,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背,掌心在她单薄的肩胛骨上轻轻拍了拍,让她靠得更稳。 “姐姐,你饿不饿?” 林言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和一点鼻音,闷闷地从林诺肩头传来。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起,姐姐一定会陪着挨饿,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 林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静默地抱了她几秒钟,然后拉着她的手,轻轻将她带起来。“我们吃饭。” 林言顺势站起身,顺手抓起桌子上林诺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晚上八点。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饭菜早已做好,温在保温箱里。林诺转身进厨房端菜。平时林言总会凑过去搭把手,递个盘子拿个筷子,但今天她刚站起身,就被林诺用一个轻柔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按回了椅子上。“坐着别动。”林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碟轻碰的清脆声响。 林言便乖乖坐好了,身体不动,目光却像柔软的丝线,紧紧缠绕着林诺在厨房与餐厅间移动的身影。她看着姐姐端出的肉沫蒸蛋,蚝油菜心,还有酱汁浓亮、香气隐隐飘来的糖醋排骨。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连成一片璀璨却无声的光海,像无数散落的星辰,遥远而沉默地映衬着窗内这方被暖黄灯光笼罩的、温暖而具体的小小世界。 林诺盛好两碗米饭,在她对面坐下。 “姐姐,”林言托着腮,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有你真好。”这句话她说得真心实意,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依赖。 “喜欢就多吃点。”林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动作熟练地夹了一块最大、裹汁最厚的排骨,自然地放进了她碗里。林言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咬下去,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是记忆里最踏实的味道。 餐桌顶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像一个小小的、坚定的岛屿,将两人温柔地包裹起来,隔绝了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那片陌生的灯海。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在她们共同度过的生命里重复过无数次,平常得如同呼吸,却也珍贵得如同呼吸。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变得粘稠而宁静。 饭后,林言刚拿起一个空盘,就被林诺轻声制止:“去看电视吧,这里我来。”她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 林言于是放弃了,她走到客厅,却没有打开电视,只是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姐姐系上那条素色的围裙,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斥了厨房,氤氲的水汽微微模糊了林诺的侧影。她低垂着头,脖颈弯出一个柔韧而专注的弧度,仔细地清洗着每一个碗碟。 流水声里,林言看着姐姐忙碌的背影,那个盘踞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姐姐,我是不是……很给你添麻烦?”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了水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不确定。 林诺冲洗碗碟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泡沫在水流下旋转着消失。她没有回头,只有背影微微顿了一下。水声哗哗,像是在替她做着无声的回答。过了好几秒,就在林言以为她没听见,或者不打算回答时,她的声音才穿透水幕传来,异常的清晰。 “记得我们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去那家玩偶店打工吗?” 林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思绪被拉回到那个有些久远的夏天。“记得,”她说,“你站在柜台前,跟店长阿姨说话的样子,像个小大人。我当时可害怕了,还得是姐姐呀!” “言言,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害怕吗?” “知道呀,那当然是因为我们诺诺,特别特别的厉害。”林言星星眼的看着林诺,林诺只是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我知道,”林诺关掉水龙头,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从龙头坠落的嗒、嗒声。她用毛巾擦干手,转过身来看她,目光沉静而温柔,像深秋的湖水,“你就在我身后看着我。你需要我。” 她走到林言面前,距离很近,近到林言能看清她镜片上细微的水汽,和她眼中那个小小的、有些无措的自己。林诺抬起手,指尖极轻地拂过林言耳际的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她的动作那么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 “所以,我必须会。”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言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它没有直接回答“是不是麻烦”,却给出了一个更深刻、更沉重的答案。这不是负担,而是命运,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林言没有再追问。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诺刚刚擦干、还带着一点凉意的手。窗外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格外清晰的星星,遥远地闪烁着,见证着这人间无声的誓言与依偎。 林诺反手握住她,微微收紧。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站在暖黄灯光与窗外夜色的交界处,像两株真正并蒂而生的植物,根系紧紧缠绕,共同抵御着窗外那片广阔而未知的,微凉夏夜。 有问题提出来我可以改,没必要不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回家 第2章 吃药 “言言,在写什么呢?”林诺端着一杯温水走进了房间,脚步放得很轻。 听到声音,林言像是被惊到的小动物,下意识地用手肘拢了拢桌上摊开的纸张,纸上字迹有些凌乱,墨迹未干。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写小说呢,怎么了姐姐?” “吃药。”林诺将水杯放在书桌空着的一角,又从睡衣口袋里拿出分装好的药片,摊在掌心,递到林言面前。白色的药片在她的掌心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哦”了一声,顺从地接了过来。指尖触碰到林诺温热的掌心。 她将药片放入口中,立刻皱起了眉头,端起水杯连喝了好几大口,才勉强将那股弥漫开的苦涩压下去。“姐姐,药好苦啊,”她小声嘟囔着,带着点可怜的尾音,“能不能不吃了?”从小到大,林言都很讨厌吃药。 林诺的目光落在她因喝水而润湿的嘴唇上,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不行,吃了药才能好。”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林言没有再说什么,像完成一项任务般,将杯子里剩余的水也喝光了,然后仰起脸,像等待检查的小朋友一样张开嘴:“喏,吃完了。”在小的时候林言感冒的时候会偷偷吐掉感冒药,因为有前车之鉴,林诺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她真的咽下去了,才接过空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残留的温热。“早点休息,别写太晚。”她说完,转身端着杯子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林言看着合拢的门板,轻轻叹了口气。她生病了,在医院被各种检查折腾了好几天,今天才回到这个充满熟悉气息的家。她最讨厌吃药了,总觉得那些药片吃下去和没吃没什么区别,身体该难受的时候还是会难受。可是,她知道,如果不吃药,诺诺会难过的。所以,她只是试图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的吃了药。 她将桌上的纸张仔细叠好,收进一个带锁的本子里,然后将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搬了过来。 林言很喜欢写小说。现实里的世界装不下完美的结局,而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她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让所有人幸福,可以给所有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那些无处安放的想象力和细腻的情感,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归处。 她敲打了一会儿键盘,思绪却有些飘忽。抬眼望向窗外,今天的夜晚格外沉郁,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像被一块湿漉漉的灰色绒布蒙住了,透不出光来。 写了不到半小时,一股深沉的疲惫感便从骨髓里弥漫开来,眼皮也开始发沉。她合上电脑,决定先去洗漱。 推开房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晕开一圈暖黄的光域。林诺就坐在那圈光晕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眼镜片后,长睫低垂。 “姐姐在忙什么呢?”原本打算去洗手间洗漱的林言,掉转方向,像被磁石吸引般,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挨着林诺坐下,随即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将头枕在林诺的肩上,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 “在看一个临期项目的实验报告。”林诺回答,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但打字的速度似乎放慢了些。 林言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鼻尖萦绕着姐姐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香,诺诺应该刚刚洗过澡了。她闭着眼睛,呼吸变得轻缓而均匀,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只收敛了翅膀的蝴蝶。 客厅里只剩下林诺偶尔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织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林诺处理完一段报告,刚想微微扭头看看肩上的妹妹是不是睡着了,就听见林言的声音轻轻响起,她应该是一直在等林诺处理事情,强忍着困意,声音软软的: “姐姐,咱俩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林诺的动作顿住了,落在键盘上的手指无声地收紧。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明明灭灭。过了几秒,她才用一种听不出波澜的语调回答:“嗯。还有十五天。” “太好了!”林言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她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姐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呀!” 林诺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在林言写满期待的脸上,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哑:“放心,不会忘的。” 听了回答,林言有点不买账了。 “姐姐你刚才犹豫了!”林言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立刻不依不饶起来,带着点无理取闹的意味,“你是不是忘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林诺下意识地否认,伸手推了推眼镜,这是一个她思考时或不自在时会有的小动作。 “啊,你就有!”林言坐直了身体,佯装生气地鼓起了脸颊。 “我没有。”林诺的否认依旧简短,但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自己的妹妹自己宠吧。 “我不管!”林言伸出手,轻轻扯住林诺睡衣的袖子,来回摇晃,“我要惩罚你!” 林诺看着妹妹这副耍赖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很快又被更复杂的情绪覆盖。她合上电脑,将它放到一旁,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林言:“想让我干嘛,直说。” 林言得逞般地笑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她凑近林诺,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嘻嘻,姐姐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呀!” 这个要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林诺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间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无声的涟漪。窗外的夜色,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林诺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林言生病了,林诺自然是想多陪陪她,害怕晚上出什么意外。只是开始不知道怎么提起,本来打算晚上直接去的,既然言言提了,林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得到姐姐准话后言言就洗漱去了,她不知道姐姐本来的想法,但是她知道姐姐不会骗她,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她也很想和姐姐多呆久一点,如果可以,要一辈子和姐姐黏在一起。 林言本来不打算洗澡的,她好困啊,后面想了想,在医院呆了这么久,还是去拿了衣服洗澡。 等终于爬到床上倒头就睡死过去了。 林言不知道林诺是什么时候休息的,她只是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有人把她抱紧了,本来冷的发抖的身体得到了缓解,她也很自然的靠进了林诺的怀里。 林诺刚碰到她的时候被她的体温惊了一瞬,又给她加了层被子后将她抱的更紧,好像怕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自己一样。 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窗户没有打开,窗帘拉的很紧,没有风也没有光,但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一步一步创建出了他们自己的光明世界。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多糟糕的遭遇就好了,林言在想,一辈子都能赖在姐姐的身边,就好了... 诺诺爱言言,言言爱诺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吃药 第3章 面条 等林言睡醒,窗外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铺满了大半个房间,带着初夏特有的、恰到好处的热度。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是湛蓝色的,白云有条不紊的排列着,太阳高悬,慷慨地洒下金光,是个适合出门闲逛的日子。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穿上那双和姐姐同款的毛茸茸拖鞋,先去了洗手间洗漱。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灰。她掬起一捧凉水拍在脸上,冰冷的感觉刺激着皮肤,驱散了最后一点朦胧的睡意。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洗去疲惫恢复笑容,恢复往日的生机,才转身走出洗手间。 “姐姐,姐姐!”她像一只寻花的蝴蝶,声音轻快地呼唤着,在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房间。”林诺沉稳的回应从卧室方向传来。 林言立刻踩着拖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朝着声音的源头小跑过去。 林诺正坐在书桌后,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林言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打扰她,只是从身后温柔地环抱住她,先是将一个轻柔气息的吻印在林诺的侧脸上,然后将下巴搁在林诺的肩头,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屏幕上那些看不懂的图表和数据。 林诺对于妹妹的这种亲昵早已习惯。她空出一只手,反手揉了揉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语气自然地问道:“饿不饿?” “有点。”林言老实回答,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软糯。 闻言,林诺立刻保存了手头的工作,合上电脑,牵着林言的手站起身。“走吧。” 林言也乖乖地让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向厨房,像一只温顺的、全心全意依赖着主人的小动物。 “想吃什么?”林诺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是今天早上她买回来的。 “吃面吧。”林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林言很喜欢吃林诺煮的面。这种喜欢,从家里还是四个人、充斥着虚假的温馨时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到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时候。 那碗面,似乎承载了太多关于“家”和“安稳”的记忆。 “好。”林诺应道。 她将林言安置在厨房门口,像是划定一个安全的观察区,然后从下方的橱柜里取出汤锅,接水,开火。一系列动作流畅而熟练。 面,是林诺人生中最早学会、也最精通的食物。过程很简单,背后的原因却沉重得让回忆都变得潮湿。 那年的林诺只有八岁,还是一个刚上二年级、需要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灶台的孩子。那也是父母感情彻底破裂,这个家名存实亡的一年。 林杰,诺诺和言言的爸爸,出轨了一个工作上的下属,被母亲袁晓敏发现了。 向来骄傲的袁晓敏无法接受,开始歇斯底里,不停地往林杰公司跑,争吵、哭闹,试图挽回或摧毁什么。家里瞬间成了情绪的战场,再也没有人关注两个年幼的孩子有没有按时吃饭,衣服是不是还干净合身。 空荡荡的胃和妹妹难过的声音,是林诺那时最清晰的记忆。为了不让林言继续挨饿,小小的林诺开始踩着摇摇晃晃的椅子,艰难地爬上对于她来说过高的灶台,凭着模糊的记忆,学着妈妈以前的样子煮面。 第一次,先下的面后加的水,面条半生不熟,她忘了放盐和其他任何调料,慌乱中还把手烫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那碗面很难吃,带着生粉气和糊味。 林言看着姐姐手上的水泡,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边抽噎一边问:“姐姐,疼不疼啊? 那时才八岁的林诺,还说不出口“我不疼”这样坚强的话,她抱着妹妹,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哭作一团。 后来,做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会了。从只会煮清汤面,到学会煎一个漂亮的荷包蛋盖在上面,再到后来,她学会了做很多复杂的菜系。但两人最喜欢的,始终还是这碗简单的面。 林诺在厨房里忙碌,时不时听到厨具叮叮咚咚的响声。林言就安静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林诺专注的侧影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当面条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时,林言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面,走向餐桌。 林诺看着林言埋头吃面的样子,很乖,很可爱。只是她吃得实在太少了,筷子每次挑起的面条寥寥无几。林诺看着她碗里吃了半天不见少的面条,轻声问:“言言,不好吃吗?” 林言从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她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很好吃呀!一直这样好吃。”眼神里的真诚不似作假。 “好吃就多吃一点。”林诺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哦,好!”林言乖巧地应着,低头乖乖的吃着碗里的面。 不过最终,那碗面还是剩下了小半碗。不是不好吃,是她的胃口实在太小了。 吃完东西,林诺给她接了温水,看着她像完成重要任务一样,皱着眉头把药片吞下去,然后递了颗奶糖给她,林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还没吃糖,嘴里的苦涩就好像已经淡了下去。过后林诺把准备帮忙洗碗的林言“赶”出了厨房。 “一会儿我还要烤点小饼干,你别在厨房里一直站着,碍事。”林诺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厨房装的是玻璃门,从餐厅的座位上,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林言于是听话地将餐桌收拾干净,在林诺不悦的目光下快速完成收拾好餐桌后,转身回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搬了出来,就坐在餐桌旁——林诺回头就能看见她的位置,开始专注地码字。 她写得很投入,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时而凝神思考,时而快速敲击,完全沉浸在自己构筑的文字世界里,专注到连林诺什么时候端着烤好的、香气四溢的小饼干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她身边看了好一会儿,都毫无察觉。 “在写哪个故事呢?”林诺的声音终于将她从故事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林言目前同时在写两个故事,一本叫《承诺》,讲述两个女孩子在高中时期青涩又坚定的爱恋;另一本叫《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则是描绘她们进入大学后,更为成熟和复杂的感情生活。之前林言也写过不少作品,科幻、悬疑、古代、GL、BL……涉猎颇广。 但眼下这两本,是写得最久,也最用心的。倒不是章节或字数有多少,而是林言一直在反复修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是不满意。她曾说,这两本书里的主角,一定要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人,不能有遗憾。所以,进度一直缓慢。 她经常参考别人的意见,第一个问的永远是林诺。只是,近乎无所不能的林诺,唯独在写作这一块,着实是无从下手。若要问林诺有什么不擅长的,林言能想到的,大概就只有写小说了。 林诺写语文试卷的作文,可以套用公式、背诵范文、模仿结构,拿到不错的分数,但让她凭空构思一个完整而动人的故事,她真的做不到。 后来林言也明白从姐姐这里得不到太多建设性的意见,但每次写完新的段落,还是习惯性地第一个拿给她看。虽然每次得到的反馈都差不多——“挺好的”、“这里感觉有点奇怪,但我说不上来”、“嗯,你喜欢就行”——没什么实际帮助就是了。林诺对此也表示很无奈,她很想帮忙,但她似乎无法跳出既定逻辑和规则的框架,无法搭上林言那辆充满奇思妙想的飞车,去尽情遨游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始终无法在脑海中幻想出另一个没有雾霾,纯粹由爱与美好构筑的时空。 但是,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个能够创造这些美好世界的人。 林诺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屏幕上的文字,估摸着饼干晾到合适的温度了,便拿起一块,递到了林言嘴边。林言的脑子还沉浸在剧情里,眼睛盯着屏幕,嘴巴却下意识地咬住了饼干。 “写得怎么样了?”林诺问。 林言嚼着香甜的饼干,叹了口气,脸颊鼓起来一块,可可爱爱的:“别提了,现在在写《承诺》呢,才写到第十章,另一本更少。不知道能不能写得完……”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林诺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暗,她说:“会写完的。” 林言没有接话,只是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执拗。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两人一起午休了一会儿。说是午休,其实更多是林言靠着林诺在沙发上打盹,林诺则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偶尔抬手轻轻揉揉林言的头发,抚平她皱在一起的眉毛。 林言醒来后,两人便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林诺继续处理工作,林言抱着电脑码字。她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谈,但身体却紧紧地靠在一起,肩膀贴着肩膀,腿挨着腿,仿佛通过这点肌肤的接触,就能确认彼此的存在,传递无声的支持与温暖。 阳光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如同一株双生花的剪影,在静谧的时光里,相依相偎。 今天天气好不好,诺言幸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面条 第4章 散步 “姐姐,下午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林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林言说完没有听见林诺的回答,疑惑的歪过头,挪动位置离林诺近了一点:“姐姐?” 林诺这才像回过神似的,抬眼对上妹妹期待的目光,她顿了顿,似乎权衡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同意了,应道:“好。” 林诺还是做不到拒绝林言的要求啊。 “下午想吃什么?”她收起手机,将目光放在林言身上。 “都行。”林言笑得眉眼弯弯,抬眼去看林诺的眼睛,“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这句带着小小奉承的真心话对林诺很受用,她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等着被投喂的妹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细腻温热的脸颊。林言就一直盯着她看,任由她捏,很乖。 “等着吧,我去做饭。” “好~”林言拖长尾音回答,声音雀跃,带着点小得意。 下午的饭菜林诺准备的简单却用心。口味偏清淡,但也很好吃,反正林言很喜欢吃。 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两人在安静温馨的氛围里用完了晚餐。 林诺利落地收拾好碗筷,走进房间,不一会儿便背了一个小小的浅色帆布斜挎包出来,里面装着水、纸巾,还有林言可能需要的外套。 她向林言伸出手:“走吧。” 林言自然地牵住那只总是为她妥协的手。 林言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短袖,搭配一条米白色的休闲长裤。她其实不怎么爱穿白色的衣服,因为她天性里带着点活泼好动,总容易把衣服弄脏,而且她还总嫌弃白衣死气沉沉的。 今天这一身,上衣是林诺的,裤子也是林诺的。 林诺在玄关换鞋时,目光在林言这一身“属于自己”的装扮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透过这身衣服看到了别的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更紧地牵住了林言的手,推开了家门。 傍晚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拂过脸颊,驱散了白日的热气。林诺摊开手掌,林言便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十指轻轻交扣。这是她们从小到大的习惯,两个人互为彼此的支撑。 小区后边有一条她们钟爱的绿茵大道,笔直而宁静。道路两旁是有些年岁的香樟树,枝叶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连绵不绝的绿色屏障,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以前,在那些还算轻松的日子里,她们总爱在饭后挽着手来这里散步,走在绿茵之间,感受时光在脚下缓缓流淌。 她们什么都聊,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今天的心情怎么样......即使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也还是有很多话说。 散步在林言心中,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可以理所当然地牵着姐姐的手,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可以在斑驳的树影下,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可以将沿途发现的一切细碎风景——一片形状特别的叶子,一朵悄然绽放的野花——第一时间分享给身边最重要的人。 “姐姐,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不是没有这株小花呀?”林言停下脚步,指着墙角一簇不起眼的淡紫色野花。 林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辨认了一下:“嗯,应该是刚长出来的。” “姐姐,今天的天气好舒服呀,不会很热,也没有很凉。”林言深吸一口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 “很适合散步。”林诺赞同地点头,感受着微风拂过发梢。 “姐姐,这棵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林言仰头看着身边粗壮的树干。 “应该吧。”林诺也抬起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细碎的金光。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语简单,甚至有些琐碎,但每一个字符都浸润着共享时光的宁静与满足。 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提什么,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陪伴本身,就是最完整的对话。 “唉,姐姐,你看,是小白!” 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正蹲坐着,歪着脑袋看着她们,尾巴轻轻摇晃着。 “小白”是她们对这只狗狗的称呼。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小白时,它悄悄地跟了她们一路,林言刚开始很害怕小白的靠近。林诺察觉到她的不适应后,不动声色地将林言从靠近马路的一侧拉到内侧,自己则走到靠近小白的方向,用身体隔开了距离,并微微侧过身,给言言制造安全感。 后来,她们遇见小白的次数多了,林言才发现,这只小狗性情极其温顺,它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她们,每次遇见,都像一位沉默的骑士,只是安静地护送她们走上一段路,从不靠近打扰,也从不吠叫。 林言渐渐放下了心防,不再害怕它,每次散步时也会对小白的到来而隐隐期待。 而“小白”这个随口取的名字,也叫得越来越亲切自然,虽然她们从未见过小白的主人,也不知道它究竟栖息在何处,也不妨他们的美好相遇。 此刻,小白看到她们,欢快地小跑过来,但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又停了下来,只是热情地摇着尾巴。 诺诺和言言相视一笑,继续手牵着手向前走去。小白就那样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后面,跟着一个欢跃的小小身影。它真的像一位忠诚的骑士,默默护卫着她们,在这条洒满金色光辉的归家路上,构成了一幅温暖而安宁的画卷。 “如果身边的人是你,那走的每一步都是轻松自在。” 林言回家后就把电脑搬出来开始敲字,灵感迸发的时候一秒都不能耽误。 林诺回家看着任然工工整整摆在玄关的拖鞋,无奈的摇摇头。 她走到客厅,并未出声打扰那个沉浸在文中世界里的人,只是转身取来一条柔软的薄毯 披在林言的肩上。 接着,她蹲下身,拾起那双被“冷落”的拖鞋,套在了林言微凉的脚上。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千百遍。 然后,她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看到一半的书,却并未翻页,而是静静地望着林言。 灯光下,妹妹专注的侧脸被屏幕的微光照亮,长睫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只有清脆的键盘声,像急促的雨点,又像安眠曲,充满了整个空间。 今天林言的写文进程很顺利,基本没遇到卡顿的地方。她写得忘我,直到一股深沉的困意如潮水般漫上眼皮,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她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 这时,她才发现林诺已经洗好澡,换上了舒适的睡衣,正靠在沙发另一端看书。 林言眯着困倦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书封——《国际金融法与跨境资本流动》,那几个字像催眠符,瞬间让她本就沉重的脑袋更晕乎了。 她一直无法理解,这些充斥着数字、条款和模型的书,乐趣究竟在哪里。 她曾不止一次试图走进金融的世界,挑了一本林诺常翻的《经济学原理》,读了十页便味同嚼蜡;不死心,又换了被林诺评价为很有意思的《博弈论》,结果收获了有生以来最快、最沉的一次午觉。 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最终认命,那片广袤的知识海洋,她是注定进不去了,还是乖乖的看小说去吧。 等林言洗完澡出来,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她像梦游了一般,软绵绵地靠在卧室门框上,望着客厅里那个沉静的身影。 “姐姐,别看了,睡觉。”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浓的睡意。 林诺闻声抬头,就看到言言站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仿佛下一秒就能站着进入梦乡,却还固执地等着她。 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看了鬼故事不敢一个人睡,非要等她一起回房的那个小孩。 林诺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她,就见她站着都要睡着了的样子,还固执的在那里等她就觉得可爱。 林诺合上书,朝她走过去,拉着她往床上领。 林言已经困得迷糊了,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她隐约觉得自己有话要对姐姐说,很重要的话,可具体是什么,又被浓重的睡意搅得一团模糊。 于是她就有一下没一下的不老实的在那里动,试图唤醒自己。 林诺在床边坐下,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漫进来的月光。 她伸出手,温柔地撩开散在林言额前的碎发,然后俯下身,将一个无比轻柔、带着沐浴后清新气息的吻,印在林言的额头上。 林诺像是知道林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知道她不安的原因。 “我不走,”她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而安稳,像最有效的安眠曲,“陪你睡。” 果然,林言周身的不安分的躁动瞬间平息了。她往被窝深处缩了缩,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林诺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也轻轻的躺下。黑暗中,她将林言搂进怀里,然后两人一起安静的进入梦乡。 我:阿言阿诺,你们读大学时候也会讨厌看书吗? 言:我讨厌上学,我喜欢姐姐 诺:我喜欢言言,也喜欢学习 我:???? (天呐,今天又是我不想上课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散步 第5章 高中 “叮——咚——” 上课铃划破了校园的喧嚣,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们嬉笑着往教室走。 教学楼下方,两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也随着人流,缓步走向一楼最角落的那间教师办公室。她们没有穿校服,但这也不妨碍她们身上的少年气息。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言探头,看见那个伏案批改作业的熟悉身影,眼睛一亮:“老王!” 然后像只欢快的蝴蝶,几步就蹿到了班主任王晓的工位旁,笑嘻嘻地围着她转悠。 林诺则跟在她的身后,等也走到工位旁边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工位上的人唤了声:“王姨。” 王晓从堆积如山的作业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原本有些红的眼眶被遮掩,脸上绽开温暖的笑意:“阿诺阿言来啦!快,坐。”她说着,伸手把在旁边瞎晃的林言轻轻按到旁边的空椅子上。林诺则安静地站到了妹妹身旁。 三人聊了一会儿近况,看着林言在座位上越来越略无精打采的样子,王晓忽然开口:“要不,你俩去学校走走?待在我这里还打扰到我。” 林诺提前跟王晓打电话说了来学校的目的,来办公室跟她报个道觉得没什么事就想着让两人去玩。 原本蔫蔫的林言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但是为了表示自己对王晓的不舍,说道,“王姨,现在就开始赶我俩走了,伤心。”边说还边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 王晓一眼识破她的伪装,被她逗乐了,“行了,别装了,快滚!” “好嘞。”等收获到王晓的白眼后,林言马上站了起来,拉起旁边的林诺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王晓老师,是林言高一下学期分班后的班主任,也是林诺高二的物理老师。林言对她,不仅仅是喜欢,更多的是深植于骨的感激。 离开办公室,林言深深吸了口气。走廊里飘着的不知道是哪朵花开的气味,与记忆里的不知名香气重合,时光在这里仿佛从未流逝。 高中刚开学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她们吃不饱、穿不暖,连学费都凑不齐。 高中管理严格,未经家长同意不得外宿,断了她们打工的微薄收入。之前攒下的钱和林诺初升高的奖学金,支撑完两人近半学期的生活开支属实是勉强,高中的开销像一座大山。 走投无路之下,林言找到了当时的班主任王晓,提出了休学的想法,并恳求她不要告知家里。 王晓刚接手这个班,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林言是学业压力过大,耐心开导了很久。 林言摇头否认,但是也没说出理由来,只留下一句,“当我没了过。”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王晓总觉得不对,她没有放任不管,观察数日,发现这个女孩成绩虽偏科,眼神里却没有厌学的黯淡,反而有种感染人的阳光明媚。 一周后,当林言再次提起休学时,王晓将她带到了无人的走廊尽头。 “林言同学,你跟老师说实话,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王晓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林言起初沉默。她不是没有求助过,初中班主任、科任老师、高一的班主任……一次次满怀希望,换来的多是礼貌的疏离和“不便插手家务事”的委婉拒绝。她理解成年人的明哲保身,但也学会了不再期待。 可王晓还是没有放弃。她几次三番找林言谈心,甚至利用休息时间进行家访。 几次上门,她都只见到沉稳懂事的林诺,从未见过姐妹俩的父母,家里似乎也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她心里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林言怕姐姐发现其中的端倪,怕这难得的关怀再次落空,终于在王晓又一次温和的追问下,吐露了实情。 王晓并无家庭牵绊,自己孤家寡人一个,看着眼前两个在泥泞中努力挣扎的孩子,她很想救她们。 她知道林诺成绩优异,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为她争取到许多校外高水平竞赛的机会。 那些比赛的奖金颇为丰厚,而林诺也无比争气,一次次捧回荣誉和奖金。 她还常常以“指导功课”、“竞赛培训”为由,周末将两人留在家中,实则给她们改善伙食,让她们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有个温暖的去处。 她知道林言喜欢写作,她有看过,虽然她是物理老师,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她直观的感受就是写的挺好。于是她求助几位同事,然后给林言推荐投稿,带她参加有奖金的作文大赛……她将所有的帮助,都包装成“发挥她们自身优势”的机会,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少女们。 姐妹俩怎么会看不出来王老师的良苦用心。她们不想欠人情,可她们别无选择。林诺需要钱支撑起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林言也需要钱让姐姐不必那么辛苦。她们只能怀着满心的感激,默默接受这份沉重的恩情,并将其化为前进的动力。 后来,林诺不负众望,考入顶尖学府,获得了一大笔奖学金;林言的小说也开始在杂志上发表,积累了些许名气,也获得了稿费。 然而,当她们带着积蓄找到王晓时,王晓却笑着拒绝了:“我并没有给过你们一分钱啊,只是帮你们发挥了本来的优势而已。” 两人当然知道,一个普通学生如何能轻易登上国际比赛的舞台,一个无名小辈的稿件如何能直达主编的案头?这份用心,早已无法用金钱衡量。 最后,王晓看着她们,眼神温和而有些落寞:“我今年三十五了,估计这辈子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没什么别的盼头,就希望你们两个小朋友,过年过节的,能记得来看看我。” 两人默默记下了这个约定。 在已经毕业了的两年里,她们从未间断联系,一有空便会去王晓那个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家坐坐,陪她说说话。 她们心里清楚,这份在她们深陷泥潭时毫不犹豫伸出的、不求回报的手,此生此世,都偿还不清了。 她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份温暖铭记于心。 “离开好久了,还挺怀念的呢。”林言牵着林诺漫步走在校园里。 怎么能不怀念呢,那些终于得以安稳度日的时光。 等再次从保安室前路过的时候,林言还是忍不住吐槽学校。 这事情要从中午林言吐槽卡文说起。 林言正在码《承诺》的字呢,可当她想写学校里的大场景时突然没了画面,就跟林诺说了这件事。 林诺想着反正两人在家也没啥事情,就问林言想不想回高中一趟。 林言还挺想去的,那可是两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的地方。就答应了。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林诺就拿起手机到阳台打起了电话。 现在想来应该是给王晓打的。 可当两人到学校外边后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林言跟保安说她们是上上届毕业生,保安大叔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校外人员不得入内。”一脸公事公办。 林言撇撇嘴,:“在学校的时候是一家人,毕业那天说常回家看看,现在就成校外人员了。”她拉着林诺的手转身就想走,却被林诺轻轻拽了回来。 林言疑惑地看向姐姐。林诺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从容地拿出手机,给王晓发了几条消息, 林言没有仔细看,就听到手机提示音响起,然后她将手机举起,给向门卫出示了一个电子凭证。 门卫看过后,让两人登记后给两人放行了。 一进校门,林言先是孩子气地朝门卫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立刻换上崇拜的眼神,闪闪发光地看向林诺。 林诺被她这迅速的变脸逗得唇角微扬。“保安大叔也是个打工的”然后轻声解释了一下放行了原因,“我刚刚找老王要了家属卡。” 家属卡,顾名思义就是校内在职教师给自己家属通行的刷门卡。 林言就这样眼睛一直亮晶晶的看着林言,眼里满是这是我姐姐的骄傲。 两人漫步走在校园里,在熟悉的林荫道上,林言紧紧挽着林诺的手臂,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一如她们曾经并肩走过的无数个日夜。 她们在学校呆了很久,看着上课教室里的同学认真听讲的样子,看着下课后在楼道上奔跑的学生,看着同学们放学后冲向食堂的身影...... 一幕幕的触动着两人。 “姐姐,如果我们能回到高中的时候就好了。”林言眼神有些暗淡的看着林诺。 林诺问她,“不苦吗?高中的时候。” “苦啊,”林言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转过头,对上林诺的视线,“你知道的,我讨厌学习,讨厌看不到未来的感觉。但是……”她顿了顿,笑容在唇角绽开,“它也很甜,非常甜。因为那是我们的经历啊!” 没有人会喜欢苦难,但是那是我们的来时路。 我所怀念的是一起奔向食堂的我们,是靠在门边等我的你,是我们在月光下说尽的爱意......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诺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 她们慢步走到操场。许多不愿排队吃饭或是让同学带了饭的学生,已经挥舞着球拍,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伴随着清脆的击球声和少年们畅快的欢笑。 汗水、奔跑、呐喊,空气里弥漫着蓬勃的生命力。 看着学生肆意奔跑的样子,心里软软的。 林诺突然有所感触的握紧了两人牵着的手,“言言,如果我们那时候在一起,就好了!”她突然很难过,难过自己的小心翼翼,难过自己的太多疑虑,难过自己的逃避。 “没关系啊,姐姐。”林言的声音很温柔,向前凑近一步,仰起脸,清澈的眼底倒映着林诺微红的眼眶,语气轻快:还有十三天,我们会在一起的。我等的起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唇温柔地贴上了林诺的嘴唇。 这个吻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却带着超越所有甜言蜜语的承诺,和抚平一切遗憾的力量,甜得让林诺几乎落泪。 夕阳将她们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真的要就这样,一路延伸到永恒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