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姓名》 第1章 看见 “陈彦娇!” 护士台有人在喊着。 “陈彦娇!” 陈宴焦的母亲林萍以为是在叫自己儿子,急忙拉着陈宴焦走了过去,“来了来了。” 护士抬眸看了一眼,“不是叫你。”而后又看向不远处道,“陈彦娇,你的药水好了。” 陈宴焦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头发漆黑,厚重地披散在肩上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她穿着宽大的深色衬衫,里面搭着浅色背心,下身是一条工装裤,看起来十分瘦小。 护士熟练地拉过她的手,“今天又一个人来的?你爸没陪你过来?” 女孩的声音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低沉,她低头看着护士将消毒酒精抹在她手背上,“没有。” “你今天晚饭怎么解决?正在发育期呢,可不能天天吃泡面。”护士和她显然十分熟稔,边操作着,边和她说着话。 “隔壁刘奶奶给我送了点肉丸。”她说话总是点到即止,人家不多问,她也不多说。 林萍牵着陈宴焦的手回到之前占的座位上,那离护士台并不远,方便叫护士换药水。 陈宴焦的目光还停留在护士台那里,就听林萍唠唠叨叨地说,“饿不饿?待会等你挂上水,妈妈给你去买吃的。” 陈宴焦垂眸看向她,“我不饿。”说罢又转念想到医生交代的话,还是改了口,“妈,给我买点苏打饼干吧,医生说挂水时候吃点。” 林萍从包里拿出纸巾、水杯和头戴式耳机,把小凳子摆了个满,“好,待会妈就去买啊。”语气温柔,就好像她的儿子还是个小孩。 陈宴焦从小就是在千恩万宠中长大,妈妈从未离开过身边,所以早已经成了习惯。 抬起头,就看到陈彦娇一手插着针,一手拎着盐水瓶从面前走过。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丝毫看不出是生了什么病。 护士又开始喊名字,终于轮到陈宴焦了。 林萍急忙拉上自己儿子来到了护士台前,“三瓶啊?大概要挂多久啊?”她问护士。 “大概三个小时吧,有一瓶要挂得慢一点。”护士回答。 针头插进血管的时候,陈宴焦皱紧了眉头,林萍的脸上当即显露出担忧来。 但孩子已经十七了,老大的个子,比他爸爸还要高半个头,总不好显得太娇气,所以她虽心疼,却没有说话。 陈宴焦坐到座位上,林萍挂上药水就从耳机盒里取出耳机来给他戴上,“妈妈去买饼干,马上回来。” 陈宴焦点了点头,打开了手机。 斜对面的女孩子正在发呆,偶尔抬头看看自己挂着的盐水。既没有书看,也没有手机玩,更没有家人陪着。 陈宴焦低下头,连着咳嗽了两声,用纸巾捂住了嘴。 林萍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好一会都没有回来,陈宴焦抬起了头,打量着四周,寻找她的身影。 对面的女孩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低着头,长发掩住了她的脸。 陈宴焦顺着视线看向她头顶打着的点滴,突然发现水已挂完了,透明的管子下方长长的一道红色。 他急忙大喊,“护士,护士!” 护士很快就走了过来,“怎么了?” 他摘下耳机,指着斜对面道,“她回血了。” 护士连忙走了过去,把人拍醒道,“不要睡啊,你一个人,看着点药水。”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似睁未睁,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给她扎针的护士也赶了过来,“彦彦,你怎么睡着了?” 陈彦娇甩了甩头,“早上去帮我爸送货了,没睡好。” 护士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道,“你爸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能挣钱,女儿的死活还管不管了?” 陈彦娇看着护士给她换了水,道了声“谢谢。”而后转头对眼前人道,“我爸赚钱不容易,这些事我自己能应付。” 林萍突然回来了,陈宴焦收回视线,“妈,你去哪了?”语气里还有些嗔怪。 林萍连忙坐到他身边,从袋子里掏出苏打饼干,“售货机里的饼干卖光了,妈妈给你去外面超市买的。” 说着,抬头看了眼药水,“哟,快挂完了。”转头对还未离开的护士道,“护士,麻烦换个药水。” 护士从林萍手中接过药水,看了眼上面的名字,“陈宴焦?” 陈宴焦点了点头,林萍道,“对的。” 护士将二人打量,而后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句,“同人不同命啊。” 陈彦娇虽然也是三瓶水,却并没有挂多久,很快就挂完了,临走护士叫住了她,从兜里掏出一条巧克力,“谢谢你上次给我家娇娇补课。” 陈彦娇睁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没事。” 护士将巧克力硬塞到她手里,“都是街坊邻居的,客气什么?” 陈彦娇没再推辞,“那谢谢婶婶。”说完道了声“拜拜”就走了。 陈宴焦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盐水,“怎么还没挂完?” 林萍又开了一袋饼干,取出一片塞到他嘴里,“快了快了,有点耐心。” 这天周六,是陈宴焦父亲陈靖海生日。陈宴焦起了个大早,陪着林萍出门去街上买菜。 买完蔬菜,林萍说要去上个厕所,让陈宴焦在外面等着。 陈宴焦正拎着东西玩着手机,却听见小巷里传出人声来,他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巷子的拐角处站着四个女生,三个衣着光鲜的,围着一个瘦弱的女生正说着什么。 “陈彦娇,听说你妈妈跟有钱人跑了,有没有寄些钱回来给你啊?”高瘦却丰满的那个女生戳着那个瘦弱的女生道。 “听说那个有钱人是大城市来的,开的都是奔驰,你坐过没有?”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问。 “她以后会不会来接你,一起去享福啊?”另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的女生凑近问她。 陈彦娇没有出声,始终低着头,既看不出来难过,也看不出害怕来。 “说话啊。”高瘦的女生爱她身上戳了戳。 陈彦娇没有抬头,她靠着墙,任凭她们在她身上戳戳点点,不为所动。 “喂,干嘛呢?”陈宴焦突然问道。 陈彦娇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带着疑惑和探究。 那三个女生将来人打量,很快便对视一眼,露出笑容来。 陈宴焦长得很清秀,即便背对着阳光,也依旧看得出他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来。 很难不让人心动。 几人将陈彦娇一推,纷纷从小巷里走了出来,临了还不忘看了陈宴焦一眼,意味深长。谁也不会愿意在这样一个俊秀少年面前显露出自己不好的一面来。 陈彦娇没有动,她又低下了头,似乎根本没有要从小巷里出来的意思。 陈宴焦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从巷口离开了。 林萍从厕所出来,来到他跟前,接过菜道,“等久了吧,我们去吃面。” 陈宴焦点了点头,“我要加一份肠。” 林萍宠溺地笑了笑,“好。” 陈彦娇从小巷里出来,拍了拍背上沾染的灰尘,不动声色地走到厕所斜面对的小摊旁。 刘奶奶整理着摊上的手工艺品,“去哪了?怎么这么久?” 陈彦娇帮她放好东西,“刚才遇到两个同学,说了几句话。” 刘奶奶抬头扫了对面的商店一眼,“别管她们说什么,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陈彦娇没有说话,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又好像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的不怀好意。 刘奶奶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钱,“去买点吃的,一大早陪我出来,还没吃早饭吧?” 陈彦娇没有收,反手给她塞到盒子里,“我不饿。” 刘奶奶又把钱拿了出来,“胡说,正长个呢,怎么会不饿?去,听奶奶的,去吃点东西,我这不打紧的。” 陈彦娇没有再推辞,“那我给你去买碗馄饨来。” 刘奶奶推她离开,“我只要一碗豆腐汤就行了。” 刘奶奶喜欢吃锅贴店的豆腐汤,一块钱一杯,便宜又管饱。 陈彦娇点了八只锅贴,外加两碗豆腐汤,就站到了一旁等着。 沈记面馆就在锅贴店对面,烫金的招牌上,写着“百年老店”四个大字。 陈宴焦坐在靠边的座位上,等着他妈拿着号牌取面过来,正巧见陈彦娇在对面百无聊赖地踢着地面。 这个女孩并不显眼,要不是和自己名字念起来一样,他根本不可能理会。 但她又很特别,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永远都处变不惊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鬼使神差拿起了手机,将她的样子拍了进去。 拍完打量了一会,又觉得不合适。毕竟偷拍这事,本就不礼貌。 但是点开了删除键,他又狠不下心删除。 正犹豫着,就听到林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先吃,还有一碗没好。” 陈宴焦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接过面碗,“哦。” 待林萍走开,陈宴焦转头看向窗外,那锅贴店前的人已不见了。 陈彦娇拎着透明的小袋子已走到了拐角。 第2章 反抗 陈宴焦在一中,陈彦娇在三中,两个学校离得不近,按说并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但是陈宴焦家新买的房子偏巧就在三中边上,为了能到新房子过年,陈家一早就搬了进去。 陈宴焦每天回到家就已经十点了,看书刷题背单词,洗完澡爬上床差不多就靠近两点了。每天觉得自己累得要猝死,却又不得不坚持。 那天林萍去参加同学聚会,没有去接他,陈宴焦自己打车回了家。到门口,下了车,正巧看见对面学校关了灯。门口一个人走出来,影子在灯下拉出长长的一条。 陈宴焦定睛一看,正是陈彦娇。 陈彦娇这天留下帮老师整理资料,等出门已经过了十点。 又饿又累。 没走几步,就觉得天昏地旋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做护士的邻居婶婶王娟守在她旁边,见她醒过来缓了口气,“我给你爸打了电话,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你休息会,等挂完水,让他来接你回去。” 陈彦娇很奇怪,开口问道,“我怎么在这?” 王娟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知道吃晚饭?都饿得贫血了。” 陈彦娇“哦”了出声,“忙着忙着就忘了。” 王娟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念书,不是拼命。” 陈彦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娟将手搭在一起,“这事,要怪也怪你爸,整天只知道赚钱,自己女儿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 陈彦娇抬眸看她,略显歉意,“家里还有外债没还完,又要供我念书,我爸也是没有办法。” 王娟怜惜地看着她,“你啊,就是太懂事了,苦了自己。” 陈彦娇低头看着手指,没有说话。 陈宴焦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林萍已经回来了有一会,见他开门进来当即上前问道,“怎么现在才到家?你去哪了?” 陈宴焦关上门,“刚才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会。” “什么事?”林萍问。 陈宴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哎呀,就是学校的事。”他显得有些不耐烦,边说着,边往房间走。 陈宴焦一向都挺懂事,可能是小的时候被教训够了,长大以后倒没出现过什么叛逆期。 但看他今天这表现,显然是有些反常。 陈靖海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老婆一脸的忧愁,就安慰她道,“孩子大了,总归是有点秘密不能和大人说的。” 林萍斜眼睨他,“你倒是开明。” 陈靖海一脸的自豪,“谁还没年轻过?” 林萍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 陈宴焦一进房间就把书包丢到了一边,转个身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他一个人,扛着两个书包,抱着陈彦娇去了医院。 陈彦娇很瘦,很轻,浑身上下好像只剩下了骨头,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的时候,脸就格外清晰。 凹陷的眼眶,小巧的鼻子,嘴唇像两片花瓣,却因苍白干涩而呈浅粉色。 他甚至觉得再晚一秒,她可能就要过去了,送到医院时急得满头大汗。 好在她只是贫血,倒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把人安排好,他就立马去找了王娟来,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王娟问清楚情况当即就决定留下陪护,自己看着陈彦娇挂水,嘱咐陈宴焦让他早些回去。 临走,陈宴焦又回去看了陈彦娇一眼,见她唇上有了血色,这才放心地离开。 想到这些,他猛地坐起身来,从抽屉里掏出手机。 解锁屏幕,点开照片。 陈彦娇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陈彦娇。”他这样念的时候就好似在叫他自己,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欣喜。 情窦初开这个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陈宴焦长得不错,成绩在年级也是中上,性格又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女生暗恋的好对象。 情书收过几封,巧克力拿过几盒,却没一个入他眼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个陈彦娇产生了兴趣。 陈彦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陈宴焦这个人。 早上五点,陈彦娇已煮好了早饭,她爸陈平是个老实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出车送货,家里的事情全靠陈彦娇一个人撑着。 打理好家务,吃完早饭,陈彦娇就准备出门去上学。谁知路上遇到几个混混在那里聊天,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陈彦娇没有理会,径直从几个混混面前走了过去,却没想到突然被人叫住,“哎,同学,认识高二三班许敏敏吗?” 陈彦娇的眼睛动了动。 许佳意和她是同班同学,正是那天把她堵在小巷里的高瘦女生。 陈彦娇只当没听见,就准备走。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头发。 “听见没有?跟你说话呢。”一个小混混道。 陈彦娇不得不停住了脚步,甚至为了不让自己太疼而连连后退。 除了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哼哼声,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小混混见她不理自己,拉她头发的手更用力了,“说话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回答,他就觉得你是在无视他,让他没有面子。 陈彦娇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不得不开口道,“我不认识她。” 小混混却不打算放过她,“胡说,上次我还看见她跟你说话呢。” 陈彦娇咬着牙关,“你们要找她,自己去啊,拉着我,做什么?” 她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却根本就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小混混更不爽了,“臭丫头,你跟谁俩呢?” 陈彦娇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丝毫没有怯意,“我说了,你们自己去找她。” 小混混顿时怒火中烧,抬手就要一巴掌打到她脸上去,却听见那头有人喊道,“喂!” 刚一抬头,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一脚踢在了身上,松开手向后倒去。 陈彦娇吓得一躲,蹲到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塞到了身后。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学校!”陈宴焦大声道。 小混混们周骂了一声,当即就要出手打陈宴焦,却听见一旁传来人声,“这里,这里,就在这里。”是林萍叫来了学校保安和值班老师。 小混混们见状,转头就跑,那个被踢的还不忘指着陈宴焦道,“小子,你等着。” 陈宴焦哪里会怕?脸色都没有变。 陈彦娇这才抬头将眼前人打量,发现他正是上次在小巷里帮她解围的少年,“是你?” 陈宴焦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陈彦娇摇了摇头,“没事。” 林萍来到跟前,拉住陈宴焦打量,“焦焦,他们有没有拿你怎么样?” 陈宴焦脸上是放松的笑,“妈你来得及时,他们没有拿我怎么样。” 值班老师打量着陈彦娇,“同学,你哪班的?” 陈彦娇双手抓着背带,“高二三班的。” 值班老师又问,“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陈彦娇摇头,“他们不是来找我的。”她说话语速不快,听起来软绵绵的。 林萍给陈宴焦整理着背带,“书包都歪了。”她说着就把儿子往马路对面停着的车上拉去,“快走吧,要迟到了。” 林萍作为母亲,自然是不希望儿子多管闲事,但是奈何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如果不出手,还不知道小姑娘要被怎么欺负呢。 “焦焦,”林萍边开车边说,“以后这种事咱们交给老师就好了,那种小混混不好惹的,知不知道?”语调像是哄小孩。 陈宴焦敷衍地“哦”了一声。 林萍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家儿子一向听话。 陈彦娇到班上的时候,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她放下书包整理好东西,就看见许敏敏和她那两个跟班走了进来。 当她们走到桌边,陈彦娇站起身拦住了许敏敏,“有几个小混混找你。” 她说得没有丝毫情绪,看不出是生气,还是讨好。 许敏敏抱着胸,“所以呢?” 陈彦娇打量了她一眼,“你最好跟他们说清楚,别影响别人。” 她说话一向平淡,就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许敏敏头一次听见她说警告人的话,说不上新鲜,毕竟这是对她自己说的,气愤地推着她道,“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陈彦娇抬手抓住许敏敏戳在她胸口的手指,“你没听错。”说着用力将手一掰,就听见许敏敏发出了叫疼的声音。 陈彦娇身形瘦小,但是平时帮她爸干活,力气还是有的。 “你们怎么说我无所谓,但是如果影响到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她的语气里有着怒意。 显然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惹到她了。 其实许敏敏并不是什么校霸之类的人物,只是看不惯陈彦娇不声不响的样子。 人越是逆来顺受,别人就越是想要压一头。 从前陈彦娇无所谓,因为她并不觉得那些语言的攻击能拿她怎么样。 但是这回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很狼狈,心里压着火,怎么能放过罪魁祸首呢? 第3章 心动 许敏敏咬着嘴唇,一旁帮腔的两人都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疼得跪了下来。 陈彦娇这才放开了许敏敏,扫了两人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什么?说不定下回就到你们了。” 她的意思其实是说那些小混混会再找许敏敏的麻烦,可听在两人耳朵里却是**裸的威胁。 “陈彦娇,你横个什么呀?”其中一个说着就要去推她。 陈彦娇一下握住她抬起来的手,掐住她的手腕,“想清楚了再说。” 另一个女生站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更不敢搭话。 她们第一次见陈彦娇这个样子,实话实说,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 欺软怕硬,在这一刻具象化得很明显。 陈彦娇跟隔壁王爷爷学过一点穴道,捏着那女生的穴位问,“疼不疼?” “疼……疼……”女生的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起,膝盖不自觉的下压。 陈彦娇一下松开手,“知道疼就好。”她面无表情地整理起书本和笔袋。 三年,其实忍忍就过去了,毕竟初中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之前所以不反抗是因为不想给陈平添麻烦,他每天在外面送货很忙,很累。 不管谁对谁错,事情闹大了,老师都会请家长。 她不想因为自己这点小事,就闹到老师面前去。 但人都是有底线的,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边界线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陈彦娇,你狠。”许敏敏自觉丢了面子,嘴上仍是不服气。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人觉得怯懦,“以后没事,别到我面前来刷存在感。” 那之后,许敏敏三人就再也不在她耳边叫嚣了。 陈彦娇觉得她应该是听进去了,但那几个小混混的事情却还是没有把握。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找陈宴焦的麻烦。 第二天开始,陈宴焦就发现每天早上上学出门的时候,陈彦娇都会出现在小区外面。 时间一长他就确定了,陈彦娇是在等他。 明白过来这一点以后,陈宴焦就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跟林萍说要自己去学校,没顾得上吃早饭,拎上书包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任凭林萍怎么喊都叫不住。 来到小区门口,陈宴焦一眼就看到了陈彦娇。 她站在马路对面,拐角斜坡,上次她被小混混欺负的地方。 啃着馒头,观察着四周。 陈宴焦心里说不出的兴奋,好像意料之外,又似乎期盼已久。 他挥着手,“陈彦娇!” 陈彦娇闻声转过头来,呆住了。 少年的阳光和爽朗就像雨天初晴,乌云散去时云层投下的第一缕阳光,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就像一个小太阳,温暖又灿烂。 陈彦娇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就好像在人背后做小动作被抓到了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陈宴焦跑过马路来,立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面带笑容,“陈彦娇,你是不是在等我?” 清晨六点十分的马路上,人很少,树叶还带着雨露,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光芒来。 陈彦娇局促地收起了剩下的半个馒头,“你……你怎么这么早啊?” 她并不意外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毕竟之前有人当着他的面喊过。但他今天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出乎了陈彦娇的意料。 一中高二班7:15开始早自习,他每天早上6:40才坐着林萍的车从小区里出来。 陈宴焦龇着个牙,“我看到你了。” 陈彦娇把馒头藏到身后,“你……你特意来找我的?” 陈宴焦点头,转头看到一边的早餐摊,“你吃手抓饼吗?” 陈彦娇摇了摇头,“我……我吃过了。” 陈宴焦略一皱眉,“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陈彦娇见他对自己很熟悉的样子,以为他自来熟,“我……没有啊。” 陈宴焦眉头蹙得更紧了,可很快他又展开笑容,“走,我请你吃早饭。” 没等陈彦娇回答,就被他抓住手腕,向着早餐车跑去。 陈宴焦一口气把要点的都点了,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我吃过了,你看。”陈彦娇拿出那剩余的馒头。 “我看见了。”陈宴焦毫不在意,“但我还是想请你吃。” “不用……”陈彦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宴焦打断了,“我已经给你点好了,吃不了的话就留着回头热一下再吃。这个天不会坏的。”他说得很诚恳。 陈彦娇更尴尬了。 他住在高档小区里,平时穿得也很时髦,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真的不用!”她有些生气。 陈宴焦脸上的笑顿时就凝固了,“你生气了?” 即便她说话依旧慢条斯理,听起来很客气,陈宴焦还是能感受得出来。 陈彦娇把手背到身后,握着那已经被她捏成面团的馒头,没有回答。 陈宴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明天,明天我们还在这里见,你不要吃早饭,我再请你吃。” 他只是想跟她一起吃一回早饭。 陈彦娇摇了摇头,“我明天不来了。” 陈宴焦失望了,“你不来了?” 陈彦娇低着头,“那群小混混应该不会来了。” 她等了好几天,生怕那群人找陈宴焦的麻烦。 她不喜欢连累别人。 但是几天下来都没看见那几个人小混混的影子,想着应该是许敏敏去说清楚了,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她说完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向着学校走去。 陈宴焦没有动,他不知道追上去该说什么。 早餐摊的阿姨把手抓饼递了过来,他接过东西又站了一会,直到陈彦娇走出去很远,才讪讪地转身叫了辆车,往学校开去。 陈彦娇走到校门口才想起来,忘了问人家名字。转头向那边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上了车。 怎么说也帮了自己两次,连个名字都没有问,实在有些不礼貌了。 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又有些抗拒。 有些事没必要太计较,有些人没必要去往来。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维护更多的人际关系。 那天之后,陈彦娇真的再没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过。 陈宴焦连上课都没有精神了。 这次的测验毫无意外地考砸了。 林萍看着卷子上的数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陈靖海依旧是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偶尔考得不好也是正常的嘛。” 林萍的手指在卷子上连连扣着,“你看看这个题,这都能错,你考试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陈宴焦低着头,抓了抓鼻子,一副我也不想的,但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的样子。 林萍感觉自己血压都要上来了,“你给我滚回房间反省去,这周末别想出去玩了,给我好好在家刷题。” 陈靖海搭着腔,“就是,别出去玩了,要听妈妈的话,知道没有?” 林萍瞟了他一眼,更气了,“都是你这个做爹的给惯的。” 陈靖海连连称是,丝毫不敢反驳。 陈宴焦回了房间,把门一关,这才懊恼地抓了抓脑袋。 都是不应该错的题目,白白丢了分数。 他长叹了口气,从床上翻过去,拿起耳机戴到了头上,而后从抽屉里掏出手机,准备链接蓝牙。 解锁手机,上回看的照片还在屏幕上,目光不由就被吸引了。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魔力,竟然让他移不开眼睛。 陈彦娇虽然瘦,却并不矮,脸小五官大,头发披散下来时更突出她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嘴唇。 但是最吸引陈宴焦的却是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气质和氛围。若不是自己拍的,他都要怀疑这是哪本时尚杂志的封面。 越看越是入迷。 明明刚才还在为自己最近的表现懊悔,这么一会却又开始想女孩子了。他猛地坐起身来,又抓起了头发。 陈彦娇的发挥依旧稳定,文科名列前茅,理科却仍是惨不忍睹。 她咬着笔头,死活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都这么努力了,成绩还是上不去呢?这样下去,离自己的目标还是差点距离呢。 她没有太远大的目标,能上财经大学混个会计文凭就行,毕业了好找工作。 陈平今天回来的早,还给她带了烧烤。 “彦彦,我明天要出趟远门,去送货。这几天你在家照顾好自己,别又忘了吃饭。” “几天啊?”陈彦娇啃着烧烤问。 “五六天吧,有点远,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陈平喝着啤酒说。 “哦。”她说话木木的,听起来却很让人安心。 陈平平时都是就近送货,顶多两三天,很难得才会接这样的大单。但是陈彦娇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两三天还是四五天,她都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吃着东西,陈平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来,“我给你买了只手机,里面有卡,充了话费,有事给爸爸打电话。” 陈彦娇有些惊喜,立即放下手中烤串,拍掉手上碎屑,拿过手机仔细打量了起来,“真的?” 陈平笑道,“当然是真的,你都这么大了,爸爸还能拿玩具忽悠你?” 陈彦娇咧开了嘴,“谢谢爸爸。” 她开心地大笑时感染力特别强,看着让人觉得内心充沛。 女儿虽然懂事,但该交待的,也还是得交待,“不准玩游戏啊!” 陈彦娇把手机捂在胸前,用力地点着头,“嗯!” 第4章 亲密 陈彦娇终于有手机了,但是能用的地方并不多。 除了几个街坊邻居,没有再给过别人。 这天是周末,下午的时候,班上两个同学约陈彦娇一起去买学习资料。 书店有活动,满100减30。 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陈彦娇是第一个到书店门口的,提前等着一起进去。 她今天很难得的穿了一条半身裙,是邻居家姐姐刘芸给的,她买小了一号,穿不下,又懒得退。 陈彦娇很羡慕刘芸,她有自己的工作,可以赚钱自己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人还小的时候,也很容易满足,更向往自己觉得好的事物。 陈彦娇不矮,穿着长款的半身裙看起来就更高挑了。 长发高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却还是挡在额头上,倒是更显得俏皮灵动了些。 陈彦娇平时穿惯了裤子,一时倒还有些不习惯。 买好学习资料,三个人就分道扬镳了,陈彦娇独自在商业街上走着,走到拐角,一股香味传来,勾起人的食欲。 陈彦娇虽然不饿,倒也想尝尝,就在店门前停下了。 拿着吃的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几人,她抬头一看,正是那天的几个小混混。 “同学,咱们又见面了。”那个欺负过她的穿着看着她道。 陈彦娇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转过头就想走,却被人拦住道,“去哪啊同学?咱们上回的账要算算了吧?” 陈彦娇没处去,硬着头皮问道,“你们要干嘛?” 穿牛仔外套的说,“我兄弟上回受伤了,医药费总要给一点吧?” 陈彦娇理直气壮,“我没钱。” 那个欺负过她的走到她面前,“没钱?那就请哥几个喝个下午茶吧。” 陈彦娇把手一沉,“我说过了,我没钱!” 几人还是不饶,陈彦娇灵机一动,抬起头对着一边喊道,“警察叔叔,我在这!” 几个混混闻言当即抬起头来向着那边看去,陈彦娇趁机提起裙子,迅速从几人中间窜了出去,吃的也不要了,死命往另一边跑。 陈宴焦和几个哥们一起约好了去打篮球,之前被林萍关禁闭,好不容易放出来了,心情格外愉悦。 正开心地往篮球场走,迎面跑来一个人,长长的裙子被拎得很高,跑得虽然狼狈,却看得出用尽了全力。 抬眸一看,正是陈彦娇。 再往看看去,只见几个人正追着她,其中两个正是之前遇见过的小混混。 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他转身就追上陈彦娇,拉着她的手跑得更快了。 陈彦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裙子掉落了一边,脚下步伐却根本慢不下来,半牵半拽地被人拉着跑。 没多久,陈宴焦就带着她转进了人潮拥挤的商场里。 里面正在办活动,很多人聚在一起。 陈宴焦带着陈彦娇挤进人群,那几个小混混没敢追上来,本来也不是大事,他们不过是想占点小便宜,逗逗女孩子而已。 陈宴焦拽着陈彦娇在人群里,两个人低着头,弯着腰,生怕被后面追来的人看见。 本来那几个小混混没打算穷追不舍的,但看到陈宴焦出现,当即就跟了进来,在外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气氛紧张,陈宴焦本想站起身看看人走了没有,陈彦娇却拽住他的手,“别。” 陈宴焦闻言又弯下了腰。 台上的人正卖力地演唱着,台下的人高升欢呼。 只有这两个人,牵着手,蹲在人群中间。 陈宴焦打量着陈彦娇,世界的嘈杂好像和他们没有关系,人声鼎沸,亦如无人之境。 “陈彦娇。”他又一次唤她道。 陈彦娇转过头来。 陈宴焦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将她打量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怎么又被他们盯上了?” 陈彦娇无辜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偶然撞上的。” 陈宴焦抓紧她的手,“没事,他们抓不到我们的。” 陈彦娇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抽回手,别过头,不去看他,“不好意思,又连累你了。” 说罢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他道,“之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宴焦露出笑容,就好像有什么期望被满足了一样,“我叫陈宴焦,宴会的宴,焦点的焦。” 陈彦娇愣住了。 陈宴焦呲着个牙,“没想到吧,咱俩名字念起来一样。” 陈彦娇没有说话。 她好像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关注自己了。 可当她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又好像弄丢了什么一样。 有些失落。 “怎么了?”陈宴焦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失落。 陈彦娇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罢又继续道,“谢谢你,几次三番的帮我。” 陈宴焦抿嘴笑道,“不客气。”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涌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讲话,“现在,签售会正式开始,请大家有序地到舞台右侧排队,上台同嘉宾握手,领取签名。” 人群即将散去,陈宴焦向陈彦娇伸出手,“走!” 陈彦娇只犹豫了一秒,就把手搭了上去,“走!” 陈宴焦拉着陈彦娇从人群里冲了出去,等那几个小混混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跑出去很远。 这时候不得不感慨,学校那些跑操之类的运动还是挺有用的。 陈彦娇提着裙子,跑起来十分艰难,所以跑出去没多远就险些被掉下来的裙角绊倒。 陈宴焦一把就拉住了她,没有顾得上询问,弯腰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之前对陈彦娇的体重已有了初步的认知,所以此刻对自己格外自信。再加上前面的电梯眼看就要上来,他当即决定,冲进电梯! 陈彦娇很惊讶,这惊讶不仅仅在于陈宴焦所体现出来的力量感,更在于他对自己的保护。 这让她完全打破了平时保持的距离感,竟然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小混混们也被挡在了门外。 陈宴焦把陈彦娇放下,喘着气,转回头,开心地抬起手,对着陈彦娇摊开掌心。 陈彦娇理了理衣服,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个宽大的手掌。她转过眼眸,看向陈宴焦。 陈宴焦见她没有反应,当即提醒道,“手!” 陈彦娇有些局促,电梯里还有别的人在,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陈宴焦却根本不管这些,扬了扬手,再次提醒道,“手,给我。” 陈彦娇眼睛一闭,干脆豁出去了,快速地同他击了个掌。 陈宴焦这才乐呵呵地转过了身,面对着电梯门缓着气。 陈彦娇站在一旁,将他偷偷打量,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不明所以。 打开一个人的心有时候其实很简单,只要够真诚就行了。 两个人跟着电梯上的人到了五楼才出来,躲在电梯门口的海报后面等着几个小混混走了才出来。 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陈宴焦的手机响了。 陈宴焦接听了电话,对方生气地问,“陈宴焦,你死哪了?怎么还没到?” 正是陈宴焦到好哥们秦钦。 “我有事呢,你们先玩。”陈宴焦有些不耐烦。 陈彦娇站在他旁边,有些局促。 陈宴焦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捂住手机一头,小声问道,“你接下来还有事吗?” 陈彦娇看着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陈宴焦脸上当即显露出笑容来。 陈彦娇以为他会去赴约,却没成想听他对着那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来了!” “你丫的……”那头的骂声还没落下,陈宴焦就挂了电话。 真·见色忘友。 陈彦娇连忙问,“你……你为什么不去了?” 陈宴焦坦诚地道,“我送你回家啊。” 陈彦娇的手放在背后,不由自住地揉搓着,“我自己可以的。” 陈宴焦守好手机,双手叉腰,大咧咧地道,“我是男人啊,送女生回家,天经地义。” 说着又指了指商场门口,“万一他们还没走怎么办?” 陈彦娇想想也有道理,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没事的,这大庭广众,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就喊人。” 陈宴焦头一次哄除了他妈和表姐以外的女人,实在有些经验不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让我把好事做完呗。” 陈彦娇十分不情愿。 “那……就让我把你送上车。”他说着又问,“你回家总要坐公交车吧?” 陈彦娇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陈彦娇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旁边突然多出个人实在是有点不习惯,所以她时不时就会转头去看。 陈宴焦对她很好奇,忍不住就想跟她说话,“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陈彦娇被迫发言,“看书。” “看什么书?”陈宴焦问。 “小说……”说着又不自觉抬眸看他,“世界名著那些。”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很装,撇过头看向一边。 “那你……还挺爱学习的。”陈宴焦看穿似的笑道。 陈彦娇更局促了。 “我喜欢听歌,看电影,打篮球……”说到这里,他又低头看向陈彦娇,“我最近特别喜欢一首歌,我觉得很好听,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陈彦娇讪讪接话,“是……是什么歌?” 陈宴焦开始掏背包,“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网红歌手唱的。”他从包里掏出耳机,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压着一边耳麦贴到自己耳朵上,确定连接上手机开始播放音乐后又递给陈彦娇。 陈彦娇一时不知该不该接,陈宴焦却已经给她戴上了,“你听。” 第5章 人和人的差距 音乐从耳机里传出来,是一首好听的英文歌曲。 四周的环境顿时就变得开朗了,连路人走过的步伐都好像变得很有节奏。 这首歌的确不错。 当她回过神来时,陈宴焦不知不觉已贴了过来,隔着耳机一起听着歌,跟着节奏点着头。 陈彦娇当即远离了些,连忙摘下耳机递还给他,“很好听,谢……谢谢。” 陈宴焦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讪讪接过耳机,表情茫然,嘴巴微张着,不知该不该说话。 陈彦娇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 她第一次跟一个男生这样亲近。 “陈……陈宴焦。”她喊他,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嗯?”陈宴焦盘弄着耳机。 “我们走吧,车快来了。”她说着拿出了手机。 “好。”陈宴焦点头。 “陈宴焦!”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二人双双回头。 待看清来人,陈宴焦顿时皱起了眉头。 “陈宴焦!”女生长得很清秀,穿着一身JK套装,微卷的长发披散着,侧边夹着一枚好看的发夹。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似乎根本没看见陈彦娇,越过她,对着陈宴焦说话。 陈宴焦的表情当即就变了,嘴角落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女生又走近一步问。 她的身后传来另一个更沉稳的声音,“蔓蔓,怎么了?” 女生转身回应,“妈妈,这是我辩论赛的搭档,陈宴焦。” 陈宴焦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还是很有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 女生名叫李蔓青,她妈妈将陈宴焦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才上前道,“听我们蔓蔓说,上次辩论赛全靠你才赢了,小伙子真不错。” “谢谢阿姨夸奖。”陈宴焦显然并不喜欢这种寒暄,问陈彦娇道,“车来了吗?” 陈彦娇这才想起来,自己跟人家是一起的,立马打开手机app,查看了车辆班次,“下一班还有3分钟。” 陈宴焦礼貌地对李蔓青妈妈说道,“我们要先走了,阿姨再见。” 陈彦娇也跟着点了下头,这才跟着陈宴焦一起离开了。 陈宴焦走得很快,又担心陈彦娇跟不上,回头拽住她的手腕一起往商场外走去。 出了商场,陈彦娇问他,“你怎么走这么急?” 这回轮到她好奇了。 陈宴焦转头扫了她一眼,“那女的喜欢搞事情,我不喜欢她。” 陈彦娇大概能理解。 两个人一路疾行来到车站,陈宴焦这才松开了手,“你家住哪?”他问陈彦娇。 陈彦娇说得不情不愿,“广安街。” 陈宴焦走到车牌那里,看了一眼后道,“咱俩可以一起坐到平化路。” 陈彦娇自然是知道的。 车子很快就来了,陈彦娇先上车,拿出公交卡在机器上扫了一下,等了两秒又扫了另一下。 陈宴焦又龇了个牙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方才冷脸的是谁。 上了车,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时段乘车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坐得很散。 陈彦娇拿下背包放到怀里在里面先坐下,而后是陈宴焦,他把耳机塞进包里,抬起手臂搭到前面椅子的靠背上,把她整个人阻隔在了里面。 陈彦娇打量着他,却只看得见一个后脑勺。 “哎,上回那几个人找你干嘛的?”他突然转回头来问她,陈彦娇立即收回了目光。 他这反射弧好像有点太长了。 “他们不是找我,是找我同学的。”陈彦娇如实回答着。 “你同学怎么惹上他们了?还害得你受罪。”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宴焦挠了挠头,“也不关你事哈。” 他这个样子居然有点可爱,陈彦娇忍不住笑了。 陈宴焦见状又露出了他整齐的牙齿,“你笑了。” 陈彦娇低下了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他说,“真好看。” 陈彦娇头更低了。 “哎,你别,”他的头凑近了些,“你别害羞啊,我说真的。” 陈彦娇脸都红了。 陈宴焦将身体拉回了些,“明天你干嘛?”他问。 陈彦娇微微抬起了头。 “我听说明天恒生广场那边有明星来,要不要一起去凑热闹?” 陈彦娇露出好奇的眼神,“谁啊?” “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电视剧,男女主角来做宣传。” “那个谁吗?”陈彦娇的眼睛亮了。 陈宴焦龇个大牙,“看来你也没少看电视剧啊。” 陈彦娇捏着手机,低下了头。 陈宴焦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她的手机上,“加个微信呗,明天去的时候喊你。” 光明正大,且吸引人的理由。 陈彦娇没有拒绝,陈宴焦喜滋滋地加上了她的微信。 “陈彦娇,”他又开口邀请道,“明天能一起吃饭吗?” 陈彦娇抬头打量着他,心里冒出一万个可能,就是不愿意往某个方向去想。 “陈彦娇?”见她愣神,他又喊她。 “我……”她又低下了头,“我明天要给我爸做饭。” 间接的拒绝。 但是陈宴焦并不气馁,毕竟她愿意加微信就已经是一大进步了。而且明天还要一起去明星见面会,不就是不能一起吃饭,有什么可遗憾的? “哦。”他的态度依旧是积极明快的。 陈彦娇抬头看了他两眼。 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面无表情的时候,脸臭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一样,看向她的时候却又是温柔的,好像一个小太阳。 “陈宴焦。”她突然喊他。 “嗯?”他回应着,表情放松且欢快,唇角微微向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可她却没有问出来,“我……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 陈宴焦的表情当即就垮了下来。 陈彦娇低下了头,“我们……还不是很熟。” 陈宴焦的心情又好了,“没事,你要是觉得我靠太近了让你觉得不自在,我可以离你远一点,”他又靠后了些,“能看见你就行。” 少年出于真心的话,听在旁人耳朵里无异于表白。 一旁的乘客突然就笑了。 陈彦娇又害羞了。 陈宴焦看了那人一眼,转过头来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做你自己就好。” 陈彦娇没有抬头。 她并不是担心别人的看法,而是害怕。 她害怕自己会对他动心,害怕对一个人产生依赖,害怕以后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陈宴焦,如果只是觉得好玩,我希望你还是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陪你玩。”她咬着嘴唇,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段话,却不敢去看陈宴焦的脸。 陈宴焦看了她好一会,却始终不见她表情。 她是真心的?他不禁在心里问道。 可他明明那么诚恳。 难道是他太热情了?陈宴焦迷茫了。 陈彦娇见他半天没反应,这才抬起头来,却见他神情低落,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 她的心一颤。 “陈……陈宴焦,”她又开始磕巴,“我……我不习惯跟一个人这样亲近。” 陈宴焦的心忽上忽下的,他感觉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一时好奇才跟你接近。我只是觉得你过得很不容易,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你,保护你。” 这是什么救赎文学吗?陈彦娇在心里嘟囔着。 她坐正了些,“我不需要。” 她的眼神有力,表情坚定,说得十分认真。 陈宴焦愣住了。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住了,也很感谢你,但是我真的过得很好,不需要被谁拯救。我的人生只是没有你的人生那样顺遂,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生活就是曲折的,悲惨的,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因为名字才注意到的我,但是名字听起来一样又能怎么样呢?就能让你我变成很亲近的人吗?”她诚恳地说道,“并不会。” 陈宴焦的心里乱做了一团,他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强势。 “陈宴焦,”她仍在说着,“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但我们是平等的,就算我们的生活天差地别,我们也有属于各自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她的语速依旧很慢,咬字十分清晰,声音低沉,有力,说的话掷地有声。 陈宴焦打量着她的眼睛,一时没了主意。 “下一站,平化路,需要下车的乘客请到后门排队,有序下车。”车里响起播报音。 “你到了。”陈彦娇提醒他。 “陈彦娇......”陈宴焦长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很多时候并不能让对方感同身受。 他打量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平静,没有波澜。 “那我还可以留着你的微信吗?”他问。 陈彦娇点了点头,“嗯。” “明天,还能一起去见面会吗?”他还有所期待。 陈彦娇看着他的眼睛,温柔,深邃,小心翼翼。 她垂下眼眸,“能。” 陈宴焦表情又放松了下来,“好,那我明天提前跟你说。” 他利落地站起身来,紧了紧双肩包的背带,跑到车门前候着,“你到时候要来啊。” 陈彦娇又点了点头。 第6章 审视 陈彦娇不喜欢被别人影响,她有自己的节奏,对生活,有自己的安排。 陈宴焦的出现,显然是个意外。 但是这个意外,却实实在在对她造成了影响。 少年的爽朗和阳光,照射到了她的心里。 即便她一再强调自己不需要帮助,不需要被谁救赎,但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又怎能抗拒那样的靠近呢? 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为她解围,救她与水火。 他的真诚和热情就像一道光,将她包围。 一个人长期身处孤独是一回事,感受到了另一个生命的温度,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宴焦。 这个名字念起来和她的名字一样,意义却完全不同。 陈宴焦。 如果人生不同,那是否也能相融? 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和人的距离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随着一天天成长,只会越来越远。 即便他现在一再积极地靠近她,以后呢? 他能永远这样吗? 不会的,他还有他自己的人生,未来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去闯。 他和她的眼界和世界都是不同的。 又怎么可能相融呢? 人可以幻想,却不能痴心妄想。 更不能贪。贪一时,贪一世,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 就像她爸爸,当年硬是把她妈妈拉在身边,结了婚,生了孩子,最后还不是跟着别人跑了? 太过美好的东西,都不长久。 陈彦娇这样想着,决定还是要跟陈宴焦说清楚,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微信...... 她看着手机愣愣出神。 微信亮起,陈宴焦发来表情,是那种可可爱爱,又有点搞怪的。 “陈彦娇,你在吗?” 他很喜欢叫她的名字。 “陈彦娇。” “陈彦娇!” 陈彦娇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回复了一个表情。 “陈彦娇,明天下午1点,我在广安街站等你。” 陈彦娇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打出了一个“好”字。 陈宴焦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那个“好”字,笑得像个傻子。 “焦焦,吃晚饭了。”林萍敲了敲他的房门喊道。 陈宴焦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哦,来了。” 他的心情很好,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似乎早已经忘了陈彦娇跟他说的那番话。 他的世界很简单,只有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他操心。 妈妈林萍是家庭主妇,负责他的吃穿住行,他睁开眼睛,一切就都安排好了。 爸爸陈靖海是银行高管,平时应酬不算太多,再忙,每年也总会带着妻儿出去旅游两趟。 爷爷以前是镇长,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不少人还是会卖他一点面子。 外公是大企业的董事长,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塞很多钱。 舅舅只有一个女儿,所以特别喜欢这个大外甥。 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对他来说,陈彦娇的生活已经算是苦难,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妈,你帮我问问齐阿姨,明天她们公司组织的那个活动还能不能塞人进去?”他扒了口饭问。 “干嘛?”林萍给他夹了菜,“你要去玩啊?” 陈宴焦点了点头,“我两个同学都说会去,我也想去玩玩。” 林萍拿出手机,“不就是几个明星,有什么好看的?” 陈宴焦夹着菜,“你不懂。” 林萍放下碗筷,还是拨通了电话,“喂,欣欣啊,我问问你,明天你们组织的那个什么见面会,还能参加吗?” 齐欣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也想来啊?” 林萍否定道,“不是,是焦焦,他想去玩。” 齐欣然那边有些嘈杂,显然是在为明天的活动做着安排,“行啊,你让他来吧。” 陈宴焦咬着肉,口齿不清,“要两个人。” 林萍疑惑,“两个人?还有一个谁啊?” 陈宴焦嚼着肉,没有回答。 齐欣然那边听见了,“没事,你让他来了以后找我就好。” 陈宴焦把肉咬在嘴里,声音喊得老高,“谢谢齐阿姨。” 林萍瞪了他一眼,就听那头齐欣然倒是听见了,“不客气。” 林萍佯装生气,“你就惯着他。” “我也惯着你啊。”齐欣然道。 林萍脸上露出笑容来,“行,那就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林萍问他,“你跟谁去啊?” “同学。”陈宴焦漫不经心地回答。 林萍没有再问,对自己儿子的放心程度令她确信这个“同学”就一定仅限于同学,不用多想。 第二天吃完午饭,陈彦娇收拾好碗筷,跟她爸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还很难得地戴了一个色彩鲜艳的发夹。 陈宴焦一早就在平化路等着,微信上两个人联系好了以后,他直接上了陈彦娇所在的那辆公交车。 陈彦娇见他上来,还紧张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夹。 “陈彦娇!” 陈宴焦一见到她就开心地笑了。 陈彦娇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到了自己身边,一下坐进座位里。 他又把手搭在了前座的靠背上,把她和外面隔绝开来。 “陈彦娇,你今天戴发夹啦?”他有些惊喜。 陈彦娇低着头,“嗯。” 陈宴焦微笑着,“好看。” 也不知道是说发夹好看,还是人好看。 陈彦娇笑了。她并不是不会笑,只是笑得很少。 陈宴焦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曾褪下,“陈彦娇,你打扮起来真好看。” 陈彦娇因为害羞而低下了头,但很快又觉得不对,慢慢褪去笑容抬起了头来。 有些话听多了,会当真的。 “你喜欢男主角还是女主角?”陈宴焦转移了话题。 陈彦娇的眼睛又亮了,“当然是都喜欢。” “哦,你喜欢嗑cp啊?”陈宴焦嘴角带笑。 “对啊,好嗑。”她又笑了。 “可是,不是说很虐吗?”陈宴焦好奇地问。 “就因为虐才更好嗑了呀。”陈彦娇说得认真。 “你喜欢看虐啊?”陈宴焦啧啧说道。 陈彦娇抱紧了背包,“有虐才有甜嘛。” 说的有几分道理,“原来这就是你们喜欢的原因。”他顿了顿,加重了语调,“找虐。” “你!”陈彦娇没好气道,“你才找虐呢。” 陈宴焦想想也有道理,人家都拒绝他了,还往上凑,他不是找虐是什么? 但是他这人有一个有点,那就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你觉得那个男主帅吗?”他的表情有点严肃。 陈彦娇点头,“帅啊。” 陈宴焦皱眉问道,“你喜欢那种类型啊?” 陈彦娇没有否认,“好看的事物,谁都喜欢吧?”随即她又问道,“你呢?你喜欢女主吗?” 陈宴焦轻轻摇了摇头,“我都没看。” “你没看?”陈彦娇奇怪地看着他。 “我才不看情情爱爱呢。”他一副嫌弃的模样。 “那你去干嘛?”陈彦娇问。 “凑热闹啊。”陈宴焦兀自抓着前座的椅背玩。 陈彦娇明白了,他是为了陪她去。 为了创造两个人相处的机会。 她捏着手指,没有说话。 “我有办法可以跟他们近距离接触。”陈宴焦突然转头。 陈彦娇还是没有说话。 “你有准备他们的照片吗?”他问。 “没有。”陈彦娇老实回答。 “那本子总有吧?” 陈彦娇点了点头。 “到时候人是不是很多?”她问。 陈宴焦撑起了手,托着半张脸,看着她,“那肯定,他们现在那么火。” “那,”她打量着他温润的眼睛,“我们会不会挤不进去?” 陈宴焦摇了摇头,“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问。 “因为我会召唤术。”他认真地说。 陈彦娇不自觉地笑了,“瞎说。” 陈宴焦直起身,耍宝似的做了个游戏里的施法动作,“你看,帅不帅?” 陈彦娇更觉好笑了,当即就咧开了嘴,向后仰去。 陈宴焦又露出了牙齿,看着她笑得憨憨的。 恒生广场的电子屏上播放着热播电视剧画面,陈彦娇看得认真。 陈宴焦提醒她道,“要开始了。” 陈彦娇这才迈开步子往商场里走。 商场一楼聚满了人,比上次那个签售会还要拥挤很多,甚至可以说无处下脚。 陈彦娇看着这场面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好家伙,这么多人,踩都能被踩死。 陈宴焦看出了她的为难,拉起她手腕,“走。” 陈彦娇好像已经习惯了,完全没有抗拒,点了下头就跟着走了。 陈宴焦小心翼翼地带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直来到舞台左边的控制台旁边。 烫着大波浪卷发,穿着修身连衣裙的齐欣然正拿着对讲机,观察着台上的情况,就听见有人喊她,“齐阿姨,齐阿姨。” 齐欣然转过头,看到陈宴焦带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来到她身边。 她先把那女孩打量了一下,而后才抬眸看向了陈宴焦,“焦焦啊,你来啦。”她指着舞台旁,“你在这等一会,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陈宴焦咧着嘴,“谢谢齐阿姨。” 陈彦娇跟着点了点头。 齐欣然好似没有看见她一样,只对着陈宴焦问道,“你妈没送你过来啊?” 陈宴焦带着陈彦娇往控制台前的空位挤,“我妈今天去外公那里了。” 齐欣然一边观察着舞台,一边和他说话,“他们给我带了点特产过来,记得让你妈晚上去我那拿。” 陈宴焦把陈彦娇安置好,放开了手,伸长脖子看向舞台,“好嘞。” 第7章 理性和感性 齐欣然把目光落到陈彦娇身上,来回打量,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题。 陈彦娇站好以后就不敢动了。 她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打量她,也知道是谁在打量她。 陈宴焦却很自然,“陈彦娇,你看,那个女主角还带了个武器。” 陈彦娇抬头看了眼,“嗯。” 按理来说,她应该很激动的,但是现在反应却很平淡。 “陈彦娇,你怎么了?”他低头问。 “没什么。”陈彦娇回答得很不自然。 陈宴焦好像察觉出了什么,转过头去,恰好看见齐欣然转过头看向别处。 他回过头来,又看向陈彦娇。 她躲避着他的眼神,连舞台都不敢去看了。 “齐阿姨。”他看向齐欣然。 “人马上就来,你再等会。”齐欣然默认他是在询问找演员要签名的事。 却没想到陈宴焦开口道,“你不会跟我妈打小报告吧?” 齐欣然顿时了然,脸上带上奇怪笑容,“焦焦,你大了啊。” 陈宴焦嘻嘻笑着,“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齐欣然将对讲机指向陈宴焦,“别忘了,你马上要高考了啊。” 陈宴焦点着头,“我有分寸。” 陈彦娇尴尬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产生了要半路逃跑的念头。 “陈彦娇!”他又喊她。 陈彦娇抬起头来,眼神无辜。 “你在想什么?”他问。 陈彦娇将他的眼睛打量,却说不出话来。 在想是不是现在就跟他说清楚。 在想如果现在转身就走,他会不会一把将她拉住。 在想,如果被认识他的人遇见,是不是又要被一番探究和打量。 然后听着别人跟他打趣,拿她作为谈资。 他就好像活在聚光灯下,而她,却因为跟他在一起,而被余光照射,不得不面对旁人的目光和注视。 陈宴焦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或者说,他并不在意这些。 他有信心可以应付,也并不在乎别人怎么去想,怎么去说。 “不用担心,”他安慰着她,“我妈不会知道的。” 陈彦娇抿着唇。 她并不在乎他妈妈会不会知道,也没想过被他妈妈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心里在挣扎着,是留下,还是离开。 一个人接受另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她还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她没打算在这些事上花时间,也没想过要接受谁,来影响她的生活。 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一起出来,马上又反悔,好像又不大好。 现在她倒是真的后悔了。 “陈宴焦。”她说,“我不想上去了。” 陈宴焦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对不起,昨天我不该答应你的。”她诚恳地道着歉。 “你在说什么啊?”他的背都挺直了。 “我想我昨天应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没有重新说明。 “陈彦娇?”他又喊她的名字。 就好像,在喊他自己。 “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她说着,握紧背包的肩带,转过了身去。 陈宴焦果然又握住了她的手腕,“陈彦娇,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陈彦娇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在逃避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她直言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也没有资本给予。” 他的眼睛里有着探究,还有疑惑。 他这样的人,应该理解不了她吧。 “陈宴焦,我不是另一个你,不需要你的拯救,也不想被你探究。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会有交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连微信都不要留。好好地上学、念书、高考,上大学。”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我也一样。” 她不想被人打乱阵脚。 说完,她就迈开脚步往另一边走去。 翻过人群,越过人海,她向着门外艰难挤去。 人潮汹涌,很快就把她淹没了。 只留下一个颜色鲜艳的发夹,格外显眼。 陈宴焦没有放弃,他很快就追了上去,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拨通语音电话。 可是她没有接。 等他跑出商场,已完全看不到人了。 他又低下头去看手机,却发现微信已经被拉黑了。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执念,想要靠近她,了解她,帮助她,拯救她,却被狠狠拒绝。 他不了解,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有哪里做得不对。 却从未想过,这些她到底需不需要。 爱从来都是单方面的给予,只有那些运气好的,才能得到想要的回应。 很不幸,这一次,他并不幸运。 陈宴焦是个很感性的人,很容易被情绪所影响,所以那一年状态都不是很好,以至于高考失利,没有考上想去的大学。 但对他来说,这也并不算是什么损失,毕竟志愿表上的学校都是他妈让他填的,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而且他爸已经给他规划好了,读两年就去国外留学,国内不过是个过渡罢了。 大二这年,学校决定举办一次活动,规模很大,还邀请了其他学校来参加。 是歌唱比赛。 陈宴焦并没有兴趣去参加,但是架不住身边的人一直劝。 临时组成的乐队,找了两周才找齐人。 大家秉持着重在参与的态度,尽力地练习。 陈宴焦的声线很不错,被拉来做了主唱,吉他手是同寝室的冯宁远,贝斯手是隔壁系的祁争,键盘手是同班的乔鸣,鼓手是个女孩子,叫叶时欢。 他们每周都会抽两到三天的时间来练习,一个月下来,配合得倒还不错。 “听说了吗?”那天练习的空档,乔鸣对祁争说,“你们系的学妹也要参加比赛。” “我们系?”祁争似乎并不知道。 乔鸣点着头,“听说是唱民谣。” “主唱谁啊?”祁争问。 “好像姓陈,”乔鸣抓了抓后脑勺,好一会才想起来,“哦,陈雁。” “陈雁?”祁争思索着,“没听说过啊。” 叶时欢搭上话来,“我见过,长得不错,就是瘦了点,身上没什么肉。” 乔鸣道,“是吗?有照片吗?” 叶时欢收起鼓槌,“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你们啊?看到漂亮女生就拍照。” 陈宴焦喝着水,没搭话。 “哎,陈宴焦,”叶时欢喊他道,“听说跟你是一个城市的。” 陈宴焦咽下水,没接话。 “唱得好听吗?”冯宁远问。 叶时欢摇了摇头,“没听过。听说她们在外面租了个地方练习。” “这么有钱?”乔鸣好奇道。 叶时欢思索着道,“好像是她们乐团里谁家的场地,不用钱。” 祁争叹息道,“真羡慕啊。” “听说她们还想出道呢。”乔鸣说。 冯宁远一口盐汽水差点喷出去,“她们是不是太自信了,哪里有那么容易出道的?” 叶时欢瞟了他一眼,“有实力就可以啊。” 乔鸣打断她道,“想多了,现在那么多想出名的,有几个真做到了?” 陈宴焦站起身来,“还练不练了?我待会还有事呢。” 冯宁远问他,“你能有什么事啊?” “约会!”陈宴焦面无表情地说。 陈宴焦的确有约,不过不是跟女生,而是他表姐的儿子,徐深深。 徐深深今年十七,正是冲动的年纪。 坐在肯德基里面,陈宴焦看着一脸傲娇的徐深深,浑身上下透露着嫌弃。 “你妈知道你来吗?”他问。 徐深深眼睛看着天,“不知道。” 陈宴焦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害死我?” 徐深深讨好起来,“哎呀舅舅,你不知道,她不让我谈恋爱,把我女朋友都给骂走了。” 陈宴焦有些无语,“所以呢?想来我这找?” 徐深深玩着桌上的瓶盖,“我不管,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只好去外面流浪了。” 陈宴焦更无语了,“我怎么收留你?把你挂我们寝室顶上?” “不会吧?”徐深深问,“外公不是说祖爷爷给你买了套房子吗?” 陈宴焦扫了他一眼,“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徐深深嘿嘿一笑,“那是。” “可我不住那。”陈宴焦抱胸道。 “我可以住啊。”徐深深过惯了好日子,根本不会为难自己。 陈宴焦扬起头,“你小子挺会算啊。” 徐深深一脸谄媚,“舅舅......”他说着,把手架到桌面上,摊开了手掌。“求舅舅可怜可怜我。” 陈宴焦摇了摇头,“钥匙不在我身上。” “那在哪?”徐深深抬起头来。 “在我寝室里。”陈宴焦据实说道。 徐深深不信,“你骗我。” 陈宴焦张开双臂,“不信你来搜。” 徐深深说干就干,当即绕到他身边,从上到下摸了起来。 搜了半天没搜到,陈宴焦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窗外一行人走过,为首的女孩看着陈宴焦道,“看,咱们学校的学长。” “长得还挺帅的,哪个系的?”棕色卷发的女生问。 “好像是化学系的,听说他也参加这次的比赛。”走她旁边,蓝色头发的女生回答。 “叫什么?”身后挂着粉色挑染的女生问。 “不知道。”蓝色头发的女生说。 “雁雁,”为首的女孩回过头来,“你认识吗?” 陈雁眼珠都没动一下,“不认识。” 第8章 重逢 陈雁并没有打算参加比赛,但是这次的奖金有两万那么多,据说是跟某个娱乐公司合作举办的。 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钱过不去。 既然有人拉着她一起,没道理不参加的。 就像林洛可劝她的那样,博一博嘛。 林洛可家里有钱,久久大厦有一半都是她家的。虽然是老公寓楼了,但是位置离学校近,正好三楼有个商铺空了,一时没人来租,就留给她们练习用了。 走在最前面的林洛可停下脚步,“我有点饿,要不我们吃点东西再去练习吧。” 蓝头发的曲梦美道,“好啊。” 挂着粉色挑染的方雯也附和地点头。 陈雁掏出口中的棒棒糖,“我就不去了。” 她们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棕色卷发的钱英道,“那你先去练习室等我们。” 陈雁将棒棒糖又塞回了嘴里,“嗯。” 一群女生走进肯德基的时候,陈宴焦正吃着薯条。 徐深深已经放弃了,坐到位置上撒娇,“你就给我吧,我保证乖乖听话,绝不乱动。” 陈宴焦拿纸巾擦了擦手,双手抱胸,斜睨着他,“我凭什么要信你?万一你不听话怎么办?” 徐深深竖指发誓,“我要是食言,我就不得好死。” 陈宴焦当即制止,眯起了眼睛。 徐深深立马改了口,“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绝不反抗。” 几个女生从一旁经过,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 方雯长大了嘴巴,被曲梦美抬着下巴合上。 钱英凑到林洛可耳边,“没想到,学长好这口。” 林洛可掩着嘴,“福气不错,还是年下。” 几个人一副嗑到了的样子。 陈雁在练习室接到个电话,让她去中意大厦6楼的咖啡厅。她打了个电话给林洛可,交待好了就独自搭了地铁往那边赶。 到了中意大厦,那边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事,要晚点才能碰面。 陈雁想着时间还早,就去负一楼的超市买了点东西。 晚上8点,陈雁终于跟对方碰上面了。 来人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老成又守旧,陈雁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讲了一会,陈雁说,“三百一小时,半天按九百算。但是最近不方便,最好是约在下周二。” 男人似乎对她很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 陈雁点了点头,“好的。” 陈彦娇应付完,站起身来,差点跟人撞了个正面。 正是徐深深。 徐深深退后了几步,给她让了位置,待她走过去,直走了几步,转个弯又过了几个座位,才找到陈宴焦。 “哇,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开放的吗?”他坐下感叹道。 “怎么了?”陈宴焦窝在沙发里,正刷着手机。 “我刚才遇到个女生,高高瘦瘦挺好看,就是……”他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陈宴焦没有抬头,眉头却皱了起来。 徐深深砸了砸嘴,凑近了些说,“我刚才听见她跟个老男人在交易。” 有些事在学校里屡见不鲜,陈宴焦也略有耳闻。 他没有接话。 “三百一小时,现在大学生是这个价吗?”他竟然好像在思考。 陈宴焦拎起手边抱枕就砸了过去,“想什么呢你?” 徐深深躲过了抱枕,“没什么,我不就是说说嘛。” “你这德行,我姐怎么放心你出国的?”他气不打一出来。 “我也不想啊,听说国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有生命危险。要不是你也去,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徐深深一通牢骚。 “我可不跟你住一起。”陈宴焦傲娇地道。 徐深深一脸坏笑,“你想得真美。” 陈宴焦没有说话。 陈雁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9点了,洗洗正准备睡觉,就听见上铺的糜勤道,“雁雁,那个男的又来找你了。” 陈雁探出脑袋,“说要让我签他公司的那个吗?” “对啊。”糜勤道,“我感觉他应该不是骗子,哪有这么有耐心的骗子啊?” 陈雁不置可否,“这事,说不定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着又调整了姿势,枕到枕头上。 糜勤喊住她,“那人给了张名片,在我包里。” 陈雁闭上眼睛,“先放你那吧,明天再说。” 陈宴焦没有回宿舍睡觉,大家都以为他谈恋爱了,早上上课,同宿舍几个男的盯着他看了好久,一脸的探究。 陈宴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没准备解释,“你们要再这么看着我,下回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酒吧了。” 几个人立马就怂了,少一个人分酒钱,他们还怎么玩啊? “别啊,焦子。”简琪就差哀嚎了。 冯宁远抬了抬眼镜,“一次就得手了?挺强啊。” 楚江凑上前,“校内的还是校外的?” 陈宴焦向后靠了靠,“闭嘴!” 冯宁远又问,“今天还住外面吗?” 陈宴焦就给了一个字,“滚!” 中午吃饭,齐鸣和祁争凑了过来,“哎,听说了吗?这回比赛奖金涨到三万了。” 陈宴焦扒着饭没管。 冯宁远问,“哪里来的消息?靠不靠得住?” 祁争点着陈宴焦,“陈宴焦,你让明敏去问一下呢。” 陈宴焦抬起头来,“我不去。” 祁争拽住他道,“她不是喜欢你吗?你去问,她肯定愿意。” “要去你们去。”陈宴焦又低下头开始吃菜。 “我们倒是想啊,奈何人家看不上啊。”齐鸣道。 冯宁远慢悠悠啃着肉,“人家就好你这一口。” 叶时欢坐了过来,“哎,陈雁她们。” 她挤眉弄眼地示意右手边。 几个人转过头,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孩可可爱爱的,林洛可的公主切显得她的眼睛特别亮;钱英穿着短裙,也是十分俏皮;陈雁走在她们身后,简单的T恤加工装裤其实并不出彩,但是她身型高挑纤细,比例极好,一头利落短发,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低着头,只露出尖窄的下巴、挺秀的鼻子和饱满的双唇。她身后是曲梦美和方雯,也都各有特色。 陈雁走在当中,就好像一个帅T带了四个妹子,格外显眼。 “我去,”齐鸣惊叹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靓的妹?跟她们一比,我们就像业余的。” 冯宁远收回目光,“我们本来就是闹着玩的。” 祁争认可道,“据说人家天天练呢,哪像我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齐鸣啧啧出声,“怪不得要出道呢。” 叶时欢拍了拍对面埋头吃饭的陈宴焦,“喂,你倒是看看啊。” 陈宴焦抬了下眼皮,“哦。”说完就又开始扒饭。 叶时欢自讨没趣,也就不理他了,“你们刚才说啥呢?”她问。 齐鸣刷着手机,“听说奖金涨了,我们想让陈宴焦去找明敏,问问她情况。” 叶时欢摆了摆手,“算了吧,明敏那女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盯陈宴焦好久了,要不是学生会的陆俊义,她搞不好还缠着呢。” 她说着,忍不住吐槽,“要命的花痴。” 陈宴焦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冯宁远道,“反正大家聚在一起的本义也不是拿大奖,只是为了让大学生活变得更有意义一些而已。奖金多少,也无所谓。” 这话大家都是同意的。 陈宴焦吃完了,站起身来端着盘子准备去丢进回收桶里,冯宁远当即拉住了他,“有劳。”他说着,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 陈宴焦倒是没有推脱,看了他一眼就接过去了。 端着俩盘子晃晃悠悠来到回收桶前,陈宴焦把盘子丢了进去,一旁的女生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他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就见她们一脸羞涩地转了回去。 陈宴焦没当回事,洗了把手就准备回去找冯宁远他们,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阿姨,上回你让我帮你带的那个发带,我给你带过来了。” 陈宴焦顺着发出声音看去,只见陈雁正抬着头,将手里的发带递过去。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陈彦娇?”他低声道。 这个名字他已许久不曾叫过,却又日日都在耳边。 “陈雁同学,真是谢谢你了,多少钱?阿姨给你。”打饭阿姨道。 陈彦娇摇了摇头,“这是他们送我的,不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阿姨客气道。 陈彦娇推辞着,“没事的。”说完转身就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的柱子旁还站着个人,他的影子正好投射到她脚下。 陈宴焦没有跟上去,而是回到了座位上。 几个人仍在说说笑笑,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宴焦的失神。 “听说明天陈雁那组会去礼堂那边排练,去看吗?”祁争问。 “我们什么时候?”叶时欢问。 “我们要到后天。”冯宁远说。 “哎,她们那个组合叫什么?”祁争问齐鸣。 “好像叫乐园。”叶时欢抢先回答。 “好普通的名字。”祁争说。 他们已经习惯了陈宴焦的沉默,他像是个凑数的,但又极为重要,不可或缺。 “几点?”他突然开口。 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下午三点。”冯宁远说。 陈宴焦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来就走了。 第9章 你的名字 陈宴焦回了中意大厦的公寓楼,徐深深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舅舅,你给我带吃的了吗?”他问。 陈宴焦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舅舅?”徐深深拖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上前又喊他,“舅舅?” 陈宴焦皱起了眉头,“滚!” 陈宴焦很少有态度恶劣的时候,但是每到这个时候,就说明他是没有耐心跟人说话的。 徐深深麻溜地回了房间,去跟他的小女友再续前缘去了。 她现在叫陈雁。 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陈宴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陈雁一早就跟团里的几个人来到了礼堂,摆好自己的东西,她们就练了起来。 陈雁含着枚棒棒糖,似乎根本没把这次的彩排当回事。 她跟着台上的节奏打着拍子,不远处有几个女生一个劲在那偷拍着她的照片。 “好帅啊!”一个女生说。 “她要是男的就好了。”另一个说。 “不是男的,也没事啊。”前面那个女生笑得有些得意,“万一她会喜欢我这款呢?” “有点道理。”另一个女生说,“你回头去问问,她是不是喜欢女生?” “有什么好问的,直接追啊。”那个女生说,“我看上她好久了。” 陈宴焦一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些对话,脸当即就黑了,走过去一踢旁边的椅子,“你们在干嘛?” “拍照啊。”她们吓了一跳,据实说道。 “经过她们同意了吗?”他气冲冲地质问道。 冯宁远他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女生拍女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了。 台上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站起身来,只有陈雁还坐在舞台边上,架起一只脚看着这边。 棒棒糖被她从嘴里拿了出来,握在了手里。脸上表情是惊讶的,却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陈宴焦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那两个女生说,“侵犯别人肖像权不知道啊?” 那两个女生见他们这么多人,怕吃亏,就让出了位置,临走那个女生还朝着陈宴焦说了句,“有病。” 一群人闻言当即便举起了手来,指向她道,“你说什么呢?” 两个女生走得更快了。 陈宴焦没再说话,见人走了就往座位席里面走了点,找了个正中的空位,一屁股就坐下了。 他们来得实在太早,早得不像是来听彩排的,倒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陈雁站起身,看向林洛可,林洛可走到舞台边,先看了陈宴焦一眼,见他只低头看着手机,又转头看向冯宁远他们,“几位学长、学姐,有事吗?” 冯宁远摆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们,排你们的,我们就是来交流学习的,顺便了解了解对手实力嘛。” 齐鸣点着头,“学妹,你们排你们的,我们就是没事来听听。” 也不知道陈宴焦抽的什么疯,昨天突然说要来听人家彩排,明明他之前都不关心这些的。 陈雁对林洛可点了点头,“我们继续吧。” 一切准备就绪,陈雁走到台上,站到舞台中间,唱了一首民谣,配着她低沉的嗓音,仿佛是吟诵一般,听着格外舒服。 叶时欢对冯宁远抬了抬下巴,冯宁远点了下头,转向其他人,只见齐鸣和祁争都悄悄竖了大拇指。 陈宴焦自始至终都拿着手机,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似乎根本就没在意台上的人都在表演什么。 排练结束,众人纷纷整理东西准备离去,陈雁帮着收拾器材,再抬头却见陈宴焦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多想,帮大家整理好东西,就准备从通道离开。 才刚走出来,就突然被人一把拉到了旁边。 抬头一看,正是陈宴焦。 他显然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 他拉住陈雁的手腕,一路从礼堂来到了体育馆后面。这里没什么人来,显得格外安静。 陈雁没有挣脱,也没有抗拒,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直到陈宴焦把她整个人都箍到了手臂中间,她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陈宴焦没有马上开口,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直到他没有耐心了,才开口道,“为什么改名?” 他低着头,没有看她。 果然,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一点。 “我想,这是我的自由吧,轮不到你来管。”陈雁说。 “为什么要改名?”他根本不管她说了什么,只一味地索要他的答案。 陈雁张了张嘴,却没有再争辩。 有些话必须说,有些话,却没必要说。 解释太多,有时候就像是掩饰,欲盖弥彰。 “陈彦娇,”他又一次这样叫她,“说话。” 他终于抬起了眼眸,看向她。 陈雁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是说,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吗?”他打量着她的眼睛,“现在呢?算不算有了交集?” 他还没有死心。 就好像失而复得,又仿佛重见生机。 可有些事情不问清楚,他心里就会一直梗着,过不去。 “陈宴焦,”她提醒着他,“人生的走向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所以呢?看到我,惊讶吗?”他问。 陈雁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转动着,打量着他更显消瘦的脸。 他似乎,又长开了点,人也更高了。 她没有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就选择不说。 陈宴焦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默认她是知道他在这里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打听过关于我的事情?”他问。 陈雁没有回答。 她其实并没有去刻意打听,只是偶然有天路过,听到林萍在小区门口跟人说话,聊起陈宴焦的高考,说他考到了这里。 但是这话,也不能说,多少显得她有点刻意。 “我只是恰好考到了这里。”她仍是嘴硬。 “撒谎,”他如是说,“我听你家邻居阿姨说过,你想考的是财经大学。这里虽然不是一流大学,但却比那里的分数要高不少。说得这么轻松,你是想掩饰什么?” 陈雁紧抿了下嘴唇,“陈宴焦,你少自作多情了。你很了解我吗?” 陈宴焦盯着她的脸,“我说过,我比你知道的,更了解你。” 陈雁仍在咬着嘴唇,这其实是无意识的,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找各种事情来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陈宴焦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都咬红了。 他咽了咽口水,将视线又转移到了她的眼睛上。 “为什么改名字?”他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陈彦娇这个名字,哪里不好?” “不好,”她豁出去了,“太土。” 陈宴焦冷笑,“陈雁这个名字就不土了吗?既然要改,为什么不改一个好听的,更优雅的名字?你的书都白念了吗?” 他说话其实一向这么犀利,只是从前对着她的时候小心翼翼罢了。 陈雁瞪着他,没有说话。 “陈彦娇,”他将身子站直了些,靠近她道,“你不擅长说谎。” 不擅长说谎,所以最好实话实说。 “你在得意什么?”陈雁瞪着他道,“这是我的选择,不用你管,我爱怎样就怎样。我都上大学了,难道还不能有点选择吗?” 她顾左右而言他,在他眼里竟然有些可爱。 笨拙的可爱。 “你的选择,”他顿了顿,表情略显得意,“好像都关于我。” “你少自恋了,”陈雁在他胸口推了一下,却没推动,“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自己找了个更好的选择而已。”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胸口,陈宴焦低头看了眼,她当即就松开了,“我还要回去排练。”她撇过脸道。 陈宴焦没有为难她,收回手站远了些。 陈雁没有马上离开,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不舍得我?”他说话间带着调戏的语气。 陈雁又瞪了他一眼。 他不再和以前一样谨小慎微,生怕吓到了她。也不如从前温柔,轻声细语,看着她时总面带笑容。 长大一些的他身上好像多了许多男生的劣根性,让她有些抗拒。 可她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学校里关于陈宴焦是gay的传闻越来越疯,甚至还有出柜的男生前来找他,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冯宁远看着地上一封蓝色的情书问。 陈宴焦坐在桌前双手抱胸生着闷气。 楚江解释道,“焦子被男生表白了。” 简琪笑得合不拢嘴,“外面都说他是gay,今天这已经是第三轮了。” 冯宁远似乎并不惊讶,“哦。” “哦?”陈宴焦看向他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宁远耸了耸肩,“你又不交女朋友,人家这么想也是正常。” 他拿了瓶水,“再说了,不就是同性恋嘛,性取向不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还转过头来,看着陈宴焦,挤了个wink,“有没有看上的?” 陈宴焦拿起手边的半瓶水就扔了过去,“滚!” 冯宁远轻松躲过,砸了砸嘴,“恼羞成怒。” 陈宴焦骂出了国粹。 第10章 陈彦娇 陈雁上午上课的时候遇见一个人。 陈宴焦。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们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 许多人都认识他,悄悄回头打量,窃窃私语。 林洛可问方雯,“他怎么来了?” 方雯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曲梦美凑过来说,“他不会是听说了什么吧?” 陈雁打量着几个人,又转头看向陈宴焦。 却见他正看着她。 陈雁转回头来,问林洛可道,“怎么了?” 林洛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陈雁的眉头当即就皱到了一起,将几个人打量了一番后,又转头看向陈宴焦。 陈宴焦显然是看出了什么,眉毛动了动。 陈雁回头对林洛可道,“你们怎么可以在外面乱说呢?” 林洛可一脸无辜,“那天我们都看见了。”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陈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这是要害死我。” 也不知道陈宴焦是怎么想的,也怪不得他会找上自己。 搞不好,他还觉得是她在背后搞事情呢。 陈雁这样想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但其实陈宴焦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这些事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那些向他表白的人有些麻烦而已,更不会因此迁怒旁人。 可陈雁并不知道,她甚至怀疑,陈宴焦会不会因此要挟她就范,承认他的猜测都是对的。 她对陈宴焦,了解实在不多。 但其实,她更担心的,却是陈宴焦会不会讨厌她。 他一向不喜欢会搞事情的女孩子。 一整节课,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下课后,陈宴焦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陈雁转过头走向他来,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笑容。 浅浅的,嘴角微微上扬。 又是那种得意的笑容。 “陈宴焦,”陈雁主动上前打招呼道,“你怎么在这?”她问。 陈宴焦离开靠背,双手交握,身体前仰,抬头看着她道,“上节课我们也是在这上的,我懒得动。坐会。” 陈雁打量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这话真假。但是人也总不好自暴其短,既然人家没有说破,那她也就当不知道好了。 “我们下课了。”她说。 “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他问。 陈雁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林洛可她们。 几个人正忐忑地看着她。 “你难道还有事?”她回过头来问。 陈宴焦的目光从那几人身上扫过,又落到她身上,“是她们有事想让你说吧?” 他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 陈雁抿了抿嘴唇,“对不起。”她说。 “嗯?”陈宴焦表情疑惑。 陈雁示弱道,“我代她们向你道歉,不该在背后说你的是非。” 陈宴焦蹙起眉头。 “就是这么个事。”陈雁认真地说。 陈宴焦面露不屑,看向一边,“就这事?” 陈雁点了点头。 陈宴焦站起了身,打量了她两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也不说接不接受这道歉。 林洛可几人连忙上前,“他说什么了?” 陈雁实话实说,“什么都没说。” “啊?”曲梦美失望道,“那他是不是更生气啦?” 方雯捧着个脸,“完了完了,我们的人设毁了。” 陈雁一脸无语,“得了吧,我们哪有什么人设?” 陈宴焦在那里等了一节课,想看她是否会有所动作。 但他还是太自信了,陈雁根本不为所动,她好像没有情丝一样,他都表现成这样了,她依然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又或者,她就是跟以前一样,一直都在逃避? 算了,他想着,何必呢? 又要重蹈覆辙。 中午,徐深深到学校找陈宴焦一起吃饭,在校门口汇合的时候,他看着远处突然“唉?”了一下。 陈宴焦回过头来,“怎么了?” 徐深深道,“我那天看见的那个女生。” “啊?”陈宴焦一时没反应过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长款连衣裙的女生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她上身披了件连帽开衫,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正是陈雁。 她和前座的人说了两句,后座有人给她开了门,陈宴焦清清楚楚地看见是个男人,二人有说有笑地上了车。 他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就是那个,三百一小时。”徐深深解释着。 陈宴焦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晚上宿舍的人喊着一起去酒吧,陈宴焦当即就答应了。 在酒吧喝了一会,正巧遇见明敏一群人,几人有些尴尬,却又不好马上离开,就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们一起玩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也只有陈宴焦比较尴尬罢了。明敏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的,还凑得很近,让他很不自在。 听说明敏最近跟陆俊义分了,看来是真的。冯宁远有些同情地看向他。 陈宴焦本就是来喝酒的,没想太多。至于明敏,她有自己的同伴,他只要敷衍就好了,所以倒也无所谓。 “陈宴焦,听说你喜欢男的,是不是真的啊?”明敏把手搭在他肩上问。 陈宴焦喝着酒,没有理她。 “怪不得你不理我,原来是取向不同,唉,怪可惜的。”她自言自语道。 “哎,陈宴焦,听说你对象是个高中生,长得帅不帅啊?”她一直问个不停。 陈宴焦被挤到了边上。 邻边的座位上来了一群人,三男两女,两个男的看起来已是中年,两个女生看着倒是挺年轻,长长的头发垂到腰下,走过来的时候婀娜多姿,十分养眼。 楚江不由感叹,“真是暴殄天物啊。” 两个女生和年轻一些的男生有说有笑,显然聊得很开心。 陈宴焦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坐在边上的女生侧过头来,看向舞台。 大眼睛,高鼻梁,饱满地,如同花瓣一样的嘴唇。 不是陈雁是谁? 陈宴焦的动作停住了。 脑海里又响起徐深深的话,“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开放吗?” “三百一小时。” 他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酒吧里灯光昏暗,声音嘈杂。陈雁坐在那里,捏着耳垂,不时凑过去听那个年轻的男生说话,然后跟着一起笑笑。 她没有喝酒,点的是一杯果汁,小口地喝着,显得有点局促。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但我们是平等的,就算我们的生活天差地别,我们也有属于各自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如果她的人生这样走下去,岂不是自甘堕落? 陈宴焦拿着酒瓶的手握紧了。 陈雁很少来酒吧,还有些局促,她看着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眼花缭乱。 同伴子昕聊天时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她身上,她连忙起身,这裙子是跟钱英借的,弄脏了就麻烦了。 “我去卫生间洗一洗。”她对子昕说。 子昕点了点头,“去吧。” 陈雁在卫生间把胸前的污渍用清水搓了搓,但显然效果不大,她有些懊恼。 好一会以后她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飘逸的裙子显得她格外纤长,尤其是加上那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就好似美人鱼一般。 出了卫生间,没走一会她就遇上一个人。 陈宴焦。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一会。 陈雁走上前去,就见他的脸有点红红的。 “你喝酒了?”她主动搭话道。 陈宴焦转过头看她,也许是因为有着些许醉意,他的眼睛依旧如从前一般温润。 “你朋友呢?你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她打量着他周围道。 陈宴焦突然转身,在她面前站定,而后突然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好一番打量后,伸出手指,抹去她唇上鲜艳的口红。 “陈宴焦,你喝醉了。”她温柔地说。 “三百一小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却让陈雁心头一震。 他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跟我走吗?”他认真地问。 陈雁打量着他的眼睛,就跟小狗一样委屈的眼神。 “陈宴焦,你喝醉了。”她又重申。 陈宴焦摇着头,松开手,一下抱住了她。 与其说是抱住,倒不如说是挂在了她身上。 好在陈雁并不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女生,要不然,以他的身高和体重,估计早就倒下去,重重嗑在地板上了。 “跟我走吧,陈彦娇。”他在她耳边念叨。 陈雁不知道他听说了什么,但是三百一小时,是她拍摄的价格。 她是兼职模特。 今天拍完以后大家说好来酒吧放松,拍完已经很晚,且头上假发拆起来有点麻烦,她和另一个模特就说好了,回去以后自己拆了以后再寄还给造型师。 而造型师,就是那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中年男人的。她比较胖,平时懒得弄造型,索性就扮中性了。 好在同伴见她半天不回去找了过来,帮她把陈宴焦给架了出去。 而冯宁远那群人正玩得欢,根本没发现少了个人。 陈雁把陈宴焦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懵的。 “他喝醉了,你们早点把他送回去吧。”陈雁道。 她带亮片的眼影在灯光上闪烁着光芒,平添了几分妖娆。 简琪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你是?” 陈雁打量着陈宴焦,“陈彦娇。”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回去跟同伴说了几句,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第11章 解释 陈宴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宿醉感阵阵袭来,叫他恶心难受,反胃欲吐。 冯宁远啃着苹果看着他,“醒啦?” 陈宴焦抬手压着太阳穴,“难受死了,有没有什么醒酒的东西?” 楚江从柜子边走来,丢了个药给他,“昨天那个是谁啊?问她她又不说。” 陈宴焦莫名其妙,他都醉成这样了,他还能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冯宁远咀嚼着,“她不是说了吗,她叫陈彦娇。” 楚江坐到一边,“那不是他的名字吗?” 陈宴焦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陈彦娇? 不就是陈雁吗? “她还说了什么?”他问。 楚江耸了耸肩,“人家把你送到我们那边就走了。” “那我说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他焦急地问道。 楚江又耸了耸肩,“那我们哪知道?” “你之前夜不归宿,不会就是她吧?”冯宁远问。 陈宴焦没回答。 楚江一脸羡慕,“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那身材,那脸蛋……”他正感慨着,就被陈宴焦打断了。 他恶狠狠地道,“滚!” 这是真生气了。 楚江和冯宁远互看了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下午,陈雁下课了就跟林洛可她们一起往学校外走。 最近学了个新曲子,今天她们又要练习。 几个人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陈宴焦,他站在树下,双手插兜。 看见她们过来,他上前拦住了陈雁。 人多,他没有说话。 陈雁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对她说,就对另外几人道,“你们先去,我晚点过来。” 几人将陈宴焦打量,钱英道,“你要是有事,不过来也行,我们先过去练着。” 陈雁点了点头,“回头微信联系。” 陈宴焦显然是有话要说的,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犹犹豫豫,看着陈雁欲言又止。 陈雁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要不走着说?” 陈宴焦点了下头。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软糯,像个半大小子。 但他又很高,隐隐显露胸前肌肉,显然被家里养得很好。 陈雁不由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陈宴焦蹙紧了眉头,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没什么。”陈雁迈开了脚步,说得有些敷衍。 “我昨天......”陈宴焦走在她身后,艰难开口,“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陈雁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说着拉起陈宴焦的手腕。 “去哪?”他问。 “到了就知道了。”她说。 陈雁没有带陈宴焦去坐地铁,而是带着他坐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不是太多,他们一路走到了最后才坐了下来。 依旧是陈雁坐里面,陈宴焦坐外面。 不同的是,这一次,陈宴焦没有像从前那样把手搭在前座上,把她跟外面的人隔绝开。 他弯着腰,垂着头,双手摆在腿中间,拨弄着手指。 看起来十分烦闷。 陈雁又拿出了她的棒棒糖,递了一颗到陈宴焦面前,“吃吗?” 陈宴焦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过棒棒糖,拨开糖纸塞到嘴里。 居然是柠檬味的。 这糖并不是太甜,放在嘴里消磨时间倒是还不错。 “是我朋友推荐给我的,外面很少能买到。”她说。 陈宴焦转过眼眸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陈宴焦,”她喊他,“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陈宴焦把糖拿到手里,没有回答。 陈雁嘴里喊着糖,看着窗外,“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那种人?” 陈宴焦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看来是的。”她有些失望。 陈宴焦当即抬起头来,“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打量着他的眼睛,“陈宴焦,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卑微?” 陈宴焦没有否认。 “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又重申。 “可我们现在,明明坐得这样近。”他说。 陈雁转过眼眸,看着前面的空位,长出了一口气,“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会让自己活得很好。” “在你眼里,怎样算是很好?”他问。 “我现在就挺好的。”她说,“我考上了大学,还能赚些外快,不需要我爸为我的生活费担心。这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多了。” “你把这称之为幸运?”他的表情纠结,怒其不争。 陈雁很认真地说,“你以为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吗?” “这种机会,值得炫耀吗?”陈宴焦坚持心中所想。 陈雁自然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她并不打算用口头的方式去解释,“当然,我觉得挺好的。” 陈宴焦被气笑了。 “我想我解释再多,都不如让你亲眼见证来得好。”她说着看向窗外的大楼,“我们就快到了。” 陈宴焦意兴阑珊,抬眸看向窗外,“中意大厦?” 陈雁站起身来,“下车吧。” 陈宴焦也站起身来,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进到大厦,二人上了电梯,陈宴焦打量着陈雁。 “怎么,难不成还怕我卖了你?”陈雁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 “怎么可能?我还怕这个?”陈宴焦嗤笑道。 “我带你来看看我的金主们。”她这话实在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但她本人显然并不在意。 “陈......陈雁。”他改了口。 陈雁心里顿时一滞。 她并不是不喜欢那个名字,只是害怕听见那个名字。 至于为什么害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会回响起他的声音。 向上的,愉快的,带着骄傲和欣赏。 就像在叫他自己一样。 可这一回,他没有再那样叫她。 “你不需要做到这样。”他说得很诚恳,听在陈雁耳中,却像是对她人生的否定。 人该有傲骨,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是堂堂正正的。 她更不例外。 “有些话,你可以留着,等到了地方再说。”她昂着头,脸上有着高傲和不屑。 这是陈宴焦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他突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是自己错了,对她产生了误解? 还是说,自己太过信任徐深深,以至于陷进了他的猜想里,曲解了陈雁。 他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到了十三楼,陈宴焦打量着周围,竟有种奇怪的感觉。 七拐八弯,两个人来到1304。这是套小户型,三室一厅,面积却不过120。 相对来说,实在是有些局促了。 陈雁敲了敲门,客气地喊了声,“孙哥。” 没等一会,就有人打开了门,露出道缝来。 陈宴焦防备地打量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胖子,却见这胖子打开了们,“是雁雁啊。” 陈雁微笑着道,“我听小希说片子出来了,所以来看看。” 孙哥转了个身,超里面走去,“你今天倒也有空。” 陈雁没有多说,“这不正好路过嘛。”她的话明显比平时要多。 陈宴焦跟着她走了进去,陈雁关上门,他将四周打量了起来。 屋子很简单,里面倒是五脏俱全。客厅用来布景,主卧用来会客,一个次卧用来化妆,另一个则关的严严实实,许是做仓库用的。连着客厅的餐厅里一连摆着三台电脑,却只有两台前坐着人,墙面上一个很大的电视机,显然是选片所用的。 这里明显是小型的个人摄影工作室。 孙哥和另一个女孩子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开着PS,那女孩手上正修着的,赫然就是陈雁的照片。 陈宴焦看向她。 陈雁没有多做赘述,走到女孩身边,“小希,这是对方选的照片吗?” 小希没有回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界面,眨都不眨一下,“嗯。” “什么时候能好啊?”陈雁问。 “就这两天吧。”小希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你要不要看看选几张,回头发主页上?”她说着,转过了头来,眼神正好落在了一边的陈宴焦身上。她连忙咽下水,问陈雁道,“这是你朋友?” 陈雁点了点头。 小希转过了身来,“他也是模特吗?” 陈雁回头看向他,摇了摇头,“他不是,他只是陪我来的。” 小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最近我不是构思拍一个创意嘛,就缺男模特,你俩要不然搭一下?” 陈雁有些为难,“不必了吧。” 陈宴焦显然听进去了,“什么创意?” 创意不创意的另说,跟陈雁搭档,他还是很乐意的。 “是一个关于武侠的......” 陈雁并没有让她说完,“他没有空。” “有空啊。”陈宴焦当即否定了她的说法。 陈雁回头瞪了他一眼。 可他却好像没看见,“我也很喜欢看武侠。” 小希一听,当即来了劲头,让两个人坐下,滔滔不绝地跟陈宴焦说了起来。 陈雁的表情很不愉快,她的初衷是让陈宴焦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想到却让他掺和了进来。 不知不觉,她倒是被晾到了一边。 临走,陈宴焦还跟小希加上了微信,陈雁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 陈宴焦却似乎心情不错,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你不会真的要给小希做模特吧?”两个人从工作室出来,陈雁问他道。 “可以考虑。”他有些臭屁。 第12章 小屁孩 “陈宴焦,”她挡住了他,“你有时间吗?” 陈宴焦实话实说,“我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事情。” 陈雁盯着他的眼睛,“你最近不是还要参加比赛?” 陈宴焦抬起眼眸来,“谁跟你说的?”他打量着她。 “这不难知道吧?”她说得自然。 “这事才刚确定下来,怎么可能谁都知道?”他说着,挑起了眉,“你了解过我的事情?” 这其实的确不难,只要搜索学校网站就能找到参赛信息。 但没有关键字,她是搜索不到的。 毕竟除了本专业的学生,很少会有人关注。 她有些心虚,撇过了脸去,“我只是听别人说的。” “这么巧?”陈宴焦低头去看她。 陈雁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个人。” 陈宴焦追了上去,“那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 陈雁没有回答,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陈宴焦没有戳破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太过明显,以至于陈雁心里恼火,“我认识的人可多了,都要一个一个说给你听吗?” 她炸毛了。 陈宴焦更开心了,裂开嘴,笑得牙齿雪白一片。 陈雁气愤地“哼”出了声,向着大门外走去,却被陈宴焦一下拽住了。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她抬起头看他,心里想着,他是不是要给她个台阶下,却没想到他抬了下眼眸说,“我要回上去看一下。” 陈宴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你有东西掉工作室了?”她问道。 陈宴焦摇了摇头,“我家在这,我要上去看一下我外甥。” 陈雁皱起了眉头,“你家?你外甥?” 一时之间两个问题她竟不知该先问哪个好。 陈宴焦没有立即解释,而是拉着她又回到了电梯口。 等电梯的空档,陈宴焦才开始慢慢解释了起来,“我新生报到那会我外公也一起过来玩了两天,正好看到这里有房子在转手,觉得很划算,就直接买下来了。” 电梯来了,他拉着陈雁进了电梯,继续他的话题道,“给我念书时候住的,等我毕业了再转手,还可以再赚一笔。” 陈雁眼睛都睁大了,这就是有钱人的操作吗? 陈宴焦低头看到她表情,“怎么了?” 陈雁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和接受的事情。 “我妈是老来子,比我舅舅小了十五岁,我外公现在年纪大了,做事有些任性。”他赘述着。 陈雁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陈宴焦却还在说着,“他是我表姐的儿子,从小生活优渥,有些任性。这次是一个人偷跑过来的。” “你就放心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她终于又开口了。 陈宴焦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十七了。” “十七?”陈雁的眼睛瞪得比之前更大了,“那你表姐几岁生的啊?” “我表姐大二生的他。”陈宴焦说得坦然。 “大二?”陈雁的三观又被刷新了。 “当年为了生他休学一年,据说后来差点没被我舅舅打死。”他看着电梯门一脸的习以为常。 陈雁忍不住想要举起她的大拇指,真勇啊。 “那他岂不是还在念高中?”陈雁问得实在。 陈宴焦点了下头,“他不爱学习,我姐打算让他回头出国去。一来让他换个环境,二来那边也好让他混个文凭,所以成绩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的事情。” 陈雁点了点头,不足为奇,“那他为什么会大老远来这边找你?” 陈宴焦据实说道,“因为我姐不让他谈恋爱,离家出走了。” “啊?”这是陈雁没想到的。 陈宴焦点头,“其实我姐比他谈得还要早,却不愿意让他走她的老路,所以坚决抵制,棒打鸳鸯。十六七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哪里会管这些,就直接离家出走,来了我这。” “那你跟他妈妈说了吗?”陈雁问。 陈宴焦摇了摇头,抓着脑袋说,“被她知道我收留他,恐怕是要连我一起打。” “你看起来,好像很怕她。”陈雁说。 陈宴焦没有否认。 电梯在23楼停了下来,他带着陈雁出了电梯门,走到了2301。 陈雁第一次见密码锁,还有些新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宴焦输入密码,事后又觉不对,再转身时,门已经打开了。 房子里的装修很简单,家具也都是统一的色系,看得出来都是比较舒适的款式,没有特别多的设计。 加上陈宴焦并不常来,房子里没什么活人气息,特别像是样板房。 徐深深听见外面的动静,以为陈宴焦来看他,开心地跑了出来。 隆冬的天气,房里房外都开着空调,他穿着内衣裤就跑了出来,“舅舅!” 作为一个高中生,他的衣服上还有着可爱的哆啦A梦,一米八的个子,却满脸稚气。 猛然见到陈雁,他当即怪叫出了声。 陈雁也是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 陈宴焦连忙把她挡在身后,“徐深深,你搞什么?” 徐深深自己都吓了一跳,抱紧手臂道,“我还问你呢,陈宴焦,你怎么带个女的回来?” 陈宴焦没回答,直接让他回房去。 徐深深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眼前的人,“她......”他欲言又止。 陈宴焦知道他在想什么,“滚回去穿衣服。” 徐深深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哦......”音调滑着浪。 陈宴焦做了个讨打的手势,他急忙回房,关上了房门。 陈雁转过头来,见人已进去了,这才自然了些,“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她缓解着自己的尴尬。 “再小,都是男人。”陈宴焦说得很认真。 陈雁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要看也只能看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陈雁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陈宴焦走开了一些,“没什么。” 落地窗洒下阳光,显得整个房间十分宽敞。 陈雁被吸引了目光,不由向着窗边走去。 窗外,车水马龙,高高的立交桥看起来就像是城市的围脖,车子像一个个模型,人群在她脚下,熙熙攘攘。 她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她从没有在这种角度看过事物,竟有些欣喜。 徐深深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松垮的T恤,夸张的logo,剪裁特别的裤子,明明还是个小屁孩,打扮以后竟有着说不出的松弛感。 陈雁将徐深深打量了一番,全都落进了陈宴焦的眼里。 “徐深深,你穿成这样要去干嘛?”他语气不善。 徐深深很是无辜,“舅舅,不是你让我穿衣服的吗?” 陈宴焦走到他跟前,挡住了陈雁的视线,“你难道还要出去?穿睡衣不就行了?” 徐深深绕过他,翻进沙发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我又没带睡衣,再说了,我妈又不在这,穿什么睡衣?”他说得理直气壮。 陈宴焦一巴掌打在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上,“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徐深深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听,“行行行,我待会就去买总行了吧?” 陈雁在一旁像个柱子,看看陈宴焦,又看看徐深深,目光最后落到了落地窗上。 她想走了。 陈宴焦还没把事情交代好,他走过来,对陈雁说了句,“你稍微等我一会。” 陈雁点了点头。 只见陈宴焦打开了阳台边的洗衣机,又看了看卫生间,最后又去了厨房,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徐深深!”他低声喝道。 徐深深心知不好,他之前煮泡面没有收拾,摊了两三天的脏碗筷,洗衣机里的衣服四天没洗了,全都塞在里面,估计都臭了。 他虽懒,但迫于陈宴焦的淫威,面上功夫还是做到位的。 但是架不住人细看啊,他连忙拿起一旁的抱枕想要挡住陈宴焦的攻击,却失败了,一连翻身滚到了陈雁身后,拉住陈雁的衣服把她当挡箭牌,把陈雁吓了个激灵。 陈宴焦见状更生气了,“你给我过来!” 徐深深见有效,当即耍起了无赖,“我不!” “过来!”隔着陈雁,俩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陈雁迫于无奈只能加入了这场战斗,出手阻止道,“别,你俩别吵了。” 陈宴焦显然是给徐深深留了面子的,没有嚷嚷他做的一系列好事,俩人这样你追我跑了好一会,陈宴焦索性站着不动了,徐深深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他身上,鼻子都撞疼了,连忙蹲下身捂起了鼻子。 “哎哟,我的鼻子,哎哟,哎哟。”他连连喊疼。 陈宴焦不理他,“装,你装。” 陈雁以为给孩子磕疼了,急忙上前查看,“没事吧?” 徐深深蹬鼻子上脸,状告陈宴焦欺负他。 陈雁知道原委,也没向着他,就只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宴焦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小屁孩装样子呢,你搭理他干嘛?” 说罢又对徐深深说,“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来要是还这样,你给我去流浪去吧。” “怎么的?”徐深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突然跟陈宴焦叫嚣起来,“我就不信你宿舍里那帮人都那么爱干净,我又没给你弄得很乱。” 他还真说着了,陈宴焦宿舍那几个都是精致boy,宿舍说不上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还是能保持的。 第13章 了解 陈宴焦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抬手就要揍他,却被陈雁拦了下来,“孩子还小,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宴焦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呢。 徐深深感觉自己有人撑腰,胆子更大了,站起身来挑衅道,“就是!” “我……”陈宴焦又骂出了国粹。 这回陈雁就不拦着了,这孩子活该啊。 被陈宴焦揍了一顿的徐深深终于安静了下来,抱着膝盖蹲在沙发边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陈雁看着好笑,又不好意思真笑出来,只能在一旁站着,看着窗外,佯装自己没看见。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宴焦看出了她的窘迫,对徐深深说道,“我先走了,你最好赶快把东西都给我处理了,否则别怪我翻脸。” 他显然还是很在意这套房子的。 徐深深这才想起陈雁的事来,“啊?你来就为了这事?” 陈宴焦有些不耐烦,“要不然呢?” 徐深深转头看了陈雁一眼,意味深长地对上陈宴焦的视线。 陈宴焦自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说,“看什么?人家是模特,工作室就在楼下,我陪她过来,顺道上来看看。” 徐深深知道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 陈宴焦说完,走到落地窗边叫上陈雁,“走吧。” 陈雁立即说,“好。” 从中意大厦出来,两个人明显亲近了许多,走在一起时即便不拉着手,也能贴得很近,不会刻意保持距离。 时间已近傍晚,周边餐厅陆续有人用餐。 陈宴焦开口问陈雁,“你饿吗?” 陈雁摇了摇头,既没有说饿,也没有说不饿。 陈宴焦有些为难,这不好接话啊。 “我饿了,”他干脆说,“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陈雁仍是摇头。 陈宴焦没耐心了,“陈雁,你是讨厌我了吗?”他问。 陈雁不得不开口解释,“我一般不吃晚饭。” “为什么?”陈宴焦觉得很奇怪,“你都已经这么瘦了,难道还要减肥?” 还真被他说中了,“为了上镜好看,我不能太胖。” 陈宴焦没有办法,“难得一回都不行吗?” 陈雁点头,“不行。” 陈宴焦有些恼了,“为了赚钱,你难道连健康都不要了吗?” “我只是不吃晚饭,又不是纯饿。”陈雁说着,迈开了脚步。 陈宴焦的本意其实只是觉得她这样不好,可听在陈雁耳朵里,却有些强迫她就范的意味。 陈宴焦没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一道向着车站走去。 陈雁听到脚步声,转回头来,“你不是饿了吗?” “你不吃,我也不吃。”他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难道你非要我跟你一起?”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宴焦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在她面前站定。 一时无言,二人对视着,却都是不愿认输的姿态。 但陈宴焦实在不是个会跟她硬刚的人,看着她的脸,只余心疼。 “陈彦娇,如果你自己都不爱自己,那又怎么去爱别人?”他说得认真,“你如果真的为你爸着想,就该好好照顾自己,免得他为你担心。” 他总是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一句句戳到她心里。 “你很了解我吗?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她的眼睛竟有些温热,“你这样无忧无虑长大的人,又怎么知道我这样急需快些长大,能尽早独立的人的想法?” 陈宴焦没有辩驳,“人总会长大的,没必要这么急。就算是因为家庭或者环境的原因,需要赚钱,需要尽早独立,也没必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他走近她,“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念书,等毕业了,有的是时间去闯荡。” 陈雁转过身去,“你根本就不懂,不能理解。” 对他来说,学费、生活费、交通费,各种费用都是很基本的费用,毫不费力。 可对她来说,却都是压在肩头的重担。 大学四年,她需要花很多钱。 当年给奶奶看病所欠的钱还没还清,陈平压力很大,她每个月都报喜不报忧,只说学校有补助,自己不用花多少钱。 但是补助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好申请的。她一不是山区贫困生,二不是家庭贫穷收入不足的,三来,勤工俭学的位置也实在不好申请。正好遇上这样一个不用花太长时间还能赚到钱的工作,她自然要好好珍惜。 她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不过就是少吃一顿,我早习惯了。” 陈宴焦又如何不知道呢?他曾见过她饿到昏倒。 他没有再说什么,走上前去,为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陈雁抬起头看向他。 月光微弱,灯光迷离。 车水马龙在他背后流逝着,仿佛一切喧嚣都被他挡在了身后。 “我是男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他说得真诚。 他有一张很干净的脸,是那种没有被世事侵扰的少年气。可他又很有担当,有着许多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与稳重。 即便被拒绝也不会气急败坏,歇斯底里。 陈雁没有再拒绝,径直上了停到面前的公交车,拿出公交卡来,刷完一次卡,然后再刷一次。 陈宴焦看着她走向后座,不禁低头露出了笑容。 她总是嘴硬心软,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也很高兴有人靠近。 上了车,他小跑了几步,来到她座位旁边,一屁股坐下,抬手搭到前座的椅背上,将她和外面隔开。 车子发动,映着夜色,在城市里穿行。 陈宴焦转头看向陈雁,灯光在她脸上流转,五颜六色,仿佛给她的脸带上了科幻的色彩。 他突然取过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副耳机,“听歌吗?”他问。 陈雁转过头来,见他手机拿着一只蓝牙耳机。 他又问,“听吗?” 陈雁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点了点头,“嗯。” 陈宴焦把耳机给她塞进耳朵里,她又抬手调整了一下角度,耳边很快就传来了音乐声。 是一首很抒情的歌,她之前曾听到过。 风从窗外吹来,撩动她额前碎发,软软的,扫过她眉间。 车子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她竟睡着了。 陈宴焦小心地将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免得她撞到玻璃上去。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不到,很快就回到了学校。 公交车停下时,陈雁被刹车声一下惊醒,以至于并没有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靠在陈宴焦身上。 下了车,陈雁伸了个懒腰,陈宴焦立在她身后,不由被她的动作可爱到了。 陈雁转过头来,正好瞧见他轻笑完抬起头来。 “你笑什么?”她问。 “你很可爱。”他直说道。 陈雁脸上一红,他总是这样直接,让她不知所措。 陈宴焦指了指学校,“快进去吧,有人已经在等你了。” 陈雁一看,是糜勤,她正看着自己。 见陈雁看过去,糜勤当即举起手,向着这边挥了挥。 “是我们寝室的。”陈雁介绍着。 “哦。”他的回应有些敷衍。 “那我先走了。”陈雁有些依依不舍。 “嗯。”陈宴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陈雁又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才转过身,向着糜勤跑去。 糜勤是特意在门口等陈雁的,因为之前打过电话给她,知道她差不多这时候到。 陈雁来到她跟前,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明明回宿舍就能见的,却在这里等着,明显是有什么特别急的事情找她。 糜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伍思懿说你偷钱。” 陈雁震惊了,“我偷钱?” 糜勤点了点头,“她说她放在柜子里的五百块钱不见了,宿舍里就你不在,所以她们怀疑是你做的。” 陈雁怒不可遏,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怎么可能?” 糜勤忐忑地说,“那现在怎么办?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雁看了她一眼,当即向着宿舍方向走去。 糜勤追上来,“你下午去哪了?方雯她们早就回来了。” 陈雁没有回头,“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糜勤小步追上来,“那个是谁?” 陈雁直说道,“化学系的学长。” 糜勤小心翼翼地问,“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陈雁看了她一眼,“没有。他和我是同乡而已。” 糜勤垂下了头。 陈雁虽然心情不好,却还是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糜勤说,“其实我认识他。” 陈雁突然停住了脚步,“那你还问我他是谁?” 糜勤仍低着头,“我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除了乐团的叶时欢,他很少跟女生走在一起。” 陈雁好像看出了什么,“你喜欢他?” 糜勤抬起了头。 陈雁打量着她的眼睛,“看我干嘛?你是不是喜欢他?” 糜勤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长得帅,会唱歌,学习也不错,人又有礼貌,被人喜欢,也是正常的事情。 第14章 诬陷 陈雁又迈开了脚步,说得坚决,“喜欢你就去追,没什么好犹豫的。” 糜勤紧随其后,“可是,喜欢他的人不止我一个。” 陈雁走得很快,“那怎么了?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去追他?” “你跟他,”糜勤试探着问道,“熟悉吗?” 陈雁又停住了,眉头微蹙,“不熟。” “不熟,他为什么会对你笑?”糜勤显然早就看到他们了。 陈雁愣住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看向她,依旧在否认,“笑很正常吧?也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可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和平时不一样。”糜勤说。 “哪里不一样?”陈雁问。 糜勤打量着她的眼睛,“你变得很温和。” 陈雁转过身,又走了起来,“我平时难道不温和吗?” 糜勤跟上她的步伐,“你平时有点酷,你自己不觉得吗?” 她自然是觉得的,本就是刻意这样打扮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陈雁摘下头上的帽子,甩开头发,“所以呢?总不好人家对我笑,我给人家甩脸子吧?”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那你回宿舍以后准备怎么办?”糜勤又把话题带到了眼前的事上。 “怎么办?”陈雁依旧面无表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证据,她凭什么冤枉人?” 糜勤打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雁雁,真的不是你吗?” 陈雁没当回事,“当然不是我。我拿她钱做什么?” 糜勤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嘴,却始终没有再问出口。 一路回到宿舍,陈雁没有一丝停留,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伍思懿和宿舍另外两个—李安然和彭嘉,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她回来,皆是满脸的嫌弃。 陈雁见糜勤关上了门,这才开口问起话来,“伍思懿,你确定自己把钱放柜子里,不是放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伍思懿看向她,“我肯定。” 彭嘉点着头道,“我做证,我看到她早上从包里拿出来的。” “你也是看着她放进柜子里的吗?”陈雁问。 “我走之前放在柜子里了,”伍思懿打开自己的柜子,指着里面,“现在没了。” “可我并没有看见,更不可能会拿你的。”陈雁老实说着。 “你现在拿出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伍思懿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我没拿,怎么给你?”陈雁摊手,一脸无奈。 伍思懿走到近前,“不是你还能是谁?早上就你是最后一个走的。” “我最后一个走,就一定是我吗?难道没人中途回来吗?”陈雁问道。 糜勤第一个撇清关系,“我今天一直在图书馆,你们是看到我的,不是我。” 李安然说,“我今天一直跟思懿在一起,也不可能是我。” 彭嘉弄着她的卷发,“我今天在学生会帮忙,午饭和晚饭都跟思懿在一起,更不可能是我。” 陈雁当即说道,“我今天上完课就去找林洛可她们了,根本就没在学校里待着。” 她说着,看向糜勤,“勤勤知道,她看见我从外面回来的。” 糜勤点着头,“是的,她是跟学长一起回来的。” 伍思懿几人纷纷看向她,“学长?” 糜勤解释道,“化学系的陈宴焦学长。” “陈宴焦?”彭嘉皱起了眉头,“明敏之前一直追的那个?” 糜勤点了点头。 “厉害啊,陈雁,”李安然嘲讽着看向她,“这么快就搭上学校风云人物了。” “那个声音很好听的陈宴焦?”伍思懿问身边的两人。 彭嘉点着头,“就是他,这次歌唱大赛还跟叶时欢冯宁远他们组了队。” 伍思懿冷哼着,“陈雁,你了不起啊。” 陈雁咬着后槽牙,“我只是正巧跟他遇上了。”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现在可以证明不是我做的了吧?” “你下午出去了,能代表什么?”李安然出声反驳,“我们说的是早上,只有你有作案机会。”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陈雁再三强调。 可她们根本就不听,“陈雁,别不识好歹,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伍思懿强硬地说。 陈雁气愤上前,抬眸看着她,咬牙道,“就因为我最后一个走,就一定是我做的吗?” 伍思懿完全没被她的气势所压倒,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你当然会说不是自己做的,但事实胜于雄辩,除了你,还能有谁?” 李安然说,“哪里有小偷会说自己偷东西的?” 彭嘉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 伍思懿侧过身来,上下打量她,“这宿舍里,还有谁比你更需要钱?” 陈雁攥着拳头,“我没你们几个家境好,可我不会偷东西。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我能赚钱。” “得了吧陈雁,”李安然嘲讽道,“就你那个做模特的活,一个月也接不到几单,能赚到几个钱?你连饭都不怎么吃,收入能有多好?” “还不如早点签了那个经纪公司的合约,搞不好还能混个跑龙套的角色做做,总归比现在赚的要多啊。”彭嘉说。 “雁雁,”糜勤劝她,“你把钱还给思懿吧。” 陈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我没做,拿什么还她?” 李安然走上前来说道,“就是,陈雁,识趣点,把钱拿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陈雁一把推开她,“拿什么?我没做,凭什么要我认?”她越想越火。 伍思懿冷哼了一声,坐到一边。 李安然伸手在她胸前推了一把,“干什么?你还有理了?小偷。” 陈雁只觉心里泛起一股酸意,胸口堵得厉害,伤心难过、不被信任的感觉占满满了她的整个胸腔,可她并没有因此屈服,“好啊,你们说是我拿的,”她边说,边从身上取下背包,将包里的东西全都翻倒在桌上,“看,看啊,我包里有吗?” “谁知道是不是被你给用了。”伍思懿冷言说道。 “就是,谁还会把贼赃留着,等着别人查啊?”李安然接话道。 糜勤推了推陈雁的手臂,“雁雁,你还是把钱还给伍思懿吧。” “你……”陈雁心里委屈更甚,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们……” 伍思懿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糜勤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雁雁,就算你说没拿,也没办法证明,不如就把钱给她,息事宁人。” 陈雁转过眼眸看向她,满是不理解,“我没做,我不会认的。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现在是她们看不起我,合伙诬陷我。” 糜勤倒是没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那怎么办?” 陈雁攥着手,“去找宿管和老师。” 糜勤抓着她的衣袖,“这事,说不清楚。就算找了宿管阿姨和值班老师也没用啊。” 陈雁蹙紧了眉头,“不行,这事我不认。” “陈雁,”李安然说,“别垂死挣扎了。” 陈雁一把甩开糜勤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却稳得没半分颤抖,“说不说得清楚,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今天必须找老师。要么你们拿出我偷钱的证据,要么咱们就找老师评评理。”她咬牙道,“别拿‘最后一个走’这种话当理由来给我扣帽子。” 伍思懿没想到她这么硬气,先是愣了愣,随即脸色更沉:“陈雁,你别给脸不要脸!真闹到老师那儿,你以为谁更丢人?” “丢人的是诬陷别人的人。”陈雁弯腰,把桌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塞回背包,动作利落,没再看她们一眼,“走不走?你们不跟我去,我自己去。” 糜勤看着陈雁挺直的后背,正想说话,抬眸却瞥见李安然扫来的眼神,终是没有说话。 伍思懿被这话堵了一下,生怕糜勤真在老师面前说些什么,拉起李安然和彭嘉的手,“走就走!” 四人一前一后往辅导员办公室走,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暗,陈雁走在最前面,目光凌厉。 偶有路过几个女生,皆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然而却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伍思懿和李安然彭嘉牵着手,神情有些忐忑。 还没到辅导员办公室,伍思懿就打起了退堂鼓,“算了,不就是五百块钱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李安然一把拉住了她,“五百呢,又不是小钱。” 彭嘉附和道,“就是。干嘛要便宜她?” 伍思懿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我们又没有证据,到时候老师要是帮着她,去了也没用啊。” 陈雁转过头来,“怎么,怕了?” 伍思懿昂起头,“怕什么?我只是不想让老师觉得我们欺负你。” “你们难道不是吗?”陈雁硬气地问。 李安然见伍思懿不愿动,也只能把心思作了罢,“算了,思懿既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回就放过你。” 彭嘉没有说话,干脆了当地转过了身往宿舍走去。 糜勤见状迈进两步走到陈雁身边,“雁雁,怎么说?” 陈雁看着几人远去,冷哼了一声,转头对她道,“你先跟她们回去吧,我出去走走。” 第15章 契机 夜渐渐深了,北风呼啸着,夹带着入冬的寒气。 陈雁走在路上,抱紧双臂。 天一冷,出来的人都少了。 食堂里亮着光,有人正在弹着吉他唱着歌。 一群男女围绕着他,沉醉而欢愉。 路灯微弱,照在人身上淡淡的。 树叶淅索作响,偶有叶片掉落,浮在草地上。 今夜明月不全,繁星隐去,浮云悬在半空。 叫人看了只觉寂寞。 陈雁从篮球场走过,里面球鞋摩擦时发出的声响伴着篮球砸落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嘈杂。 男生们呼喝着,从这一头,又跑到那一头。 他们的快乐似乎很简单,流汗、奔跑,肆意的宣泄后,畅快地大笑。 陈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脚下。 在这样的天气里,她顾不上许多,脑海里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想从那个环境中脱离出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思绪放空。 她习惯了无人倾诉,习惯了独自恢复,像个小兽,舔舐伤口,看着它们自己结痂,愈合,然后假装自己很好,什么都不曾经受过。 照样过她的生活。 湖边杨柳已变成光秃秃的树枝,条条丝绦垂落,仿佛星月之上的流苏幕帘。 陈雁在湖边长椅上坐下,将双脚搭上,抱着膝盖看着湖中的波光粼粼发呆。 风从湖面阵阵吹来,撩起她额前碎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可是,四周越是安静,她的心里就越是嘈杂,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争吵。 她开始想念广安街上的喧闹。 孩子们的笑声,大人的呼喊声,隔壁刘奶奶做的肉丸冒着香气,王阿姨迈着快步走进门时的大声招呼。 仔细回想,似乎这一切都还在耳边。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独立,可以适应远在他乡的无所依靠,但现在看来,她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会想念家乡的人和事,想要得到熟悉的人的安慰和怀抱。 就在这时候,一个低沉又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陈雁。” 她睁开了眼睛,循着声音的来处抬起了头,陈宴焦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穿着运动服,外面罩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显露着关心和担忧。 陈雁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他,愣愣出神。 “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室吗?”他问。 陈雁别过了脸去,看向湖面,“我想在这里待会。” 陈宴焦见她不肯说,索性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紧了紧外套,“是因为刚才那个女生吗?” 陈雁又不说话了。 陈宴焦等了一会,见她仍是不开口,坐起身来瑟缩着问道,“你不觉得很冷吗?” 陈雁只是抱紧自己,却仍是不开口。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这样,好像连说话都会耗费力气,让自己更加难受。 陈宴焦并不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他只知道,她一向喜欢沉默。就好像把自己围困在一个圈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愿意出来。她享受着互不干扰的宁静,却在那片宁静里纠结挣扎,越陷越深。 她太过执拗,容易把自己困死。 他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从另一边绕到她身旁,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披在了肩上。 陈雁感觉到后背的温暖,转过头来看向他,“我......”可她的话并没能说下去。 “离开前还给我就行。”他说完就走了回去,又在椅子上坐下。 陈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看向他问道,“那如果我不离开呢?你也陪着我一直到天亮吗?” 这话刚说完,她却又忍不住想要咬自己的舌头。 “那我就陪你到天亮。”他说得十分坚定,毋庸置疑。 陈雁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你放心,我不会待到天亮的。” 说完,她又忍不住开口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陈宴焦指着不远处的篮球场道,“我刚才在那边打篮球。” 若不是她低着头,也不会对他的注视视而不见。 “那你现在岂不是比我更冷?”她的眼神中显露出关切来。 刚运动完,身上肯定出了不少汗,风一吹,那就是彻骨的寒冷。 陈宴焦低下了头,嘴角露出浅浅笑意,待这笑意散了才又抬起头来,看向她道,“没事,我扛得住。” 陈雁并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可只要跟他对视,她就会显露出怯意。 她害怕看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她的窘迫来。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份窘迫究竟出自哪里。 然而陈宴焦却十分明白,他已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觉也是特别的,显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问。 这个问题把陈雁难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她甚至想待在这里,不用再回那间寝室去。 不用面对里面的人,也不想再谈里面发生过的事。 谁都不希望自己是被排挤的那个,更何况她们还试图诬陷自己,连一向跟她关系还不错的人都不向着自己,还有谁会愿意看见她回去呢? 没有了,也许她们恨不得她再也不要出现在她们寝室里吧? 这样想着,她又难过了起来。 “陈宴焦,”她说,“我不想回去。” 陈宴焦看出了她眼中的委屈和伤心,知道她说这句话是真心的,别无他意,“好,那我带你出去,你可以去我那里暂住。” “可是你侄子不是还住在那吗?”她问。 “没事,”陈宴焦道,“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房间,我不会让他打扰你的。” 陈雁没想过要他帮自己到这个地步,细思之下还是想要拒绝,却被陈宴焦一下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吧,趁现在还能出去,你回去拿上换洗的衣服,我带你去中意大厦。” 于是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免得别人误会。” 陈宴焦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我一直住在宿舍里,没人知道我在中意大厦还有房子,你安心住在那里就好。” 陈雁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的指尖捏了又捏,始终愣在原地不肯动。 陈宴焦向她迈进了一步,“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你住在我那里,没人会说你的是非。” “可是我们两个这么靠近,本身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她实话实说。 陈宴焦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宴焦,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我实在无以为报。”她抬眸看着他,认真而又痛苦地解释着她的无奈。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他低头看着她,“我只是想帮你脱离困境,让你开心。”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从远处看去,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但好在大半夜的,没人往这凉飕飕的地方走。也就没人看见,这两人之间萦绕着的暧昧气息。 她一次次地拒绝他的靠近,可她的眼睛却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只是没办法接受而已。 她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无法理解一份感情,或许,还带着一丝疑惑,对感情的疑惑,对人性的疑惑。 她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相信一个人。 “陈雁,如果你觉得无处可去,不妨接受我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干脆把我当做房东,你住一天,我收你一天的钱,怎么样?”陈宴焦善意地诱导着她。 陈雁彷徨着,打量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要收多少钱一晚?” 陈宴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20,怎么样?” 陈雁垂眸想了想,好像也还能接受,“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陈宴焦的笑容更甚,他抬起头来,咧开嘴角,“那我去大门外面等你,你收拾好了就来找我。” 陈雁点了点头,二人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便一前一后分别离开了湖岸边。 陈雁理好东西出了校门,却看见陈宴焦也背了个双肩包等在那里。 她打量着他的背包,“你……这是……” 陈宴焦露出笑意,“为了防止徐深深去烦你,我决定今天开始和他一起睡。” 他说得十分坦然,清爽可爱的笑容叫她放松了警惕。 “那……那你不回寝室,没事吗?”她结结巴巴问道。 陈宴焦抿唇摇了摇头,“我一个男生,不回宿舍还怕被人吃了?”他说着,又从她手里接过背包,问道,“都在这了?” 陈雁出声否认,“没有,我只是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哦……”陈宴焦显然有些失望。 看着陈宴焦转身的背影,陈雁突然有些后悔,但她的背包已经到了他手里,想要拿回来又不好意思,只得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跟你寝室的人是怎么说的?”陈宴焦叫了辆车,给她打开门问道。 陈雁走到他身旁,坐到车上,“我说,我去朋友家住两天。” 陈宴焦并没有跟着她坐到后座上,而是礼貌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关上车门,他又问,“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如果不是对那个寝室有所抗拒,她不会主动提出要求,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她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所以,她和那个寝室里的人一定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不仅仅是和其中的一个人不和,而是所有人。 没人对她表示友好,无人开口帮她说话,这才逼得她不得不离开。她在那个寝室里一定过得很不愉快。 车子在路上行驶,她的目光落到窗外。 车水马龙的道路上,霓虹灯散发着光彩。 “我跟她们,合不来。”她不说她们对她做了什么,而仅仅把一切归咎于“合不来”上。 这事本就和他无关,也就没必要让他知道太多细节。 第16章 触动 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自从陈雁搬到了中意大厦,陈宴焦的机会就更多了。 早上起来他敲了敲陈雁房间的门。 里面传出动静,陈雁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怎么了?” 陈宴焦的脸上又露出微笑,“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陈雁看了眼手机,“这么早?” 声音太小,陈宴焦没听见,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吃什么?” 陈雁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待会去学校食堂吃就行。” 可陈宴焦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那我随便买一些回来,你看要吃什么。” 陈雁裹着外套打开房门,却见他已经到了门口,“我很快回来,你再睡会。”他说着就出了门。 陈雁拿他没有办法,正想回头,却见徐深深从房门口探出那顶鸡窝头来,睡眼惺忪,“真积极!”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又关上了门。 他显然是起来凑热闹的,毕竟昨晚陈宴焦带着陈雁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看清是谁,就被陈宴焦一手糊住脸推进了房里,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等他再出来,陈雁已经进了房间,之后就再没出来。 陈宴焦跟他约法三章,陈雁的房间他不能去,外卫他不能用,厨房和客厅每天都得保持干净整洁,直到他走为止。 从前他还能糊弄,毕竟陈宴焦一周也来不了几次,但是现在看来他是要住过来了,天天跟他大眼瞪小眼睡在一起,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好好的度假生活,就这样被破坏了。 可更出乎他意料的就是,他妈林徽提前回国了! 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说来也是巧,前脚陈雁和陈宴焦刚出门,后脚林徽就杀到了,徐深深还以为是他俩谁忘了拿东西,就放松了警惕,也没看是谁就给开了门。 徐深深被林徽像小鸡崽子一样拎了出去,而后一个电话打到了陈宴焦手机上。 彼时陈宴焦刚进了校门,眼看着陈雁背着包进了教学楼,却不能追上去。 看到是林徽,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接通电话,恭恭敬敬、畏畏缩缩地开了口,“喂,姐!”两个字,语气却卑微到了骨子里。 “陈宴焦,你胆子肥了,敢帮着徐深深玩离家出走是吧?小命不想要了可以直说,我现在就过来把你废了。”林徽的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十足。 陈宴焦冷汗都要下来了,“没,我没有,我真不是!”否定三连,却于事无补。 林徽冷哼了一声,“老娘今天先把徐深深这个兔崽子收拾了,回头再来收拾你。” 那头传来徐深深的哀嚎声,而后就是响亮的一巴掌,电话里顿时就清静了。 陈宴焦光听着都觉得胆寒。 林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先把他带走了,你回头帮他把东西打包寄回来。” “好嘞,好嘞。”他哪里敢说个不字。 现在才想起来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这个寒假估计是难过了。但好在外公和舅舅都比较宠他,倒也不至于太难看。 他这样想着,眉毛却又不禁挑了挑。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这个表姐有多辣手,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刚上完一节课,陈宴焦就想约陈雁一起吃饭,怎么说现在两人关系也是近了,想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但一直到晚上,陈雁都没有回。他有些着急,就去找到了林洛可。 彼时林洛可她们几个正好在肯德基里面聊天,也不知道陈宴焦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直接就跑了过来。 她很惊讶,毕竟两人之前没有什么交道,真要论起来,倒是过节多一点。 “陈雁呢?”一见面,陈宴焦就直截了当地问。 林洛可松了口气,“雁雁她今天去接单了,估计要很晚才会回来,好像说是还要拍夜景。” “你知道在哪拍吗?”陈宴焦问。 “好像古风一条街那边。”钱英说。 陈宴焦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方雯好奇地问林洛可,“他跟雁雁很熟吗?” 林洛可摇头,“没听雁雁说啊。” 钱英接过话头,“关系应该还不错吧,上回不还跟他走了吗?” 曲梦美点头,“据说出去了一下午呢,晚上才回来。” “好家伙。”林洛可来了劲头,“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着,拿过了薯条,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却只见曲梦美摆了摆头,“我也是听说的。你也知道,这俩人,到哪都有很多女生关注。” “说得也对。”林洛可又放下了薯条。 “但是,”钱英说,“雁雁很少跟人打交道,更何况是男生。除了咱们几个死皮赖脸的,就没几个人跟她亲近。” 说得很有道理,林洛可眼里又有光了。 “搞不好是为咱们上次的事道歉呢?”方雯说。 说得也是。林洛可砸了砸嘴。 “算了算了,别想了,想想怎么赢比赛吧。”曲梦美叹息着说。 陈雁很少拍夜景,因为摄影师大多都是男的,大晚上在一起处时间久了总归会有些担心。这个圈子里的人,并不是每个都会安安分分的。有时候不经意的接触,拿捏不好度,就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感觉。 就像现在这样,摄影师阿伟指导她摆动作,抓着她的手来回摆动,似乎是在调整姿势,但他抓握的方式却很奇怪,手指总是不经意地从她掌心划过;另一只手也要贴在她手臂上,好似是在帮她保持姿势。 陈雁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配合着。但心里已经提起了十八分的注意。 “对,对,就这样,保持啊,保持。”阿伟说着跑到方才的位置,拿过相机按下了快门,一张又一张,拍了许多。 拍完陈雁也没有动,直到阿伟看着屏幕说,“ok,下一组。”以后,她才得到了放松。 助理小金拿着一盏复古的灯笼跑了过来,递到她手里,又很快跑开。 阿伟把相机递给助理,走上前来,一手拿住灯笼,一手拉过陈雁的手,“这样,这样。”调整了两次,却还是不满意。 他突然灵机一动,手动让陈雁转过身去,抬手摸着她的脸调整着角度。 陈雁完全没有在意,很听话地保持着动作。 阿伟回到位置上看了看镜头,还是觉得不对,又跑过来调整。 手指划过陈雁的唇,一不小心戳到了她嘴里。 陈雁忍住心里的厌恶之感,脸上依旧保持着表情。 却听那边有人喊道,“把手拿开!” 这声音很熟悉,是陈宴焦。 陈雁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心知不好,当即挡在阿伟前面拦住他道,“你怎么来了?” 陈宴焦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气愤地说,“我如果没来,不知道他还要对你做什么。” “他只是在帮我调整动作。”陈雁解释着。 “调整动作?”陈宴焦的手已握成了拳,“调整动作需要做到这样?” 阿伟并不怕他,“你管得着吗?” 陈宴焦见他这样嚣张,怒不可遏,抬手就要去揍,却被陈雁拦住了。 她挡在阿伟身前,制止他道,“你要做什么?” 陈宴焦更气了,“你让开!” 陈雁没有丝毫退意,直视他道,“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她的眼神坚定,既没有动容,也没有担忧。 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陈宴焦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陈雁打量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态度坚决,“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替我担心。” 陈宴焦握着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些。 “我能保护好自己。”她一字字说着。 陈宴焦的手渐渐松了,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这样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雁没有说话。 阿伟很识相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却带着嘲讽。 陈宴焦抬眸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倒是叫阿伟心头一颤。 他的眼睛,不笑时看起来很凶,扫过来时带着压力。 陈宴焦没有停留,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走? 本来他们之间也没有很密切的关系,不是吗? 陈雁并不后悔把他赶走,因为她知道,阿伟这种人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然后转头把责任都怪在她身上。 拿钱办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工作完成。 这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阿伟的审美和技术都不错,喜欢动手动脚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选择了合作,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人不可能改变环境,只能适应环境。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应对事情,所以多一个人,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甚至觉得,对方像个拖累。 可她也知道,陈宴焦是担心她,想要保护她,所以她已想好,晚上回去要怎么哄他。 嘴上说着“不管你的事”,但她心里到底是温暖的。 有人关心和爱护,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他是你男朋友?”阿伟问。 “准确地说,他是我房东。”陈雁说。 “你们住一起?”阿伟显然是会抓重点的。 陈雁转过眼眸来看向他,“是。” 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偶尔会显得空洞。 但此刻,她的眼神却是冷漠且坚定的。 似一把刀。