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演化交易行》 第1章 系统到账的那一夜 第一章 系统到账的那一夜 夜里十一点五十七分,工地边上的活动板房里,灯光死死吊着一口气。 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字,模拟洪水冲击的三维模型在屏幕中一遍遍循环,像一条反复拍岸却迟迟不肯退去的浑浊河流。 阮砚揉了揉眼睛,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上推了推。 又一轮模拟失败,屏幕右上角红得刺眼—— 【风险评估:不通过】 【溃堤可能性:47.3%】 他按下保存,慢悠悠吐了口气,嗓音有点哑,却依旧平稳:“再拖下去,真的要让河水帮他们做实地测试了。” “那也得你撑到河水来。” 门口有人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门板,咣当一声,带起一阵冷风。 岑行止伸手推门进来,一身工地反光马甲,裤腿沾着泥,安全帽挂在手上,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尾却很亮。 他把手里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搁:“喝水。你再这么干熬下去,明天估计就变成风险样本了。” 阮砚眼睛没离开屏幕,随口道:“你今天已经第五次提醒我喝水了。” “没办法,你们搞模型的命贵。”岑行止往旁边一坐,椅子被压得嘎吱作响,“我们工程部死一个人,领导还能说‘注意安全,下次别这样’。你们死一个人,项目直接黄一半。” 阮砚终于抬眼看他,声线依旧淡淡的,却多了点笑,“地震一来,你们第一个往里冲,我这点脂肪含量,最多当个数据样本。” 岑行止哼了一声,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伸直了长腿:“那也得你先把方案算出来,不然我们冲进去也只是义务陪葬。” 他们所在的,是某省山区一处加固工程的现场: 上游水库多年失修,泥石流隐患重重,地方喊了很多年,这两年总算批了钱,成立了一个“综合风险评估与加固试点项目”。 阮砚隶属的,就是负责“综合风险”的半民半官研究机构; 岑行止,则是签了各种保密协议、干最危险活儿的极端环境工程师。 一个看图纸,一个在图纸上冒生命危险。 这种搭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彼此之间早就习惯,甚至懒得互相寒暄。 外面风声呼啸,远处隐约传来挖掘机收工的声响,活动板房被吹得微微发颤,天边偶尔一道白光划过,雷声闷不吭声地滚动。 阮砚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键盘旁。 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叮——】 一条弹窗占据了整个屏幕: 【检测到高危生命状态与世界线扰动。】 【万界演化交易署·合伙人终端测试资格触发中……】 【是否申请绑定?】 字是冷冰冰的系统黑体,界面却和那些山寨游戏广告没什么两样。 阮砚:“……” 他盯着那行字,怀疑自己已经困到出现幻觉了。 “你干嘛?”岑行止侧头,注意到他呆住的表情,“模型崩了?” “比模型崩了还严重一点。”阮砚把手机翻过来给他看,“你看见什么?” 岑行止扫了一眼,看到的只有锁屏界面和一串未读消息的红点。 “就一堆未读消息。”他耸耸肩,“你女朋友催你回去?” 阮砚垂眼,看向手机。 屏幕上依旧是那行冰冷的字。 【万界演化交易署·合伙人终端测试资格触发中。】 【是否申请绑定?】 【倒计时:300 秒】 “……没有女朋友。”阮砚回答得很认真,“也没有男朋友。” 岑行止愣了愣:“你这话题跳跃得有点快。” “只是陈述事实。”阮砚抬手,试探性在屏幕上划了划,“你真的看不见?” 岑行止干脆把手机拿过来,眯眼看了好一会儿:“真没有。你最近睡觉了吗?” 阮砚想了想:“平均每天四个小时。” “那差不多了。”岑行止很有经验地分析,“我上次在雪山连着干了十天也是,到了后面就会看到奇怪弹窗:‘是否投胎,是 / 否’。” “那你选了什么?” “选了否啊。”岑行止说,“我当时还想着,等结算完加班费再死也不迟。” 阮砚被他逗得轻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眸,余光却忍不住再次扫向手机。 【倒计时:273 秒】 数字在一点一点往下跳。 他并不迷信系统、神明这些东西。 做风险评估的人,习惯把一切不确定性拆解成可以量化的变量。 但那一刻,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久没有过的直觉—— 这不是简单的幻觉。 “行止。”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罕见的认真,“你帮我算一算,从我们接这个项目开始,到现在为止,发生了几次‘差点出事’的事?” “这玩意儿还用算?”岑行止脱口而出,“三次。”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折: “一次堤坝实测的时候,上游流量突然加大,我们差点被卷进去; 一次是山体勘察,原本不会塌的坡突然掉了一大片; 还有一次,上周你从外面回来的路上,那辆刹车失灵的货车。” 阮砚低头,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像是在对照某个虚空里的表。 “都被我们躲过去了。”岑行止加了一句。 “是躲过去了。”阮砚抬眼,眼底却没有笑,“但如果把这些当成样本点,你会不会觉得这条世界线,有点刻意地想把我们推到某个节点上?” 岑行止愣了两秒:“你是说……有人在算计我们?” “或者,不止是‘我们’。”阮砚把手机拿回手里,视线落在那行提示上,“而是世界本身的某个平衡点,在被推着走。” 万界演化交易署。 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见。 他曾在某些奇怪的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星海、光门、像是无数个世界的截面在他眼前闪过,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说话,说“演化”、“交易”、“合伙人”。 醒来之后,他归纳为疲劳导致的大脑乱放电影。 现在看来,那可能不是单纯的梦。 外头的风越来越大,活动板房被吹得吱呀作响,好像随时会连人带电脑一起翻过去。 阮砚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最终按下了一个选项—— 【申请绑定】 界面一闪而过,很快又弹出新的提示: 【世界线扰动指数:高】 【宿主生命安全评估:不稳定】 【建议模式:合伙人绑定】 【正在扫描附近高契合度灵魂……】 “合伙人?”阮砚挑了下眉,“现在连系统都讲究搭伙创业?” 岑行止半躺在椅子上,正准备打个盹:“你自己一个人加班久了,想象力就会变得丰富。你看,连虚构合伙人都有了。” 下一秒,手机屏幕骤然亮得刺眼。 【锁定目标:岑行止】 【职业:极端环境工程师】 【灵魂波动模式:高适配】 【契合度:99.98%】 【是否开启合伙人绑定模式?】 【倒计时:60 秒】 阮砚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抬头看岑行止,目光安静:“系统现在点名要绑定你。” 岑行止本来想笑,嘴巴张了一半,又慢慢合上。 他不见得相信什么系统神明,但—— 阮砚的眼神太认真了。 这种人,平时一脸淡,连开玩笑都带着逻辑的人,一旦表情认真,就很难让人把他的话当玩笑。 “……你要怎么绑定?”岑行止问。 旁边的桌子微微一晃,挂在墙上的简易钟表滴答滴答,在风里晃得厉害。 “我也不知道。”阮砚低头,手指轻轻在“是 / 否”上方停住,“但它说,生命安全不稳定。” 话音刚落,外头一道雷炸得极近,几乎是在板房正上方劈下。 整间活动板房狠狠一震,灯泡“啪”的一声炸掉了一截,瞬间黑暗。 紧接着,是一阵头皮发麻的电流声。 设备停机,电脑屏幕黑掉,空气里有刺鼻的焦糊味。 “卧槽——”岑行止反应极快,本能地伸手将阮砚往怀里一拽,把他整个扣进怀里,护着他的脑袋往下一压。 他们一起摔在地毯上,桌角在头顶擦过,砸在旁边,发出闷响。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耳朵嗡嗡作响。 阮砚却听见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监测到宿主生命体征骤变。】 【心率失衡,血压异常,脑部电活动紊乱。】 【判定:高危死亡边缘。】 【倒计时:30 秒】 【建议立即开启合伙人绑定,锁定世界线。】 “岑行止。”阮砚在他怀里低声道,声音有点虚,“你现在心跳应该也很快。” 岑行止抱着他,听见他胸腔里那颗心乱七八糟地跳,自己的也没好到哪去:“你还能说话,说明还没死。先出去再——” 话没说完,他胸口一闷,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系统声音重叠起来: 【检测到目标二号生命体征异常。】 【合伙人模式适配度进一步提升。】 【是否立即绑定?】 【倒计时:20 秒】 屋外忽然又是一阵风雨猛砸,板房的某块铁皮被掀起,雨水夹着冷风灌进来,吹得人骨头都凉。 阮砚抬手,抓住了岑行止的袖子。 他的手指一向很稳,做风险评估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能抖。 此刻那只手却不可思议地用力,指节压得泛白。 “行止。”他轻声道,“我可能要做一个,非常不严谨的决定。” 岑行止喘得有些重:“你说。” “我要相信一个来历不明、没资质、没备案,甚至没给我们看合同细则的系统。” 阮砚垂眼,黑框眼镜被雨点溅湿,镜片后面的眼睛却出奇地亮,“因为在概率上,它给了我们一个比‘现在死在这儿’更好的选项。” 岑行止愣了半秒,忽然笑了一下:“听上去……还挺符合你的人设。” “所以你呢?”阮砚问,“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雷声再次炸响,整间板房微微塌了一块。 【倒计时:10 秒】 【9】 【8】 眼前的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像一扇小小的窗。 【是否开启合伙人绑定?】 【是 / 否】 阮砚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 ——【是。】 几乎在同时,一只手从侧面握住了他的手。 岑行止的掌心很烫,力道却极稳。 “你去哪,我就去哪。”他低声说,“这次别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下一瞬间,手机屏幕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那光不再局限在小小的屏幕上,而是像水一样顺着裂缝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狭小的活动板房。 风雨声、雷声、电流声,一切现场的嘈杂在白光中被彻底压制、拉远,像有人忽然把某个世界的音量调成了静音。 【合伙人确认——】 【阮砚(主评估员)】 【岑行止(主执行员)】 【合伙人灵魂波动同步中……】 【契合度:99.99%】 【合伙人模式已开启。】 【链接万界演化交易署主终端。】 阮砚眼前一花,所有的数字、曲线、河流模型在白光中解体,变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又重新组合成一片浩瀚的—— 星海。 他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按在怀里,耳边是岑行止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和自己的节奏渐渐一致起来。 白光退去时,脚下不再是地毯,而是一片透明得看不见边际的光桥。 桥下是无垠的黑,黑里有一颗一颗亮着的光点,那些光点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断断续续,仿佛某种宏大生命的呼吸。 远处,一座巨大的门悬在星海尽头。 门上有三个古老又陌生的字,笔画似乎在缓缓流动。 ——【交易行】。 耳边响起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却比刚才清晰得多: 【欢迎,见习合伙人。】 【这里是万界演化交易署·合伙人终端。】 【从今往后——】 【世界成长,你们共荣。】 【世界崩溃,你们共亡。】 岑行止低头,看着脚下根本看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看身边还戴着眼镜的男人:“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比死在工地上更好的选项’?” 阮砚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至少,风景好一点。”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有合伙人陪。” 岑行止笑了一声,抬脚踏上那条通向巨门的光桥:“那也行。你负责看路,我负责——” 他伸手揽住阮砚的肩,把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负责把你从你那些不严谨的决定里捞出来。” 星海无声。 两人的身影在光桥上渐渐远去,朝那扇写着“交易行”的门走去。 第2章 星海落点误差 第二章 星海落点误差 白光散得很慢。 像一层层薄膜,从眼前被剥开。 耳鸣褪去,空气重新变得真实,有了风声、水声、潮湿的泥土味。 阮砚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 地面是软的。湿的。还有点烫。 第二反应是—— 他正压在岑行止身上。 两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但又非常“符合落地物理逻辑”的姿势,仰面躺在山坡边的泥地里。 “……你压着我了。”岑行止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闷闷的,还带点被撞到的气音。 阮砚扶了扶眼镜,慢吞吞起身:“不好意思。落点偏差。” 岑行止坐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泥:“你这落点也偏太多了吧?我刚刚看到的是星海,现在……” 他停住。 两人顺着坡下望去。 脚下是一条正在暴涨的河,浑浊的泥水裹着枯枝和乱石,奔涌着撞向远处一处正在抢修的决口—— 几十名腰里只缠着麻绳的民夫趴在堤上,手臂撑得发抖,却挡不住水势。 “这……”岑行止愣了几秒,“我们不是还在星海吗?” 阮砚看着河堤,眉梢轻轻压了压:“终端没有提供落地点。我们应该是被直接投放到目标世界。” 下一秒,一阵凌乱的喊声从堤坝那边传来: “快!快!水位又涨了!” “撑不住了——堤脚裂了!” “一旦冲开,整条临川镇都得淹!” 民夫们喊得撕心裂肺。 阮砚低头,看见终端的界面再次浮现在视野角落。 【世界:寒川王朝】 【文明层级:低武·无体系】 【当前状态:洪灾/盐荒/政治不稳】 【世界稳定度:31(高危)】 【警告:当前地区存在生命危险】 【建议:合伙人介入干预】 岑行止也听到那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堤坝在往下塌。 这声音他太熟悉。 是某种结构正在崩开,是预警,是倒计时。 他喘了一口冷风,手已经习惯性去摸不存在的安全绳和工具包。 “你在看界面?”岑行止问。 “嗯。”阮砚点头,“终端的意思是,让我们‘介入’。” “那还等什么。”岑行止站起来,三两步往坡下跑,“你来分析,我进去救人。” 阮砚盯着那条快要崩的堤坝几秒钟,紧跟着提气追了上去。 风夹着河水的腥味扑面而来。 脚下泥土打滑,每一步都是危险。 刚靠近堤坝,一桶水从堤上侧滑下来,几乎砸在两人脚边。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一个满脸雨水的老头吼道,“这里很危险,快退回去——” 话没说完,堤脚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条大口子。 水浪翻卷着冲上来,几名民夫直接被冲倒。 岑行止没想太多,直接跃到堤脚处,拉住一个差点被卷走的小伙子,甩上去:“抓紧!” 他抬眼,扫了一遍堤坝的结构。 “左侧第六块石头松了!” “往下游三步的地方是软土,被泡软了!人不要站那儿!” 他喊得极快,声音稳得像在下命令。 民夫们愣了一拍,立刻照做。 阮砚赶来时,终端的界面也在闪警告: 【堤坝结构失衡】 【可修复方案建议:临时负重、三角木桩、堤脚挖排水槽】 【预计成功率:23% → 41% → 57%】 阮砚迅速理解了终端提示,抬头大声喊: “上游挖一个浅槽!引流!” “把三角木桩搬过来——对,就是你们那个撑船的木头!” “这边堤脚不要堵!先减压!” 岑行止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像是说:很好,你终于进入状态了。 “你看结构,我来顶住。” 岑行止说完,卷起袖子,整个人往堤坝上冲,大力把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按回去。 水浪打得他浑身湿透,脚下的土在不断往下滑。 他咬着牙死撑。 “行止!”阮砚喊,“你的左脚,往外半步——那块地基要塌!” 岑行止毫不犹豫调整位置。 两个人像是在混乱现场中建立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同步。 民夫们惊呆了。 “这两位是哪来的神仙?” “看着不像本地人啊!” “一个能算堤坝,一个能顶住石头……我活这么大没见过!” 忙乱中,一个小孩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试图去拉自家父亲的衣袖。 下一秒,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向滔天水浪。 “阿宸——!!” 那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 谁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一个人动了。 岑行止。 他的身体像是比意识更快了一步,猛地从堤上跃下去,手臂伸直,一把抓住小孩后领,在水浪再次卷来之前,将孩子扛在肩上,用膝盖稳稳一顶地面,借力上跃,把孩子送回堤上。 动作干净、稳、狠。 民夫们全看傻了:“这力气……这反应……他到底是个啥人?” 阮砚却盯着终端,看到了一行新的数据: 【世界稳定度 1】 【合伙人影响率:微量】 【备注:实地介入行为可影响世界算法】 他呼出一口气:“……合伙模式,看来是这么用的。” 洪水在持续上涨。 堤坝仍随时可能崩。 但整个现场的混乱,被两人的存在硬生生压住了近半。 等到临时排水槽挖出一条沟、木桩顶住堤脚、部分水势泄掉,整个堤坝终于稳住。 在场所有人都瘫坐在地,手还在抖。 天空还是灰的。 雨似乎连夜都不会停。 岑行止从泥水里爬起来,浑身湿透,看向阮砚: “你那边情况?” 阮砚合上终端界面:“暂时稳住了。成功率 57%,已经算奇迹。” “那成。” 岑行止甩了甩袖子,呼了口气,突然朝他走近一步,“你刚刚喊得很准。” 阮砚推了推眼镜:“专业所需。” 岑行止盯着他看了两秒,嘴角勾起一点: “那等下次你喊的时候——提前一点。” 阮砚:“……你冲太快,也不提前跟我说。” 他们对视几秒。 两人的呼吸都还没完全顺回来,但那种在生死场面上的同步,已经在空气里默默沉淀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泥浆的民夫走过来,颤颤巍巍地看着奇怪衣服的二人问: “二位……是……是朝廷派来的救灾高手吗?” 阮砚礼貌道:“不是。” 岑行止:“我们只是路过。” 民夫看着两人狼狈又不狼狈的样子,一脸复杂: “……路过也能救命啊?那二位真是大恩人了。” 阮砚低下头,看着手心里被雨水打湿的终端光影。 界面上又跳出新的提示: 【寒川王朝·临川镇】 【世界首次接触:成功】 【合伙人任务:观察世界结构,选择试点切入点】 【当前危机:洪灾、盐荒、**、人心动荡】 【推荐:以“临川镇”为初始样本,开启试点项目】 阮砚收紧手指:“世界给了我们第一个坐标。” 岑行止听完,捏了捏手腕上的淤青,抬起下巴看他: “那我们下一步?” 阮砚看着远处翻滚的河水和破损的堤坝。 ——以及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淡淡道: “我们开始干活。” 风大,雨也大。 但两人的背影在泥水里站得极稳。 像是这世界第一次拥有了“不会被洪流冲走”的两根钉子。 第3章 小县城里的第一杯水 第三章 小县城里的第一杯水 雨停得很突然。 像是谁在云层里一刀划开,把整片阴郁掀开一角。 临川镇上方还压着厚重的云,天色却已经从死灰里慢慢透出一点浅白。 堤坝边乱成一片。 昨夜被水浪拍得摇摇欲坠的土堤,此刻被粗糙的麻绳缠着,插满了削尖的木桩,临时砌上的石块歪歪斜斜,泥水顺着缝隙往下渗,偶尔掉下一块泥渣。 空气里是潮湿的草木味、泥土味,还有被雨水冲洗过的**气息。 民夫们东倒西歪地靠着堤坝坐了一排,手臂无力地垂着,有人指节磨破了皮,有人脚后跟磨出血泡,全身都是泥,眼睛却还直勾勾盯着河。 怕它再一次涨起来,把他们所有的挣扎全部吞掉。 “……撑过去了。”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语气不太像是在报喜,更像是在确认: 他们还活着,堤坝也暂时活着。 阮砚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坡道上,视线从堤坝滑过,从疲惫的人群滑过,最后落在河对岸那条被冲毁了一截的田埂上。 终端半透明的界面悬在他的视野边缘: 【临川镇·河段评估】 【堤坝结构:极不稳定】 【洪水压力:缓解中】 【后续风险:中】 【建议:三日内进行二次加固,否则仍存在溃堤可能】 他略微眯眼,把这些提示在脑海里转换成更直观的图像。 ——这地方,还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的雷。 他低头,又看了眼昨晚岑行止站着扛住水浪的地方。那块土看上去比周围更黑更湿,脚印被水冲得模糊,只留下一块凌乱的痕迹。 “你再看我脚印,看出花来了?”身后有人开口,声音带着点倦意,却还吊着那股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跟你说了,我天生适合站在危险位置。” 阮砚回头。 岑行止把外衫扯下来搭在肩上,里层的衣服同样湿透,衣摆上挂着干了又被水打湿的泥点。昨夜抢险时被石块擦破了一点皮,现在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冷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把手伸进简陋的木桶里撩了两把水,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整个人才从“堤坝狂人”变回一个勉强像样的人类。 “这水能洗脸?”阮砚瞥了一眼,木桶里的水浑浊发黄,里面还飘着两片草叶。 “能啊。”岑行止甩了甩手,“至少比昨晚那条河干净。” 他说完这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一下:“不过你就算了,你这张脸一看就是没吃过苦。” 阮砚:“……”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认真擦了擦镜片,把终端界面收回心里:“你要是再乱给人贴标签,我可以把你过去十年受的苦按项目列表给你念一遍,让你回忆一下。” “那还是不要了。”岑行止立刻认怂,“我怕你一边念我一边回想,等你念完我再抑郁症复发。” 两人说着,堤坝那边有个声音虚虚地叫了一句: “二位……二位恩公!” 阮砚抬眼,看见昨夜那个脸上皱纹深刻的老人,正扶着堤坝往这边挪,脚步虚浮,却坚持着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就是昨夜第一个冲上堤坝的领头民夫,后来被水浪拍得差点翻下去,被岑行止抓住后领一把提回来的那个人。 老人走近后,先是朝两人深深一躬,额头快要撞到泥地里,嗓音发颤:“昨夜若不是两位,堤坝就……就没了,小镇也没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是早就被水冲走了。” 岑行止赶紧去扶:“别别别,您这身子骨要是再磕坏了,堤坝还得靠你守。” 老人笑得眼角全是泥:“守堤坝的事,总要有人干。只是现在我们知道,这堤坝后头,还有人肯管我们一把。” 他说完这句话,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水,不知是雨是泪,又看向远处的城: “县令大人一早就让人来找两位,说是……说是请两位进城喝碗姜汤,歇歇脚。” “请我们喝水?”岑行止挑眉,笑里带点调侃,“昨天喝的是泥水,今天喝姜汤,待遇还挺好。” 老人忙解释:“县令大人……昨夜也没睡,刚从城里过来查看堤坝,又回去安排赈灾。他说两位若是肯进城,他愿亲自接待。二位若不愿,也不勉强。” 阮砚心里“姜汤”三个字刚飘过去,终端界面就弹了一行字: 【重要 NPC:临川县令·刘延礼】 【属性:疲惫的中层行政人员】 【评估:有一定责任心,能力不足,受结构性压制】 【建议:可作为初步沟通对象】 阮砚盯了一秒,觉得这“属性描述”多少有点刻薄,随后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去。” 岑行止偏头看他:“这么爽快?” “我们需要信息。”阮砚说,“堤坝只是一个症状,盐荒才是更大的病灶。县令身上至少掌握部分数据。” “你这是,”岑行止慢腾腾评价,“冲着一碗姜汤去,顺便做个结构分析?” “是顺便喝水。”阮砚纠正他,“重点是结构分析。” 老人听不太懂他们的话,只听见“去”这个字,顿时松了口气,忙招手:“小石,小石!快带两位恩公进城,县令大人交代过的!” 远处一个瘦得像竹竿的衙役少年应了一声,飞奔过来,鼻尖上挂着一滴快掉不掉的鼻涕,帽子歪到了一边,看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二位恩公,里头请!” 他把自己的雨披拎下来,犹豫了一下,又往阮砚那边递:“昨夜……昨夜你们也淋了不少雨,别再着凉。” 阮砚愣了下。 他不是一个轻易被这种小动作触动的人,但在这个空气里还带着冷意的清晨,少年那件薄得不能再薄的雨披,即使破了两个洞,也被他说得很郑重。 他没接,笑了一下:“你自己穿着。” “可是……” “我们身体好,不怕。”岑行止伸手戳了戳少年瘦得过分的手臂,“你要是病倒了,堤坝谁守?” 少年一想,也是,脸涨得通红:“那……那两位小心脚下。” —— 临川镇不大。 从堤坝到城门,不过一条铺了碎石的土路,雨后泥泞,石块被冲得乱七八糟,路边是被水泡得发黄的草。 城门没有高高的城楼,只是一道厚实些的木门,两旁立着两个打着哈欠的士兵,披着盔甲,甲片上绿锈斑斑,一看就是多年没好好修过。 小石在前面跑一段,停下来回头喊:“两位恩公,这边这边!” 岑行止在后面跟着,脚步不算快,但非常稳。走到城门前,他顺手摸了摸城门的木纹,又抬头看了看城墙的高度。 “有问题?”阮砚问。 “还好。”岑行止道,“能挡普通人,挡不住战火。”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数据。”阮砚淡淡道,“暂时先挡水就足够。” 城门内,是一条狭长的街。 两旁的铺面门板半掩着,有卖布的、有卖油的、有小铁匠铺,门前挂着半洗不净的布帘。昨夜洪水没完全进城,但雨势大,一些屋檐还是塌了角,地上还留着被冲过的淤泥。 有早起的妇人双手插在腰上,站在门口看天;有小贩推着车,车上的菜被雨打得东倒西歪;还有几个小孩光着脚在泥水里踩来踩去,脚背冻得通红,玩得却很开心。 比起堤坝边的生死,这条街上的生活看上去几乎“正常”, 但这种正常,是勉强维持的正常,是随时可能被下一场洪水、下一次盐价暴涨打破的正常。 阮砚默默把这些观察记在心里。 小石一路把他们领到衙门前。 临川县衙同样不大,一块“县衙”的木匾已经被雨水泡得发黑,院墙上长着青苔,门口的石狮子少了一只耳朵,被人用石灰随手抹了一道,看起来更滑稽。 两名皂役拎着短棍站在门内,见他们来,脸上立刻堆起笑,连忙躬身:“两位恩公里边请,县令大人已经候着了。” 堂内的地砖湿气未散,有几处甚至积着一层薄薄的水。角落里放着几只大水缸,装的都是刚接的雨水,里面漂着点树叶和灰尘。 堂上,案几后的男人穿着已经有点旧的青色官袍,眉眼间带着熬夜的倦色,脸色却极认真。 他就是临川县令——刘延礼。 “快快请坐!” 刘延礼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案几,竟然亲自走下台阶来迎,两只眼睛里都是明显的感激与疲惫:“昨夜若没有二位相助,刘某怕是已经在这堂里穿白衣谢罪了!” 他亲自把两张椅子往前搬了搬,又转头冲吏员喊:“姜汤呢?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姜汤!”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粗瓷碗边已经磕了口子,碗里的姜丝切得粗粗的,浮在泛黄的汤面上。 姜的辛辣味混着糖和一点粮食酒味,在湿冷的空气里反而显得格外暖。 岑行止接过来,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辣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呛是真呛,暖也是真暖。” 阮砚端着碗,低头吹了吹表面蒸汽,慢慢喝了一小口。热汤从喉咙一路滑下去,胃里那点因为透支过度而形成的空虚感被稍微填补了一点。 他抬眼,看向堂上的县令。 刘延礼正盯着他,眼里带着谨慎和探究——那是一个基层官员习惯性的目光,时刻在判断“来人能不能用、能不能得罪”。 阮砚把碗放下,主动开口: “刘大人,昨夜的堤坝,你打算怎么后续处理?” 刘延礼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开口会是这个问题:“自然是再派人加固,再调些石料……” “石料从哪里来?”阮砚打断,“河上游?还是镇外?运输要多久?劳工的银钱谁出?朝廷给还是豪绅冒充借贷?” 刘延礼一连被问了几个“谁出”,额头上的汗立刻冒出来。 他张了张嘴,最后苦笑一声:“说到底,还是一个字——穷。上头拨下来的钱,到我们手里已经少了大半。临川镇地角偏,灾年又多,盐价又高,百姓日子都难过,我这县官……也没多少银子可用。” 终端界面在阮砚眼前闪了一下: 【临川财政状况:捉襟见肘】 【税赋流向:上层截流严重】 【地方官:有心无力】 【备注:典型下层承压结构】 他垂眼,指尖轻轻敲了敲碗沿:“刘大人,你觉得你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什么?” “……盐。”刘延礼没有犹豫,“还有粮。” 说到盐,他脸色更苦:“朝廷把盐权抓得死死的,本来倒也罢了,可这几年不知怎么的,盐价一涨再涨。上头的官商、中间的富户、下面的小贩,层层抬价,最后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那堤坝呢?”阮砚问。 “堤坝修不好,自然也会死人。”刘延礼叹气,“可你们也看到了,临川太穷了,穷得连块像样的石头都难找。” 阮砚没急着开口,心里却已经把这几个关键词串成了一张粗略的网—— 穷 →税赋流失 →盐价上涨 →豪绅盘剥 →基建失修 →洪灾频发 →再穷。 一个自我循环的死结。 岑行止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姜汤?” 刘延礼愣了一下,随即笑苦:“因为你们救了堤坝,也救了临川。”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手上有几道旧茧,是拿笔和翻卷宗磨出来的,不是拿锄头的那种粗糙。 “我知道,我管不好整个寒川王朝。”他缓缓道,“但我至少要管住我这方小小的临川。朝堂之争我一个小县令插不上嘴,可盐价、堤坝、老百姓,我若再装作没看见,就对不起这顶官帽了。” 他说这话时,嗓音有一点点哑,但眼睛是亮的。 终端安安静静地跳了一行字: 【NPC 忠诚度:基础好感 5】 【评价:可合作对象】 岑行止悄悄瞥了一眼阮砚,发现他眼里多了一丝少见的认真。 阮砚把碗里剩下的姜汤喝完,放下碗,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 “刘大人。”他开口,“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临川的一部分问题。” 刘延礼怔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仙人,也不是什么高人。”阮砚淡淡道,“你可以把我们当成——” 他顿了顿,平静地给出了一个这个世界难以理解的称呼: “做世界项目的行商。” 岑行止在旁边轻咳一声:“你这说法,他听不懂。” “那就简单点。”阮砚改口,“你可以叫我们——‘外来的先生’。” “我们不求官位,也不求封赏。”他说,“只是接了一个活儿。” 刘延礼忍不住问:“什么活儿?” “让这个濒临溃败的世界,活得久一点。” 这句话,太大。 大到刘延礼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能从中挑出一个他听得懂的部分: “……濒临溃败?” 阮砚的视线穿过堂门,落在远处那条缓缓恢复平静的河面上。 “昨天晚上的那一刻,你应该有过那种感觉。”他说,“堤坝塌了,城就没了,这一切,很容易崩。” “盐价若再涨,堤坝若再塌,某一天,再也挡不住。那时候,不只是临川,全境都会出事。” 刘延礼握着手中的茶盏,指节发白。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抬头,眼神复杂: “那两位……打算怎么做?” “从盐开始。”阮砚淡淡道,“从最先要人命的地方开始。” “堤坝可以修补,粮食可以从别处调,唯独盐价——牵动的是整个王朝的税制和利益。要是不动盐,你这里所有补救,都只有短期效果。” 刘延礼咽了咽喉咙,苦笑:“盐,那可是朝廷管得最严的东西。两位真要……” “我们不会动朝廷。”阮砚打断,“我们动的是——临川自己的盐路。” 他看向岑行止,目光与对方对上。 两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 岑行止懂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勾起嘴角:“行啊,你负责方案,我负责看门拆仓。” 刘延礼:“……?” 这句话他没完全听懂,但本能觉得有点危险。 阮砚收回视线,对刘延礼道: “刘大人,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件事。” “若我们动了盐路,动了豪绅,临川会震荡,会有人反扑,也可能有人死。” “你,是不是愿意让这场震荡发生?” 堂内一时很静。 外面有风吹过廊下,带起一串风铃似有若无的声响。 刘延礼闭上眼,又睁开眼。 那一下,带出了一个小县令对这个小世界的全部决心。 “只要震荡之后,临川能稳一点,百姓能活得久一点——” 他缓缓道,“那就让它,来得更早一点。” 终端界面弹出一行新字: 【临川镇·试点项目】 【状态:已开启】 【试点方向:盐市改革】 【合伙人权限:局部结构调整】 阮砚的手指在椅扶上轻轻一敲。 “那好。” “刘大人,从今天起——” 他抬眼,语气极平静: “我们接你的第一单。” 这,是他们在寒川世界接下的第一份正式项目。 而那碗热姜汤,成了他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合同见证”。 第4章 试点项目,从一场盐价引爆开始 第四章 试点项目,从一场盐价引爆开始 临川镇最热闹的地方,不是茶楼,也不是祠堂。 而是盐铺。 因为这里,决定着这一镇人的舌头和命。 街心的那家盐铺,门楣上挂着一块写着“成泰盐号”的招牌,字迹潦草却极大,占满了整块牌匾。门口两只倒扣的盐罐被刷得雪白,像是要向所有路人炫耀——这里有盐。 也只有这里,有盐。 别家想卖盐,要么从这里拿货,要么被这家挤死。 上午刚过,铺前已经围了两圈人,有穿粗布衣裳的农人,有挑着担子的菜贩,还有脸色发黄的纺妇。 “掌柜的!昨天不是才涨过一次吗?今天怎么又涨?!” “再涨我们这些人真要喝咸水了!” “盐好歹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你们再这么折腾,迟早出事!” 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盐铺门口,一个肚子鼓鼓、穿着绸衣的大汉正盘着手指冷眼看着,腰间挂着一串铜钱,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鼻孔朝天。 他姓卢,名世宽,是临川镇首屈一指的豪绅。 田有几百亩,铺子有好几家,盐号只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盐价,是他早上坐在床上打着哈欠随口说出来的。 “昨日这么多雨,洪水这么大,下游的小镇不定要多缺盐。”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涨个一成,嗯,再加一成。” 于是伙计们出去报了价。 盐价就这样涨了两成。 老百姓再怎么吵,再怎么骂,也得捏着鼻子掏钱。 因为不买盐,会死。 买了盐,也许还能活。 这就是卢世宽底气所在。 他正听着这些抱怨当下酒菜时,忽然有人从人群外走近,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个穿着素净,却怎么看怎么不像本地人的年轻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没洗干净的泥水,却戴着一副不合这个时代的细框眼镜。 他站在人群最前,语气极平和: “你刚才说,今日盐价,又涨了两成?” 卢世宽被他突然打断,眼皮一翻:“是又怎么样?盐是我的,我高兴卖多少价就卖多少价。” “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他说着,指了指门前几袋盐:“不买,你今天就别吃盐。只要你还能活着撑一个月,说不定我会给你打个折。” 周围哄笑一片,有人不敢笑出声,只敢在心里骂“黑心”。 阮砚没笑。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从终端刚刚给出的临川物价表里调出的底层数据,到这些涨价的比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如果你继续这么涨价,再经历两次灾年,临川会先乱,再死。” 他没把这句说出来,只是抬眼看向卢世宽,慢慢道: “你不怕朝廷查?” “查?”卢世宽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朝廷查得着我?盐是上面官商运来的,我是他们下面的脚。上边要吃盐钱,我下面也要吃盐钱。你要是觉得不公道——” 他把手一摊,轻蔑道:“你去找朝廷说理去。” 人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 谁都知道,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阮砚却笑了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朝廷也不想任由你们这么吃?” 卢世宽的笑容僵住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小子,你这口气不小。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被劈开一条缝。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从后面挤了进来,眼睛一扫,准确地定位到阮砚所在的位置。 “你又跑前面来了。” 是岑行止。 他刚从另一边堤坝那边回来,身上还带着一点工地的气息,走到阮砚身边时,顺手就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步,隔开了旁边那个眼睛里闪着凶光的私兵。 “刚才那人想碰你腰包。”他低声道。 阮砚“嗯”了一声。 卢世宽看到两个陌生人凑到一块儿,心里警钟隐隐敲了一下,但仗着多年经营出来的势力,还是冷笑一声: “你们两个,昨夜是不是跑去堤坝那边插手的?”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吃饱了撑的。那堤坝塌了,朝廷会拨钱重修。你们不插手,顶多死些穷鬼;你们插手,坏了朝廷的账,得罪的是上头。到底哪头划算,你们连这个都算不明白?”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胆小的百姓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们不敢说。 “他在威胁。”岑行止低声说。 阮砚点点头:“我听见了。” 他抬眼,终于正面看向卢世宽,语气不轻不重: “那我也说句算账的话。” 他抬起手,指了一圈人群:“你现在站在这里,仗着盐权,可以用一句话让全镇的人为了一袋盐去借债、卖地、忍饥挨饿。” “看上去,你赚得很多。” “但如果有一天,因为你的涨价,镇上发生了暴乱,或者有人逼不得已去抢盐、去闹事,惊动了上头的人来查——” “你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平账吗?” 卢世宽不耐烦:“怎么平?” “就把你交出去平。” 阮砚微笑:“毕竟你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嗤笑,有人没憋住,笑声溢出来,很快又收回去。 卢世宽的脸瞬间沉下来:“你敢咒我?!” “不是咒,是一种常见的行政操作。”阮砚淡淡道。 终端界面浮出一行字: 【建议:激化矛盾前,提出新路径】 他收了笑容,转而对着众人道: “我知道,今天站在这里喊的你们,明知道盐贵得要命,也还是会掏钱买。” “因为不买,会死。” “我不打算让你们今天就不买盐。”阮砚说,“那样做,只会让你们先死一批。” “我打算做的是——让你们一个月、半年、一年之后,还能买得起盐。” 这句话说得太大,听上去甚至有点狂。 可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平静地说出来,人群里反而安静了一瞬。 有人小声问:“那……我们要怎么活到一年之后?” “从今天开始,临川镇会有一个新的盐仓。”阮砚道,“不在豪绅手里,不在官商手里,而在——你们自己手里。” 这话一出,把所有人都听愣了。 连岑行止也挑眉:“你这么快就要成立‘盐行公会’?” “先种个概念。”阮砚说,“先把这句话丢出去,让世界自己回荡一会儿。” 他看向卢世宽,语气没有半分波动: “当然,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检查一下你的盐仓。” 卢世宽冷笑:“凭什么?” “凭你昨晚借着洪灾囤货,今天又趁机涨价。”岑行止帮忙补了一句,“哦,还有,你手下那个私兵刚才想偷我朋友的钱。” 他向前走了一步,离卢世宽近了些,笑容不大,却带着种很不温和的亲切: “我这人有个毛病。” “我在工地上见惯了塌房子——但我最烦的,是塌在人心里。” 他抬手,一把抓住盐铺门口那根承重的横梁,用力一掰。 早就被湿气侵蚀、被白灰糊过无数次的木梁,“咔嚓”一声,硬生生断裂,半截直接落在地上,把一袋盐砸得开了口,雪白的盐洒了一地。 惊呼声四起。 卢世宽被吓得后退两步,脸色惨白:“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朝廷的盐!你敢……你敢毁朝廷的盐?!” “朝廷的盐,在朝廷的仓里。”岑行止懒洋洋道,“你这叫——借朝廷的名,赚你自己的钱。” 他随手把那截断梁扔到一旁,木屑飞了一地:“我只是提前帮你检查一下你这盐铺的结构,有问题,得修。” 终端界面的数值轻轻跳动: 【合伙人介入:盐矛盾】 【世界稳定度:31 → 32】 【备注:局部结构被撬动】 阮砚收回视线,走向被砸开的那袋盐,蹲下身捧了一把,放在掌心里慢慢搓了搓。 盐粒粗糙,混着一点石粉和不知名的杂质。 这就是他们每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从今天起,”他掸掉掌心的盐,“你这盐铺开不开,涨不涨价,是你的自由。” “但临川镇,会多出一个新的选择。” 他站起身,转身对着围观的人群,抬高声音: “我们会在堤坝那边,建一座新的盐仓。” “盐,从外地运来,直接入那座仓。” “盐的账簿,会公开给盐工、小贩和县衙三方。每一笔进货、每一笔出货,写得明明白白。” “盐价,由你们一起决定。” 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像被投入一块石头的水面,开始沸腾。 “一起决定?” “怎么可能!” “我们这种人,什么时候决定过自己的命?” 有人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有人则下意识摇头,觉得这不过是外人说的几句好听话。 卢世宽回过神来,怒极反笑:“你以为随便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抢我的盐路?你以为县令会听你的?” 他高声喊道:“来人!把这两个闹事的拿下!扰乱盐市,意图造反!” 几名手持短棍的私兵从后院冲出来,气势汹汹。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疲惫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街道另一头传来: “谁敢在本县闹事?” 人群再度分开。 刘延礼带着几名衙役大步走来,青袍下摆沾了泥,显然也是一路快步赶来。 “县令大人!”卢世宽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你可总算来了!这两位外来人,不知从哪里来,一来就拆我的梁、砸我的盐,还勾结百姓,要哄抢盐仓——这是要造反啊!” 衙役们一听“造反”两个字,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木棍。 刘延礼脑仁隐隐作痛:事到如今,这人还敢把自己往“清白受害者”的方向上推。 他抬头,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两道身影。 一个身形高大,气息锋锐;一个气质安静,眼神冷静。 两人站在街心,如同昨夜站在堤坝上那样,并肩。 “县令大人。”阮砚微微拱手,“我们只是给你提了一个‘盐市试点方案’。” 岑行止跟着笑:“顺便帮你把一个坏掉的梁拆了。” 刘延礼:“……”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绕过卢世宽,走到两人面前,拱手还礼,声音疲惫却清晰: “昨日堤坝一役,本县和临川百姓,欠二位一条命。” “今日盐价一事,若二位愿意出手,本县,愿听一听你们的方案。” 这话一出,整条街都安静了。 卢世宽不可置信:“刘延礼,你疯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听?” 刘延礼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前所未有:“我只知道,昨夜是他们替我守住堤坝。” “而你——”他看向他门口那袋被砸开、盐洒一地的破袋子,“是趁着灾后第一天,涨了两成盐价。” “究竟谁在害临川,本县心里有数。” 终端界面缓缓刷新: 【临川·盐市试点】 【状态:正式立项】 【依托对象:临川县衙】 【合伙人权限:可调整本镇盐仓结构与信息流】 阮砚抬眼看向街尾。 那条通往堤坝的路在阳光下逐渐露出轮廓,泥水慢慢往两旁退去。 他知道,他们已经握住了这个世界的一根关键线头。 “刘大人。”他平静开口,“那就从今天开始——” “我们一起,动一动临川的盐。” 街上的风轻轻吹过,吹散了昨夜残留的雨味。 一个小小的试点项目,从这条狭窄的街上,被正式推上了世界的舞台。 而在更高处,万界星海静静观望,又有一行看不见的字,划过遥远的终端界面: 【寒川世界·临川试点】 【合伙人首次结构干预:已生效】 【后续影响:待观察】 世界开始缓慢偏离原来的轨迹。 而这,只是第一步。 第5章 盐仓夜访 第五章 盐仓夜访 临川的夜,来得比白天快。 太阳一沉下去,街上的摊贩收得比往常更早。白天被盐价折腾得怒气冲冲的人们,此刻大多缩回各自的屋檐下,关上门窗,留一盏昏黄的灯,像是给这混乱的世道点一丝心安。 临川县衙后院的一间偏房,灯光却还亮着。 简陋的木桌上摊着几份卷宗,纸张被翻得起了毛边。桌旁的三个人,一人盘腿坐着,一人半倚在窗沿,一人站着看墙上的地图。 窗外风吹过树梢,带来不太稳定的虫鸣。 “这是临川的盐路。”阮砚伸手在墙上的简陋地图上划了一道,从外州的官道一路往下,“官盐从上游的郡城运来,先到你们这边府城,然后再转给各县。” 他指尖停在“临川”两个字上:“到了这里,就只剩你这一家盐铺?” 刘延礼面露尴尬,叹了口气:“按理说,不应只一户。只是这些年,其他几户撑不下去,卖地还债,一个个倒了。卢家底子厚,又有人撑腰,慢慢便只剩他一家。” “有人撑腰?”岑行止从窗沿边拿起烛台,往地图的另一头凑了凑,“谁?” “府里的通判,听说跟卢家有姻亲。”刘延礼压低声音,“再往上,是不是更大的人物,我不敢去猜。” “你不猜,我们能替你猜。”岑行止看一眼阮砚,“它刚刚是不是跳了一串字?” 阮砚“嗯”了一声,语气平静: “‘地方豪绅上接中层,形成税盐利益链条’。” 他把终端给出的冷冰冰描述用人话翻译了一遍,“简单来说,你现在的困局,不是你一个县令能解的。” 刘延礼苦笑:“我当然知道解不开。可这不代表,我就不想动。” 岑行止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所以你比我以前见过的很多上头要好。” “以前?你以前做过什么?”刘延礼好奇。 “极端环境工程。”岑行止懒懒道,“那些喜欢站在安全地带指手画脚的人多了。灾一结束,他们连现场灰都不想沾一点。” 刘延礼愣愣地听着,虽然听不懂什么“工程”“现场”,但隐约从那几个词里,听出了一种他并不陌生的心情—— 有人永远在前线,有人永远只在账本里看灾。 “现在说这个没用。”阮砚把话拉回来,“卢家的问题,不是今天才存在的。你扳不倒他,是因为你没有东西能拿他开刀。” 刘延礼不解:“盐价、堤坝,这些还不够?” “这些够让他难看。”阮砚说,“不够让上面的人放弃他。” 终端界面又轻轻闪动一行: 【建议:获取实证,撕开利益链第一层】 “所以你打算……”岑行止看他。 “盐仓夜访。”阮砚四个字说得很稳,“我们需要一件东西。” “账本。”他道,“真正的账本。” 刘延礼猛然抬头:“你想查卢家的账?” “查。”阮砚点头,“而且不只查盐价,还要查盐量——看看他手里到底囤了多少。” 他说话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了一条线,像是在脑中构建着某个模型。 “只有知道他囤得有多少,卖得有多少,才谈得上下一步的‘盐仓改革’。否则我们只是空口说白话。” “可盐仓是人家的。”刘延礼皱眉,“我总不能明着下令查他的库,他会告到府里去,说我打压忠良,到时候……” 他没说完,自己也被这个“忠良”逗了一下,笑意扯得有点涩。 “你当然不能明着查。”阮砚道。 “那你是想——”刘延礼下意识压低声音,“偷看?” 他这一声“偷看”说得极小,像是怕被墙缝里的风听去。 “叫‘提前做风险评估’。”阮砚纠正,“实务上可能会涉及一点潜入行为。” 岑行止笑得更彻底了:“说白了就是潜进去翻账本。你这嘴,连‘偷’都能说得这么合法合规。” “我只是在用专业语言描述。”阮砚无辜。 刘延礼看着这两个外来人,一个一脸认真地说着“潜入”,一个好像对“潜入”这种事驾轻就熟,心里忽然有种荒诞的感觉——他这一生当官最怕的,是别人说他“违法乱纪”;可现在,他居然要跟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一起,商量怎么半夜摸进一个豪绅家里翻仓库。 “刘大人不用亲自去。”阮砚看破他的纠结,“你只需要在明面上帮我们挡一挡。” “怎么挡?” “把你手下的人都派去‘巡视堤坝,防止夜里再出事’。”阮砚说,“这样一来,卢家如果今晚有什么秘密行动,也会紧张。” “我们动,他也动。动得越快,露出的破绽也越多。” 刘延礼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咬牙点头:“好。那……那我就当今晚喝多了姜汤,睡不着觉,去堤上转转。”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背黑锅。”岑行止从窗沿上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大不了,到时候我直接顶上。” “你?你顶什么?”刘延礼下意识问。 “顶罪啊。”岑行止说得理所当然,“你们这种有身份的人不能随便进别人仓库,我可以。” “……你这话,听着更不像个好人。”刘延礼扶额。 阮砚轻轻笑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襟:“夜里三更,我们在东街口汇合。” 他转头看刘延礼:“到时候你只要记得两件事——别认我们,也别看见我们。” 刘延礼:“……” 他有种被迫卷入江湖的错觉。 —— 夜,深下去了。 月亮被云挡住,只在云缝里留一点冷光。街上几乎没人,只有几只瘦猫在屋顶间跳来跳去,偶尔喵一声,打破黑暗里的静。 临川镇的东街口,一盏路灯挂在歪歪的木杆上,油灯火苗被风吹得一闪一闪,摇摇欲灭。 阮砚站在灯下,披着一件普通的粗布外衣,眼镜换成了更不扎眼的细铜边,整个人融进夜色中,不算显眼。 “等很久了?”身后传来轻声。 岑行止从阴影里出来,身上换了一身纯黑布衣,腰间系了一根绳子,脚上是软底布鞋。整个人仿佛天生就适合在黑暗里活动,气息被夜色裹住,只剩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刚到。”阮砚说,“不过,看来你很熟练。” “以前勘察的时候,夜里翻山、钻废楼都是常事。”岑行止耸耸肩,“习惯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阮砚:“你这样出去偷仓库,气质不太对。” “我们不是偷。”阮砚强调,“我们在查。” “查也是偷偷查。”岑行止懒懒道,“不过没关系,你跟在我后面就好。你负责记,我负责开路。” “你什么时候,对角色分工这么满意了?”阮砚问。 “从你昨晚心跳乱成一团,还能边喘边算成功率的时候。”岑行止瞥他,“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好像真的很适合当那个去冒风险的人。” 他话说得轻,却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真实。 阮砚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死?” “当然怕。”岑行止笑,“但比起怕死,我更怕看着你在危险里硬撑。” 这话说得太随意,随意得像是在聊天,又自然得像是他骨子里本来就这么想。 阮砚一瞬间想说些什么,终端界面却在这时弹出一行字: 【合伙人心理波动:轻微】 【建议:保持稳定协作关系】 他轻轻呼了口气,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心绪压下去:“走吧。” —— 卢家的盐仓不在街边,而是在他家院墙后,一整片低矮的青砖仓房连成一片,墙头上扎着碎玻璃,防的不是官,而是贼。 仓房外有两个人打着哈欠巡逻,一人靠在墙根,几乎要睡着,另一人靠着枪杆子发呆。 “看样子,这边守夜的人也不是很上心。”岑行止低声说。 “他们习惯了。”阮砚同样压低声音,“在他们眼里,这种夜,有人敢来动豪绅的仓库,是件想都不用想的事。” “那我们今天就做一件他们想不到的事。”岑行止说。 他带着阮砚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在一个角落停下。 那里的墙砖颜色略浅,靠近地面的地方有几块砖微微翘起,有被人修补过的痕迹,像是曾经被水冲过,后来用新砖随便糊了一层。 “这里的墙根下面是空的。”岑行止用脚尖轻点了点,“估计以前被水冲空了,他们没来得及好好补。” “你能翻过去?”阮砚问。 “翻过去简单,难的是翻过去不被听见。”岑行止说,“不过好在……”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风正从河那边吹过来,吹向镇里。风声裹着远处的水声,把很多细小的动静都掩了过去。 “现在是个好时机。”他笑,“风帮我们遮丑。” 话音刚落,他蹲下身,双手按在墙根一块松动的砖上,用力一撬,那块砖带着下面的几块一起松开,露出一个勉强能钻人的小洞。 “先你还是先我?”他问。 “你。”阮砚干脆,“你去看结构,我在后面记。” “你还真把自己当后方指挥官了。”岑行止嘀咕一句,却没反对,身子一低,利落地从洞里钻了过去。 里面是一片潮湿的泥地,带着盐腌和霉味。他伸手探了探地面,确认没有机关那种玩意儿,又压低声音:“可以,过来。” 阮砚弯腰钻进去,动作比他慢了半拍,膝盖擦到一点砖渣,有点疼。他刚想扶一把墙,手腕就被岑行止抓住,往他那边一带。 “别靠墙,这里砖松。”岑行止道,“你往里一点。” 他抓着的那只手很有力,掌心却是暖的。 阮砚“嗯”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站稳,抬眼看清周围。 几盏昏暗的灯挂在仓房梁上,光线被厚厚的木梁遮了一半,落在一排排盐袋上,盐袋被堆得很整齐,一排接一排,看上去井井有条,白布袋上盖着官印。 如果只是远远一看,很容易被“官印”欺骗,以为这是规规矩矩的官盐仓。 “印章是真的。”阮砚走近一点,看清那官印上的字,“但不代表里面装的都是‘官价’的盐。” 他伸手按了按一个盐袋,指尖感觉到布下不太自然的硬块。伸手把那块摸出来,竟然是一块大小不均的石头。 “掺了这么多杂质。”岑行止皱眉,“这盐吃到肚子里,人早晚出事。” “他们不会在乎百姓的肚子。”阮砚淡淡,“只在乎自己的钱袋子。” 终端界面的提示紧随其后: 【盐袋杂质比例:约 7%】 【评估:以次充好,牟取暴利】 仓房深处有一间小屋,门半掩着,里面没有灯透出,但隐约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阮砚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岑行止点点头,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靠近那扇门。 门缝里透出一点气息,是人,是活人。 岑行止先探头往里看。 小屋里有一盏小油灯,灯火快要烧尽,火苗在油面上艰难地晃。灯下,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正趴在桌上写字,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边缘卷起,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迹,像一张密集的网。 岑行止退回门边,贴在墙上,小声道:“有人在记账。” “看样子,是真账。”阮砚眼睛亮了一瞬,“我们来得正巧。” “你要进去谈,还是我进去吓?”岑行止问。 “谈。”阮砚说,“吓没用。”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谁?!”屋里的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一颤,抓起笔就要往袖子里塞,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别紧张。”阮砚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不具威胁,“我们不是卢家的。” 那人转过头,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他大概四十出头,眼窝深陷,眼睛却很亮,亮得像是被常年不安睡眠撑出来的血丝在里面烧着。看到阮砚,那双眼睛先是恐惧,随后露出一点茫然。 “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他下意识想喊,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外面的守夜人听到。 “像你一样,是来查账的。”岑行止在他身后站住,顺手把门带上,背靠着门,挡住门缝。 这姿势,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屋子暂时没人能进,也没人能出。 中年男人的喉结抖了抖,眼神从岑行止整个人的气势上滑过,落在阮砚身上。 阮砚没靠太近,只是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摊开的账册上。 薄薄一页上,从某年某月写起,每一批盐的进价、出价、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只是到后面,“进价”那一栏变得越来越模糊,有的甚至被墨水涂抹,重新写上一个更高或更低的数字。 “你是卢家的账房?”阮砚问。 那人哑着嗓子回答:“以前是……现在,也还是。” “那你这么认认真真写这些,是为谁?”阮砚抬眼,“为卢家,还是为你自己?” 帐房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把账册合上。 “你别动。”岑行止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压,那人就像从战场上被按回椅子的士兵,肩膀瞬间失去力气。 “你写得很好。”阮砚认真评价,“至少,比我想象的诚实。” 帐房的嘴唇抖了抖:“我……我只是习惯。” 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我以前在府里给别人做账,从来都是分两本——一本给上看,一本自己留底。” “到了卢家……他们叫我只写一本。”他低下头,“可我写不惯。” “你就多写了一本。”阮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帐房抬头,死死盯着他,眼底的恐惧渐渐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淹没:“你们……知道?” “我猜的。”阮砚道,“毕竟,要是你真听卢家的话,只写一本帐,这屋里现在,就应该什么都没有。” 帐房的手指攥紧了袖子,软布被捏得变形。 “你们是来……查他们的吗?”他声音轻得几乎羞于出口,“可是,你们是谁?朝廷的吗?” “不是。”岑行止抢先道,“朝廷还没那么清醒。” 帐房:“……” 阮砚看着他,语气却很真诚:“我们只是接了一个活儿。” “一个,要让这个地方不要那么快烂掉的活儿。” 帐房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一下,笑里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看见药也不信的苦涩:“这个地方,从我开始写账那天起就烂了。你们来得太晚。” “不会太晚。”阮砚慢慢道,“只要你写下这些,就永远不会太晚。” “你留底,是因为你还期待有一天,有人能看。”他看着帐房的眼睛,“我们现在来了。” 帐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那种红不是突然的,而是被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小小出口,血液涌上来的结果。 “你们……真的能动他们吗?”他哑声问,“卢家这么多年,压死多少人了,谁敢动他们?县里的人看不见,府里的人不敢看,上面的人不愿看。你们凭什么?” “凭世界不想这么烂。”阮砚说。 帐房没听懂什么“世界”,但看懂了他眼里那种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清醒。 “你把真账给我。”阮砚伸出手,“那本你只敢在这里写、不敢拿给卢看的。” 帐房的手指在桌下摸索了一会儿,最终从桌底抽出一本用旧布包着的小册子。 布包已经被磨得发亮,角落处有几行用细线缝起来的针脚,显然是多次拆了又缝。 他把布包颤颤地放到桌上,双手推向阮砚:“我……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成什么。” “但这东西,一直放在我手里,我睡不安稳。” “那就先交给我们。”阮砚不感情用事,只是很认真地接过,打开。 里面的字比前面那几本账上的字更小、更密,每一笔数字旁都标了简短的备注——某年某月某批盐,本该进多少,却少了多少;同一批盐,卖出的数量和账面数量不一样;某个月,盐价被人为抬高了三次,每一次涨幅多少,对应“上供”多少。 这是一份—— 把整个腐烂过程剖开给人看的手术记录。 终端界面似乎也安静了一瞬,随后缓缓刷新: 【获取关键证据:卢家盐仓真账】 【**链条清晰度:上升】 【建议:以此为基础,设计盐市改革路径】 “你知道你今天把这东西交出去,就是把自己放到明处?”岑行止提醒他,“如果事吹了,卢家第一刀就会砍你。” “我知道。”帐房闭上眼睛,“所以,要么一次成,要么一次死。” 他说这话时,声音是抖的,但意志是稳的。 阮砚忽然有点想笑,但那笑里没有半分轻蔑,只有一种奇异的感动。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好一点。”他低声道,“至少,它还在自己尝试产生免疫力。” 他将小账册收好,塞进衣襟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 “我们会用好它。”他说,“不会让它白白写在这里。” 帐房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点了一下头。 “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他低声提醒,“后院角落有只狗,闻味儿厉害。” “谢谢。”岑行止笑道,“看来你记账之外,还兼职做了半个侦察。” 帐房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绝望中的玩笑:“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动了他们,就来这屋子看一眼。” “如果屋子还在,说明我还活着。” “如果屋子塌了,说明——” 他顿了顿,“说明他们出手比你们快。” “不会塌。”岑行止抢先道,“我最擅长的,就是不让屋子乱塌。” 帐房愣了一下,眼中的绝望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豪气打断了那么一瞬。 “走吧。”阮砚提醒。 两人离开小屋时,灯火摇摇欲灭,帐房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笔,继续在那本“给卢看”的账册上写着那些经过修改的数字。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 翻墙出去的时候,岑行止先出去,又蹲在外面,伸手拉了一把阮砚。 “轻一点。”他把人带稳,“你的膝盖刚才蹭着砖了。” “你刚才就注意到了?”阮砚有点惊讶。 “你钻洞的时候表情皱了一下。”岑行止道,“我看的。” “你连这个都注意。”阮砚说。 岑行止“啧”了一声:“合伙人嘛。” 终端界面很不给面子地弹了一行: 【合伙人默契度: 1】 夜风冷了一点,但两人的呼吸稳了下来。 远处的堤坝隐约可见,刘延礼正在那边巡堤,提着灯,一步一步走,很慢,却一圈一圈不肯停。 这个小小的世界,在黑暗里,各自有各自的坚持。 “走吧。”阮砚把衣襟扣好,“明天,该给他们一点希望。” ——至少,要先给他们一个方案。 第6章 阮砚的盐市方案(一) 第六章 阮砚的盐市方案(一) 第二天一早,临川镇的天阴着,却没下雨。 空气里还带着潮意,街边的屋檐挂着昨夜未干的水珠,偶尔有一颗掉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点灰。 街上的人比昨天多了一点。 盐价风波加上堤坝险情,让整个镇子像被人按在水里泡了一夜,今天好容易露出头,人人都在打听——县里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事。 “听说县令昨晚带着人去堤坝巡了一夜。” “还听说,那两个外来的先生,又去找县令了。” “他们说要建一个新的盐仓,真的假的?” “谁知道?反正我们这种人,只要能吃得起盐就好。” 茶摊边的闲话飘了半条街,落在县衙门前那对欠了一只耳朵的石狮子身上,又被风带走。 县衙大堂里,早上例行的公事处理完得比往常快。 刘延礼心不在焉地听完几个小纠纷,挥手让皂役把人领下去,自己抬手揉了揉眉心。 昨夜在堤坝巡了三圈,身体还撑得住,可头脑里一直转的,都是那本藏在他书案底下的账——卢家的真账。 那本账是阮砚交给他的,让他放在一个“最安全也最危险”的地方。 “放明处,有时候比藏起来更不容易被发现。”阮砚说,“因为没人会相信,你会把他们的命门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刘延礼半懂不懂,但还是照做了。 只是每次想到桌底那一块木板下面藏着的东西,他就觉得整间堂都仿佛压在自己肩上。 “刘大人。” 门外轻轻一声招呼,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阮砚和岑行止站在门口,像昨天一样,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等着。 阳光从堂口斜斜照进来,落在他们脚边。 刘延礼起身,请两人进厅:“二位昨夜辛苦了。” “你更辛苦。”岑行止笑,“你巡堤,我们翻仓,各忙各的。” 刘延礼表情微微一僵:“那……卢家那边,可曾——” “账到了。”阮砚直接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囤了多少盐,赚了多少黑银子,上供了多少,上头又吞了多少。” 刘延礼呼吸一紧:“账……在你们那里?” “在你这里。”阮砚纠正,“桌底。” 刘延礼:“……” 那种“坐在火山口上开会”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你放心。”阮砚看出他紧张,“只要我们不做傻事,这本账是我们的武器,不是我们的棺材。” “什么是傻事?”刘延礼苦笑,“拿着这本账直接去府里告御状?” “对。”阮砚点头,“那是最傻的一种。” 刘延礼:“……” 岑行止在旁边乐了:“你就别拿你过去那一套往这儿套。这里不是你那个什么风险评估机构。” “可原理是一样的。”阮砚道,“拿着一个足以撼动结构的证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告谁’,而是——怎么用它改结构,而不是只换人。” 他伸手在桌面上划了一条线,划出一个简单的逻辑: “现在的格局,是卢家垄断盐路,你只能被动挨宰。”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卢家换成别的人来宰你,而是——” “让临川有第二条盐路。” “甚至,将来有第三条、第四条,让任何一条盐路出问题,别的路还能补上。这才叫‘结构改变’。” 刘延礼听得一愣一愣,嘴里念叨了一句:“第二条盐路……” “你昨天在街上说,要在堤坝那边建个盐仓。”岑行止提醒,“现在该说说,你具体怎么建。” “简单讲。”阮砚道,“我们要做一个官方、盐工、小贩三方共同参与的‘共管盐仓’。” “共管?”刘延礼抓住这个词,“怎么共?” “盐仓的所有权不变。”阮砚道,“还是归县衙——这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牌,不要轻易放。” “盐的采购,由县衙挂名,从上级官盐里划一部分额度下来。你有这权?” 刘延礼犹豫:“按规矩,理论上……有。”他苦笑,“只是以前没这么做过。” “没做过的事,总要有人先做一遍。”阮砚说。 “盐运下来之后,直接入新盐仓。”他继续,“盐工,和愿意参与的新盐贩,组成一个‘盐行公会’,负责盐仓的日常出入库——每一袋盐有多少斤,进了哪间铺子,卖给了谁,都记在账上。” “账簿呢?”刘延礼忙问,“谁记?” “三本账。”阮砚伸出三根手指,“一份在盐行,一份在县衙,一份贴在盐仓门口。” 刘延礼瞪大眼:“贴在门口?!” “是。”阮砚平静道,“你不是怕百姓闹吗?那就让他们看到——盐是怎么来的,价是怎么定的,钱是怎么分的。” “看得见,就比看不见,少很多猜疑。” 终端界面弹出: 【方案一:公开账簿型盐仓】 【优点:民心稳定,**空间减少】 【缺点:执行阻力大,易遭旧势力打压】 【成功率评估(以现有条件):41%】 “成功率多少?”岑行止问。 阮砚,“不高,但能做。” “那卢家的盐呢?”刘延礼问,“他那一仓盐,也是官盐。” “我们不会去抢他的盐。”阮砚道,“在结构层面,我们只要做一件事。” 他抬眼:“让他不再是‘唯一一个’,就够了。” “只要你这一条新盐路站稳,他就不再是‘非他不可’。” “以后只要他胆敢乱涨价,民心自然会往我们这边倒。” 刘延礼听得心跳都快了一拍:“可是,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建新盐仓。” “所以需要你。”阮砚道,“你要以县衙名义出面,说这是‘朝廷稳定盐价的试点’。” “朝廷什么时候下过这种旨意?”刘延礼惊了一下。 “你可以说——”阮砚微微一笑,“这是你‘体察民情,自主试行’。试行有效,再上报。” 刘延礼被他这张嘴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这话要是让上头的人听见,会吓死一票人。” “吓死他们,就不会来抢功。”岑行止插刀。 “当然,我们不能只是口头说‘为了百姓’。”阮砚认真道,“你得先给卢家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刘延礼问。 “防灾减损。”阮砚答,“以堤坝为由。” 他在桌上画了个很简单的图——河、堤坝、盐仓的位置:“你告诉他,昨夜的洪水让你意识到——一旦堤坝崩了,城里唯一的盐仓也会被冲,整个临川会立刻断盐。” “出于对‘防灾’的考虑,你决定在堤坝那边修一座备用盐仓,以备不时之需。” “他要是反对,你就在朝堂记一笔——‘谁反对防灾’。”岑行止眼睛一亮,“一旦这件事传出去,谁都知道他在跟天灾抢钱。” 刘延礼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么一说……似乎是个说得通的理由。” “你别忘了。”阮砚提醒,“昨天街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你站在我们这边。与其被动被人说‘县令跟外人串通抢盐’,不如主动把这件事变成‘县令带着外人,为防灾建盐仓’。” “谁先说,谁先占理。”岑行止总结。 刘延礼沉吟不语。 终端界面闪过一行: 【NPC心理波动:犹豫 → 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里有了一丝狠劲:“好。” “我可以试一下。” “但我有一个条件。”他补充。 “你说。”阮砚道。 “如果这件事失败了,如果卢家联合上级把我压下去——”刘延礼咬紧后槽牙,“你们别管我。” “你们带着你们的那些方案,去别的县,别的镇。临川也许救不回来,但别的地方……说不定能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极稳。 阮砚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不会让你白担这个险。” “我起码保证一件事——”,他道,“不管这件事成不成,真账不会落在卢家手里。” “那就够了。”刘延礼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把自己推到了某条线那一边。 “方案还有下一步。”阮砚继续。 “昨天你已经在街上放出话,要有一个‘新盐仓’。”他道,“但百姓现在只当是风声。我们需要让他们相信,这不是一句空话。” “怎么让他们信?”刘延礼问。 “开会。”阮砚道,“开一个——由盐工和小盐贩参加的会。” 刘延礼吃了一惊:“让他们进衙门开会?!” “可以不在堂上。”阮砚说,“可以在衙门后院,或者在堤坝脚下的一块空地。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坐在那,他们坐在你面前。” “你告诉他们,你要建一个新盐仓,你要他们来参与。” “你把方案摊在他们面前。”他眼神微微一亮,“你让他们选——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干。” 刘延礼沉默了。 他当官这么多年,习惯了在上对下说话,很少会认真想过“让百姓坐在对面,跟自己一起讨论”。 岑行止挑眉:“你不敢?” 刘延礼苦笑:“不是不敢,是没想过。” “那现在想。”岑行止道,“你不是说过,要对得起这顶官帽吗?那就让这顶官帽今天不只是用来压人的,也用来挡一点风。” 终端界面: 【方案二:盐工参与决策】 【优点:凝聚基层力量,试点可持续】 【缺点:短期效率低,易被上层误解为“纵民”】 【与方案一联动成功率:58%】 阮砚看着那个“58%”,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有个问题。”岑行止忽然发问。 “你说。”阮砚看他。 “你这些方案,在之前也这么玩?”岑行止问,“还是说,你只是现在才敢这么放肆?” “我以前只负责给出报告。”阮砚道,“执行不归我管。” 他停顿了一下,难得把话说得更直一些:“但我觉得,我以前给出的很多报告,最后都被人拿去,只挑对他们有利的一部分用。好的一部分不用,麻烦的一部分掐掉。” “于是灾一点点累积起来,最后砸到一些谁都不记得名字的人头上。” 他抬眼:“这一次,我想试试——按我完整的版本做一遍。” “你当执行的人。”岑行止笑,“我当那个把你从错误决策里拖出来的人。” 终端界面极不识相地弹出: 【合伙人角色分工:已确定】 刘延礼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在讨论怎么分工“执行世界方案”,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可这种违和感,却让他心里那口气稳了下来。 似乎眼前这两人,不只是“来帮忙的外客”,更像是—— 把他这个小县令当成一个“可以合作的节点”的同行。 “那就按你们说的来。”刘延礼深吸一口气,“今天下午,我召集盐工、小贩,在堤坝下那块空地——开一次会。” 阮砚点头:“我们也会去。” “你们……”刘延礼看了看堂门,“站在暗处吧。” “你得让他们知道,是你在带头,不是我们。”阮砚说。 “不过。”岑行止笑了一声,“你要是撑不住,我会在旁边拍你一巴掌。” 刘延礼:“?” “让你清醒一点。”岑行止道,“别被卢家的脸吓到。” 刘延礼被他说笑了,却也真的觉得心底那个“怕”字淡了一点。 —— 下午,堤坝脚下那块空地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有昨晚在堤上抢修的老周,有平日里推着小车卖盐的王三,有在盐仓扛了一辈子袋子的老汉,还有几个站在远远处,既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前的年轻人。 他们被衙役引到临时支起的一块木板前,那块木板被当成台,刘延礼站在木板后,穿着那身有些旧的青袍,手心微微冒汗。 他从来没这么直接面对过这么多“非告状状态”的百姓。 岑行止和阮砚站在一旁稍远的树下,正好能看清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你觉得他撑得住吗?”岑行止问。 “撑不住也得撑。”阮砚答,“这是他的试点。”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多停了一会儿。 刘延礼清了清嗓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点破音。 “咳——咳。”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重头再来:“昨夜之事,诸位都知。” “堤坝险些塌,盐价又涨。”他说,“本县,心里也不好受。” “今天叫各位来,是要跟你们说一件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本县,打算在堤坝那边,建一个新的盐仓。” 台下哗然。 “新的盐仓?” “真的要建?” “建了是给谁用?还是卢家的?” 有人忍不住喊:“县令大人,这不会又是卢家的新仓吧?” 刘延礼心里一紧,想起阮砚昨天说的——谁先说,谁先占理。 他握紧了拳头:“不是。” “不是卢家的。” “是——你们的。”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台下更是一下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集中在他身上,像几十只被命运拎在空中、随时可能摔下去的石头,一瞬间同时悬停。 “本县打算,用县衙的名义,从上面划一部分盐回来。”刘延礼声音有点发抖,但尽量稳住,“专门存这一仓。” “盐的进出,由你们这些盐工、盐贩一起看。”他说,“每一袋盐进来多少,出去多少,卖了多少钱,都记在账上,不止一本。” “账一本在你们这,一本在我这,还有一本——贴在仓门口。”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价钱,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他继续道,“本县打算——” “由你们推几个人出来,跟本县一起,定一个价。” “不能让你们赔得喝西北风,也不能让百姓吃不起盐。” 台下的人互相看着对方,有人眼睛里闪着怀疑,有人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周手心里全是汗,终于憋不住,举起了手:“县令大人,那我们……我们这些粗人,真能跟你一起定盐价?” “你们天天扛盐,天天买卖盐,比我这个整天坐堂上看文书的人更知道盐该值多少钱。”刘延礼回答,“定盐价,本来就该有你们的声音。” 这话说得笨,却真。 阮砚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点点。 终端界面: 【盐市试点·方案启动】 【世界稳定度:32 → 34】 【民心波动:观望 →谨慎期待】 “你笑什么?”岑行止问。 “我以前写报告的时候,只能写——‘建议加强基层参与,增加透明度’。”阮砚说,“现在,我可以看见这些建议被念出来。” “就像……看见一堆死在纸上的字,有一天真的长出腿。” 岑行止“啧”了一声:“你这比喻,怪可爱。” “你也有一点可爱。”阮砚回了一句。 岑行止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今天嘴挺甜啊。” 终端界面十分不解风情地刷新了一下: 【合伙人情绪:轻微愉悦】 堤坝脚下的风吹过,带着河水和泥土的味道。 一个小小的会,在这个没人看重的临川镇上缓缓展开。 世界的改变,不是从神降临开始的。 而是从一个小县令,第一次决定——让那些扛盐的人坐在自己面前,一起说话开始的。 而站在树荫下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个世界,朝他们希望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 第7章 第一次暗杀 第七章 第一次暗杀 堤坝下的会散得很慢。 有些人舍不得走,一会儿围着老周问,一会儿去看那块被临时竖起来的木板,上面已经被衙役拿炭笔写上了几个大字—— 【临川新盐仓 试行告示】 字歪歪斜斜,却扎眼。 老周的手在那几个字前停了很久,粗糙的指尖轻轻从“新”字上抚过去,像确认这不是做梦。 “老周,你真打算去?”旁边有人压低声音问他,“万一这事黄了,你们先被卢家收拾。” “早就被他收拾习惯了。”老周苦笑,“哪次不是我们先被收拾?这回……就当赌一把。”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两人。 那两人已经转身,顺着堤坝往下游走。 —— “你刚刚那句,挺好。” 堤岸上的风比空地大些,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带着一点水汽。 岑行止负手走在土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散去的、稀稀拉拉的人群:“什么‘定盐价,本来就该有你们的声音’,挺像个好官。” “我只是把本来就该存在的东西说出来。”阮砚道。 他把手揣进袖子里,指尖还隐隐有点冷。方才站在树下,他一直盯着终端界面的“民心波动”那一栏,直到从“观望”稳定在“谨慎期待”,那点紧绷才缓下来。 “你以前也这样?”岑行止问,“给你的那些项目领导打气?” “以前我只负责写报告。”阮砚说,“心里知道他们不会照做,只会挑着对自己有利的部分用。” 他顿了顿,“所以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现在变大胆了。”岑行止笑,“敢把话当面砸在县令脸上。” “他愿意接。”阮砚道,“说明他比我以前见过的很多人好。” 两人并肩顺着堤坝往回走。 堤坝这边少有人,只有几只灰鸟停在残破的木桩上,在泥水边啄来啄去。泥土因为昨夜的加固看上去还算牢固,但稍微一踩,还是会塌一点边。 “今天过后,卢家不会闲着。”阮砚忽然道。 “他要是闲着,就不是豪绅了。”岑行止说,“你把他的盐路往外一拨,他一定觉得你是来断他财路的。” “是。”阮砚坦然,“我们就是来断。” 他话音刚落,终端轻轻闪了一下: 【盐市试点引发旧势力警惕】 【风险提示:短期内可能发生暴力冲突】 阮砚看完这行字,眼睫微微一顿。 “终端说什么?”岑行止敏锐察觉。 “它说……”阮砚看向堤坝下游的一片芦苇,“今晚不太安生。” —— 夜,比昨天来得更晚一点。 白日的云层被风吹薄了,月亮露出了半张脸,被一圈淡淡的光晕围着,把临川镇轮廓勾得更清楚了些。 街上摊贩收得早,关门的“哐啷”声从一条巷子传向另一条巷子,最后都归于某处,像是被夜色吞下。 县衙后院的小偏房里,灯火安安静静。 桌上摊着几张纸,上面画着简单的堤坝剖面图和盐仓位置。笔墨未干,边缘微微卷起。 阮砚坐在桌边,手里捻着一支笔,笔尖停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你这会儿在算什么?”岑行止靠在窗旁,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夜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动烛火,影子晃了一晃。 “算卢家今晚出手的概率。”阮砚说。 “结论呢?” “如果我是他,今晚不出手,我会睡不着。”阮砚道。 岑行止“啧”了一声:“那就是会来。” 他说得很轻,语气却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笑什么?”阮砚注意到,“你看上去挺高兴。” “上次在堤坝上,是救灾。”岑行止说,“这次……可以看看,这世界的‘**’长什么样。” 他的目光往窗外掠了一圈。街道方向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但在另一侧,靠近河的那条小路,偶尔有一点灯光一闪即逝,很快又灭。 终端悄无声息地弹出一行: 【小范围异常行动:靠近县衙】 【人数:5–7】 【武器:短刃/弩】 【目的推定:暗杀】 阮砚看完,低声道:“七个人,带短刃和弩,正往这边靠近。” “位置呢?”岑行止立刻问。 “东侧小巷。” “有县令?” “暂时没有。他在前堂,看卷宗。”阮砚说,“他们不一定一开始就冲他……更可能先找我们。” “那就好。”岑行止笑了一声,“我可不想一来就当保镖。” 他从窗边离开,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套在身上,将袖口扎紧,动作干净利落。 “你在屋里等着。”岑行止说,“我出去绕一圈。” “你别一个人冲出去。”阮砚皱眉,“这里不是你的工地。” “没关系。”岑行止回头看他,眼神认真,“你在这里值钱。” 阮砚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你这话听着挺像某种廉价励志台词。” “可它是真话。”岑行止说,“没有你的方案,我拆完一堤坝,最多换一个塌方式事故。” 他顿了顿,勾了勾嘴角:“放心,我会留着命回来,让你继续骂我冲动。” 说完,他不再多废话,从后门一闪而出,整个人很快融进了夜色。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的轻响。 终端界面还浮在视野里,数字缓缓跳动,像某种看不见的心电图。 【暗杀小队距离:80 丈 → 60 丈 → 40 丈】 阮砚把笔放下,起身吹灭桌上一半的灯,只留了一盏在角落里,光线变得很暗。 他拿起桌上的一小块炭笔,在门背后画了几道粗略的线——门的打开方向、屋内几件家具的位置、可能的遮挡点。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混乱环境里画这种简易示意图。 只是以前,那是为了给别人看。 现在,是为了给自己看。 “暗杀……”他轻声重复,“这也是世界结构的一部分。” —— 县衙外,一条偏僻的小巷里。 七个人踩着最软的地方走,鞋底尽量避开碎石。每个人都穿着夜行常见的深色短衣,脸上蒙着布,只露出眼睛。 为首的那人腰间别着短刀,背后斜跨着一张短弩,走路很稳,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目标在后院偏房。”他压低声音,“那两个外来的,在那里住。” “县令呢?”有人问,“东家说,最好一并解决。” “先那两个人。”为首冷冷道,“县令……看情况。” 他很清楚,杀县令和杀两个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在风险上不是一个等级。 “记住,动作要快。”他强调,“出事,是东家扛还是你们扛?” 众人不再说话,只是点头。 他们沿着墙根摸过去,在一处阴影最重的转角停下。前方不远,就是县衙后墙。再翻过去,就是偏房。 其中一人爬上墙头,正要往里看,手刚从墙上探出一点,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碰。 他下意识以为是树枝,往回缩了一下。下一瞬,一只手霸道地扣住他的后衣领,一股力从上往下狠狠一压—— 那人连叫都未来得及叫,整个人就被按回墙根,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脑袋一晕,声音被硬生生闷在胸腔里。 “嘘——”耳边有人低声。 剩下的几个人一惊,还来不及拔刀,一道黑影已经从墙头落下,准确地踩在了其中一人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短刀掉在地上。 “谁?!”为首的人反应极快,闪身后退,弩已经抬起,朝那道黑影本能一射。 箭矢破风声极快,黑影却在那瞬间微微一侧身,箭擦着衣袖掠过,钉在了后面不知哪个不走运的人的肩上。 惨叫在夜里绷得极紧,被为首的人硬生生捂住。 “你们昨晚堤坝那一下,让我很难下手。”黑影站定,露出半张脸——是岑行止,嘴角挂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今天就没那么麻烦。” 他话音未落,已经一脚踢倒面前一个人,借势往后一退,躲开第二只弩箭,反手在墙根一抄——石头被他抓在手里,下一刻已经砸在一个人的膝盖上。 骨裂声掺着低吼声,地上瞬间多了两个人。 “分散!”为首咬牙低吼,整个人突然压低身形,从侧面扑向岑行止,短刀从袖中一滑而出,角度阴狠——正冲着肋下空门去。 岑行止似乎没有完全闪开那一刀。 刀锋擦着衣摆划过,带出一丝浅浅的血痕。夜色里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布料裂开的一条缝。 换来的是,他顺势一肘狠狠顶在那人胸口。 “噗——”为首的人闷哼一声,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脚下一软,退了两步。 “你们挑时间挑得不太好。”岑行止喘了一口,笑还在,“刚开了一天会,我力气正憋着呢。” —— 偏房里。 阮砚站在门后,手里握着一根从桌底抽出来的木棍。 终端界面不断刷新: 【目标人数:7 → 5 → 4】 【合伙人岑行止:轻伤】 “你故意的?”他低声自言自语,“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这么拼?” 门板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外面的动静传过来。随后,一阵压抑的脚步声靠近。 不对劲。 岑行止在另一侧对付至少四个,对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人绕到他背后——除非,暗杀的人一开始就分了两拨。 门外,有人在摸门缝。 木棍一点点沿着门板往上滑,直到停在门闩旁。 “里面的人听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声,“别出声。” 那声音不大,却很熟。 是岑行止。 阮砚握着木棍的手指放松了一点:“你绕得挺快。” “不是我。”岑行止的声音这次是从另一边传来的,通过终端传入他脑海,而不是从门外,“门外那人,不是我。” —— 阮砚的神经瞬间绷紧。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是县衙自己的人,大人派我们来护先生。” 这句话,放在白天,会让人本能放松警惕。 可在这世界刚刚出现“第一次暗杀”的夜里——任何多余的人,都是风险。 终端给出最后一行: 【门外脚步数:2】 【呼吸频率:偏快】 【推断:紧张/说谎】 阮砚握紧木棍,忽然感觉自己嘴角勾起一点几乎算不上笑意的弧度。 “你说过什么来着?”他在心里问终端,“合伙人模式下,世界的恶意会更集中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门闩,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们是县衙的人?”他开口,声音平静,“是哪个房头的?” 门外稍微停顿了一瞬:“是……是东院的,专门看夜的。” “东院的人,每次来传话,都要先报一声‘刘’字。”阮砚淡淡道,“你们刚刚怎么没说?” 门外没声音了。 那片寂静只持续了半息,下一刻,门被人从外头猛地一撞。 “砰——” 木门被撞得木屑乱飞,门闩被震得抬起一寸。 木棍同时抬起。 门缝被撑大的一瞬,一只握着短刃的手从缝里伸进来,还未完全伸直,就被木棍狠狠砸在虎口上。 骨节“咔”的一声响,短刃掉在地上。 “嗷——!”门外的人惨叫,另一人同时发力,整个人撞上门板。 “阮砚!”岑行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意识深处吼了一声,“退后!” 话音落下,偏房的另一侧窗户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框碎裂,窗棂飞散。 一个人影从窗外卷进来,直扑向房中唯一还亮着的一盏灯——那盏灯,照亮了阮砚,也照亮了他。 那是暗杀队里暂时还没露面的第七个人。 他算得准——多数人会盯着门,真正的杀机,从侧面进。 短刃带着冷光划破空气,直直对着阮砚的喉咙。 阮砚能感觉到那一刻自己的心跳加快,血液在耳边“嗡”的一声炸开,所有思维在瞬间被拉长。 终端界面急速闪动: 【当前存活:7/7】 【致命伤概率:92%】 【建议:闪避——】 来不及。 他只来得及把木棍横在胸前,挡住对方的手腕。 短刃路线一偏,划过他的肩膀。 火辣辣的痛感顺着伤口炸开,衣布瞬间被血染湿了一片。 “啧。”他低声,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滚,避开第二刀。 那人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反应,脚步一顿,紧跟着又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从夜里弹出的箭,撞破窗外最后一点玻璃,带着风声冲进来,一脚踢在那人侧腰上。 “滚。” 岑行止的声音比夜风还冷。 那人被踢得整个人撞在墙上,砸下一片灰。短刃脱手飞出,钉在书案边缘。 “你怎么才来?”阮砚背靠桌角,一边捂着肩膀,一边淡淡问,“终端刚才提示你的距离有点大。” “你先嫌我冲得快,现在嫌我来得慢?”岑行止伸手一把把他拉起来,“你要求挺多。” 门板再一次晃动,外面那两个已经彻底撕破脸的人不再伪装,直接撞门进来。 岑行止没给他们机会。 他抓起桌上的椅子,当场砸出去,一人被砸得半个身子都凹在门框里,另一个被椅脚绊到,摔个四仰八叉。 “你别杀人。”阮砚提醒。 “我知道。”岑行止抬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截折断的桌腿,“我们现在还需要他们有嘴巴说话。” 屋里很快被粗重的喘息声填满。三名杀手全倒在地上,两个捂着断骨,一个抱着肚子,冷汗直流。 “外面那几个呢?”阮砚问。 “躺河边吹风呢。”岑行止淡淡道,“腿没废,嘴也还在。” 终端界面更新: 【暗杀事件:已挫败】 【存活:7/7】 【合伙人受伤:轻度】 【世界反扑强度:记录中】 “还真是‘第一次暗杀’。”阮砚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更清醒的冷静,“卢家动得挺快。” “快也没用。”岑行止盯着地上几人,目光冷得几乎可以凝霜,“这事一闹,县令就有理由了。” “理由?” “防灾不是他的词吗?”岑行止嘴角挂起一点讥讽,“现在可以加一条——防**。”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衙役们被惊动后慌张赶来。 刘延礼也带着人匆匆赶到,踏进屋的一瞬间,看到满地的人、破了的窗、被划破的衣袖,还有站在血迹中央的两人—— 一个一身灰,一身血,一手捂着肩,一手拄着木棍,却还站得稳; 一个衣襟同样被划开一条口子,呼吸略重,眼神却极冷。 “刘大人。”阮砚抬眼,语气极平淡,“你现在,有一桩‘有人夜闯县衙、企图刺杀外来协助者’的案子。” “你可以——” “以此为由,查清楚一些东西。” 刘延礼看着那几张被扯下来的蒙面布,看着他们腰间不属于衙役的短刃,看着那几双眼里既有恐惧又有不屑的目光,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很久的火,终于被点着。 “来人!”他声音嘶哑,却前所未有地有力,“拿下!” “从今晚起——” “本县要查清楚,是谁不想让临川活下去。” 终端界面上,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寒川世界·临川镇】 【事件:第一次反扑】 【结果:合伙人存活】 【评估:世界自救意志 vs 旧势力反击——对峙阶段开启】 阮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血,又看了一眼岑行止侧腰那道同样被划破的口子。 “下次,”他慢慢道,“你先闪,我来挡。” 岑行止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行啊,你要是舍得,你来挡。” 阮砚扶了扶眼镜:“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是概率问题。” “你刚才那一瞬,死亡率 92%。” 他抬眼,声音还是淡的:“以后这种概率,尽量给我。” 岑行止盯着他,笑意一点点收住,只剩下被夜色压低的嗓音:“你又在做不严谨的决定了。” 阮砚:“那你就继续,把我从不严谨里拖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屋外的夜风从破窗灌进来,吹散了一点血腥气,带来远处河水轻轻拍岸的声响。 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露出了牙齿。 而他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 改世界,不会只有世界在被动挨改。 它也会,反扑。 第8章 堤坝决堤前夜 第八章 堤坝决堤前夜 暗杀案被压下去的消息,比风还快。 不到半天,整个临川镇就知道了—— 县衙后院出了命案。 有人半夜翻墙,手里有刀,差点把两位“外来先生”杀了。 至于为什么要杀、是谁指使、为什么县令大人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当街发火——老百姓问不出,也不敢问太深。 可氛围变了。 变得像暴风雨前,那种空气里带着铁味的沉闷。 街边摊贩收摊得更快,店铺的门缝比前日更窄。连平日里喜欢蹲在街角骂天骂地的老头,都端着烟杆子不敢乱说话。 ——临川镇,正等着一件事爆。 而堤坝,是那个最可能爆的。 ** 县衙里,气压也不比外面轻松。 刘延礼坐在堂上,面色铁青。桌案上一片狼藉,卷宗被翻得乱七八糟,某些角落已经被他捏得发白。 那几名夜里行刺的人全被关进衙牢。拷问还没开始,但每个人的嘴都咬得死紧。 “都说不认识卢家。” “都说只是路匪,混进镇子的。” “都说是为了钱,见财起意。” 胡说八道。 刘延礼越听越心冷。 但心冷的不是他们—— 是那张力量结构被剖开的现实: 卢家后面的人,不是他能动的。 不动,他这个县令就要被暗杀当成笑话; 动,他可能连明天都活不过去。 堂口外传来脚步声。 是阮砚。 他没戴眼镜,肩上还挂着纱布,整个人显得更清冷了一层。 “你又不休息?”刘延礼忍不住问,“大夫说你至少应该卧床一天。” “我习惯了在事没结束前不躺下。”阮砚淡淡回应。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刘延礼憋了半天。 阮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走到堂侧,掀开卷宗的一角:“昨晚的纳税薄册,我借看一下。” “你还要查税?”刘延礼苦笑,“你肩上都开了口子。” 阮砚随手翻开薄册:“税,是盐价的第二条线。” 刘延礼愣住:“盐价……和税有什么关系?” “盐,你可以降价。”阮砚说,“但如果背后的杂税不动、摊派不动、上交的额不动——” “盐价降得再多,也会被迫抬回去。” 他指尖落在册子上一行看似不起眼的数字上: 【临川县本月盐差额:13.8 石】 “这东西,是卢家提供的数据。”阮砚说,“如果他敢动你,我们就从他最怕的地方动他。” 刘延礼皱眉,看不懂:“13.8石……有什么问题?” 阮砚抬眼:“太少。” “少到……不像是一个垄断整个县盐路的人写出来的数字。” 他指着旁边另一栏:“你看这个——百姓月常用盐需求量。” 刘延礼顺着看,眼睛微微睁大。 “照这个量算,”阮砚冷静总结,“临川镇一半人在吃空气。” 刘延礼猛地起身:“他、他竟敢——!” “不是敢不敢。”阮砚打断,“是有人撑他。” 堂内空气顿时更冷。 刘延礼握着案沿的手指用力,青筋暴起:“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利用暗杀。”阮砚说,“这是他们给我们——也是给你——的最好借口。” “你不查,是你渎职。” “你查,是你职责所在。” 刘延礼怔住:“你是说……我反而应该借这件事,去扩大查盐路的范围?” “对。” 阮砚点头,“你不是在查卢家——你是在查‘谁想谋害县官和协助者’。” “你看,你不是查盐,你是在查刺客。” “而刺客从哪里来?” “从盐仓来。” “这么一层层查下去,你不用说卢家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查谁。” 刘延礼听得心跳一点点快。 他一生没做过这么“像样”的事。 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教着这么玩权力。 不是抱死、不是乱撞、不是跪求、不是往上哭诉。 而是避其锋芒、借势反打,给自己开出一个能站稳的口子。 他抬头,看着阮砚,忽然觉得这人虽穿着粗布衣,气质却像某种……不属于寒川王朝的东西。 像一把刀。 不像江湖的刀,更像庙堂里的刀。 “我明白了。”刘延礼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去下令——封锁盐仓、封锁卢家出入的人、封锁昨夜那条巷子的所有动向。” “等等。”阮砚忽然叫住他。 刘延礼:“怎么?” “堤坝。”阮砚道,“先去堤坝。” 刘延礼一愣:“堤坝昨天才巡过——” “今天也要巡。” 阮砚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一点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先去堤上。” 他拿起桌上的剖面图,指尖落在堤坝下游的一段: “昨夜他们派人来刺杀,是因为知道你在建新盐仓。” “这件事已经搅动他们的利益链。” “如果我是他们——”阮砚抬眼,这次语气不是推理,是确定:“我会先动堤坝。” 刘延礼脸色瞬间发白。 堤坝要是破了,新盐仓不用建,旧盐仓会被冲,整个临川会乱成一锅沸油。 所有计划都会毁。 “我现在就去!”刘延礼话没说完,已经匆匆提着官靴往外走,“你们……你们也一起!” 阮砚想要跟上,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是岑行止。 他的眼里比昨夜还冷:“你不能去了。” “现在堤坝最危险。”阮砚反对。 “你肩上有伤。”岑行止站得很近,“你去堤坝——任何一个推搡,你都可能掉下去。” 阮砚皱眉:“我可以周边巡视——” “不行。”岑行止语气第一次带了明显的拒绝,“你今天已经被刺过一次。我不保证世界不会再刺你第二次。” 终端界面也弹出: 【建议:阮砚避免靠近堤坝】 【理由:地面结构不稳 暗线可疑行动】 阮砚沉默半秒:“你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岑行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有你给的方案、有终端提醒、有刘延礼的人,还有——” “我比你抗摔。” 阮砚:“……” “你安心在衙里。”岑行止拍了拍他的肩(避开伤口),动作轻得像在摸一只易碎的猫,“等我回来。” 他转身前,低声补了一句:“你要是在我回来之前再受伤……我会生气的。” 阮砚:“……” 终端:【合伙人情绪:保护欲↑】 —— 堤坝脚下,人影如潮。 刘延礼带着衙役一路跑到堤顶。 刚要喊人检查,堤坝中段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咔”。 像什么被踩裂。 又像什么正在塌。 刘延礼心脏几乎停住:“那里——快——!” 话没喊完,一阵急风掠过。 有人比所有衙役都先冲上前。 黑衣在堤坡上跳跃,脚步稳得像踩着绷紧的绳子。 ——岑行止。 他一眼就看到了问题。 堤坝中段表面没事,可泥土里有水线正在外渗。 那不是昨夜留下的,是——人为挖的暗沟。 “妈的。”岑行止低声骂了一句,“还真来这一手。” 他毫不犹豫,直接跳下堤坡,双手抓住那段塌开的泥土,用力一掀。 泥土崩开,一股暗流瞬间冲出来,压得他往后一滑。 “快!拿木桩——堵这里!!”他吼。 衙役们冲上来时,他已经徒手把那段暗沟掏了三尺深。 水越涌越大,裹着泥沙,像某种正在被迫提前出生的灾难。 而堤坝上—— 刘延礼站在那里,心跳疼得像被针扎。 ——他们真的想弄死临川。 ——他们真的什么都敢做。 堤坝下游,风吹过芦苇。 岑行止眼里,只有一句话: 必须保住这个堤。 木桩冒着泥水扎进暗沟,他双臂用力到肩膀都在抖。 一名衙役的手被水流冲得滑出,他立刻一把抓住,往上拎。 就像在救灾。 就像他的一切经验,都在这一刻派上用场。 “岑行止!!”堤顶忽然传来一声。 他下意识抬头。 风里站着一个捂着肩的人。 衣摆被风卷起,眼镜反光,脸色苍白,却毫不犹豫。 阮砚。 他来了。 岑行止愣了半秒:“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 “终端说水流上升速度超标,你来不及一个人堵完。”阮砚喘着气,“我在上游看见第二条暗沟!” 岑行止脸色一变:“上游?!!” “在那边!”阮砚指向堤坝左侧,“如果那边也破,整个堤今天会冲!” ——若堤坝破今天,盐仓计划全部废。 ——卢家的下一步,就会是吞掉整个临川。 刘延礼看见两人,都差点跪下去。 不是被吓的,是被震的。 这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条堤坝上拼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还没建成的盐仓。 “上游那边我来!”阮砚说。 “你伤还没好!”岑行止怒道。 “堵暗沟不需要我用肩膀。”阮砚抬眼,“需要我找位置。” 两人对视一瞬。 终端界面闪烁: 【世界破坏线:27%】 【堤坝破裂概率(双人行动):19%】 【堤坝破裂概率(单人行动):63%】 岑行止咬牙:“……你跟着我。” 阮砚:“不是我跟着你,是我找你找不到的点。” “别废话,上游!”岑行止一把把他拉上堤坡。 风更大。 河水更急。 堤坝像一只正在被撕裂的兽。 他们一起往上游奔去。 临川镇的灯火,在远处颤抖; 整个寒川王朝的小小一隅,正在一个夜晚的风声里,被重新改写。 第9章 暗沟三条线 第九章 暗沟三条线 上游的风,比下游更急。 堤坝在夜色里被月光切成两段,一段在远处的灯火下,一段在黑暗里。风吹着芦苇“沙沙”作响,听上去像某种不祥的低语。 阮砚和岑行止一前一后,踩着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的堤顶往前跑。 水声在脚下震动。 河水比昨日更浑浊,像暗红色的兽,咆哮着从堤脚奔向下游。河中卷着木片、草屑,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碎片。 “风太大。”岑行止用一只手护住阮砚,“你小心脚下。” “你也小心。”阮砚反一句。 他抬头,终端界面在视野里闪动,数据不断跳—— 【河流压力:上升】 【堤坝结构:不稳定】 【第二条暗沟可能位置:± 12丈误差】 误差太大。 堤坝不是一条直线,中段到上游的一段更曲折,泥土也松软。许多年前修堤的人可能对付过一次水灾,但早就没人维护。 越靠近上游,地面越软。 脚下,可能就是暗沟。 阮砚停下来,蹲下身,用手轻轻按压泥土。泥很冷,湿得不像正常渗水,更像有人“故意”浇过。 “就是这里。”他说。 岑行止也立刻蹲下,一拳砸在那一片泥上。泥土崩开,果然露出一条横着的裂缝——被掏得很浅,却足够让水渗入。 从缝里涌出的水足有手指粗,正朝堤坝深处蔓延。 “还真是挖好的。”岑行止骂,“他们这是想把整个堤当条鱼剖开!” “只要一段破,整条会跟着垮。”阮砚道,“他们不需要全挖,只要挖三段——一段做诱饵,两段做致命点。” “诱饵?”岑行止抬眼。 “中段那条。”阮砚道,“昨夜你我都看见了,它的位置最容易被发现。” “他们赌我们会把力气集中在那一段。” 他看着脚下的第二条暗沟:“而真正能把堤坝掏空的,是这边。” 岑行止咬牙:“第三条呢?” 终端界面正好闪出一行: 【第三条暗沟:推测位置临近上游堤脚 / 芦苇区】 “芦苇区。”阮砚道。 “那边你去不了。” 岑行止知道,“你的膝盖和肩都不适合涉水,再加河泥深得要命。” “我可以算。”阮砚稳稳道,“你来挖。”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默契成形。 —— 第二条暗沟要堵,但水流已经冲开了草皮,堵得太慢会倒灌。 岑行止迅速判断形势:“我要木桩。” “木桩在下游。”阮砚道,“来不及。” “那就用土堤。” “顶不住。” “那……”岑行止忽然抓起旁边的芦苇,把草叶撕成粗条,用力拧成绳。 “你这是……”阮砚愣住。 “以前救灾的时候,草绳比你想的强。”岑行止道,“能帮我把它们绑在一起吗?” 阮砚点头,接过草绳,用左手压住绳尾,用右手勉强配合,肩上的伤传来刺痛,但他只是皱眉:“继续撕。” 岑行止飞快撕着芦苇,阮砚飞快编着绳。 风越吹越大,像催命一样。 编好后,岑行止抓起那条粗草绳,顺着暗沟方向把绳塞进缝里,再用泥拍实。 “堵不死它。”岑行止喘着,“但能拖一刻。” “够了。”阮砚说,“只要拖一刻,我们就能去找第三条。” —— 堤坝顶端,芦苇区一片深黑。 芦苇被风压低,像无数把弯刀指向堤坝。风吹过时,叶片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仿佛在警告谁不要靠近。 “第三条暗沟就在这附近。”阮砚站在堤上,努力分辨。 终端不断闪出: 【结构异常:芦苇区下方】 【警告:河水冲击加快】 【危险等级:中—高】 “你别下去。”岑行止说,“我下去。” 不等阮砚反对,他已经沿着坡面滑下去,脚踩在湿滑的泥面上,身体一度倾斜,但他半蹲稳住,手撑着泥坡,一点点往芦苇根部接近。 下面的泥软得几乎要吞脚。 岑行止伸手拨开芦苇,一股腐臭味迎面扑来。 他没有退,却皱眉:“有人把这里挖过。” 阮砚站在堤上,心跳明显加快:“深度?” “看不清。”岑行止往下探,“但是——” 他话没说完,一块泥皮突然塌下去,他脚下的一段坡瞬间往下沉。 “岑行止!”阮砚喊。 岑行止反应极快,一手抓住芦苇根,一手撑着泥面,半个身子悬空:“别下来!” 泥水从他脚边冲出,速度快得像针刺。 “这就是第三条!”他喊,“挖得更深!” 终端提示: 【危险增加】 【坡面滑落概率:52%→67%】 阮砚不几乎没想——他踢开脚边的木桩,找到一个稳的点,整个人趴下来,伸出手。 “抓住!” “你疯了!”岑行止怒骂,“你现在下来就是拖我!” “概率问题。”阮砚冷静道,“你掉下去的概率比我滑下来的概率高。” “我不管什么概率!”岑行止咬牙,“你再往前一点,我会——” “抓住!” 阮砚一声命令,打断他。 那声音不大,却像刀锋。 岑行止咽下所有怒气,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两人之间那一瞬的力道,像一条绷紧的命绳。 阮砚的肩伤被撕扯,痛得眼前发黑。他却死死拽着,指节绷得发白。 风吹得两人都听不清对方呼吸。 “松手。”岑行止低声,“你这样会掉下去。” “闭嘴。”阮砚回。 “你这是不理智。”岑行止咬牙,“你这是——” “我不是救你。” 阮砚终于抬眼,呼吸急却稳: “我是救堤坝。” 岑行止被怔住一瞬。 下一刻,他借着这个愣神的力道,往上一跃,双脚重新踩上坚固的泥面。 两人一同瘫倒在堤顶。 阮砚的手臂因为刚才的力道颤得厉害,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一些,但他一言不发,只是抬手指着那片塌方的芦苇。 “第三条暗沟就在那——你刚踩塌的地方就是入口。” 岑行止喘着气,忍不住低声道:“……你真他妈危险。” 阮砚低头:“终端说你更危险。” 岑行止:…… 他笑出来了,笑得像是压了整夜的怒与惊吓一起被风吹散。 “行。”他拍了拍阮砚,“第三条我来挖,你退远一点。” 阮砚点头,却没走太远——他退到能看清坡面的最上方。 岑行止再次滑入芦苇区,手脚并用,撕开泥土。 这条暗沟比前两条更深、更长。 挖了不到两尺,水就喷了出来。 “堵不上!”岑行止喊。 “不要堵。”阮砚说,“引流!” “什么?” “暗沟最深的地方离河很近,你从侧面挖一个缓坡,让水从沟底流出去,不往堤内灌。” 岑行止一愣。 然后立刻照做。 他从暗沟斜侧往下挖,让泥面形成一个“V”字形,牵引水势向河流方向倒。 他力气大,每掘一把泥,水就顺着他挖出的槽往外滑。 渐渐的—— 堤坝内部的压力开始下降。 终端界面: 【内渗压力下降:34% → 17%】 【堤坝破裂概率:19% → 8%】 “成了。”阮砚轻声说。 风在堤顶上吹着,他整个人坐在地上,肩上的痛因风变得更阵清晰,但他却像突然松了一口气。 岑行止爬回来,满身泥,脸上也糊着两道黑。 “我做完了。”他喘,“现在你可以骂我冲动。” 阮砚看着他,声音很轻:“我没有要骂你。” “那你要干嘛?”岑行止抬眼。 “你刚才……差点掉下去。” “我知道。” “再有下次——” 阮砚眼神很冷静,却让人心口一跳: “你先喊我一声。” 岑行止愣了那么半秒。 然后笑出来,笑得累,也笑得真。 “叫你干嘛?” “叫我确认你的位置。”阮砚道,“我需要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我能拉得到的范围里。” 风突然停了一瞬。 终端界面,像是被这句话触动,跳出一行: 【合伙人链接:稳定】 —— 堤坝三条暗沟全部被处理。 河水仍在涨,但堤坝顶端不再渗。下游的木桩已经稳固住那条想被弄塌的段落。 刘延礼站在堤上,看着两人从芦苇区走回来,全身都是泥,却都没倒。 他的眼眶,莫名有些酸。 “你们……救了临川。”他哑声道。 “没有。”阮砚说,“我们只是救了一个堤。” “救临川,还要往后。”岑行止补一句,“要救一个盐仓,要救你那个官位,要救一个百姓吃盐能吃得起价的镇子。” 刘延礼紧紧握拳。 终端界面刷新: 【世界反扑第二阶段:已破】 【寒川·临川镇稳定度:34 → 39】 【旧势力反应:延迟中】 阮砚抬眼,看着夜空。 黑云在风里被撕碎,霞月露出一角。 “风暂停了。”他轻声道。 岑行止看向他:“什么意思?” 阮砚推了推眼镜:“意味着——新的风,要来了。” 他们站在堤上,背后是未完的王朝裂缝,脚下是刚被堵住的灾。 而前方,是他们将要迎来的: 旧势力的真正后台。 第10章 旧势力的后台 第十章 旧势力的后台 临川堤坝修补后的第二天,风向彻底变了。 不是自然界的风。 是权力的风。 堤坝三条暗沟被挖出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县城与邻县。甚至还传到了府城的耳朵里——但传过去的消息,却不像事实。 某人告诉府里: “临川县令疏于治理,堤坝几近崩塌。” 还有人添油加醋: “县衙收纳私盐,勾结外来可疑人士。” 刘延礼摔碎了两只茶盏。 “他们是疯了吗?!要是堤坝真塌了,整个临川都完了,朝廷哪来税?府里哪来贡?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有。”阮砚淡淡道,“而且比你想得更精明。” 他坐在堂侧,肩上的伤还没完全结痂。 他声音不高,却像能把空气划开一道痕。 “他们的目的,不是你。” “是盐路。” 刘延礼怔住:“盐路……竟让他们赌上整个临川?” “盐,是税目之一。”阮砚道,“盐价涨,他们分层受益;盐价跌,他们有人受损。” “你做‘第二条盐路’,不是在动卢家的钱。” “是动了——整个利益链的底盘。” 空气瞬间冷静得像冰。 岑行止站在窗边,手里转着根木桩削出来的小木片:“所以,现在他们不是在对付卢家,是在对付我们。” “是对付结构。”阮砚补一句。 刘延礼额上冒汗:“那我还查吗?!” “查。”阮砚毫不犹豫,“越是这样,你越要查。” 因为只有把混乱主动暴露出来,他才能把话语权握在手里。 “但你不能正面查。”阮砚提醒,“你查盐,他们说你越级;你查堤坝,他们说你推诿;你查豪绅,他们说你打压地方绅士。” “所以……”岑行止挑眉,“你要从哪个缝钻?” 阮砚抬眼:“从——刺客案。” “刺客作案地点:县衙。” “暗沟挖掘位置:堤坝。” “堤坝与盐仓关系:命脉。” 他把这些串起来,像在推理,又像在做一次世界底层结构复盘: “他们想杀我们,说明他们怕。” “怕我们继续推进试点。” “怕试点成功。” “所以——” 阮砚点字清晰:“我们现在越往前走,他们越乱。” 刘延礼听得全身发麻:“那……下一步?” 阮砚:“下一步,他们的后台会坐不住。” 岑行止靠在桌角:“府城的人?” “不止。”阮砚摇头,“他们的后台——在朝堂。” 堂上气压瞬间降到底。 连空气都像在收缩。 刘延礼的声音都颤了:“你是说……寒川王朝的中层?” 阮砚不回答,只推了推眼镜: “你以为一个卢家,有本事连挖三条暗沟、暗杀县官、操控府里的话语权?” 刘延礼喉结动了动。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他,正站在一个权势版图边缘。 他对抗的不是临川的豪绅,而是整个寒川王朝最腐烂的那条血管。 “这就是旧势力。”岑行止说,“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阮砚想了想:“更像是一棵树——枝干通着朝堂,根扎在地方。” 刘延礼扶着额:“那我们还能赢吗?” 阮砚淡淡道:“世界不是让你赢的——是让你赌的。” 岑行止笑了:“你这句话,很像你。” 阮砚看他:“因为你喜欢赌,对吗?” 岑行止挑眉:“我喜欢和你一起赌。” 终端忽然轻轻一亮。 像是某种积累已久的系统,第一次被触发。 一道冰蓝色字框划开空气,在阮砚与岑行止面前浮现。 两人齐齐停住。 县令看不见的东西,他们看见了。 ?? 【世界试点阶段·临川镇】 —试点成效:初步成功— —世界稳定度:达成阈值 40— —奖励系统开放(基础权限)— 【获得奖励:世界功绩点× 20】 【奖励内容一:基础权限「物品栏(10格)」开启】 【奖励内容二:低阶工具「小型构造卷轴」1份】 (可用于小范围结构重构,如:修补小型裂缝、加固弱结构等。) 【奖励内容三:修炼体系解锁 ·第一境界:气息感知】 (感知天地灵息,但无法修炼。) 【积分商城(试点版)开放】 (仅能兑换基础材料、工具、卷轴;需功绩点。) ?? 光幕闪了三息,随即收回到两人视野边缘。 空气恢复寂静。 刘延礼看不见,只觉得两位“外来先生”在同一瞬屏住了呼吸。 “你们……怎么了?”他试探着问。 “没事。”岑行止收起神色。 阮砚低头,看着自己被光幕触及后微微发热的指尖,朝岑行止很轻声道: “系统奖励,只发给‘推动世界’的人。” 岑行止挑眉:“这算是我们第一份正式工资?” “差不多。”阮砚说,“物品栏、有用;构造卷轴,或许更有用。” 他顿了顿:“但最重要的,是修炼体系开启了。” 岑行止看着他:“你能修?” “不能。”阮砚道,“现在只能感知——修炼可能要等下一个世界,或者等试点成功更进一步。” “那你能感觉什么?”岑行止好奇。 阮砚闭上眼。 下一刻,他睁眼。 眼底的世界像被打开了一条极细的缝。 风的方向,他能“听见”; 堤坝的压力,他能“感到”; 甚至连刘延礼心跳混乱的节律,他也能“捕捉”。 “我能看到……结构波动。” 岑行止:“……你这不是修炼,这是升级版风险评估仪。” 阮砚:“差不多。” 刘延礼疑惑的看着轻声耳语的二人:“你们在说——” “刘大人。”阮砚打断,很轻,却稳,“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救星。” “我们是来推动世界走向更好的人。” “而你——是我们在临川,唯一能合作的节点。” 刘延礼鼻子酸了:“我……我明白。” — 但就在他们对话的下一刻,县衙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急。 乱。 带着惊恐。 “禀报——!”衙役跌跌撞撞冲进堂内,“府城派人来了!” 刘延礼脸色骤变:“这么快?” 衙役喘着:“还、还带着诏令!说……说是要查‘临川盐路之事’!” 岑行止眯起眼:“来了。” 阮砚轻声: “果然如我所料——他们,坐不住了。” 终端——再次闪亮。 ?? 【剧情线·旧势力干预】 下一阶段:世界执法者试探性介入 目标:阻断试点 风险等级:中—高 建议:提前布局·利用功绩点进行准备 ?? 阮砚深吸一口气。 “该准备了。” 岑行止看向他:“准备什么?” 阮砚看着堂外逼近的风声:“准备迎接——寒川王朝的第一场正面冲撞。” 风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 卷起案上的卷宗。 也卷起他们与整个世界的下一段对抗。 临川的试点刚成功一半,真正的风暴——才刚要开始。 第11章 府城调查官 第十一章 府城调查官 马蹄声在临川的青石巷里乱响。 不是普通的官差马。 那声音太急、太沉,像一口被灌满水的铜钟,撞在地上,又闷又狠。 刘延礼站在县衙门口,看着那队人马从街口拐进来。 从风尘未散的气势看,他们一夜未停。 为首骑着一匹枣红马,身形极高,黑袍上绣着府城衙门的纹样。 黑袍下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时,发出的声音极轻,却有一种压迫感。 像在提醒所有人: 风暴到了。 岑行止站在正堂后廊的阴影里,看得不太顺眼:“这人装得挺大。” “因为他能。”阮砚淡声,“府城调查官,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是来给你定罪的。” “那我们呢?”岑行止偏头,“我们算什么?” 阮砚:“他们眼里——是临川乱局的源头。” 岑行止“啧”了一声,不屑:“那就看他们敢不敢动手。” 阮砚侧头看他:“别冲动。” 岑行止:“我看起来像会冲动的人吗?” 阮砚:“……不像。但你昨晚挖暗沟的时候差点掉下去。” “那是场面需要。”岑行止反驳,“不是冲动。” 阮砚:“是。” 他语气很轻,却显然不打算和他争。 即便他肩上还缠着纱布,那种冷静,仍像能把所有混乱剖开。 — 府城调查官下马。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不是那种苍老的灰,而是冰冷、带着一点雾,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像一潭静水——底下可能藏着刀子。 “临川县令——刘延礼?”他的声音冷得像秋水,连敬称都没有。 刘延礼躬身:“正是下官。” 调查官目光淡淡扫过他,像看一个无名的册子。 “昨夜堤坝险毁。”调查官道,“本官已收到你的呈报。” 刘延礼松了口气:“多谢大人及时关注——” “谁允许你随意呈报堤坝之事?”调查官声音骤冷。 刘延礼愣住:“大……大人?” “堤坝三处暗沟。”调查官往前一步,外袍慢慢散开,“按律,应立刻禀报府城,再由府城调查后上呈朝堂。” “你越级上报,是越职。” “你私自组织盐路改革,是越职。” “你引入来路不明者插手县务,更是越职。” “你越了一次,又一次——你当这里是你的临川吗?” 刘延礼脸色瞬间发白,额角汗珠“刷”地冒出来。 他想解释,可还没开口就被调查官打断: “不必狡辩。” “我不是来听你说话的。” 调查官抬手,“带走。” 随着他的话音,身后几名府城差役立刻上前。 刘延礼脚步一晃。 那一瞬间,他的背影让人想到堤坝最危险的那块泥——看似还撑着,可只要一脚,他就会塌进去。 堂外的老百姓看着这一幕,心里发凉: “县令完了……” “一定是卢家的人动了。” “这官看着可怕……” 有人想跪,却不敢。 有人想躲,但脚像被钉住。 — 就在府差伸手要押人时,堂侧一阵轻响。 阮砚从阴影里走出。 他身形不高,衣摆被风扬了一下,显出肩上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调查官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那一眼,不是看陌生人,而像是在审一件“未归档的案卷”。 “你便是——那两位外来者之一?” 阮砚站稳:“正是。” 调查官:“你们的名字,并未在籍册之中。” 阮砚:“因为我们不隶属于寒川王朝。” 调查官:“不隶籍?” 他笑,却无半分温度,“你把这里,当你们外乡人的游园地?” 阮砚:“不是游园。” 他抬眼,声音冷静如常: “是救灾。” 调查官语气一顿,目光微沉:“救灾?谁让你们救灾?朝廷让你们救了吗?府城让你们救了吗?” “你们两个来历不明之人插手县务,引发盐路动荡,让豪绅不安,让盐价波动,让百姓惶恐——” “然后你告诉我,你在救灾?” 岑行止从廊柱后走出,笑意显得极嘲讽: “如果我们不救,临川今天就剩一片池塘。” 调查官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和刚才不同,这一眼带着真正的“危险”。 “你。”调查官轻声道,“就是那夜里动手之人。” 他慢慢走近,像看猎物:“你打伤了暗杀者。” 岑行止:“他们先动的。” 调查官:“他们是刺客,有罪。” “你是外来者,无职无权,插手官案——更罪。” 刘延礼慌得想出声:“大人!昨夜是他们救了临川,是他们——” “闭嘴。”调查官冷声。 “你越职一次,我不说;越职两次,我不说。” “现在你还替外乡人说话?” “你到底是不是寒川的官?” 刘延礼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却不敢再开口。 — 堂内气压降到极低。 阮砚忽然开口: “你昨夜,为何知道堤坝是三处暗沟?” 调查官的眼眸第一次动了一下。 阮砚继续:“消息传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你便带人连夜赶到临川。” 他抬眼,眼神是第一次带着锋利: “你怎么知道,是三条暗沟,不是一条?” 调查官盯住他。 空气凝固了半息。 “你猜。”调查官道。 “我不是猜。”阮砚声音很稳,“我是推。” “你越界得太快,太准。” “像是在等谁越界。” “像是……你们提前知道会有人挖暗沟。” 调查官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破绽。 阮砚低声道:“昨夜的堤坝事件,不是卢家自己能做的。” “你们寒川中层——参与了。”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被雷击。 连岑行止,都微微转过头看他。 调查官没有怒,没有惊,而是慢慢露出一种奇怪的笑: “你看到了太多。” 他抬起手。 “来人——” 他说,“把这两个人——” 岑行止脚下一偏,整个人像弓弦绷起。 刘延礼额上全是汗,几乎喊不出声。 就在调查官的命令要落下的那一刻—— 阮砚忽然抬手。 不是反抗动作。 是系统界面被他轻触的一瞬。 【世界功绩点:20 → 10】 【已兑换:构造卷轴(小型)× 1】 空气里没有异象。 但阮砚手中,多了一张不起眼的灰白色卷轴。 卷轴表面是朴素的符纹,看上去像某种“贴在房梁上防漏水”的民间符纸。 若不仔细看,谁也不会以为它能改变局势。 但岑行止看见那卷的瞬间,眼睛亮了: “你要——” 阮砚轻声:“拖延。” 下一瞬,他指尖一抬,卷轴化为一缕无声的光,贴在堂梁上。 无声。 无光。 像什么都没发生。 调查官却忽然皱眉:“……风停了?” 不止风。 堂内空气也像被一层薄膜隔开。 声音微微变得沉。 脚步声像踩在软土里。 调查官的视线,也像被雾挡一瞬。 阮砚轻声道: “构造卷轴·微域偏移。” 这是卷轴真实效果: 【在一柱香时间里,使局部结构产生“感知偏移”,令对手的判断轻微失准。】 对强者无害,却能短暂影响他的“判断力”。 调查官向前一步,步伐第一次迟疑。 “你们——在做什么?” 阮砚没有看他,只看刘延礼: “刘大人,请你现在,以县衙名义宣布——” 他声音虽轻,却像在堂内刻下一道线: “临川县当前处于灾后危机期间,外来纵横调查禁止入衙,需五日后复查。” 刘延礼呆住:“这、这……” 岑行止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出去,就是律。” 刘延礼喉结滚动一圈。 他想过倒下、想过逃避、想过退,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 站在一个世界线的交叉点上。 调查官冷冷看他:“你敢。” 那是寒川王朝中层力量的凝视。 他若说一句“敢”,便是赌命。 刘延礼深吸一口气。 “传令!”他的声音突然放大,“按灾后应急条例——” “临川县五日内不受府城越职查案——待灾稳后,本官自会赴府城交待!” 他说完自己都在抖。 调查官脸色瞬间阴下,像一条被碰怒的蛇。 “犬吠。”他低声道,“你一个县令,也配——” 话未说完。 堤坝方向,忽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喊声: “堤坝稳住啦——!!!” “第三条暗沟堵住啦——!!!” “水势下来了!!!” 喊声顺风而来,在县衙的青石院内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堂梁上。 所有百姓冲上街头,跪地磕头,哭着喊: “多谢县令!!!” “多谢两位先生!!!” “临川救了!!!” 调查官的眼神第一次动摇。 那一刻—— 人心,压住了权力。 阮砚轻声道: “现在不是你动我们的时候。” 岑行止笑了:“因为我们救了世界。” 调查官冷冷盯着阮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阮砚看着他: “推动世界的人。” 卷轴的偏移效果逐渐消散。 调查官重新恢复清晰的判断力,沉着脸袖手回转。 “你们逃不了。”他说,“不管是你们——还是临川。” 他带队转身离去。 马蹄声渐远。 刘延礼瘫坐在堂柱旁,仿佛刚从刀口上跳下来。 “我……我刚才……还活着吗?” 岑行止给他递了一杯茶:“你不仅活着,还第一次当官当得像官。” 刘延礼喝下茶,手还在抖。 阮砚站在堂下,仰头看天。 终端界面缓缓浮出: 【世界事件:临川试点·进入第二阶段】 稳定度:39 → 46 民心:大幅提升 旧势力介入:延迟 奖励解锁进度:25% → 40% 下一阶段,可能开启: 修炼入门 工具栏扩容 功绩点兑换升级 下一位面前置条件(未满足) 风吹过堂前。 阮砚轻声道: “风还会再来。” 岑行止站到他身旁:“那我们——一起接风。” 两人互视一眼。 临川试点的战局刚稳一点点。 寒川王朝真正的权力深渊——才刚开始露出影子。 第12章 盐仓落地 第十二章 盐仓落地 临川镇的清晨从不热闹,可今天例外。 盐仓地基处围满了百姓。 老人、妇人、小贩、盐工…… 所有人都在看同一件事: 新盐仓,正式破土。 连续几日的风雨后,今晨的天出奇明亮。 早雾掠过河面,如一层白纱,散在正在夯实的地基上。 刘延礼站在最前面,用力吸了口气:“总算……动起来了。” 旁边的老周眼眶泛红:“要是早几年这样做,俺兄弟就不会被盐价逼得上吊了……” 百姓的目光是亮的,是期待,是颤抖的信任。 但阮砚知道—— 人心亮起来的地方,就是旧势力最怕的地方。 也是最危险的。 他站在盐仓初建的空地处,风拂过肩上的伤布。 岑行止搬着木料在另一侧,袖子卷到肘处,力气震得地面都在微颤。 刘延礼走到两人身旁:“你们看……新盐仓……真能行吗?” 阮砚朝堤坝方向看了一眼:“堤坝稳住,你的底气就稳住。盐仓,是第二层。” 刘延礼点头:“我明白……这就像建屋。” “对。”阮砚轻声,“世界也是。” 岑行止扛着木料走来,擦擦额汗:“我觉得你是在说我们两个。” 阮砚看他:“我可没那么浪漫。” 岑行止笑:“你不浪漫,我浪漫就行。” 终端界面轻轻闪了一下。 阮砚没吭声,却听见了岑行止的呼吸,比平时更轻松、更稳。 ——试点推进,他们的距离也在自然缩短。 上午时分,盐仓开始夯土。 百姓齐心协力,一排人轮流踏夯木。 “起——!” “落——!” “再起——!” 夯土声在盐仓上方回响。 世界像被夯进一个新的阶段。 就在这个过程中,阮砚的视野角落突然跳出一行微光: 【世界稳定度:46 → 50】 临川试点·达成第一阶段终点线 【奖励解锁:修炼体系第一境·正式开启】 【奖励一:气脉入体(感知 →气息导入体内)】 【奖励二:合伙人特性生成】 【阮砚:灵识(可捕捉微弱气流、结构、情绪波动)】 【岑行止:力脉入骨(可瞬间提升短时力量与反应)】 【奖励三:系统商店升级(可兑换低阶法术卷轴)】 《清风诀》(一阶·控风) 《凝锋符》(一阶·攻击·气刃) 《固土纹》(一阶·防御·限小范围) 《夜行步》(轻身术·短程) 兑换需功绩点。 光幕收束时,两人都停住动作。 阮砚的指尖微微发热。 不是痛,而是一种奇妙的—— 世界气息涌入体内的感受。 像河流进入干涸的沙地。 像风吹开闭塞的窗扉。 像某种沉眠的能力被唤醒。 他轻吸一口气,胸腔竟隐隐有一缕凉意在流动。 “这就是……气脉入体。”他低声说。 岑行止则握了握拳。 “我这边……是力量。” 他的指骨发出极轻的“喀”声,像是在适应新气息。 “有点像热血从骨缝冲出来。”岑行止活动肩,“如果昨晚挖暗沟的时候有这个,我单手能把那暗沟堵住。” 阮砚抬眼:“别试,堤坝已经受不起你这么折腾。” 岑行止笑:“你是在关心堤坝,还是关心我?” 阮砚:“……我关心的是世界稳定度。” 岑行止挑眉:“世界稳定度等于你我都还活着。” 刘延礼在旁边并未听的清。 盐仓初建的热闹持续到黄昏。 百姓忙碌着,士气大振。 但晚风中,也藏着新的危险。 堤坝方向,传来不寻常的蹄声。 “刘大人!”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西郡那边……来了几个人!” 刘延礼皱眉:“什么人?” 衙役浑身发抖:“自称是……‘郡守使’的随从。” 阮砚眼神一敛:“郡守——比府城更上一层。” 岑行止抬手:“来者何人?” 衙役吞口唾沫:“他们……他们带了——武者。” 空气瞬间沉下去。 不是凡夫俗子。 不是官差。 是—— 武者。 寒川王朝的中层势力能调动的“强力手段”。 刘延礼脸色煞白:“这……这下如何是好?!他们若要直接抓人——我连挡的资格都没有!” 阮砚站在风中,眼镜上映着夕阳的光。 他轻声说: “他们终究会来。” 岑行止摸了摸手腕:“那我们也该亮点新东西。” 阮砚打开系统界面,功绩点亮着“10/20”。 不多,但足够买一样东西。 他扫过系统商店: 清风诀:轻控风,非攻击。 夜行步:短程轻身,机动性好。 固土纹:防御,用于地面封锁或强化结构。 凝锋符:唯一攻击手段,一次性。 他想了想。 打开“购买”。 【消耗功绩点 10】 【获得一阶法术卷轴:《凝锋符》 × 1】 (一次性攻击符:释放一缕气刃,威力视气息强弱而定。) 卷轴落入阮砚掌心。 轻,薄,却极锋利。 岑行止盯着那符纸:“你选攻击类?” “不是为了打。”阮砚道,“是为了——” 他抬眼。 夕阳下,远处几道人影骑着马,带着沙尘逼近临川镇。 刀锋在鞘中微响。 树叶无风自落。 风,从上游吹来。 像是在提醒一个世界: 旧势力第一次派出“武力”了。 岑行止握紧拳,力脉入骨带来微微震动:“那是给谁的?” 阮砚淡声: “不是给他们的。” 岑行止:“那给谁?” 阮砚把符纸藏入袖中: “——给可能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的更强的那个。” 岑行止低低笑了:“你怕幕后那个?” 阮砚摇头:“我不怕。” 他语气轻得像风: “我只是……不想我们死得太早。” 岑行止抬眼,看了他一瞬。 然后走到他身边:“那你放心。”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比你抗揍。” 阮砚:“……” 刘延礼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郡守武者,声音都在抖: “他、他们剑上有劲风……这是武者的‘内劲’……两位先生……可、可怎么办?” 岑行止勾勾手指:“简单。” 二人并肩站在盐仓前。 风吹起他们的衣摆,却吹不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下一刻,蹄声压进镇口。 刀光划开空气。 郡守武者冷喝: “外来二人——随我等回郡!” — 阮砚与岑行止同时抬头。 落日之下,第一次—— 两位来自诸天之外的人,真正以“修行者”的身份,站在寒川的权力锋芒前。 而系统的光,在他们身边轻轻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